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财富与权势,在杭州一带,展家与严家约莫相当,而由于展顺昌已是数十年的富商巨贾,在地方上更是德高望重,所以由展老爷所办的筵席,达官贵人们都会很给面子地热络捧场。
在夜幕逐渐低垂之际,两辆马车抵达了展府。前头的魏允宪一下马车,就先去与熟识的几个友人打招呼。
苏澄澄跟着严淳风下了车,他们才一现身,就立刻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尤其是苏澄澄,大伙儿都好奇地想知道究竟这位娇美无双的可人儿是谁?
面对这么多打量、探询的目光,苏澄澄相当不习惯,反射性地朝一旁的严淳风靠了过去,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严淳风感觉出她的紧张,停下脚步,低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他的话,让苏澄澄顿时安心不少,抬起头朝他绽开一抹感激的微笑。
那笑容温柔而甜美,让严淳风也不禁勾起嘴角,朝她鼓励似地微微一笑,两人的目光短暂地交缠。
他们之间的互动,全落在周遭众人——尤其是姑娘们的眼坦,她们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与嫉妒,同时也忍不住暗暗猜测精苏澄澄的身份。
展顺昌听仆从说严淳风到了,走过来要招呼,一看见他身旁的苏澄澄,也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
“淳风,这位姑娘是……”
“展老爷,她叫澄澄,是允宪的客人,也是我重要的贵客,不介意我带她一块儿吧?”严淳风客气有礼地问道。
展顺昌是个好客的人,笑着摆了摆手。
“当然不介意,你也知道我最喜欢热闹了!”他又看了看他们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忍不住赞道:“你们瞧起来真是相配!我看啦,今晚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要黯然心碎,伤心地喝闷酒喽!”
听见展老爷打趣的调侃,苏澄澄俏脸一热,有些心虚,却又因为听见他称赞他们相配而感到一丝飘飘然。
“淳风,今晚有几个远道而来的友人,你一定要认识认识!”展顺昌热情地说完后,转头对苏澄澄说:“小泵娘,不介意我先将他带走一会吧?我先找丫鬟带你入座。”展顺昌伸手招来一名丫鬟。
苏澄澄的眼底掠过一丝不安,严淳风察觉到了,轻声安抚道:“别担心,我很快就会过去了。”
展顺昌看了他们一眼,忍不住开口取笑。“哎呀,我说淳风,虽然这小泵娘俏生生、娇滴滴的,可也用不着这么难分难舍的吧?你是怕心头肉被其他豺狼虎豹给叼去了不成?”
听见这番揶揄,严淳风和苏澄澄的神情都有些尴尬。
苏澄澄不想让他为难,便说:“没事的,我先入座吧!”
随着丫鬟入座之后,她左右张望了下,全都是不认识的人。孤零零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安,目光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寻。
当她找到严淳风的身影之后,唇边才又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
说也奇怪,仅仅只是远远地望着他,就能够让她觉得安心,而即使在场有众多的宾客,她的目光却一落在他身上,就没法儿移开了。
正当苏澄澄的视线随着严淳风的身影而移转时,忽然,一声惊愕的质问自身旁响起——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见那熟悉的嗓音,苏澄澄微微一僵。
转头一看,果然瞧见了娘及妹妹。
苏婉婉眯起眼,打量着她那一身华美的装扮,眼中流露出羡慕又妒恨的光芒,而简静娘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昨儿个她听兄长说展家将举办一场筵席,广邀杭州一带有名的达官贵人,而仅是小商人的兄长原本并来受邀,但为了想在这儿结识一些富商巨贾,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打通关系得以前来。
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她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终于说服兄长带着她们母女俩一块儿前来。
在这样冠盖云集的场合中,是很有机会为宝贝女儿觅得金龟婿的,她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呢?
尽避婉婉心中早有中意的周公子,而她也对周家的家世背景挺满意的,但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但无妨,全杭州有头有脸的商贾那么多,她相信多得是比周公子还出色的人选!
经过一番劝说,婉婉也终于决心不再迷恋周公子,跟着她一块儿前来。
可瞧瞧,婉婉在极力盛装打扮之后,姿色仍旧平庸,而苏澄澄在经过精心打扮之后,显得更加娇媚无双,怎不教人气结?
“你怎么能出现在这里?是谁带你来的?”简静娘忍不住质问。
“是严老板带我来的。”苏澄澄据实答道。
“所以也是他让你换上这一身衣着打扮的?你是施了什么媚术蛊惑才办到的?哼,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原来还不是为达目的不惜出卖美色的人!”简静娘恶意地嘲讽。
“不,我才没有那么做!”苏澄澄立刻摇头否认,无法忍受这样的曲解。
“没有?哼,你上回不是说你现在只是严家的——”
“咦?这么娇美的姑娘,怎么却一个人落单了呢?”一个低沉而友善的嗓音,打断了简静娘的话。
苏澄澄转头一看,原来是魏允宪。
“魏少爷……”她开口轻喊,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心想刚才娘那番话八成被他听见了吧?
魏允宪瞥了眼一旁的两名女子,虽然他还不知道她们和苏澄澄是什么关系,但是刚才远远地就瞧见她们对苏澄澄相当不友善的神色。
基于爱护美人以及帮忙照顾好友“意中人”的立场,所以他便前来解围。
“苏姑娘真是娇美无双,跟你相比,其他的姑娘简直全成了逊色的陪衬品。”
他开口恭维,而这番话不啻是大大贬抑了一旁的年轻女子。
苏婉婉忿忿地咬牙跺脚,而简静娘不堪宝贝女儿受辱,狠狠瞪了魏允宪和苏澄澄一眼。
“这位魏少爷,你恐怕有所不知,其实她根本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只是一名身分卑微的丫鬟罢了!”
魏允宪没料到她竟会知道苏澄澄的底细,眉头不由得一皱。
“丫鬟又如何?总好过一些自以为高贵的肤浅庸俗之人。”魏允宪冷淡地回应。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让简静娘更加气恼。
正当她按捺不住脾气地想要发作时,也受邀赴宴的县太爷李守正走了过来。
由于几个月前,李守正曾在一场筵席中遇见了正巧也在江南的魏允宪,因此这会儿他很快就认出了对方来。
“啊?这位不是德——”
魏允宪很快地打断了他的话,笑道:“县太爷别来无恙,想不到几个月不见,县太爷还记得魏某。”
魏某?李守正一愣,想起了魏允宪不喜在外张扬身份,便立即改口道:“魏少爷,别来无恙!什么时候来杭州的?怎么也不知会老夫一声,也好为魏少爷接风洗尘啊!”
李守正客气有礼的态度,让简静娘有些惊讶,不禁暗暗猜测着这位魏少爷的真实身份。
“这趟我是陪家母来探亲的。”
“原来如此,老夫人身子可好?”李守正又问。
“承蒙县太爷关心,家母很好,待我回去之后,必定会代为转达县太爷的问候之意。”
“那就有劳魏少爷了。”
尽避简静娘和苏婉婉听了老半天,还是不知道这位魏少爷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从县太爷那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想必一定是身份尊贵的皇亲贵族,那让她们惊诧极了,尤其简静娘更是捏了把冷汗,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对他发飙,否则冒犯了皇亲贵族,那可是吃不完兜着走呀!
县太爷离开之后,简静娘立刻堆出了满面笑容,仿佛刚才的不愉快压根儿不存在似的。
“魏少爷,幸会幸会呀!罢才还没有机会向您介绍,这位是小女婉婉,咱们母女也曾在京城住饼好几年,说不定以前还曾在街上擦肩而过呢!呵呵!”
魏允宪的眉心微皱,对于她刻意挤出的笑容和一心想要攀附关系的态度,实在相当反感。
“幸会,不过我有些事情想与苏姑娘聊聊,二位不介意吧?”他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定地说。
“呃?当……当然不介意。”他都已经拐着弯要她们离开了,若是还不识相,万一惹恼了他,那她们可要遭殃了。
正当简静娘悻悻然地打算带着苏婉婉离开时,魏允宪又开口补充道——
“还有,我最厌恶有人在背地里嚼舌根了,希望今晚不会在筵席中听见任何关于苏姑娘的事。”
“是……这是当然……”简静娘表情不自在地应道。
开什么玩笑,皇亲贵族可不是她们招惹得起的,既然他不许她们胡乱嚼舌根,她们也只能乖乖地将嘴闭得像蚌壳一样紧了。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苏澄澄终于松了一口气。
“多谢魏少爷。”她感激地答谢。倘若不是魏允宪的出现,真不知道娘还要说出多么难听的话来?
唉,倘若娘曾真心将她视为一家人,又怎么会这样恶言相向呢?
看出她神情流露出的感伤,魏允宪即使心中好奇刚才那对母女的身份,也体贴地没有多问。
“别客气,你现在是淳风的人,既然我身为他的好友,当然要帮着照顾你一下了。”魏允宪笑道。
她现在是“淳风的人”?这个暧昧的说法,让苏澄澄的俏脸迅速染上一层绯红。
“我、我不是……魏少爷别误会……我只是……”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想要否认,却又怕被旁人听见了,会坏了严淳风的计划,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见她一副心急的模样,魏允宪笑道:“别慌,我知道的,别忘了昨儿个我也在场。我这个人就爱胡乱说笑,你别放在心上,否则我可过意不去了,好吗?”
听他这么说,苏澄澄才松了口气,点点头笑了。
当严淳风和几位商贾打完招呼之后,快步走来,就怕苏澄澄一个人会孤单不安,想不到却正好看见这一幕。
瞧她和好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他的心里竟有些不是,滋昧,但……这是为了什么?
明明他们只是在说话而已,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又为什么会介意?
严淳风还没好好地厘清自己的反应所为何来,就已迈开步伐走了过去。
“啊,淳风过来了。”魏允宪笑道。
苏澄澄闻言立刻转头,一看见严淳风,娇美的脸上缓缓绽开了笑容。
虽然刚才魏允宪的出现,让她心中的不安减少了些,但是直到此刻严淳风返回她的身边,她紧绷的情绪才完全放松下来。
她的笑容甜美而灿烂,宛如春阳般温暖宜人,让严淳风的目光不自觉地放柔,然而当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旁有几位男性宾客也惊艳地盯着她时,忽然有股冲动想要将她带开,独占她的美丽。
一意识到这份突如其来的冲动,严淳风一怔,心中有些惊讶。
虽然他知道自己确实相当欣赏、喜欢她的性情,但是会产生这般独占的,恐怕对她的感觉已比单纯的欣赏、喜欢还要深许多,而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刚才瞧见她和魏允宪说说笑笑的画面时,他的心里会有些不是滋味了。
严淳风望着苏澄澄,胸口涌上一股暖意,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排斥这份不在预期之中的情感。
饼去这几年来,他只一心专注于家业,从来就没特别留意过身边的任何一个姑娘。想不到,这回为了替娘亲选蚌贴身丫鬟,竟会让他遇上这么一个美丽又特别的小女人。
尽避她没有富贵的家世背景,尽避她认为自己是个极为平凡的姑娘。可这些小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真要说名利、地位,他目前所拥有的对他而言已经够了,不需要靠身边的女人再为他锦上添花。
能够遇着自己由衷喜爱的姑娘,才是最重要的,可问题是……回想这段日子以来,她三番两次地冲着他喊“爷儿饶命”,总是对他流露出又敬又畏的态度,或许……她只是很单纯地将他当成主子,完全没有其他的心思?
这念头让严淳风的眉头微皱,看来除了每日忙于工作之外,他也该找机会弄清楚这个小女人的心意……
“淳风,你刚才上哪儿去了,怎么让苏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呢?”魏允宪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严淳风还没开口回答,苏澄澄就怕他被误会似的,急着帮忙解释。“他是被展老爷邀去与几位友人打招呼,只不过去了一会儿而已。”
“原来如此。”魏允宪说道:“我才刚跟其他友人寒喧了一会儿,想不到就瞧见了美人儿落难的画面。”
严淳风一听,立刻神色担忧地望向苏澄澄。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苏澄澄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我娘和妹妹过来跟我说了几句话。”
“什么?她们也来了?”
严淳风的眉头皱得死紧,一旁的魏允宪更是不由得面露惊讶,想不到那对母女竟是她的亲人。
“那……你还好吧?”严淳风关心地询问,就怕她受了太多委屈。
虽然她说得相当含蓄,但是先前他曾在街上听见那对母女的对话,想必她口中的“说了几句话”,绝对是字字刻薄刺耳。
“我没事,魏少爷即时替我解了围。”
“那就好。放心,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我不会再让她们有机会接近你。”严淳风开口保证。
既然她是他带来的,而他又已知道自己对这个小女人动了心,他自然便有好好保护她的责任。
听了他那仿佛承诺似的话语,苏澄澄的心头暖暖的,笑容也益发甜美了。
魏允宪发现自己竟成了个不存在的人似的,被完全“晾”在一旁。他好笑地睨着眼前正彼此相望的两个人,脸上浮现一丝饶富兴味的笑容。
认识严淳风这几年以来,他可从没瞧过好友对哪个姑娘特别关注,看来这回有问题唷!
他主动替自己斟了杯酒,用夸张的语气笑道:“来来来,敬你们这对璧人,希望能早日喝到两位的喜酒呀!”
苏澄澄一怔,俏验霎时布满红晕。
虽然她知道魏少爷肯定又只是在开玩笑,却还是免不了一阵怦然心跳,而当她忙着脸红时,严淳风与魏允宪交换了一记目光。
两人身为知心好友,许多事情不用说出口也能感觉出对方的心思,严淳风知道魏允宪必然察觉了他对苏澄澄特别的情感。
他的神色坦然,没有试着掩饰或否认,而当他低头瞥了苏澄澄一眼,瞧见她那双颊绯红的娇羞模样时,黑眸不禁闪动着灼热的光芒。
苏澄澄感觉到他的视线,本以为他有话想告诉她,抬起头来想要询问,然而当她一对上他专注的黑眸时,霎时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些什么。
他那双灼灼发亮的黑眸就像一团炽烈的火光,灿烂而耀眼,深深慑人心魂,让她几乎想化为飞蛾,奋不顾身地扑上……
此时此刻,周遭的声响完全进不了她的耳,周道的身影也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完全没法儿移开目光,直到她忽然被一股力道从背后撞来,才蓦地回过神来。
她轻呼一声,脚步踉跄了下,而下一刻,她发现自己被搂进一堵宽阔的怀抱。
“小心点,没事吧?”严淳风轻声问,黑眸盈满关心。
“没、没事……”她脸红不已。
明明她早已经站稳了,可他却又多搂着她一会儿才松手,那仿佛刻意多与她亲近片刻的举动,让她的胸口宛如有无数雀鸟激动振翅般地剧烈振动着。
不慎撞到她的丫鬟满脸愧疚地忙着道歉。“呀,真是对不住!都怪奴婢急着要去灶房,一个没留神撞着了小姐,还请小姐见谅!”
“我没事,你去忙吧。”苏澄澄摇了摇头,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个小意外,因为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个拥抱。
他真的是刻意多搂着她一会儿吗?还有,为什么他今晚总是用那种炽热的目光望着她?难道他对她也……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他是高高在上的富商巨贾,而她只是一名平凡卑微的丫鬟,他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眼?
罢才一定只是为了让旁人相信她是他的“意中人”,他才会故意佯装出对她深情凝视的模样,一定是这样的!
苏澄澄在心底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作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然而早已悄悄怦动的心,究竟要如何才能好好地控制住……
“澄澄?澄澄?”
一连好几声的叫唤,逐渐传进苏澄澄的耳里。
“呃?”她抬头望着与自己同时进严府当丫鬟的王月儿,一脸茫然地问:“月儿,怎么了?”’。
“还怎么了?”王月儿一脸无奈又好笑地问:“你那块地方,究竟要扫到什么时候?根本已经没有落叶了呀!”
“啊?”
苏澄澄望向地面,果然瞧见花树下早已被她扫得干干净净。她立刻尴尬地胀红了脸,同时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虽然她一再地告诉自己,要将昨晚的一切当作是一场美梦,一觉醒来之后就该回到现实之中,但她发现真的好难。
她不断地回想昨夜在展家的情景,回想起他关心的神情、专注的凝视,而每个情景都令她心跳不已。
由于满脑子都是严淳风的身影,心不在焉的她一整个上午状况连连,虽然没真的出什么纰漏,但是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闯出什么祸来。
万一真不小心犯了严重的错,没法儿在严家待下去,那可就惨了。届时她非但得另外想法子找个栖身之所,说不定还永远见不着严淳风了……
一想到最后那个可能,苏澄澄的胸口就一阵揪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着她的心似的,教她泛起了难以言喻的疼痛。
她咬了咬唇,很努力地想让自己理智一些。
既然她的身份是一名丫鬟,那么她就该继续安安分分地当个丫鬟,只要能远远地望着他就好……
才刚这么想,忽然听见一些骚动传来。抬头一看,就见严淳风正从大门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看见那抹俊挺的身影,苏澄澄无法克制地怦然心跳,然而瞥见他那浓眉深锁的神情,她不禁疑惑地怔了怔。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正当暗自疑惑之际,总管德叔和另一名叫做桂兰的丫鬟迎了上去,德叔还将看起来像是一叠纸张的东西交到严淳风手中。
一瞧见手中的物品,他的神情似乎变得更阴郁了。
“啊,澄澄,你听说了吗?”王月儿轻声说着,语气神秘兮兮的。
“听说什么?”苏澄澄模不着头绪地问。“今儿个一早,桂兰在打扫老夫人所住的楼阁时,意外发现寝房内被人悄悄藏了符咒!”
苏澄澄怔住,惊讶又疑惑地问:“符咒?什么符咒?”
“我也不确定,但听说好像是诅咒老夫人早日升天的符咒!”王月儿压低了嗓音说道:“由于这事儿非同小可,桂兰立刻告诉了德叔,而德叔也立刻派人去请主子回府。”
“什么?”苏澄澄震惊地倒插一口气。“这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吧,否则主子也不会赶回来了。”
苏澄澄望向严淳风,见他脸色沉郁,一颗心不由得跟着揪紧。
她知道他一直很惦挂老夫人的身子。这会儿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一股心疼的感觉萦绕胸口。她真恨不得自己能够为他抚平眉心的皱折,让他别这么烦忧。
“究竟是什么人做的?为什么要这样?”苏澄澄心情沉重地问。
想要悄悄将符咒藏在老夫人的寝房之中,必定是府里头的人才办得到,可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让人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来诅咒老夫人?明明她老人家是个慈祥和善的妇人呀!
“虽然还不知道,不过我看哪……”王月儿先悄悄左右张望了下,见没其他人在一旁,才悄声说道:“肯定是雨柔小姐做的!”
“什么?雨柔小姐?”苏澄澄诧异地瞪大了眼。
来到严家已有一段时日,她自然也知道府里除了严淳风之外,还有一位已故二房所生的小姐,名唤严雨柔。
然而尽避知道小姐的存在,苏澄澄却从来不曾见过她,因为雨柔小姐成天将自己关在楼阁之中,从来就不见她出来走动。
据说,严淳风愿本是有派个丫鬟给小姐,可小姐却坚持不要任何丫鬟的服侍,甚至就连有媒人上门想谈亲事,也被小姐回绝,仿佛铁了心要将自己一辈子封闭起来似的。
先前有几回,她被德叔指派送膳食过去,却也被告知只需将膳食搁到厅中的桌上即可离开。
对于那位神秘的小姐,苏澄澄的心中充满了好奇。却也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多加探问,更不敢随便擅闯小姐的寝房。
而现在,月儿竟说偷藏符咒想害死老夫人的是雨柔小姐?
苏澄澄蹙起了眉心,虽然不曾见过小姐,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她却很难相信会是小姐做的。
“怎么会是她呢?即使小姐并非老夫人所生,也不至于如此无情吧?”
这番话才刚出口,苏澄澄便忽地想到了自己的情况——娘及妹妹待她也一向没有半分情分可言啦!
“听说十多年前,老爷的二房——也就是雨柔小姐的娘亲为了争宠,就曾经请了道士下符咒,想要害死老夫人和主子啦!”王月儿说道。
“真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苏澄澄诧异又疑惑地问。
明明她和月儿是同时间进严府的,月儿怎么会知道十多年前的事?
“前几天我和灶房的吕婶一边做活儿,一边闲聊,她不小心说溜嘴的!她已经在严家待了快二十年,总不会有错吧?据说这事儿,只要在府里待上十多年的奴仆全都知道昵!”
“可是……可是……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爷和二夫人早已亡故,产家由严淳风来掌管家业已是事实,即便老夫人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对小姐也没有半点好处呀!
“或许她只是想要替她娘出一口气,也或者是想完成她娘亲当年没有实现的计划吧?”王月儿迳自猜测着。
当她们在花树下窃窃私语之际,严淳风看着手中的几张符咒,脸色铁青。
他虽然不信什么鬼神,更不信光凭几张符纸就能够伤害人,可娘的身子近日来不稳定却是事实。
难道……真会是这些怪力乱神搞的鬼?
严淳风狠狠撕了那几张符咒,神色愠怒。
泵且不管这几张符纸是否真的具有害人的能力,那份暗中害人的恶毒之心,就难以被容忍!
还记得约莫十二年前,只生了个女儿的二娘见爹特别偏爱娘和他,便怀恨在心,暗中请了道士作法,想要咒杀他们母子。
这件事情原本是秘密进行的,但二娘的贴身丫鬟良心不安地将此事悄悄禀告了爹,爹得知之后勃然大怒,本欲休了二娘,将她们母女赶出去,在二娘的苦苦哀求之下,爹最后虽然没有将她们逐出严家,却也从此对二娘不闻不问,甚至还将她软禁在楼阁之中,派人严加看守,以防她又做出什么意图害人之事。
几个月之后,二娘抑郁而终,当时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严雨柔才五岁。
由于二娘的关系,爹对妹妹始终漠不关心,而或许是感受到家中所有人对二娘的不谅解,妹妹也变得沉默寡言,深居简出,能不现身就尽量不现身,有时甚至让人差点就忘了家中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十多年前,二娘曾试图咒杀他与娘,如今又发生类似的事件,令人不禁直接联想到妹妹的身上。
会是她做的吗?严淳风皱紧了眉头,无法确定。
“好好调查此事,不论是谁,绝不宽待!”他严厉地下令。
情绪烦乱之际,严淳风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朝庭院望过来。当他一看见伫立在花树下的苏澄澄,愠怒的神色霎时缓和许多。
说也奇怪,即使仅只是这样远远地望着她,他的情绪就霎时平静许多,整个人也逐渐冷静下来。
严淳风吁了口气,正打算走过去,身旁的德叔一瞥见她们,,便开口轻斥——
“你们两个待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做活儿!”
“是。”
王月儿立刻退下,而苏澄澄不太放心地又深深望了严淳风一眼,才跟着转身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严淳风有股冲动想将她拦下,不想让她继续做那些丫鬟的活儿,然而德叔又开口向他禀告一些与符咒有关之事,他也只好继续留下来仔细聆听,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揪出藏放这些符咒的混帐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