春日融融,微风徐徐。一阵弦管锣鼓的乐音,沿着风光明媚的杨柳湖岸一路飘传开来。
一顶大红花轿,在人群的簇拥下缓缓前进。
扁是看那顶描金绘凤的花轿,就可知道轿中的新娘出身不凡,而随行的众多喜娘及护卫,更是富贵人家才可能有的盛大排场。
如此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吸引了不计其数的百姓夹道围观,若是不知情的人见着这盛况,说不定还会以为是什么皇亲国戚来巡视哩!
“怎么了?今天是哪一户人家嫁女儿呀?怎么会这么大场面?”一名出来凑热闹的大婶好奇地问着身旁的丈夫。
“笨!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今天是南宫魅娶妻呀!”
“南宫魅?就是那个行事诡谲的『魔剑山庄』少主?”
“没错!而且啊,不但新郎倌的身分显赫,就连新娘也是大有来头呢!”
“真的吗?新娘是什么人?”大婶好奇地问。
“就是江南富商凤书旸的义妹──月芽儿呀!”
“凤书旸?你说的是那个因为富甲天下,而有『江南帝王』之称的那个凤书旸吗?”
“没错,就是他!”
“哗!那可真不得了!他们两个人成亲之后,不就等于是两大势力的结合?这么大的一件事,难怪会有这么多人跑来看热闹。”
“不光是这样呢!听说那月芽儿有着沈鱼落雁之姿,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我想大伙儿除了看热闹之外,多半也想看看传说中的大美人吧!”
一听他这么说,大婶立刻伸手拧住他的耳朵,使劲地扭转。
“痛痛痛!快松手呀!你这是做什么?”
“哼!死鬼,你该不会也是想来看美人吧?也不想想你已经多大岁数了?你还要不要脸呀?”
“冤枉啊!我也只是好奇嘛!听人家把新娘子形容得那么美,难道你不会有半点好奇心吗?”
“这……说得也是,听你这么一说,就连我也想看看那个月芽儿到底生得有多美?”
“就是、就是嘛!我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你别再拧我的耳朵了!”
“谅你也不敢!”大婶哼了一声,终于松了手。
眼看那顶大红花轿正从眼前经过,一群人全挤了过去,恨不得伸手揭开轿帘,一睹美人风采。怎奈,那数十名护卫和喜娘全都簇拥在花轿旁,使得他们只能隔着一段距离,眼巴巴地引颈张望。
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无缘得见美人丰姿之时,一阵清风忽然拂过,微微揭开了轿帘。
众人见状,皆不由得屏气凝神、瞪大了双眼,就盼能见到月芽儿的模样。然而,那阵风虽然揭开了轿帘,却没揭开新娘子头上的喜帕,因此,众人仍旧瞧不见她的容貌。
就在大伙儿暗叹可惜之际,那阵风突然变大了些,薄软的喜帕随风飘动,有几个幸运的人因此窥见了月芽儿的侧脸。
虽然只是短暂的惊鸿一瞥,但他们皆忍不住发出惊喜的赞叹。
“哇!丙然是个粉妆玉琢的大美人!”
“可不是吗?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简直就像个完美无瑕的玉人儿!”
“南宫魅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美丽的女子为妻。”
听着这些赞叹之声,其他没看到的人忍不住发出阵阵的惋惜声。
“唉呀!真可惜我没瞧见,我也想看一看她到底有多美呢!”
“就是呀!以后可没机会再见到她了!真希望赶快再来一阵风,再把帘子和喜帕给吹起来。”
听着两旁百姓们的对话,花轿中的月芽儿连忙将帘子拉好,白皙的双颊因为那些赞美之词而浮现两抹淡淡的绯红。
她低垂着眼,看着自己身上的嫁裳,嫣红的唇儿弯出一抹娇羞的笑意。
今天,她就要和南宫魅拜堂成亲了呢!虽然他们的婚期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订下,然而此刻坐在花轿中,她仍旧有着不太真实的感觉。
自从她十五岁及笄以来,登门求亲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其中绝大多数是冲着她义兄雄厚的财富与权势而来。此外,也有许多人是听了关于她美貌的传言之后,因而对她心生仰慕。
由于收养她的义父早在六年前就病逝了,因此,家中的一切皆由她义兄凤书旸作主。然而,事务繁忙的义兄根本没那么多时间一一应付这些求亲者,于是他便订下了一个规矩──凡是想娶他义妹月芽儿为妻的人,必须先打赢他的八名手下!
能够通过这一关的人,才有资格见他。
由于这八名手下都是凤书旸亲自挑选的,个个身手不凡,能够赢过他们八人连手的求亲者,简直少之又少。
这两年多以来,仅有两个男人通过考验,顺利见到了凤书旸。然而,在与这两个男人谈过之后,凤书旸全都回绝了他们的求亲。理由是──其中一个年纪太大;另一个则是性情太过于虚浮骄纵。
对于义兄严格筛选她未来夫婿的作法,月芽儿没有任何异议,因为她相信义兄自然会做出对她最好的安排。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也不免在心里暗暗地猜想──或许,她这辈子是注定要留在家中,当个老姑娘了。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情况突然起了极大的变化。
在一个微凉的午后,“魔剑山庄”的少主南宫魅亲自登门提亲,并在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轻而易举地击败了那八名高手。
义兄在与南宫魅谈了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就应允了这桩婚事,甚至就连婚期也很快作出了决定。
这个消息经由丫鬟迅速传到月芽儿的耳里,她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与莫名的期待,想溜到大厅外悄悄窥看她未来的夫婿,却恰巧在庭园里遇见了正打算前去会见她的南宫魅。
由于完全没有和他面对面的心理准备,再加上深怕被人看穿了她想偷看的企图,因此在匆匆打过招呼之后,她便仓仓皇皇地转身想逃回房里。
不幸的是,由于太过慌乱,她差点和一旁的丫鬟撞个满怀,当时虽然及时闪了开来,整个人却因此失去了重心。
眼看她就要狼狈地摔倒,幸好南宫魅及时出手扶住了她,让她免于遭受皮肉之痛。
从没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的她,双颊立刻烧红发烫,她窘迫地喃喃道歉,一抬头,就蓦然对上南宫魅的俊脸。
原本她一直认为,她的义兄凤书旸已是够英挺伟岸的男子了,没想到南宫魅又更俊美了几分。
在他那张俊魅无俦的面孔上,有着一双彷佛能够勾魂摄魄的眼眸,月芽儿几乎要相信,只消他一记挑情诱惑的眼神,就足以勾去天下女子的心!
当时,她既心慌又无措,根本没有勇气多看他一眼,匆忙向他道了声谢之后,便立刻转身逃开。而自那天以后,他们因各自忙着筹备婚礼的大小琐事,便不曾再见过面了……
耳畔热闹喜气的乐音声,将月芽儿的心绪拉了回来,那弦管锣鼓的声响提醒着她──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和那个俊美无俦的男人结为夫妻了!
一想到她即将和一个只除了见过一面之外,对她而言仍是个陌生人的男子拜堂成亲,月芽儿的心就有着莫名的紧张。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适应成亲之后截然不同的生活?
就在她的思绪任意翻飞之际,轿子突然毫无预警地停了下来,弦管锣鼓的声音也戛然中止。
月芽儿疑惑地蹙起眉心,正暗自猜测着发生什么事时,两旁民众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掀起一阵哗然。
“怎么了?为什么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你没看见吗?前面有几个人挡住了路!”
“那些人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挡住新娘子的花轿?他们几个该不会是来抢亲的吧?”
“怎么可能?他们不过只有四个人而已,哪敌得过数十名的护卫?更何况,这月芽儿不但是『魔剑山庄』少主未过门的妻子,而且还是『江南帝王』凤书旸的义妹,敢和这两个人为敌的,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可是看这几个人来者不善的模样,总不可能是来恭贺的吧?!尤其中间那个高大的男人……啊!你们看那男人身上的黑鞭!他……他该不会是黑沐夜吧?!”
黑沐夜!
这个名字一被说出口,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说着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
传说身为北方“玄冥城”城主的他,个性冷傲狂嚣,行踪飘忽神秘。他手中的黑鞭如同最阴狠的毒蛇,能够在转瞬间轻易取人的性命,因此又有“冥王鞭”之称;而他的医术和他的武功同样卓绝,即使是濒死的人,只要一息尚存,他就有本事救活。
由于他能够轻易操控人的生死,再加上他浑身散发的冷冽气息,因此便有了“冥王”这个称号。
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对话,月芽儿的脸色愈来愈苍白。
“冥王”?光听这个称号,就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惧,这么一个可怕的男人,为什么要挡住他们的路?他到底想做什么?
无边的恐惧揪住了月芽儿的心,她忐忑不安地坐在轿中。终于,她按捺不住地揭开喜帕,轻轻掀起轿帘的一角,悄悄地朝外张望。
她的目光越过簇拥在花轿旁的护卫和喜娘、越过了围绕在道路两侧的百姓们,远远看见了挡住他们去路的那四个人。
只消看一眼,月芽儿就几乎能确定,站在最中间的那个高大男子,正是百姓们口中的“冥王”。
一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狠狠揪紧了月芽儿的心。虽然他们之间隔着一大段距离,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容貌,然而她却强烈地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如同猎鹰般的犀利眸光,充满了危险的侵略性!
月芽儿惊慌地匆匆放下轿帘,整个人心乱如麻。
扁是被他的眸子牢牢盯住,就令她有种快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这样一个可怕的男人,到底为什么要将她的花轿拦下?
一想到刚才从百姓们口中听见的关于这个男人的传言,月芽儿的心就陷入莫名的恐惧之中,不敢去揣想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眼看黑沐夜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两方人马很有可能即将展开一场恶斗,百姓们为求自保,全都一哄而散。
不一会儿,原本热闹喧哗的湖畔,就只剩下送嫁的队伍以及黑沐夜等人,对峙在道路的两方。
尽避人数上有着明显的悬殊,然而黑沐夜的冷狂气势,却轻易压过了为数众多的护卫。
面对着四人,数十名护卫却都有着面临千军万马的错觉,他们个个紧绷戒备,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
“保护小姐!”护卫之中有人大喊了一声,所有人便纷纷拔出随身的佩刀,严阵以待。
黑沐夜冷冷地望着他们,薄唇勾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光凭这些人就想阻挡他?未免太可笑了!
别说他身后还有三名武功高强的手下,即使是此刻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够轻易地摆平这些人。
“把轿中的新娘交出来。”他淡淡地开口,冷沈的语调充满了不容反抗的意味,显然他是个下惯命令的人。
“休想!”护卫们断然拒绝。
“就算你是『冥王』又如何?”一名护卫大声喝道。“难道你不怕与我们主子及南宫魅为敌?”
黑沐夜冷嗤一声,唇边那抹嘲讽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别说是凤书旸和南宫魅了,就算是和天下人为敌我也不怕!”他狂傲地说,个性中的自负展露无遗。
听着他张狂的宣告,花轿中的月芽儿无措地咬着唇儿,心里既惊慌又不解。
她和这个叫作黑沐夜的男人素不相识,更从来没见过面,他为什么要抓她?他到底想做什么?
会不会是他和她的义兄或是未来夫君之间曾发生什么过节,所以打算抓她当人质,用以威胁他们?
就在月芽儿慌乱地揣测之时,又听见了黑沐夜冰冷的声音──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把人交出来。”
“不!”忠心耿耿的护卫们,决定誓死保护小姐。
“不?这可由不得你们!”
黑沐夜的话声方落,高大的身影就如同一支疾驰的箭矢,转瞬间已纵身飞掠至花轿之前。
他的大手一挥,掀开了轿帘,并一把扯掉月芽儿头上的喜帕。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傻了月芽儿,她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睁着惊惧的眸子,无措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由于他背着光,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中,月芽儿只隐约看出他有着刚棱冷硬的脸部轮廓。
斑大挺拔的他,昂然矗立在花轿之前,截断了她唯一的逃月兑之路,月芽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这个浑身散发着慑人气势的可怕男人,究竟打算要怎么对付她?
“你想做什么?不许对小姐无礼!”护卫们怒声斥喝。
他们挥舞着手中刀剑冲了过去,即使明知实力悬殊,仍忠心地想从黑沐夜的手中抢回月芽儿。
黑沐夜的三名手下轻功一使,迅速挡在那些护卫的面前。
“光凭你们这些人的武功,不配和咱们主子交手。”
“废话少说,让开!”
护卫们冲了上去,一场混战随即展开。
数十名护卫们吃力地围攻那三名手下,即使仗着人数上的优势,却也丝毫讨不了便宜。
然而在混战当中,还是有几个身手较为利落的护卫,闪过了那三名手下,一路冲向花轿。
眼看黑沐夜背对着他们,那几名护卫以为有机可乘,杀气腾腾地扬起刀子,打算要一举砍杀黑沐夜。
就在护卫们以为可以顺利得手时,黑沐夜蓦然旋过身,冷沈的俊脸上没有半丝慌乱,黑眸甚至还浮现一抹嘲讽的光芒。
没有人看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只见眼前黑影一闪,接着,鞭子划破空气的凌厉声响和护卫们的哀嚎声几乎同时响起。
才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那几名想要偷袭黑沐夜的护卫都已被撂倒,没死的也已经去了半条命。
“不自量力的家伙。”他冷哼了声,再度转身面对月芽儿。
月芽儿被刚才的那一幕吓坏了,她的脸色苍白,小手抚着急遽跳动的心口,猜想着下一个惨遭他毒手的人很可能就是她!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月芽儿强自镇定地问,然而颤抖的声音却泄漏了她的惊慌。
“你刚才不是已经听见了吗?我要带你走。”
“不!你不可以这么做!”
今天是她和南宫魅的大喜之日,“魔剑山庄”的人还等着她这个新娘子去和他们的少主拜堂成亲呢!
黑沐夜闻言勾起嘴角,傲然说道:“这世上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没有我不能做的事!”
他狂妄自负的语气,以及冷峻狂霸的气势,深深震慑住月芽儿的心,即使还没被他碰到半根寒毛,她却觉得自己彷佛已被一张坚不可摧的网子牢牢地覆住,插翅难飞!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抓我?”她颤着声问。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和她义兄或是未来夫君有过节,打算将她当成一枚复仇的棋子吗?
黑沐夜望着月芽儿那张苍白美丽的容颜,即使他整个人笼罩在背光的幽暗之中,那双阒黑的眼眸仍旧迸射出烧灼如焰的光芒。
“因为,你是我的。”他那笃定的语气,彷佛在说着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令月芽儿整个人惊愣住了。在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时,黑沐夜蓦然出手点住她的睡穴。
凝望着她昏睡的容颜,他低语道:“你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他将娇小轻盈的她打横抱起,在护卫、喜娘以及整个送嫁队伍的惊呼声中扬长而去。
三名手下见状,也跟着从混战之中抽身而退。才不过一转眼的时间,轻功高强的他们就已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