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容儿回到客栈后,还得将笑容挂在脸上,对三个姊姊掰着这趟求食材之旅有多刺激好玩,却不能表现出其实自己的心有多痛,更不明白为何心底有了某个人的时候,会这么的沉重,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有压力。
“你说那里全是珍贵食材!我们都不曾见过的吗?”唐甜儿闻言,当真感到新鲜不已,如果可以,她还真想亲眼瞧瞧。
“嗯,光菇类就有像这圆桌这么大朵的。”唐容儿夸张的比了个好大的动作。
“那该不会是灵芝,你认错了?”唐茜儿扯她后腿的毛病又犯了!
“三姊,你如果不信就别问了,瞧你,我回来三天了,天天问起的是你,说了不信的也是你,那算了。”唐容儿不悦地低头拿起擀面棍擀起面来。
“才这样说就生气了喔!”唐茜儿低下头,将小脸与唐容儿低垂的脑袋相对视,这一瞧,刚好被唐容儿一滴泪滴直滴在她鼻尖上,吓得她赶紧抬起头来。
“你……你这丫头怎么搞的?”唐茜儿模模鼻子。
“没有,我只是被葱头给呛了。”唐容儿轻轻拭去眼泪。
“葱头?!”唐茜儿紧皱着眉睇睨着她,“你是在擀面还是在切葱头呀?到底怎么了嘛!你说呀!”
唐容儿却抿紧唇,什么都不肯说,只知道拚命擀着面,而这情景看在大姊唐萱儿眼中可是担忧不已。
“这阵子你不再去‘一品酒楼’,我虽然安了心,却也觉得更可疑,但你不说我就不问,可现在──”唐萱儿上前将她转过身来。
唐容儿却突然朝她做了个鬼脸,“姊,哈……你们全被我唬了,难道你们忘了我是最喜欢捉弄人的吗?”
“你这丫头就是这样,我还真被你给吓住了。”唐甜儿信以为真。
“那你说,为什么不肯再去‘一品酒楼’查姓俞的底细?”唐茜儿才没有这么好骗,再次发出疑问。
“因为我已经全知道了,他这人有病,非得买一堆贵死人的食材来送人吃喝不可,不过反正是造福了金梅镇,我也无所谓。”唐容儿耸肩一笑。
“真是这样吗?”
“好了,你们再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唐容儿噘起嘴儿,然后捧着擀好的面皮出去外头包起饺子来。
“我看她还挺活泼的,应该没事。”唐甜儿朝唐萱儿笑笑,“我们也该开始忙-!听说‘一品酒楼’下礼拜就要开张了,到时候咱们该怎么跟他们的高级食材较量,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的也是,晚点儿咱们也来想想菜单,求个新鲜。”唐萱儿目前想到的应对法子也只有这个了。
“咱们就拿出真本事,我就不信会敌不过他们,姊姊们安心吧!”唐茜儿倒是看得挺开的,不过她这样的说法也没什么不对,至少这么说会让大家的情绪不再这么紧绷。
但是待在外头包着饺子的唐容儿,心里仍好奇着俞十七这么做的目的。而且她忍不住想见他,但见了他又如何呢?
重重吐了口气,她只想将他的影子重重抛开。
“一品酒楼”终于开张了,就如同一开始发出的消息一样,他们以半卖半送的方式营业,再加上店内装潢得非常有格调,完全跳月兑了“上宝楼”的庸俗,因此坐在清雅的环境里品尝好吃的膳食、欣赏好听的乐曲,客人都享受得不想离开了。
这样的优势自然对其他酒楼与客栈的生意造成严重影响,尤其是向来与“上宝楼”对立的“唐巾”,影响更是大。
“怎么办,一整天下来就只有两、三位熟客。”小鲁直在里头焦急的踱着步,“就连住宿的客人也都全搬到‘一品’去了。”
“三个月?目前才三天我们就一副快倒闭的样子。”唐甜儿也跟着叹了口气,“真不敢想像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
“其他店家怎么说?”唐萱儿问着小鲁。
“还不是一样哀哀叫吗?唉……那个‘一品酒楼’真会害死人。”小鲁直摇头,“我就算抓破头皮,也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用意。”
此时唐容儿突然拍桌站了起来,“我去问他。”
“容儿,你不是不再去了,干嘛又要跟他牵牵扯扯?”唐茜儿拉住她,直觉她与那个姓俞的有着难以解释的关系。
“不,还是让我去看看。”唐容儿对唐茜儿勉强扯了抹笑后,便独自步出“唐巾”。
可以想见,当她就这么踏进“一品酒楼”时,引来了多少惊疑的目光与骚动。而与小江正在柜台前忙碌的俞十七当听见众人的抽息声,一抬起头的刹那,那深幽的目光突地一凝。
小江睁大眸说:“老板,这位姑娘好美呀!不过……好像有点儿面熟,我们店里曾来过这么美的姑娘吗?”
俞十七没有搭理小江的疑惑,只是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而唐容儿一来到柜台便对他说:“来坛酒。”接着她就主动坐进一张空桌内。
小江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位姑娘酒量还真不错。”
见他就要搬一坛酒过去,俞十七立即拦住他,仅换了一小盅拿了过去,“姑娘,喝酒伤身,喝多了可不好。”
“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些逾越了做店家的本分?”唐容儿紧蹙起一对秀眉。
“我现在不是以店家的身分来劝告你。”俞十七索性也拉了张椅子,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哦!那请问你是用什么身分来对我说这些?”她倒了杯酒,用力灌进喉中,一股辛辣的滋味瞬间让她猛抽了口气。
“我是以‘你男人’的身分劝告你。”见她还要继续喝,他立即拽住她的手,僵着嗓说:“明知道自己不会喝酒,为什么还执意要喝?”
俞十七眯起眸,眼中有着好多好多话……她一定不知道这阵子他暗地找了她多久,只不过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容易”是谁,让他既懊恼又失望;但就在刚才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心里有多兴奋她一定也不明白。
他甚至不敢回想这阵子找不到她的人,他内心的忧急与急躁。
“你不要胡说,谁说你是我男人?”唐容儿用力拿回他手中的杯子,“还有,来者是客,我喝不喝酒你没理由阻止。”
由于他们之间的谈话类似争吵,因此引来不少人的注意。这时有位客人走向他们,指着唐容儿说:“咦?你不是容儿姑娘?你也来‘一品酒楼’品尝上等料理吗?”
唐容儿认得此人,他以前也是“唐巾”的常客,于是她笑着指着桌子,“看,我并没有叫料理。”
“既然来了,何不尝尝?才半价呢!而且很多东西在你们‘唐巾’根本是吃不到的。”那位客人真糟糕,居然忘了“唐巾”曾带给他的美味和快乐。
“你是‘唐巾客栈’的人?”俞十七的表情随之一变。
“没错,我是‘唐巾’的四掌柜。”她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站起身说:“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不要以你那庞大的财势压榨其他无辜的店家,难不成你要别人都喝西北风,你才得意?”
俞十七勾起唇,语带挑衅,“别家或许无辜,但‘唐巾’绝不无辜。”
她这才听出他话语里的讥讽,立即逼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你的口气,好像非常恨我们‘唐巾’?”
“哼!恨?何止恨!我的目的就是要让它跟‘上宝楼’一样从我手中消失。”他盯着她一字字地说出口。
不知有多少次,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将这些话丢在姓唐的脸上,然后看着“唐巾”毁灭,可没想到当他真的说出口后,这种感觉居然会这么的让人心闷,就连心脏都抽紧了。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唐容儿的心情并没有比他轻松,“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恨‘唐巾’?”
“去问你父亲。”俞十七倏而站起,“请走吧!我们店里不欢迎你。”
“我父亲已经过世了。”唐容儿被他说得染了泪。
“呵!那倒是老天有眼。”
啪──唐容儿伸手用力往他脸上一掴,咬着下唇对他吼道:“你真的很可恶,就算我爹跟你之间有什么过节,你也不能这样说一个已过世的人的是非呀!”
说完之后,她便急步朝店外奔了去……她不懂也不明白,像俞十七这样年纪的人怎么会认识爹爹呢?
他会不会是找错人了?
“你说什么?他这么做居然是为了对付我们?”
唐萱儿听了唐容儿所说的话之后,非常意外,“爹爹向来仁慈宽厚,就连一些流浪街头的老人他也都会拿新鲜饭菜帮助他们,他怎么可能和人结怨呢?”
“我说容儿,你不是之前跟在他身边查了好久吗?怎么到现在人家都开张了,你才查出他的目的?你也未免太笨了吧?!”唐茜儿点点她的额头。
“对,我是笨,我是不好,我向来就少根筋,想问什么、查什么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就是这样。”
唐容儿难受的跑出客栈,直往后山奔去。唐茜儿仓皇地喊道:“容儿……我只是开玩笑的,你要去哪儿?”
她忙不迭地想追出去,却被唐甜儿一把拉住,“容儿现在心情很乱,就让她静一静吧!她知道你是开玩笑的,从小到大你们两个不都是这样吗?”
唐茜儿点点头,但仍不安地直往外头瞧着。
而唐容儿一口气跑到后山小湖畔,如今那儿绿水荡漾,充满春意,不禁让她想起那天的事。
他救了她,也同时禁锢了她的心,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和爹之间究竟怀有什么样的仇恨?
拿起一颗小石头,她往湖心一投,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或许搅乱一池春水,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终于想起来了。”突然她背后扬起一道低沉嗓音。
闻声,唐容儿立即回头,当看见那个让她既思念又让她痛恨的男人时,她只能拧着眉,不知道下一步是该打他还是……杀了他。
“想起什么?”
“就在这湖里我救过你,难怪刚刚在店里我总觉得你很眼熟……却不同于你身着男装时的感觉。”俞十七眯起眸,直勾勾地望着她。
“我想如果那时候你知道我是‘唐巾客栈’的四掌柜,肯定不会救我了。”唐容儿回头看着湖面,“你现在又怎么会过来?”
“我是跟着你来的。”
“跟着我?”她哼笑,“打算杀我泄恨吗?好,要杀你就杀,不过我要知道我爹是哪儿对不起你,如果真是他的错,我愿意替代他。”
“好,那我就告诉你,而且这也是我来见你的目的。”
俞十七走近她,与她一同看向湖面,“我爹生前乃皇宫御膳房主厨。”
“哦!也难怪你让我抄的那些菜单全是精致御膳。”她眯起眸,“后来呢?”
“而你爹当初是探花郎。”俞十七深吸口气,继续说:“因为这层关系,他们成为好友。”
唐容儿没再插话,她知道一定还有下文。
“有一年皇上打算宴请宾客,命我爹准备了数十道菜肴,也因为御膳房有小厨请假,你爹佯装好心前来帮忙,却扯了我爹的后腿。”说到这里,他眼光泛红,字字句句满是愤恨。
“你给我说清楚!”她可不容许他随便给她爹乱扣帽子。
“当初他所烹煮的一道菜竟然让皇上以及所有贵客上吐下泻,也因为如此,皇上认为我爹有异心,竟对他处以极刑,而你爹却装成没事人似的,不闻不问,甚至在那阵子完全不见踪影。”
“不可能,我爹不可能这么做。”唐容儿大声顶回。
“你当然这么说了,此乃人之常情。”
“不,这其中必然有误会,你可有查清楚?”他可以骂她,却不可以污蔑她最敬爱的爹爹。
“我不但查了,而且查了好几年,当初御膳房内所有人,我都一一清查过,他们全部没有嫌疑。”他冷冷地眯起眸。
“可以告诉我是哪道菜吗?”她依然不愿相信。
“菊花桂鱼。”
“是这道菜?!”唐容儿有印象,小时候爹最爱做这道菜给她们吃,但自从退隐回乡后,她们便再也吃不到这道菜了,“不,我还是相信我爹,更不能光凭你这些话就认定是他做的。”
看着她漾在眼角的泪,俞十七再也受不了了!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逼视着她的眸子,“不要在我面前掉泪,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歉疚或心软吗?或许这一切全是老天的安排。”
“他安排我赔了身子来为我爹赎罪?”她愕然反问,完全没料到这男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没错。”他眯起眸,咬着牙冷硬地说。
“你……你怎么这么可恶!”她抡起拳头,气不过地冲向他捶着他的胸,“你怎么可以胡说八道?我爹他最正直,向来都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可能伤害别人的,我了解他。”
“那我爹呢?他就白白死去吗?”
俞十七紧扣着她的肩,“你给我听好,不要对我动手动脚,下次你若再这样,我就不会这么宽容了。”
“宽容?!”她冷冷一笑,“好,那我就让你知道,刚刚是谁对谁宽容了。”
本不想对他动武,可他当真欺人太甚,唐容儿于是提了气,愤而对他击出一掌,正中他的肩胛处。
“你会武功?”俞十七抚着肩,诧异地望着她。
“对……看招。”唐容儿流着泪挥拳,那是种处于爱与恨之间,难以平衡、难以抒发的苦,完全挥洒在她凌乱的拳法中。
但她却也心绪凌乱,力道挥发不出,在与俞十七所击出的掌风相敌之下,唐容儿不慎受了重伤!
她倒退数步,喷出一口鲜血,“你真要杀我?”
“我──”俞十七其实根本不想伤她,刚才他只是为了防身罢了,“你体内气息已乱,不要乱动。”
“怕我死了就没人当替代品了?”不知是心痛还是身子疼,唐容儿的身子已开始抽搐,“呃──”
又见她吐出鲜红血迹,俞十七的脸色已泛白,他再也顾不得彼此的对立关系,将她搂在怀里,“要你别动,你就不要乱动。”
“你走……走开,别碰我。”唐容儿的眼神已迷乱,完全使不出力推开他,但她仍不想被他碰触。
“唐容儿,你不要这么固执了!”见她的小脸愈来愈苍白,俞十七从没想过他的心竟会抽得这么紧、这么难受。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抬起虚弱的眼。
“‘唐巾’四掌柜,只要一问,谁不知道?”俞十七眯起眸。
“好,那你就记得这个名字,要报仇就找我……”撂下最后一句话,唐容儿竟昏厥在他怀里。
唐容儿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她立刻跳了起来,却扯痛了胸口的郁气,也想起了俞十七的那一拳,还有他对爹爹满满的恨意。
可后来她痛晕了过去之后,以后的事却完全没了印象。
唐容儿忍着疼痛,慢慢下了床,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姑娘,药来了,你不能乱动呀!”一位大婶正好开启房门,见她下了床,可慌得赶紧把她送回床上躺着。
“大婶,这是什么药?”唐容儿疑惑地问。
“这是伤药,我煎了好久,你一定要喝下。”大婶将手中的瓷碗递到她面前。
唐容儿看着汤碗,想着她说的这些话,直觉问道:“是俞十七要你煎药的吗?”
“是呀!罢刚也是我们老板抱着你回来的,你受的伤还不轻,大夫叮咛一定要让你多休息。”大婶又将药碗拿到她眼前晃了下,“快喝吧!”
“对不起,我不喝。”就不知道他安了什么心,对于他的“好意”,她根本不想接受。
“姑娘,这药不能不喝,你伤得真的不轻。”大婶看着手中的黑色药汁,“如果你不喝,我可是会被挨骂的。”
看这位大婶一副为难的样子,唐容儿虽不想害她,但又不想屈服于俞十七之下。他凭什么说伤她就伤她、说医她就医她,难道这就是他报复她的乐趣?
“他在哪里,请你告诉我,我去对他说去。”唐容儿掀起被子就要起身。
“不……拜托不能这样,你去跟老板说的话,我一定会失去工作的。”大婶露出惊慌的神色,“求你就喝了吧!”
看着眼前那碗漆黑的药汁,唐容儿无奈地只好端起碗,闭住气一口气将它给喝了。
大婶这才安下心笑说:“这才对,那你再躺会儿。”
看着她离开后,唐容儿摇摇头,接着起身打算离开,但房门又被开启了,这次进来的人果然是她最讨厌的俞十七。
“你到底想做什么?”唐容儿冷睇着他。
“我只是在治你的伤。”俞十七定定望着她,一抹淡淡的诡谲悄悄地飘进这一男一女之间。
“既然这么恨我,又为什么要治我?”唐容儿抚着胸一步步走向他,“是想治好我、再给我一掌,治好我、再给我一掌,直到我再也好不了为止?”
“我没这么狠。”他眯起眸说。
“那你现在对付‘唐巾’的手段就不算狠吗?”唐容儿抿紧唇。
“唐容儿,对你我可以特别一点,但请你不要把自己和‘唐巾客栈’混为一谈。”俞十七自认对她已经够宽容了。
“特别?!”唐容儿难过的摇摇头,“我不需要你的特别,只希望你在我找到证据证明我爹是无辜的之前,不要对‘唐巾’赶尽杀绝。”
用力推开他,唐容儿强忍着胸口的疼痛一步步往外走。
“你不能走,大夫说你的伤还得持续吃药,你到底听进去没?”他用力喊着。
“呵!我吃不吃药与你无关。”唐容儿真不明白他对她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但她相信绝不会是属于好的一面。
离开“一品酒楼”之后,唐容儿便直接转回“唐巾”。当唐茜儿一见到她,立刻将她抱住,“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真是吓死我了。”
唐容儿笑笑说:“我很好,只是找个地方想想事情而已。”她强撑着,不敢告诉姊姊们她受伤的事。
“你真的好讨厌,就算要想事情也得回家吃晚膳呀!”唐甜儿也因为担心她的去处,一直不敢回“柳沁别苑”去。
“对不起二姊,我这不就回来了吗?”唐容儿又问:“大姊呢?”
“我在这儿,好不容易才将炜儿哄睡呢!”唐萱儿正好抱着已睡着的宝贝儿子伟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姊,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唐容儿走向她。
“说说看。”
“我想要去京城一趟。”唐容儿是想重新调查有关数年前发生在御膳房的那件事。
“去京城?!做什么?”唐甜儿愣住。
“因为要让‘一品酒楼’停止那愚蠢的行为,就必须这么做。”唐容儿很认真地看着姊姊们,祈求她们答应。
“那我陪你一起去。”唐茜儿立即说。
“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唐容儿对唐茜儿勾唇一笑,“这阵子少了我陪你斗嘴可不要太想我呀!我先回房歇息,明天一早就要赶紧出发了。”
唐萱儿看着唐容儿离去的方向,“我怎么觉得这丫头这阵子好像长大懂事了不少?但眉宇间却又多了份愁绪。”
“我也这么觉得,该不会跟感情有关?”唐甜儿也道。
“感情?二姊,你也觉得和俞十七有关?”唐茜儿早发现唐容儿心底藏有秘密,而且是一个不肯公开的秘密。
“没错,但这次还是让她自行解决自己的问题吧!”唐甜儿看向唐萱儿,“大姊,你说呢?”
“虽然不放心,但为了证明她真的长大了,还是让她去吧!”唐萱儿看着怀中的烽儿,想想她孩子都这么大了,唐容儿又哪有长不大的道理?
唐容儿真的很感谢家人的支持,让她第二次独自离家。
虽然第一次她没好好保护自己,但这一次她说什么也要保护爹爹的名声,更要保护她们心目中最重要的“唐巾客栈”。
背着包袱走出金梅镇,她却意外看见俞十七远远地朝她走来。
“你这是做什么?”当他愈来愈接近,唐容儿竟发现他身上也挂了只包袱,看样子他也将要远行?
“有个女人要离开,我当然得追上,因为她必须吃药。”他从包袱里拿出一只银瓶,“我特地请药铺子将你的药调制成药丸,拿着吧!”
“我不希罕。”
“怎么了?你还是一副傲脾气。”他撇撇嘴。
“你还没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唐容儿指着他的包袱问。
“我刚刚说了,我要跟着你,如此而已。”俞十七早就料到她一定会进京调查此事,或许跟着她他将会有另外的发现。
“我不需要你跟。”唐容儿眉头轻蹙,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他不是一口咬定她爹是坏人,还打算将“唐巾”赶尽杀绝,现在又何必突然改变主意?
“这可不单单是你的事。”俞十七敛住笑,欺近她的诱人小脸,“如果让我陪着你去,我答应你在调查期间,取消‘一品酒楼’的半价优惠。”
“你说的是真的?”唐容儿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因为我对自己有着极度的信心。”他定定望着她,“你爹绝对是坏人。”
“你要是再这么说,我一定会出手打你。”她握起小拳头,狠狠瞪着他。
“算了,反正最终我会让你打从心底承认我的说法。”睨了她一眼后,他便说:“出发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还没答应让你与我一块儿同行进京吧?”她真是受不了他这副骄傲的表情。
“你会答应的。”俞十七扯着笑继续往前走。
“喂!既然我们以后几天要生活在一块儿,你能不能不要老摆出那副自以为了不起的臭脸?”唐容儿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半路上遇到他,更没想到他竟愿意再做一次调查。
但尽避如此,她仍告诉自己面对他时千万得束紧心思,毕竟以目前情况而言,她绝不能继续爱他。
“我的脸色本就如此,看不惯你就别看。”他双手负背,志得意满的往前走。
唐容儿对他吐吐舌,继而加快脚步走在他前面。
一整天下来,他们来到了百余里外的小镇,找到了住宿的地方后,上回曾出现的尴尬情形又出现了!
“客倌,你们明明就是夫妻,干嘛要两间房?”掌柜一副不解状。
“掌柜,你弄错了,我们只是同行,并不是夫妻。”没想到这次主动澄清的人居然换成了俞十七。
“呃!”掌柜一脸尴尬,但他翻翻住宿本子,“不过真的客满了,因为明天便是咱们镇上有名的面具节,来参加的人不少。我想你们小俩口应该也是来参加的吧?!”
小俩口?!唐容儿脸孔立即覆上一片不自然的臊热,“掌柜你又误会了,我们当真只是同行的伙伴。”
“好,但不管是啥关系,只剩一间房你们要是不要?”
“我们要。”俞十七抢了她的话。
“那太好了,你们是打从外地来的吧!住到哪时候?”掌柜正要做记录。
“明儿一早就走。”他又说。
“什么?明天就走?!我倒是希望你们能留到后天,等过完面具节再走。”掌柜指着本子上的一间房,“就这间万喜房-!”
“好,就这间。”俞十七点点头,接着便在掌柜的指示下前往那间“万喜房”。
而唐容儿只好被动地跟着,一等进了屋便立刻对他说:“我警告你,你今晚可别想再动我一根寒毛。”
他回头笑睇着气呼呼的唐容儿,“你放心,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俞十七眸心一眯,接着搬来被子铺在地上,“我睡地上。”
见他疏离冷傲的表情,唐容儿咬着唇点点头,“很好,希望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都会这么识相。”
“别一副自以为很容易被侵犯的样子,上回若不是我误食催情散,我也不会对你动手。”铺好之后,俞十七掀起被子,俐落地睡了进去。
唐容儿见状,也只好将屏风搬到两人之间放着,唯有这样她才能稍稍安心的褪下外衫,躲进被子里。
或许有过前车之鉴,这一夜唐容儿睡得很不安稳,因而不时的翻动、呓语,最后甚至梦到了过世的爹娘,抽泣出声,“爹……娘……容儿好想你们,容儿不相信……我绝不相信……”
躺在地上的俞十七睁开眼,拧着眉听着她低哑的轻泣,心底不禁起了疑虑,难道他真的是哪儿弄错了?
不,孺慕之爱乃是人之常情,她会不相信自己父亲做那种事是正常的。
只不过她的抽泣声愈来愈急,让他难受的坐了起来,绕过屏风将满脸泪水的她搂进怀里,“嘘……不哭、不哭……我现在不就陪你调查了吗?”
说也奇怪,当他抱起她时,她竟不再哭泣,只是微微抽息着,这样的她看来更加惹人怜爱。
低首看着她的泪,俞十七的心也乱了!
他不知道自己对“唐巾”的恨意竟会因为她而变了质,心底那龟裂的一丝裂痕也在这瞬间扩散得更广了。
慢慢地,唐容儿的情绪渐渐平稳,梦呓也消失了,之后他才将她放在枕上,为她盖上被子,回到窗边看着漆黑苍穹中那一抹沁白。
他心里忍不住问:爹,当年之事真是我搞错了?还是我的恨意不坚,就因为她,让我对这份恨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