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维廷背着于安琦走了一段路,两人都没有说任何话。
折返时他才开口问:“睡着了吗?”
她摇摇头,“没……”
“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他叹口气,仰首看着天上的星星。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半阖着眼,“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坚持下去帮女乃女乃讨回公道。”
“替女乃女乃讨回公道?”他定下脚步,蹙眉问道:“你在说什么?女乃女乃需要讨回什么公道?”
“可恨的人太可恶。”她难受得一直捶着他的背。
“可恶?”他重吐了口气,“你说醉话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很痛的。”
闻言,于安琦果真没再动手,而是整个人趴伏在他背上,一动也不动。
“天,居然睡着了!”背着她回到车边,他将她抱进车里,闻到她一身的酒气。
如果现在把她送回去一定会让女乃女乃担心。
于是他拨了她家的电话号码,这阵子虽然他与安琦分手,也没有再连系,但他仍会趁她打工的时间去看女乃女乃,带吃的给她,所以女乃女乃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和安琦之间出了状况。
“女乃女乃,我是维廷。”等女乃女乃接了电话,他立即说道。“我现在和安琦在一起。”
“哦~~原来这样。”女乃女乃也安心了。
“因为……我们巧遇安琦的一位同学,那位同学正好今晚开通宵生日派对,所以她今晚可能无法……”天,该怎么说才不会让女乃女乃误会?
“你的意思是她今晚不会回来了吗?那你会陪着她吗?”女乃女乃担心的问。
“我当然会陪着她。”
“那就好,有你陪着就没问题,我担心一个女孩在外头过夜不安全。”女乃女乃安心地说。
“我会一直陪着她,女乃女乃放心,明天一早我就送她回去。”交代过后,孙维廷这才挂了电话,回头看看沉睡的于安琦。
“你究竟有什么心事?为什么不肯透露呢?”
发动车子,他将她载往家中,老爸成天为公事忙碌,老妈又刚好去南部阿姨家,他带她回去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
回到家,他将于安琦背上楼,进入他的房间,将她轻放在床上,而他则在旁边的长椅上休息。
他心底不时想起于安琦刚刚的那些醉言醉语,什么替女乃女乃找回公道、还要他不要对她太好,那是什么意思?
吐了口气,他进入浴室洗澡,在这中间于安琦也醒了。
她抚着泛酸的胃,难受的伸个懒腰,徐徐张开眼,当看见这个陌生的环境,她的瞌睡虫顿时全跑了!
“这是哪儿?老天……”她吓得直往床头缩,而浴室门正好打开,她一眼便看见那道只在下半身围着毛巾的身影!
“救命呀!救命……”她捂着眼大叫出声。
“你在干嘛?”孙维廷立刻喝止。
于安琦猛然噤声,从指缝中看去,得知是孙维廷,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他这副样子,同样让人害怕,“你……你想做什么?”
“我刚洗完澡,你说我想做什么?”
“可是你……你不能穿上衣服吗?”一紧张,她的脑子又开始眩了,看样子酒真不是好东西。
“我洗澡出来都是这副样子。”明知她会别扭,他却故意不去换上衣服。
“这里是你家?”于安琦好惊讶。
“没错。”
“不行,怎么可以待在这里,我要回家了,女乃女乃会担心的。”她赶紧下床欲走,却被他拦住。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他冷冷说道。
“几点了?”
“半夜两点。”他指着桌上的小钟。
“什么?我睡了这么久!”她垮下双肩,“女乃女乃一定会急坏的。”
“我已经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因为参加同学的通宵PARTY,明早才会回去。”他拿着毛巾擦着刚洗过的头发,随性的动作让他看来格外潇洒不羁。
再看向他宽广的肩背、结实的肌肉、魁梧的体格,颀长的身材,真可说是男人中的男人哪!
不过她立即转过头,告诉自己不能再看他,不能再为他动心。
“我女乃女乃没说什么?”她垂着脸问。
“她要我陪着你。”稍稍拨了拨头发,他回头望着她,“所以你安心的睡吧!”
“不,这样还是不妥当,我想回去。”她怎能睡在这里,这可是孙亚繁的房子呀!
“明天周末,要不然我们就聊到天亮好了。”他走向衣橱,从里头拿了件休闲衫套上,接着就要褪下围巾。
“啊!别月兑。”她又一次大叫。
“你干嘛呀?我又不是没穿。”原来他里头还有一件四角裤。
虽然如此,可是光看到内裤,就让她红了脸,害臊到不行。
“你又不早说。”她不好意思的转过身。
孙维廷扯开笑容,又穿上一件运动裤,“没看过男人的体格像我这么好的吧?”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她摇摇头。
“要喝杯咖啡吗?我去楼下泡杯咖啡。”他望着她,“等下你该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才行。”
于安琦一惊,“我没有什么事要说,我现在想睡了。”说着,她又爬上床,躲进被里。
突然,她想到不对又坐了起来,“那你呢?你睡哪儿?”
“怎么?这么怕与我同床共枕?”他邪魅一笑,“如果我说,我要睡在你旁边呢?”
“那我会喊救命。”于安琦瞪着他。
“家里没别人,煮饭的、清理家务的都是请钟点的,这时间早就离开了。”孙维廷笑得好吊诡。
“你的意思是这屋子只有我们两个人?”于安琦紧抓着被子,发现自己误上贼船了。
“没错。”他撇撇嘴说。
“天!”她一张小脸都僵住了。
“哈……逗你的,管家还在楼下呢!再说,我对一个全身都是酒臭味的女人可没兴趣。”说着,孙维廷便躺在旁边的长型躺椅上,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于安琦皱着眉,噘起唇,举起手臂嗅了嗅。
晒……真的很难闻!
“我能不能洗个澡?”她嗫嚅问道。
“当然可以。”他这才转过身,“要衣服吗?我去客房找找,我堂姊有时会来住,应该有她的衣服。”
“那么谢谢你了。”可以换衣服就更好了。
孙维廷摇摇头,却笑在心底,站起身走出房间为她找衣服去。
于安琦窝在床上等着他回来,再看看他的房间,心底顿时涌上一丝矛盾,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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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过澡,果然舒服不少。
于安琦从浴室出来时,见孙维廷躺在躺椅上像是睡着了,令她稍稍安心,睡意也汹涌的来袭。
她却不知道,孙维廷并没睡着,装睡不过是要她安心,希望她早点睡下。
心爱的女人睡在同间房里,他却连抱一下、吻一下都不行,这对正值血气方刚的他而言还真是种煎熬。
好不容易天亮了,或许是处在陌生的环境,于安琦敏感的睁开眼,随即坐了起来,转首再看看长椅……咦?他人呢?
就在这时候,孙维廷刚好从浴室出来,像是刚梳洗过,“醒了?”
“嗯。”她赶紧下床,“谢谢你收留我一晚,我该回去了。”
“吃过早餐再走吧!”
“不用了,我去洗把脸就回去。”她说着便冲进浴室,简单梳洗过后便走出来,“我已经好了。”
他挑挑眉,“好吧!既然你坚持,那就走吧!”
于安琦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间,转往楼下,却在这时候听见有人走进客厅。
“爸!你回来了?怎么又到天亮呢?又喝了酒吧?”当孙维廷这声“爸”一出口,于安琦立刻看向进屋的男人。
“没办法,接待国外的客户,对方时差还没调过来,我只好奉陪到底。”他笑了笑,“不过我可没喝酒,不信你可以闻闻看。”
“那你快去休息吧!”
“好。”孙亚繁发现一直站在儿子身后的女孩,“这位是?”
“呃,她是我同学。”孙维廷顿时不知该怎么介绍于安琦,不但结巴,还有点尴尬。
“只是同学吗?”孙亚繁上下打量着她。
于安琦被他盯得有点不舒服,因而抬起头勇敢与他对视,“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上回出席日本的产品发表会时,对她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他的印象并不深。
她吸口气说:“你说笑了,像我这种小人物,怎么可能见过你呢?”
孙维廷听出她话中有着很强的敌意,忍不住眯起眸望着她,“你怎么了?”
积在心底十几年的恨,让她再也忍不住地甩开他的手,直望着孙亚繁,“不知道你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事吗?那件既残忍又不人道的事!”
孙亚繁眉头轻蹙,“二十年前?那时候你应该还没出生吧?”
“对,我是还没出生,但却是我女乃女乃亲身的经历,就在新竹后山上!”她握紧双拳,在诉说这件事时,嗓音还止不住的颤抖着。
孙亚繁愈听愈怪异,于是在沙发坐下,“小姐,你请坐,我们坐下谈谈。”
“我姓于,于安琦。”自我介绍过后,她才坐下。
孙维廷直觉可疑的站在旁边,探究般地望着她,“你和我爸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绝不是误会,我想问伯父,你是『育达电子』的股东吧?”她定定望着他,已很为难地喊他一声“伯父”。
“你!”他赫然睁大眸子,“我想起来了,两个月前我在日本的展览馆见过你。”
“原来你是去那里!”孙维廷恍然大悟,“目的是什么?”
“本来我是想当着众多媒体与大老板面前揭发杨敬恩的恶行,但事后我才发现,原来最恶毒的人是你!”在孙维廷面前说这些话,让她心痛的眼眶都红了。
“安琦,你该不会酒还没醒?怎么可以胡乱批评我爸爸?我送你回去吧!”
孙维廷怕她给了老爸坏印象,拉住她的手直想带她走。
可孙亚繁出声阻止道:“维廷,让她继续说,我想知道我是如何的恶毒?”
“你知道杨吴玉琴吗?”好,今天就让他承认自己犯下的错事!
“杨吴玉琴……”孙亚紧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于安琦闭眼重吐了口气,“好,我可以告诉你,她就是杨敬恩的母亲,这下你该知道了吧?”
闻言,不只孙亚繁,就连孙维廷也很震惊,女乃女乃居然是杨思易的女乃女乃?!这整件事似乎愈来愈复杂了。
“杨敬恩的母亲?她……她不是在美国吗?”孙亚繁皱起眉头。
“美国!”她冷冷笑说:“美国和天国差很多的。”当初他不就是想置她于死地吗?
“于小姐,我想你对我的误会很深,但是在你指责我之前,有义务要让我知道原因吧!”孙亚紧发现自己或许一直落在一个阴谋里。
“你是装的吗?”看他那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于安琦很鄙夷。
“安琦,你就将事情说清楚吧!”孙维廷也很想知道。
“好,我说。”于安琦看着他们父子,“我三岁那年被父母遗弃在菜市场,是女乃女乃好心收养了我。”
“什么?”孙维廷很震惊,这事她从没告诉过他。
“女乃女乃那时候在市场卖菜维生,生活清苦,可她却收养了我。”她咬着唇看着孙亚繁,“一个原本拥有上亿财产的老人家,一夕之间全都没了,还差点丢了命——你总该记起自己做过的事了吧?!”
“是如何在一夕之间没了?”孙亚繁沉稳地问。
“不要再假装了!”她激动的站起。
“你说清楚呀!”孙维廷听得一颗心紧揪在一块儿。
“女乃女乃以前拥有上亿财产,那是他丈夫留给她的,当然一部分也给了杨敬恩,但是杨敬恩不善理财,成立公司又倒闭……结果这个身为他好友的人居然献出计谋,要他对自己的女乃女乃下手。”她指着孙亚繁。
“不是这样,我没这么做。”孙亚繁亟欲解释。
“我查过,那一年你公司正好面临危机,不是吗?”她指证历历。
“没错,那时候我是面临危机,不过最后我叔伯帮助我度过难关。”孙亚繁简单解释道。
“对啊!是我叔公帮的忙,这个我可以证明。”孙维廷也道。
“可是……”听到这里于安琦心头瞬乱,脑子跟着一眩,若不是孙维廷及时扶住她,或许她已软脚坐倒在地。
“我不知道……”她难过的抚着心口,“我真的不知道了……我想回家。”
“好,我送你回家。”孙维廷看着父亲,“爸,等我回来,能否将整件事告诉我?我再解释给安琦听。”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她已不知谁对谁错,只想一个人静静。
“先别想这么多,现在先让我送你回去。”孙维廷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
直到坐上车,他才说:“我相信我爸。”
“那是当然。”她睨了他一眼。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发动车子又问。
“我要揭发他!我已查出后天是你父亲五十岁的生日,会有政商名流前来你家祝寿。”她这么说只是想吓吓他。
“我爸都这么解释了,你还打算来闹场?!”他震愕地望了她一眼。
“我只想为女乃女乃讨回公道!”她坚决地说。“打从八岁从女乃女乃口中听了她的故事,我就为女乃女乃抱不平,也立志长大后一定要替她出口气。”
“这些年你辛苦赚钱,就是为了这件事?”他拧眉问道。
“嗯,我不希望让女乃女乃一直委屈下去,只要想到她当初一个人在深山孤立无援,我就好不舍。”她晈着下唇,脸上难掩心痛。
“在深山孤立无援?”他吐了口气,“能不能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她双手掩着颊,难受地将整件事的经过缓缓道来。
只见孙维廷眉头紧锁,脸上表情煞是复杂,“听你这么说,我也很为女乃女乃心痛;不过,那个做坏事的人绝不可能是我爸!”他相信父亲的为人。
“你——算了,我不想跟你多说了。”她转开脸,想到什么又问:“上次……上次在加油站的那个人找你麻烦、说要告你,后来呢?怎么都没听说,还是你没告诉我?”
“我们都分手了,你还关心这些做什么?我被关算了。”孙维廷赌气道。
“什么?你要被关?”她吓得小脸都白了。
“既然你这么笃定我爸是加害女乃女乃的人,又何必这么在意我?”他勾起唇,笑睇着她。
“那……那不同,那是你父亲做的事,又不是你。”她鼓着腮,找着理由。
听她这么说,孙维廷内心多少有些安慰,至少她还是关心他的,那么爱呢?既然她心中并非另有所属,那么她还爱他吗?
只是,如今她对老爸有着很深的怨恨,并不适合谈这问题,但愿这个误会可以早点解开,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恢复以往。
“安琦。”他眯眸喊着她的名。
“嗯?”
“无论如何,我对你的心……从没变过。”他说得看似轻松,可于安琦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沉重。
在他回头看她的瞬间,她及时收回视线,转向窗外。
尽避她什么都没说,他应该也懂得她的心吧?
只是这世上有许多情深缘浅的爱情,或许他们就是其中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