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没有繁星陪衬的那弯弦月,显得格外孤寂。
静谧清幽的“静妙庵”中,一抹纤细的人影正孤零零地伫立在庭园中,抬头仰望着与她同样孤单的月光。
苏宁月的神情哀伤,豆大的泪水不断地自她的眼眶淌落,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并没有伸手为自己拭泪,因为她知道即便抹去泪水,新的泪珠很快又会再度夺眶而出……
原本以为,爹娘的过世她都咬牙撑过了,她应该已经够坚强、更勇敢,也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让她感到悲痛欲绝。
想不到,炎子玄再度让她尝到了心碎的痛楚。
苏宁月沉痛地闭了闭眼,脑中浮现炎子玄与陆绮虹亲昵地交头接耳的画面,那让她心如刀割,痛得几乎难以承受。
今晚,她向炎家的家仆问清楚尼姑庵的位置之后,找了借口将家仆支开,便悄悄溜了出来。
依照那名家仆的叙述,她很快就找到了这间尼姑庵。
一进入庵内,她立刻向住持道明来意,恳求住持为她剃度,然而住持见她双眼红肿、神色悲伤,担心她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劝她离去。
她自是不愿走,并且表明自己已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善心的住持同情她的处境,便让她在尼姑庵住下,并要她好好地考虑清楚,倘若考虑过后,她仍决心出家,过些日子再为她剃度。
其实,又有什么好考虑的呢?就算给她再长的考虑时间,她要出家的决心也不会变的。
“不……我真的没办法……”她哽咽地低喃,剧烈的痛楚宛如有千万双虫蚁狠狠地啃咬着她的心。
倘若继续留下来,她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炎子玄和陆绮虹谈情说爱的模样?甚至真如炎伯母所言……日后还得喊陆绮虹一声“嫂子”?
不!扁想像那幅情景,她的心就仿佛被人撕裂了,她不认为自己真的可以承受得了那些!
对于炎子玄已有了论及婚嫁的意中人,却还来招惹她、撩拨她,甚至是……占了她的身子,她虽然心痛悲愤,却已不想向他追究、质问些什么了。
就算她真的那么做了,又能改变些什么?他的解释甚至是道歉都是多余的,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即将娶陆绮虹为妻。
很明显的,她只不过是个多余的存在,既然炎子玄心里爱的、要娶的是陆绮虹,那么她最好离他们愈远愈好。
只是,她不想返回苏州,那只会让表舅、表舅妈担心,为他们带来困扰,可她又没有其他的去处,想来也唯有出家一途了。
或许,就这么平静地待在尼姑庵中,长伴青灯古佛,对她而言是最适合的依归吧!苏宁月抚着自己疼痛的胸口,在心中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放下的……
她伸手拭去泪水,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情绪之后,正打算返回房里,忽然一道黑影旋风般地逼至眼前。
还来不及发出惊呼,下一瞬间,她已落入一副温暖的怀抱中。
“小月儿!谢天谢地,让我找到你了!”炎子玄紧搂着她,激动地低语。
苏宁月怔住,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做什么?快放开我!你一个男人,竟然闯进尼姑庵?”她试图挣月兑他的怀抱,可他却紧搂着不放。
“我也是情非得已呀!”炎子玄无奈地叹道。
他怎可能任由她真的剃度出家?为了找到她,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悄悄地潜进尼姑庵中,幸好才一进来,就看见了她的身影。
“小月儿,你听我解释,我和绮虹不是你想的那样。”
听他亲昵地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苏宁月的心一阵剧痛,仿佛有人拿了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凌迟她的心。
“放开我!你跟她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听!你只管去娶她,我不会不识相地纠缠你的!”
她拼命地挣扎,情绪激动,炎子玄怕惊动了庵内的尼姑们,只得将她紧搂在怀中,施展轻功带着她离开。
炎子玄将苏宁月“掳”出尼姑庵之后,带着她上了马,吆喝一声,马儿立刻踢蹄奔驰。
他的坐骑是一匹脚程极快的马儿,不一会儿工夫已远离尼姑庵,来到一片无人的幽静长草堆。
苏宁月被他的“挟持”给气坏了,忿忿地嚷道:“放开我!让我回去!谁准你这么做的?”
她在马背上激烈地挣扎反抗,不顾自己可能会因此摔下马。
“小心点,小月儿。”炎子玄赶紧勒住了马儿,他可不想让她有任何一丁点儿的危险。
马儿一停,苏宁月立刻挣扎着跳下马,一心想要回到尼姑庵去,炎子玄也匆匆下马,一把拉住了她。
“小月儿,你先别激动……”
“走开!你别拦着我!”
苏宁月试着甩开他的手,两人拉扯了一会儿,最后双双滚倒在长草堆上。
炎子玄顺势以颀长的身体困住她,双手搭在她两侧,让她没法儿再逃,而他灼热阳刚的气息,让苏宁月有片刻的迷眩。
一察觉自己的反应,她羞恼地狠狠咬着唇儿,强迫自己不许意乱情迷。
“让开!”
她使尽了全力想推开他,无奈却根本撼动不了宛如铜墙铁壁的胸膛。气愤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别开脸,不看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哽咽地问道。
她都已经决定远远地避开,不让他为难了,他为什么偏偏不放过她?为什么不就这么不再相见就好了呢?
炎子玄望着她哭泣的模样,心疼极了。
“听我解释,好吗?小月儿,我和——”
“住口!住口!住口!”苏宁月激动地打断他的话。
她不想再从他口中听见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更不想听他述说他和陆绮虹之间的感情,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苏宁月咬了咬牙,强忍住悲伤,带泪的美眸闪动着沉痛的决心。
“我什么都不想听,你与陆姑娘的一切都与我无关!饼几日我就会剃度出家,红尘俗世的一切再与我无关,我也会把过去的一切全忘了的!”
听见她的话,看着她痛下决心的神情,炎子玄的黑眸一黯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但他知道她的心肯定更痛,那让他对她更是万般愧疚不舍。
炎子玄心疼的抚着她的脸,黑眸专注地凝望着她,说道:“小月儿,我不会娶绮虹,她也不会嫁给我的。”
“你以为我是傻子,会相信你的话吗?你们明明都已经在谈论婚事了!”苏宁月激动地嚷道,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扑簌簌落下。
“是要谈婚事,但绝对不会真的订亲,更不可能会拜堂完婚的。”炎子玄解释道:“小月儿,我曾欠了绮虹一个人情,而这会儿她希望我暂时配合,好让她的某个计划得以顺利进行。她向我保证过的,绝对会在我们谈定婚事之前悄悄溜掉,远走高飞的。”
苏宁月别开头,哽咽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番鬼话?”
“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找绮虹来当面讲清楚、说明白。她也说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她很乐意亲自向你解释一切的。”
听他这么说,苏宁月的心开始动摇了。
倘若陆绮虹都愿意向她解释澄清,那么或许……或许他们之间真的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关系……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连她自己的爹娘都骗?”
“关于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不过今晚她没有机会好好地解释清楚。不如明日一早,我将她找出来,咱们三个人找个不受打扰的地方,好好把一切摊开来说个清楚可好?”
眼看他的态度如此坦荡,让苏宁月的心意动摇得更加剧烈了,她甚至忍不住想着,或许……或许她还是可以相信他的……
看出她态度的软化,炎子玄总算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凝望着她,语气认真地说:“小月儿,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从来就没想过要玩弄你的感情,请你相信我好吗?”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深情,他的语气是如此的真挚,让苏宁月的心无法控制地怦然跳动。她毕竟还是深爱着他呀,要她如何能抗拒这样的他?
“可是……伯父和伯母似乎对你们的婚事乐见其成……”
“他们确实如此。”
听他这么说,苏宁月的心一痛,又想将他给推开。
炎子玄轻捧着她的脸,不让她闪躲。
“听我说,小月儿,他们确实喜欢绮虹,也确实不反对绮虹当他们的媳妇,可是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娶不想娶的女人。再说,我敢保证我爹娘的心里更喜爱你,相信他们一定更乐意你当咱们炎家的媳妇。”
“真的吗?”她的眼神仍带着一丝不确定。
“那当然,难道你感觉不出我爹娘是真心喜爱你的?”
“我当然感觉得出……”
炎伯父、炎伯母对她的喜爱,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尤其是今夜再度见着他们,他们对她的怜惜与疼爱,更是让她倍觉温馨与感动。
“既然如此,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我……我不知道……”苏宁月的眼神有些彷徨,美眸也再度浮现泪光。
“我很想相信你,可又怕……又怕这一切不是真的……”
炎子玄不怪她这么想,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他没给她足够的信心。
“都怪我,过去总爱戏弄你,才会让你现在这么的不安。”他满怀愧疚地说道:“小月儿,我可以用我的性命起誓,这辈子我绝不辜负你,倘若违背诺言,愿遭天打雷劈。”
苏宁月慌忙掩住他的嘴,却来不及阻止已经出口的诺言。
“谁让你发这种毒誓的?”她又急又气地嚷着。
炎子玄拉下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掌中。
“就算要我发更毒的誓,我也不怕,因为我是真心爱你,绝不会辜负你的,小月儿。”他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
苏宁月被这番情真切的话给逼出了眼泪,终于不再怀疑他的情意,而她心中原有的痛楚,也逐渐被感动给抚平了。
“别哭了,小月儿,都是我不好,没有尽早将一切向你解释清楚,才让你这么的不安。往后,我一定会更加倍地呵护你、宠爱你,不会让你伤心落泪。”
深情地许下承诺,炎子玄低下头,轻轻为她吮去一颗颗泪珠,那无比温柔的举止,让苏宁月的心都快融了。
当他的吻最后覆上她的唇时,她不但没有半点抗拒,双臂还环上了他的颈头项,紧紧地搂住他。
经历了令人心碎的误会、激烈的争执,一切终于雨过天青,心中炽烈的爱意再也无须压抑。
随着这个愈来愈火热的亲吻,两人的身子也为之发烫,渴望着更进一步的拥有彼此,那让他们停不下来,也不想要停。
炎子玄一边深吻着她,一边动手褪尽了她的衣衫。
月光下,她白皙的肌肤散发着宝玉般迷人的光泽,美得令人屏息,让他不禁以唇舌膜拜她的美丽,惹得她情潮翻涌、娇喘不歇。
吻遍了她每一寸细致的肌肤之后,炎子玄很快地卸除自己身上的衣衫,昂掦的抵着她湿润的花心。
“小月儿,等绮虹她所愿地离开之后,咱们就成亲吧!”
苏宁月感动地眼泛泪光,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应允,让炎子玄的胸口霎时被一股幸福满足给胀满,他再度吻住她,同时也挺身冲入她热烫的花径之中,展开销魂狂野的律动。
夜风微凉,身躯亲昵交缠的两个人却丝毫不感觉冷,一声声娇吟与低喘回荡在长草堆间,就连天边的月儿也没入层层云后,像是不敢窥看那太过激情绮丽的画面……
棒日一早,炎子玄当真将陆绮虹给约了出来。
他带着苏宁月,来到自家经营的客栈,为了让他们能够不受打扰地谈话,他还选择了与其他客人隔开的包厢。
陆绮虹一到,俏丽的脸上满是笑容,好心情全写在脸上。
“太好了,‘准未婚夫’的邀约,让正愁没有理由出门的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前来。”她笑吟吟地说。
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炎子玄担心苏宁月又胡思乱想,忙握住她的手。
陆绮虹也不想造成误会,便笑着对苏宁月说:“苏姑娘,你可别误会,我跟他一点男女之情也没有,我们既是朋友又像兄妹,虽然交情不错,却绝对没有半点儿女私情的,请你相信我。”
见她表情真挚、语气诚恳,苏宁月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已没有半丝芥蒂。
“幸好你没误会,要是我不小心破坏了你们的感情,那我可罪过了。”陆绮虹开心地说道。
苏宁月的神情有些尴尬,笑容也显得有些心虚,毕竟昨夜她的误会可大了,还不告而别闹出家哪!
幸好,她所留下的那封信,早已被炎子玄给撕了,她曾打算出家的事情,没让其他人知道。
“好了,这会儿没有旁人在场,你总可以说了吧?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为什么要突然与我谈婚事?”炎子玄问道。
陆绮虹闻言一叹,说道:“你也知道,我爹娘很喜欢你,一直想要你当他们的女婿,但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半点男女私情,怎么能当夫妻呢?况且……”她顿了顿,俏脸忽然浮现一丝娇羞。“事实上,我已有意中人,就是城东做笔砚生意的古昊哲。”
炎子玄听见,俊颜浮现一丝惊讶。
他认得古昊哲,那个今年才二十一岁的年轻男子自幼父母双亡,但却很有骨气与本事,两年前凭靠自己的能力在城东开了店铺,做笔砚生意。
由于古昊哲相当认真、老实又亲切,百姓们都乐于捧场,两年下来,他虽称不上富商,但已算是小康之家,前阵子还曾听说他有意应友人之邀,搬迁到南方做更大的生意。
以陆绮虹的朋友立场来看,古昊哲该是她足以信赖、依靠的对象,然而若以世俗的条件来看,一名笔砚商人与身为就城知名酒商的陆家似乎有些落差,而一向重视门第的陆伯父、陆伯母肯定会反对到底吧!
丙不其然,陆绮虹接着叹道——
“唉,我爹娘觉得他的条件远比不上你,不仅反对我们在一起,甚至为了怕我又与我的心上人联系,不许我出门。无奈之下,我只好佯装‘认清事实’,对他死了心,甚至开始考虑要跟你在一起。”
昨夜,她爹娘趁着到炎家作客时,在席间向炎伯父、炎伯母提起她与炎子玄都已届婚嫁之龄,还语带暗示地说她心里一直爱慕着炎子玄。
由于炎伯父、炎伯母也曾提过希望她当炎家的媳妇儿,因此两家长辈相谈甚欢,正想要更进一步谈论婚事的时候,炎子玄正好带着苏宁月返家。
“那你说要溜掉……莫不是要跟古昊哲私奔吧?”炎子玄问道。
陆绮虹有些害羞,但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早有意要把生意迁往南方,那边的一切都已经打理好,京城这边的店铺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决定跟他一块儿到南方去,而且,今儿个就走!”
她一定得趁她和炎子玄的婚事还没有真正谈定之前离开,这样才能将掀起的风波降到最低。
“可是……这么做真的好吗?伯父、伯母会难过的。”苏宁月不放心地说。
“心中属意的金龟婿飞了,他们当然会难过,不过我已经留了书信,向他们禀明自己的决心,相信他们在知道我的心意之后,会重新考虑的,而我和他也一定会坚持到那一天的。”
陆绮虹那坚定的神情,让炎子玄和苏宁月都深受感动。
“你这么勇于争取自己的幸福,最后一定会如愿的。”苏宁月由衷地说。
“谢谢,我也这么相信。事不宜迟,我该走了。”
“绮虹姐姐,你要多保重。”
“放心,我会的,倒是……”陆绮虹望向炎子玄,语带歉意地说:“这件事,对炎伯父、炎伯母很不好意思,还请你帮我向他们道歉。”
炎子玄安慰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向他们解释清楚,相信他们在明白了你的心意之后,也能够谅解的。你就安心去吧!”
“谢了,那我就去与他会合,今儿个就离开京城,咱们后会有期了。”
陆绮虹离开之后,炎子玄见苏宁月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关心地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绮虹姐姐真是个好姑娘,既美丽,又有追寻幸福的勇气。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你怎么会不心动呢?”苏宁月不解地问。
若她是个男子,应该也会喜欢上那个陆绮虹吧!
炎子玄闻言不禁失笑,说道:“我是欣赏绮虹,也很喜欢她,但我们之间从来就只是朋友罢了,不可能成为夫妻的。这么多年来,唯一让我心动的女子,就只有你一个,小月儿。”
苏宁月闻言,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糖罐,甜蜜万分。
她忍不住暗暗心想,或许月老早悄悄在他们的小指系上了红线,否则明明是一对不停斗嘴的冤家,怎地却成了要挢手共度一生的伴侣呢?
“好了,既然咱们都出来了,要不要到处去走走?我带你好好地在京城逛一逛好吗?”炎子玄笑问。
“好呀!”苏宁月欣然同意。
只要在他身边,不论天涯海角,她都很愿意跟他一块儿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