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尤丞相居然给了他们一个十分错愕的消息──阿福伯昨夜遭人暗杀受了重伤,幸好挽回一命,但现在被儿子接到乡下养伤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唐容儿红了眼,“是因为我们去找他的关系吗?”
“有可能,而且现在所有可查证的线索都断了,你们还是放弃吧!”尤义喝了口茶,劝着他们。
“不,我怎能放弃?我不能让我爹背着一辈子的骂名。”唐容儿激动地咬着下唇,“就算是这样,我也要继续查下去。”
“唐姑娘。”尤义喊住她,“事实上……我已查到些蛛丝马迹,之所以不说,是怕你更难过,没想到你还是一意孤行。”
“尤丞相,您是有什么话没说吗?”唐容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着他接续后面的话。
“我进宫问过当时的宫女与太监,你爹当年的确是陷害俞十七的父亲俞刚,俞刚死的可冤枉啊!”他又叹口气道:“所以,这事愈调查只是让你愈难做人,还不如就此打住吧!”
“我爹……连您也说是我爹……”唐容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捂着脸狂掉泪,“好,请您告诉我,是哪位宫女、哪位太监,我要亲耳听见他们说。”
“唐容儿,你爹做了那种事,你该感到羞愧才是,何必苦苦相逼,到时候受到侮辱的是你自己。”尤义用力甩了下衣袖,“我累了,要去歇息。”
眼看尤义就这么离开后,尤安安上前拉拉俞十七的手臂,“不是要去游长安城吗?我们走吧!”
俞十七不放心唐容儿,但又不能暂停他的计画,只好勉为其难地对尤安安温柔一笑,随她进城去了。
唐容儿难受的看着这一幕,坐在椅上,无神地掉着泪。
“唐姑娘,我想你也无心去游长安城了,那你是想……”尤亮上前问道。
“对不起,让我静一静好吗?”她咬着唇,闭上眼说。
“呃……好,那我就先离开了,你也不要想太多,事情也不是不能继续查,但要慢慢来。”尤亮仔细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走出厅外。
直见他走远后,唐容儿也下定了决心,于是她先回房将包袱整理好,独自离开了丞相府。
如今连尤丞相都一口咬定她父亲是坏人,那她还能仰赖他吗?看来她还是得靠自己。
她先来到阿福伯家门外,看着紧闭的空屋外头挤满了人,大伙直闲言闲语着。赫然,她听闻一旁有两位妇人说道:“阿福伯这几年也熬够了,我想丰婶搬离京城是对的了,否则也可能惹祸上身。”
唐容儿立即问她们,“请问你们口中的丰婶是谁?”
“哦!她是和阿福伯在御膳房里一块儿工作的。”
“你们说她搬了……搬去哪儿?”
“好像是南方的冯阳镇,不过这也只是听说而已。”妇人说完,两人又开始聊起天来。唐容儿眼一眯,心中已决定前往冯阳镇打探丰婶的下落。
可就在她走近城门时,突然被尤亮挡住去路,“唐姑娘,你要去哪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唐容儿不解地问。
“我事后愈想愈不放心,去你房间找你,发现你居然离开了,这才赶紧来城门口等着你。”
“既然没人相信我,那我还留下做什么?”唐容儿朝他点点头,“谢谢你的关心。”
“你就这么回去,难道说要放弃了?”尤亮试探性地问道。
“我永远都不会放弃,我只是要到其他地方继续调查这件事。”唐容儿心底梗着一股气,那是一股不平之气。
“就凭你一己之力?不太可能吧?”
“我二姊夫是九皇子李昱,我会让那个嫁祸给我爹爹的人后悔。”唐容儿咬着下唇,继续朝前走。
“什么?李昱是你姊夫?!”这倒是个意外,尤亮紧张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做?是不是已经查出什么消息了?”
“我……”唐容儿看向他,见他一脸仓皇,不禁眯起眸问:“你干嘛这么紧张?”
“呃!我只是关心你。”
唐容儿心想他的企图她还不了解,她绝不能再无心伤害到任何一个人了,于是说:“我只是想到处问问,没有目的地,谢谢你的关心,我该出发了。”
“等等。”尤亮再次挡下她,眯起一双利眼,“对不起了唐姑娘,既然你姊夫是九皇子,我更不能让你离开。”
“为什么?”她眉心一蹙。
“跟我走,我们绝对会好好款待你,只要你别闹事就行。”他冷冷一笑,跟着伸出手想控制住她的行动,但尤亮却不知道唐容儿有武功,随即被她用力拽住手,往前一推。
“原来整件事是与丞相府有关!”她很意外地摇头道:“难怪我会觉得和整个丞相府是这么的格格不入、这么的诡怪,这么说来阿福伯也是被你们所伤?”
“话可别乱说,如果你要活命,就跟我回去,否则丞相若发了怒,你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尤亮提防地说,并一步步接近她,打算擒住她。
“那就试试看,无论如何我都要揪出那个披着羊皮的恶狼。”唐容儿机灵的左右看看,趁一旁来了一群路人,便跟着钻进人群中。
“来人哪!快追。”原来尤亮还带了人手等在四周。
虽然唐容儿轻功不弱、脚步挺快,但终究敌不过尤亮带来的士兵的追赶,最后在筋疲力竭下,她还是被抓回尤府。
俞十七与尤安安游街去了,沿路上他边走边说:“虽然我在长安城住饼,可一辈子没进过宫,你有办法让我进去瞧瞧吗?”
“你想进去呀?!”尤安安一阵踌躇,“可皇宫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了。”俞十七故意哀声叹气道:“这是我的命呀!”
“别这么说嘛!”尤安安眼睛转了转,“这样吧!我和宫里的婉青公主交情不错,你就假扮成我的随从,随我进宫吧!”
“哦!”眼见计画成功,俞十七眼睛一亮,“那就谢谢尤姑娘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尤安安的确是看上了俊魅无俦的俞十七了,因此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愿意帮他达成。
“只不过,会不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他以退为进道。
“不会、不会,只要你别乱来就行。”于是在尤安安的安排下,俞十七立即随她进宫去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过去和婉青公主打声招呼。”入宫后,他们直往后宫而去,而在后宫外,尤安安要他在一旁候着。
“好,你去忙吧!”俞十七对她温柔一笑。
尤安安被他这一笑给摄了神,接着便笑容满面地步向后宫,而俞十七则趁这机会往他想去的地方偷偷潜去。记得以前他曾听父亲提过御膳房的方向,加上他武功高强,因此他顺利躲过几队巡逻士兵,很快找到了位居西侧的御膳房。
里头一位厨师正好端了东西出来,俞十七看他的年纪与他爹爹相当,因而立即上前……
俞十七得到了他要的结果后,脸上满是僵硬的神情。
这时,尤安安远远地朝他跑了来,“你跑哪儿去了?刚刚找不到你的人,可吓坏我了。”
“我只是好奇,到附近看看。”
“那看够了?幸好没被宫内侍卫撞见,下次你可要好好跟牢我才行。”尤安安笑望着他,“我们回去吧!”
他面无表情地随她回到丞相府后,却遍寻不到唐容儿的身影,才正要去她房里找人,却突然被尤亮挡住去路。
“你要去哪儿?”尤亮半眯起眸问道。
“唐容儿呢?”俞十七反问。
“她被丞相软禁起来了。”尤亮笑的好阴沉,“谁要她怎么都不肯承认唐家本当年的恶行,还对丞相无礼反抗。”
“软禁?!她在哪儿?”俞十七的脸色一绷。
“你就别管她了,她不过是你的仇家,你对她应该只有恨意才是,或是该不会你爱上她了?”尤亮眯眼瞧着他脸上冷漠的表情。
俞十七扯笑说:“那怎么可能?我想找到她是打算要亲自向她报复,她曾说过,如果确定我所说的一切是真的,她就要任我宰割。”
这时被关在房内屋顶阁楼的唐容儿,听见他这么说,泪水不由蓄满眼眶,她想喊冤,可双手被缚、口里又被塞了布块,怎么使劲儿也喊不出声音。
“像她这么美的姑娘,你舍得?”尤亮勾起嘴角。
俞十七顺手将跟在身旁的尤安安揽到身旁,“她有你堂妹美吗?”
“她们各有特色,不能比拟。”
“堂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说我比较美,你又不会少块肉!”尤安安猛一跺脚。
“好好,你最美行吗?”尤亮对她宠溺一笑。
“你真不肯告诉我唐容儿在哪儿?”俞十七眯眼观察着他,“我懂了,你喜欢上她,怕我对付她,所以将她藏起来了?”
“咦?你倒是聪明。”尤亮没否认。
“好吧!既然你喜欢她,那看在安安的面子上,我就将她送给你。”俞十七转首对尤安安说:“晚上呢?你可准备了什么好玩的?”
“今晚来我房间,我弹古筝给你听。”尤安安直贴着他,而俞十七也顺势搂住她的腰,对她亲匿地笑点着头。
绑楼上的唐容儿透过木缝正好看见他们眉来眼去的神情,心已痛到发麻。
她不停挣扎,不停挣动着手腕,希望能将手腕上的绳索松开,但努力了好久,连白皙的皮肤都被绳子磨擦出一条血痕,麻绳却还是完好如初地套在她手上。
懊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逃出这里?
辛苦挣扎了一晚,当天色暗了,耳边只剩知了的叫声时,唐容儿已无力地靠在墙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月兑离这狭隘的空间。
突然,她听见有木板掀启的声音,不一会儿尤亮端了晚膳和油灯上来,“你一定饿了,吃吧!”
“拿走。”她闭上眼说。
“你不吃点东西,身体可是会撑不住的。”尤亮眯起眸,那张脸在闪烁的油灯下看来一阴一亮,非常邪恶。
“这不是正好合你的意?”唐容儿冷哼。
“这可不好,我大伯尤丞相可不知道我将你关在这儿,若闹了事让他知道的话,你根本就活不成了。”
“那也不错。”唐容儿闭上眼,“你如果不肯放了我,就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舍得?”尤亮将手上的东西一搁,慢慢爬向她,“这里虽然挤了点,但也更好亲热吧?!”
“你想干嘛?快滚开。”唐容儿这时才真正开始紧张了。
“你说呢?你刚刚没听见吗?俞十七已经把你送给我了。”说着,他便勾起她小巧的下巴,盯着她满载恨与骇的眼。
“不要跟我提起那个人!”她咬牙说。
“你恨他?那好,如果你肯乖点儿,我会保护你,懂吗?”尤亮邪恶一笑后正要扑向她,哪知道他再也没有下一个动作,整个人已倒向一旁。
唐容儿诧异地看着这一切,不一会儿又看见俞十七也钻了上来,并迅速过来松月兑她身上的绳索,“容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她瞪着他,“不要以为你来为我松绑我就会感激你,你……你这可恶的臭男人。”
唐容儿气得浑身抽搐,此时他就着油灯看见她手腕上深深的血痕,表情猛地凛住。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抓住她的手说:“我们快走吧!”
而唐容儿还在悲伤中,已被他给拉出阁楼,两人直逃到丞相府的后山,她才挣月兑他,抿紧唇忍住满腔的心酸对他说道:“你凭什么将我送给他,你凭什么?我还没认输,我爹他根本就──”
她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被俞十七紧紧锁在怀里。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的让她哭泣、发泄……
直到唐容儿哭够了,这才抬起头,“你不是和尤安安在一块儿?她会弹古筝,是个多么多才多艺的姑娘,你还不回去陪她?”说着,她便顺势将他推开。
“我不爱听曲儿。”他定定地看着她。
“那你喜欢什么?”唐容儿憋着气睨着他。
“我喜欢厨艺佳的姑娘。”俞十七半眯着眸,俊魅绝伦的脸上多了几分真情意。但唐容儿眨眨眼,告诉自己,定是她看错了。
“呵!你厨艺这么好,我想这世上很少有厨艺比你好的姑娘。”吸吸鼻子,她便往城外走。
他扬声说道:“我喜欢知道如何用心烹煮、无关食材好坏的姑娘。”
她止住脚步,回头瞪着他,“不要说了,你不是喜欢尤安安,你就去找她呀!我才不希罕,而且我告诉你,我已知道谁才是当年真正的主使者。”
“她已经被我敲昏在她房里了,你又要我回去找谁呢?”他走向她,“我猜,你心底认定的主使者就是尤丞相。”
“你!”唐容儿意外地望着他。
“在我心中,你是最美的姑娘,那些话只不过是说给两个笨蛋听的,你那么聪明,应该不会真的相信吧?!”他的嘴角蜷起一道弧,其中还挟着百般柔情。
“什么嘛!你拐着弯骂人。”
瞧她那噘起的小嘴、泫然欲泣的小脸,俞十七立即拥住她,“容儿,你是对的,我错了,你要杀要剐,我都无话可说。”
唐容儿挣开他的怀抱,望进他沉寂的眼瞳,半眯着眸说:“真的吗?你相信我爹是冤枉的?那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靠我的聪明才智。”他眯眼看着她。
“好,那你真可以让我杀、让我剐?”
“我说一是一。”
“意思就是无论我要怎么样,你都愿意依我?”唐容儿终于破涕为笑,那微勾的嘴角还漾着俏皮的影子。
“没错。”谁要他弄错了所有事情,还振振有词的向她保证他是对的?未了还让她陷于危机之中,现在让她报复一下也是应该的。
“好,那我只要一句话。”她微扬的红唇轻启。
“什么话?”他挑起眉,发觉她的笑容好诡异,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落进这小泵娘古灵精怪的陷阱里。
“我要听老实话喔!”唐容儿双手负背,在他身旁绕着圈子。而当她再度旋回到他面前时,她竟问:“你爱不爱我?我不想再听喜欢两个字。”
“啥?”他一愣。
“你到底爱不爱我?”她一副没得他敷衍的神情。
“这……为什么你要问这句话?该不会是开我玩笑?”俞十七倒怕她是想以戏弄他作为报复。
“我怎么可能开玩笑?现在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查呢!我可是很忙的。”唐容儿皱起眉,“哼!不说就算了,反正我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话一说完,她竟转向另个方向而去。
“你要去哪儿?”俞十七追上她的脚步。
“不用你管。”
“当初是尤丞相为了杀害皇上,才逼着阿福伯下药的,没想到阿福伯心底害怕,所以换了药,而皇上也才得以活下。”他在她身后说出了这个秘密。
“你怎么知道?”唐容儿瞥了他一眼,像是不相信。
“我下午的时候进宫问来的。”他叹口气,“幸好我遇上了一位我爹当年的学徒,他也难受了好几年,所以将当年的事全说出来了。”
“可进宫……你是怎么办到的?”他说过,皇宫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去的呀!
“是尤安安带我进去的。”
“哦!我懂了,你接近她就是希望能够藉由她进宫查出整件事?”唐容儿这才恍然大悟。
“这下你明白了?”他撇撇嘴。
唐容儿睨着他,“不明白!谁知道会不会弄假成真。”对他做了个鬼脸之后,她回头继续走,还义愤填膺地说:“既然已经知道是谁唆使下药的,那我们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他位居高位,你打算要怎么做?”俞十七好不容易将她救出来,真担心她又闹出危险来。
她冷冷一哼,“你说话不算话,又凭什么要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我只是……”
“算了。”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唐容儿好失望,她难过的回头继续走。
“我爱你。”他的话突然在她背后发出,震住了她的脚步。
他快步走近她,“你仔细想想,如果我不爱你,我怎会不放心你一人进京、撇下刚开张的客栈,跟你一块儿来长安?”
她背对着他,抿紧唇,心底顿时涌上好多好多甜甜的滋味,让她高兴得眼角都泌出泪水。
俞十七看她垂首不语,紧张地将她转过身来,却惊见她的泪,“你哭了?!你知道我这人不爱发誓,但我可以对你发誓,我根本不喜欢尤安安,一点点都没有。”
“十七……”唐容儿用力扑进他怀里,紧紧将他抓住,“我好开心,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男人,可我就是害怕,我对自己没信心。”
“容儿!”他很惊愕。
她用力拭去泪,含着泪水的眼泛着晶亮的光影,对他柔媚一笑,“走,既然你也爱我,而且你爹他和我爹又是好友,那我们绝不能让这件事就这样成为永远解不开的谜。”
他也释怀一笑,伸手轻拂她带笑的小脸,“有你陪着我,再难我也要查出谁是幕后主使者。只是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打算?”
“既然是京里发生的事,我是有个法子。”她眸子一眯,“你听说过我二姊夫就是当朝九皇子吧?”
“嗯,是有听过。”
“我曾听他提及宫里的尔虞我诈,也听他说过京里清廉的大官已所剩无几,只剩下当朝的吴诚吴尚书,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吴尚书?!你确定?”
“当然确定。”唐容儿对他眨眨眼,接着便半带害羞的勾住他的手臂往前走。
俞十七半眯着一双深邃眸影,笑着拿下她的小手,反锁在自己粗大的掌心中,主动拉着她一起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