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年的努力,亚权已得到所有股东与职员们的认同,再加上杨克帆有意卸上重担,于是便趁此机会将总裁的棒子交给他。
一开始亚权坚决反对,想自己一年前接任“副总裁”的位子,完全是因为杨克帆所托,虽然已明白自己并非他的亲生儿子,可是他一直以来还是喊杨克帆夫妻爸妈,毕竟养育恩情大于天,他不是个不懂尽孝的人。
但如今……一个连锁饭店集团总裁,这教他怎能承担得起?
又担心旁人看他的眼光,心想一位罪大恶极的罪犯之子,如何能接管如此重要的职务,就怕会有耳语纷纷传来,那会比凌迟之刑还要痛苦啊。
可杨克帆近两年的身体的确大不如前,再加上董事会几乎全投给亚权赞成票,让他想拒绝都难。
于是他允诺杨克帆暂代总裁一职,等盼凌长大了,他会亲手将经营权交到她手上。
可盼凌呢?这一年来并没有多大长进。
她依旧是这么叛逆、依旧是这么不知轻重,依旧将他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这一切的一切让亚权灰心丧志不已。
就在今天下班后,他正打算去PUB喝点小酒,却看见一个女孩在街上几近昏厥地靠在墙边。
他二话不说地下了车,并坚持将她带往医院,看著她,不禁让他想起盼凌,虽然盼凌长她几岁,却不及女孩成熟。
多希望盼凌也能像她一样,既懂事又乖巧。
算他自私吧,为了忘掉盼凌在心中造成的影响,他决定追求那个女孩“蓝妍”。
几次见面,他了解那女孩心中一直搁著另一个男人,但是她却将那份爱放在心中,完完全全贡献出她的爱与全部。
从那之后,他放弃藉由她忘掉盼凌,倘若他忘不了,岂不是对这么好的女孩造成另一种伤害?
因而他与蓝妍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她有任何需要,他都竭力帮忙。
尤其是她在倾尽全心为深爱的男人付出六年后,仍得不到该有的回报,心中的伤痛也唯有他能明白。那感觉就好像他为了一个女娃儿付出十八年的时间,小心翼翼保护著她、疼爱著她,甚至不小心爱上了她,可在她心中……他仅是供她予取予求的犯人之子。
包可笑的是,他还是从她口中得知自己卑微的身世,那感觉──哈……情何以堪呀!
但他与蓝妍的一切却没逃过盼凌的眼睛,从他们认识至今,她完完全全看在眼里、伤在心里。
饼去他也曾和其他女人接近过,可她看得出来他不是认真的,而她只要闹离家,他定会紧张地四处寻找她,把她找回去。
但这次她发觉亚权对那女人是认真的……因为他对她说话时的眼神竟是这么温柔,柔得让她心都碎了!
他甚至好几次进出她家,两人有说有笑地坐进车里一块儿离去。当时她差点冲上前找他理论,可最后都隐忍下来。
如今几天过去,而她却再也按捺不住,打算去找亚权问个明白!
一冲进他的办公室,她便泪痕满溢地问:“亚权,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我?”
此时亚权正与客户通电话,她的这句话好巧不巧传进了电话彼端,让对方发出一阵干笑声。
亚权顿觉错愕,只好道:“方董,我晚点再给你电话,抱歉。”
放下电话,他抬头蹙眉望著她。“盼凌,你到底在做什么?知不知道我在讲一通很重要的电话?”
“什么电话都没我重要,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快说呀。”盼凌忍无可忍地紧抓著桌缘。
“大小姐,你到底要我说什么?”他无奈地轻吐了口气。
“要不要我?娶不娶我?”她极为认真地再说一遍。
“拜托,你是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大胆问男人这种问题?”他简直快被她逼疯了。
可知道,他每天都想忘了她,都快想疯了!
明知道她很任性、不懂事,为何他仍不怕死地深深爱著她,甚至比以前更甚。他是有被虐狂吗?还是他可以任自己的自尊再一次踩在她的脚底下?
不,他绝不能,就是因为不能,他必须要忘了她,忘得非常非常彻底。
“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我毕业了。”她对他吼道。
毕业了!他眉头一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你不知道对不对?”盼凌含著委屈的泪水,哽咽地说:“打从我幼稚园开始,国小、国中,甚至是英文班成果发表会都是你代替爸妈去的。那天……那天我还以为你记得,你一定会去,直站在礼堂门外等著你为我献花,可是……可是我等到的却是同学们的嘲笑。”
听她这么说,亚权眼眶热了,可他撇过头,故作嗤笑状。“就是怕被同学嘲笑,这才怪罪到我头上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他老是要曲解她的意思呢?
“好,那毕业礼物我会尽快奉上,现在能不能请你出去。”他不喜欢咄咄逼人的她。
盼凌一愣。“你……你以为我是来向你要礼物的?”
“不管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请离开。”他非常认真地再说一遍,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在滴血。
眼前是他从小捧在手心呵护疼爱的凌凌呀!
可为何她要以这样的态度看他、对他?
凌凌,别再伤我的心了,你要我我何尝不高兴,何尝不想对你说我好爱你,可是……我不是东西,不是一样你拿来向同学们炫耀的战利品。
如果你真无法懂得我的心,就饶了我吧!
“真的,你都可以给?包括你?”她张大眼。
“如果你认为我是一样‘东西’的话。”亚权眯起眸,眼底闪过一道失望的寒光。
“我……”她一愣,明白自己又说错话,赶紧赔不是。“不要生气嘛,你别跟我呕气了。”
“我没有跟你呕气,你快走吧。”他又拿起话筒,打算打电话。
“你有女朋友了?”盼凌突然问出口。
他执话筒的手一颤,赫然抬头瞪著她。“你跟踪我?”
“怎么?承认了?”受了刺激般,她竟大笑出声。
“我有没有女友与你无关吧!”放下话筒,他站了起来。“我可不准你去伤害蓝妍。”
盼凌落下泪水,点点头。“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却这么确定我会伤害她?我……我又曾伤害过谁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这一年来,只要我跟哪个女孩子走得较近,你一定上前挑衅、挖苦,哪个人受得了你?”
他深吸口气,想起她这些日子来恶劣的行为,忍不住又说:“可你大小姐居然率先演出离家出走的戏码,我──我已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以后若真要离家,就请你跑远点儿,别那么容易让我找到,OK?”
“亚权!”她错愕地看著他。
“盼凌,我求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好不好?我是人,不是东西。”
他烦郁地抄起外套便直接走出办公室,搭电梯下了楼。
当他来到饭店大厅,却意外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小妍。”他轻喊道。
蓝妍立即回过头,看见是他便笑了出来。“是你!好一阵子不见了。”
“嗯,你来住饭店?”看著她脚边的两箱行李,他已猜出来。
“对……对呀。”她尴尬地点点头。
“亚权,你为什么要一直躲我呢?”
这时候,盼凌从电梯里跑了出来。“你别再跑了,我追你追得很累耶。”
一见这情况,蓝妍笑问:“你女朋友呀?那不打扰,你忙。”
“ㄟ……不是,我──”
他正要解释,盼凌却狠狠拽住他的手。“不是吗?你已经跟我睡在一起了,还想耍赖。”
“盼凌,你别胡说,那只不过是──”为什么她老是死性不改,他已劝了她几次了?反正他纪亚权一遇上她,稳重与沉著就马上消失无踪。
“你堂堂一个国际连锁饭店的总裁居然想不负责任,我……哇……”盼凌就在大厅上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让亚权头痛不已。
他明白,她不过是想演戏给蓝妍看。
“MISS张,打电话给杨先生,请他来接她回去。”没辙了,他只好这么做。
“我不回去!”盼凌张著双泪雾迷蒙的大眼。“我爱了你十八年了,你就这么狠吗?”
十八年!老天,她今年也不过十八岁。
亚权摇摇头。“乖,听话,回去吧。”
盼凌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蓝妍。“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她,好几次我就看见你和她在一块儿。”
“你别胡说──”亚权这下变了脸。
“算了,你不要我,我也不希罕你!”丢下这话,盼凌便不顾一切地转身冲出饭店。
“盼凌!”他喊著她的名字,但并没追上去。
“你怎么不追呢?”蓝妍倒是为她担心。
“这种事几乎天天上演,她不会有事的。”亚权淡淡一笑。
“你确定?”她仍不放心地翘首遥望盼凌消失的方向。
“放心吧,我保证她不出半天就自动出现了。”
“你是这间饭店的老板?”由刚刚他对这里服务员的指挥态度与那女孩所说的话可见一斑。
“暧。”他点点头,看见她的行李便转了话题。“你打算在这里住下?”
“对,我不想住在老地方了,那里有太多回忆让我承受不了。”说著,她的眼眶忍不住泛出热雾。
“是因为他吗?”除了莫珩勋,似乎没有人会让她这么伤心。
“他误会了我。”闭上眼,她发觉自己真需要有个对象好好诉苦,否则她真会疯了!
他点点头,又对里头的服务员说道:“替这位蓝小姐安排一间最好的房间。还有,行李也帮她拿上去。”
“不用麻烦,我──”她可不想欠他情分。
“别挂心上,算朋友一场。走,楼下有咖啡厅,我们去喝杯咖啡,你慢慢告诉我。”他很诚恳地说。
“嗯,我是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千万别去找阿勋,既已决定离开,就不会再有任何留恋了。”她撇撇嘴,无力一笑。
“好,走吧。”
他点点头,随即带著她一块儿前往地下室的咖啡厅。可他心底仍不免担忧著盼凌,只不过不想让她再一次得逞,才铁了心不追上去。
亚权怎么也没想到盼凌这回可是彻头彻尾的失踪了!
以往她只要演出出走戏码,一定在几个小时内就会现身,让他很“戏剧化”地找到了她。
可是,今天已是她失踪的第五天了!
蓦然,他想起那日他心情躁怒下对她说的那句话──以后你真要离家,就请你跑远点儿,别那么容易被我找到。
真该死,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呢?
这阵子不单单是他,就连杨克帆夫妇也心急如焚地动用所有人手出外找寻,诸如她的同学、朋友,常去的地方没一处放过,可是结果仍然一场空。
就在他找了一整天,夜深时疲累的回到饭店,饭店陈经理突然走向他。“总裁,我可能有大小姐的消息了。”
“当真?!”亚权兴奋地抬起脸。
“可又不确定是她。”陈经理一边说一边从资料袋拿出一叠东西。“我曾将大小姐的相片传给我几位好友,他们都是夜猫子,经常在外游荡,我想他们可能较有机会碰上大小姐。结果今天其中一位朋友来信,给了我这几张相片,您看一下。”
亚权赶紧接过,一张一张地翻著──
相片中的女孩蓬头垢面、发丝凌乱,像是身在游民区,脸上尽是不安和害怕。
虽然这样的她和盼凌平时的刁蛮模样有著极大的不同,可那五官、发型根本就是她,连衣服也是她上次离开时的穿著。
别人或许不确定,可是他对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呀!“是她……相片中的人就是她!这是在哪儿拍到的?快,你快告诉我。”
“我陪您去好了。”
亚权立刻和陈经理一块儿步出饭店。
盼凌坐在街角处的纸箱旁,她紧紧抱著自己,害怕地看著四处的游民。
既然害怕她就该离开,可是这一走她又不知该上哪儿去。毕竟这里还有几个好心游民欧巴桑会给她一点东西吃。
但今晚那几个欧巴桑都没来,只剩下好几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直用一双诡怪的眼神看著她,她好怕……真的好怕呀!
牢牢抱紧自己,她拚命往后缩,将脑袋埋在双腿间,好躲开那些人的视线,但不知为何,她觉得那些人锐利的目光彷似能穿透她的脑袋看她,让她心生胆战!
不,她不能再在这地方待了。得赶紧找机会逃跑才是。
可就在她猛一站起的刹那,竟发现有三、四个游民朝她走来,她大惊失色,立刻转身就跑……
“救命,救命……亚权救我……”此时此刻,她想到的仅有亚权而已。
可是他在哪儿?他可曾找过她?可曾想过她?
“啊──”
几天没好好吃饭,她根本就跑不动,没三、两下就被逮个正著。
“小丫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当起游民,干么要这么虐待自己?像你这样的女孩不是都干援交妹比较多?”一名四十来岁的男人揪著她的领子,差点勒毙她。
“放……呃……放手。”
她的小脸胀红了,就当她以为自己快死了时他才放开手。一得自由,她便拚命吸气……拚命的吸著空气中的氧气……
突然,她的双臂又被他们给抓住,那男人又说:“我就帮你一把,让你更有勇气去援交赚钱,岂不更好?”
他一步步逼近她,吓得她大喊救命,可小嘴又被另两个人用手给捂住,而那男人居然就这么抱著她,在她身上乱模……
盼凌用力咬住捂她嘴的那只手,疼得那人抽开身!
她惊骇地瞪著他们。“别碰我!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可是杨克帆,你们动了我,他肯定会要你们的命!”
“哈……杨克帆,你们听过吗?”那人笑问。
被咬伤手的那人立刻给她一巴掌,打得她头晕目眩。“管你老爸是谁,你现在在我们手上,我们就是你的祖爷爷。告诉你,我最讨厌那种动不动就拿出家世威胁人的娇娇女,等我们把你吃了后,看你还能娇到哪儿去!”
盼凌捂著脸,泪盈于睫地瞪著他们,才跨出一步又被他抓住腿,而她就这样被他们压缚著,小脑袋被紧抵在地上,让她喊不出声音。
不一会儿,她的上衣被撕毁,她害怕地直扭动身体,当那人要抓下她胸衣时,她才发觉身上的束缚顿时松开了。
盼凌立即歇斯底里地大嚷:“救命……救命……救命呀……亚权救命……”
下一秒,她已被一个温暖且熟悉的胸膛紧紧攫住!
她顿住了呼喊,缓缓抬起小脑袋,当看见真是亚权那张忧急的脸孔时,又是激动地大哭出声。
亚权立刻将外套披在她身上,牢牢抱住她。“对不起,我来晚了,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还好……还好他赶上了,否则他定会懊悔一辈子。
“没事了……不哭……真的没事了。”他轻拍她的肩。“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来?知道吗?所有人找你找得都快疯了。”
“你也是其中之一?”她停止哭泣,低声问。
“傻瓜。”他不但是其中之一,也是最疯狂的那个。
突然,她笑了。“你要我跑到让你找不到的地方,我照做了,我……我这次很成功的让你找好久对不对?”
“盼凌!”他掬起她的小脸。“你要以此来惩罚我是吗?”
“亚权,我终于懂了,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我。”刚刚那些游民所说的话让她赫然醒悟了!
避你老爸是谁,你现在在我们手上,我们就是你的祖爷爷。告诉你,我最讨厌那种动不动就拿出家世威胁人的娇娇女,等我们把你吃了后,看你还能娇到哪儿去!
没错,她就是让亚权避之唯恐不及的娇娇女,成天只会刁蛮任性、只会仗著他的好对他予取予求。
“别胡思乱想,你身上都是瘀痕,我得带你去医院彻底检查一下,待会儿还要打通电话给爸妈,好让他们放心。”他将她抱起,放上他的车。
“亚权,谢谢你。”窝在他臂弯中,她梗著声说。
亚权愣了下,似乎难以想像她会对他说“谢谢”,这虽然是最简单的两个字,可要从她口中听见简直比登天还难。但现在……她竟然会对他说出这两个字,看来她真是吓坏了。
“别说话了,眼睛闭上,睡一觉把一切都忘了。”他柔声安抚著她。
盼凌听著忍不住掉泪,那感觉就好像她终于找到了……找到亚权以往的温柔。
接著,他开车直趋医院。
经过医生的检查,确定盼凌并无大碍,只是有少许皮肉伤,才让亚权彻底的放下心。
“我送你回家好吗?”亚权暗忖:她或许不会同意回去,甚至会藉此赖著他,逼他带她去他住的地方。
“好,麻烦你了,亚权。”
她乖顺地点头,连一点多余的要求也没,这又给了亚权另一个意外。
“盼凌,你没事吧?”亚权有点担心她,因为今天的她太不一样了。
她笑著摇头。“我没事,可以回去了吗?”
“好,我们回去。”
他正想走到病床边抱起她,却被她推拒了。“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盼凌站了起来,而后无神地往外走,亚权赶紧追上。
回程的路上,她仍一句话也不说,他只好找话题了。
“这几天你是怎么过的?”
“游民也不是每个都是坏人,有几位好心的欧巴桑会给我东西吃,晚上就睡在街角或是电话亭里。”她一边说一边看著窗外。
尽避这次出走对她而言是趟惊险之旅,但也让她深深地改变了观念。
以往她总觉得别人爱她、疼她是应该的,可如今她才发现她辜负了多少人对她的爱,难怪亚权会这么排斥她,而她还不自知地变本加厉。
“既然这么苦,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他蹙起眉。“你该知道我说的只是气话,你不该──”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但我只是想找时间想一想,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亚权,我真的想通了……”说著,她竟然闭上眼,在平稳的车速中睡著了。
亚权体贴地将冷气关小,又为她拉好身上的外套。但不知为何,她此刻不同于以往的静默让他的心变得好沉重、好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