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褚天义有约的,便是那位时常供给他木料的木材进口商。
他简直是为褚天义专为他雕刻的荷叶观音痴狂,加上请进荷叶观音后,他的生意便蒸蒸日上,这个月来光是上亿的生意便成交了数件,他觉得褚天义功不可没。
两人约在饭店里吃饭,他打算帮褚天义开个木雕展,好让他鬼斧神工的雕刻手艺能名满天下。
褚天义不卑不亢的婉拒他的好意,表明雕刻只是他的兴趣,而且他闲暇时间做出来的作品已在这几天卖得差不多了,要在短时间内再完成百件作品,实在太困难。
况且他只是一心一意想创作,对出名完全没兴趣,那只会增添他的困扰罢了。
由于他的态度坚决,又担心古眉眉,所以只坐了一会儿后便离开。
他仍然不习惯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决定走路回家。
走在热闹的马路上,商家的明亮店面与彩色看板,川流不息的车辆,人行道上熙来攘往的逛街人群,笑声闹声说话声,交织起这座城市属于夜晚的魅力与生命力。
而褚天义那异于常人的外型与冷异性格,不断吸引街上女性对他投以倾慕的眼光。
不过他对那些衣着时髦又可爱的异性一点兴趣也没有。
论外貌,古眉眉一站出来,其他人皆相形失色,论身材亦然,论大胆、她自然不遑多让,她的厨艺比她们强,唯一比不上的,就是她比她们都短命。
她是个短命鬼。
他仰头望着一片漆黑,月亮只露出半边脸的天,心里想着那群老家伙。
你们可真公平。
收回脖子,迎面走来一对情侣,男的一手搂住女朋友的肩,女的则亲密的将手放在男朋友的腰间,他们谈谈笑笑,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的自他身边经过。
长久以来,他不知道为何人类会如此沉迷于爱情中?
活了几百年,看着他们为爱痴迷,最后步入礼堂,有耐心的便开始展开人生大计,工作,生小孩,养小孩,老了作伴,最后死亡。
没耐心的,成怨偶后就离婚,想得开的就再结,之后重复千百年来的循环,想不开的就此丧志,一颓千里,直到了结自己。
不过每个人的尽头都相同,就是死亡。
也因为如此,他无法理解人类的观念与想法,但却抓到最主要的一点,那就是“爱情”这两字,是祸根。
所有麻烦全因此而起。
还好他比人类多了几百年的功力,对这东西看得太透彻了,所以即使被贬为人类,被下了七情六欲的蛊,他也有绝对的自信,自己绝对能全身而退。
况且等死亡契约生效后,他就可以挣月兑这身臭皮囊,随意自在的过他的日子了。
也许他会有些怀念,毕竟生活在这里,每天见的就是那几个人。
他虽想断绝任何感情的牵绊,但他也绝对不是个无情无义没血没泪、没心没肝的人,虽然他曾被某人这么形容过。
这或许就是他会担心古眉盾的主要原因,因为他有那么一点……有那么一点……
他在脑子里搜索适合的字眼。
有那么一点……在乎,他苦恼的表情瞬间明亮。
对!就是在乎这两个字,他对她当然没什么感情的,只是相处久了,三餐让她打理,生活也给她打理,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由她打理,他懒得去想、去做的事全由她包办了,虽然她做的对他来说全是可有可无的,但不可否认的,自她搬来后,他的生活水准与品质提升许多。
所以他对她会产生在乎的感觉是应该的,毕竟他现在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了。
还好只是在乎而已。
唉,如果他够聪明的话,一个月前就不该阻止她签下死亡契约,这么一来,他只要再忍受这种在乎的感觉两个月就行。
为什么那排字偏在那时候浮现呢?等她签完,要现身再现身也不迟,到时就算他要心软也挽回不了了。
才想完,他倏地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彷佛受到天大的打击般惊骇。
心软?!他什么时候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
他怎么可能会对她心软?想当初她被房东太太硬是拖着走的时候,他也只是冷冷的在一旁看着,他还以自己不顾她死活自豪了许久。
他不可能会有这种心软的情绪,若是有,也不是因为她,而是他必须为自己负责,若她签了约却因此而缩短生命,那他真会像当初所想的那样,对她歉疚一辈子!
他的愤怒显现在脚步上,每跨出一步都是重又响,且速度愈发疾快。
他不要当人类了!当人类什么烦恼都有,再这样下去,怕他有命完成任务,却没命活着回去过逍遥日子。
可是,这里有一点是化外之地的水泥监狱比不上的,那就是熟闹繁华与美景,及随手可得的一切资源。
被拘禁在水泥监狱里太久,老大跟老三又都是话不多的人,他都快忘记一群人在一起谈天说笑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也是他以前下意识排斥人类所造成的结果。
所以,在这里也不是全然的令人厌恶。
包重要的是,这里的小朋友虽然爱读书,不过读的只是教科书与课外书,看童话书的少之又少,更别提他们的父母会拿《三只小猪》当床前故事念给他们听了,这实在令他欣慰。
总之,这里的环境还未坏到令他待不下去的地步,假设古眉眉的寿命还有半年好了,契约上的那行妖精文上注明的生命期限是三个月,那他就等三个月后再让她签,如此加起来也就是半丰。
这么一来,若她半年后死了,他也就不用对她有任何愧疚感。
屋里并未透出光线。
莫非是古眉眉出了什么事?由于她怕黑,所以就算是睡在沙发上,她也从不关客听的灯。
心一惊,褚天义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拿钥匙打开门。
开了灯后,沙发上并没有古眉届的身影,他又将整间屋子找了一遍,直到确定她的确不在屋子里。
他踱到沙发旁坐下,视线落在桌上那紧阖着的医药箱上,随后脑子灵光一闪,立刻冲到角落将垃圾桶拉开,洞里的钱仍是一捆捆整齐的待在那里。
他又回到原位坐下,感觉更疑惑了。
这不太可能的,他离开时她那副痛苦的模样不太可能是装出来的,她痛成那样,应该哪里都没办法去才是,怎么现在会不在家?
莫非她痛到无法忍受,隔壁邻居将她送到医院去了?
想都没想,他步出家门直接到隔壁家敲门。
说明来意后,应门的何太太表示,古眉眉今晚并没有到她家,也没打过电话。
“古姊姊跟一个高高帅帅的大哥哥一起出门去了,我有看到。”何家读小二的大女儿挤到母亲身边,仰头对褚天义说。
褚天义闻言浓眉深锁。
他居然被她骗了!他居然还因为担心她而提早结束约会赶回来。
他脸色难看的走回家,在小庭院里抱了块木头进屋,直接在餐桌上雕凿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终于传来古眉眉与一名男子相谈甚欢的声音。
那名男子的声音令褚天义停下手上的动作,仔细聆听后,狠狠的倒吸口气。
这声音的主人化成灰他也认得,只是他怎么找得到他?他很好找吗?先是老大,再来又是他?
罢与褚天廉吃完晚饭回来的古眉眉,看见窗户透出光亮,立刻晶眸一亮,几个小跑步奔上前将门打开。
看见褚天义故态复萌的在早已是他们吃饭用的餐桌上工作,她俏脸一皱。
“你怎么又在这里刻东西了?都说好这张是吃饭用的桌子。”她站在他身边,不悦的边说边清理桌上的木屑。
忽然她又想起跟自己一起回来的褚天廉。可怜的他竟被自己晾在门外了。
“对了!你才出门,你弟弟就来了,刚好他也还没吃晚餐,我就请他出去吃麦当劳了。”她眉开眼笑的,显然对褚天廉的印象很好。从她又将手中的木屑放回桌上,招呼他到沙发上坐后,特地拿出新买的杯子倒了杯西红柿汁给他这体贴的动作里可看出。
之后她便借口出门去买东西,识趣的留下他们兄弟俩。
褚天廉有趣的看着老二那张紧绷的脸,他似乎没有停下手上工作的意思。
见他如此,褚天廉只好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二哥,见到你气色那么好,小弟我真是觉得很欣慰。”他叹口气,拍拍褚天义的肩膀,有一种放下心中大石的感觉。
褚天义将手中的工具啪地一声放到桌上,毫无幽默的黑眸透着冷光的瞪着他。
“听那女人说,你那张死亡契约早就已经生效了,所以现在放心了,可以四处找人串门子了?”他冷哼一声。
说实话,他这足智多谋的弟弟能那么快便完成任务,他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他不像老大那么冷血无情,也不像他那么暴躁易怒,他从未见他生气过,他英俊无俦的脸庞上总是带着笑,容易让人信任、信服,没有人不喜欢他的。
他是那本充满谎言的童话书中最聪明的老么,而在现实世界中也是如此。
他知道若他们到了人类的世界,他受人类欢迎的程度会有多大,因为他的外表、他的气质、他的风度,除了他没钱外,他拥有女人梦中情人的一切理想。
他很清楚他的魅力。
褚天廉也不生气,苦笑的在他身边坐下。
“二哥,我现在宁愿毁了那张死亡契约,你知道当对方要签下那张契约书时,契约书上突然浮现一排妖精文,我翻译出来后,它写的居然是签下契约书的人,生命将只剩五年,结果她居然也没问我那是什么,就这么签了!”他的俊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重重吐了一口气。
“五年?!”褚天义失声道。
褚天廉斜目看他。“是五年没错。一想到我害了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我就吃不好也睡不好了,唉,这次真的是被杜瑞仙给害了、而且还是验无伤的那种。”
这样他完成这契约有什么用?等他回复他猪精的身份,拥有法力及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一想到人类世界有个女孩因为他的缘故将在不久后死去,他的胸口便马上郁闷起来。
除非他能知道那女孩注定的寿命比五年还短,那他还有可能释怀些。
“你确定是五年?”褚天义又大声的问了一遍。
“是五年没错,怎么了?”褚天廉问。
褚天义从裤后的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那张死亡契约,甩到他面前的桌上。
“二哥,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别随身携带,掉了可是很麻烦的。”褚天廉边拿起边用不赞同的语气说。
“少-唆,你看就是了!”褚天义不耐烦的说。
褚天廉将之打开,看了一遍后,没露出他意料中的惊讶之色。
“这有什么吗?跟我的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人签名与那行该死的妖精文。”他将-张递还给褚天义。
褚天义飞快抽过,皱眉审视。
“真怪,上个月古眉眉要签时,明明就浮出若她签了约,只能再活三个月的妖精文,现在怎么不见了?”他翻到纸后,一片空白。
“三个月?怎么会差那么多?”褚天廉也很惊讶,那他的五年不就还算幸运的了?“不过老大说她美则美矣,却天生短命相,看来是真的了。既然你曾拿给她签,那为何上面没她的名字?”他佯装若无其事的问,却准确的捉到褚天义话里的漏洞。
褚天义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将契约书又塞进信封里。
“还得在这里待上大半年的时间,我不急。”他试图三言两语带过。
“我相信你并不急,但我想眉眉一定也很愿意帮你解决这个困难,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你都拿给她签了,却又突然反悔,是因为那行妖精文浮现的绿故?你担心她因此而缩短寿命?”
“我怎么可能会担心人类?”他反驳,只是少了往日的断然与坚决。
“其实你会有这种情绪我是能理解的,毕竟我现在已经处于后悔与愧疚中了,况且眉眉又是那么讨人喜欢。”褚天廉露出个浅笑,非常迷人。“她真的很美,而且对你似乎很有好感,在吃晚饭时,她一直说你对她很好,很照顾她,说你的手艺有多好,虽然不爱说话,但绝对是属于面恶心善型的人。”说完,他等着他的反应。
神奇的,褚天义脸上竟浮现一抹尴尬的潮红,但仍嘴硬的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居然还听个女人胡说八道!”
“二哥,就是因为我了解你,所以我才会对眉眉刮目相看的,她简直把你的个性与能力说得准到一个不行,也难怪你会邀她与你同住,也难怪你们能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一个多月,还能那么融洽了。”褚天廉说着,极力忍住笑意。
褚天义狠瞪着他。“才来这里没几个月,你就染上人类的坏习惯,什么准到一个不行?那是你会用的话吗?还有,不是我邀她同住,而是她自目脸皮厚硬赖在我这里,我是看在她活不了多久,与愿意签死亡契约的份上,才答应让她暂时住下来的,暂时的!听懂没有?”他恶狠狠的说。
“不管实情是怎样,你们住在一起至少是事实,她对你推崇备至也是事实,为你照料三餐与生活起居更是事实,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对你很有好感。
“不过二哥,不论你对她是什么感觉,千万别把自己的真感情放进去,现在是她单恋你,那是苦是乐全由她自己承受,但若连你也喜欢她,在两情相悦之下,她这个命不久矣的人或许能享受最后一段快乐的时光,但你呢?你要在未来的日子里为这段短暂的感情黯然神伤吗?”
褚天义像看个神经病似的瞪着这个想象力太过丰富的弟弟。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一点?当兄弟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知道我对人类的想法的,我怎么可能还会自寻死路的去爱上一个人类?你少跟我说这些浑话!”
褚天廉仍只是笑了笑。“是不是浑话我们心里清楚就好,我只是不想看你像人类一样,为感情失魂落魄,虽然我们没经历过,但也就是因为没经历过,所以才要格外小心。”他语意深长。“而且眉眉在外面的风评似乎不太好,我们一起吃晚饭时,有几个男人一直色迷迷的盯着她看,几个高中男生甚至肆无忌惮的叫她公车。”他暗暗注意褚天义的反应。
丙不其然,他闻言后立即变了检色。
“他们这么对她,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褚天廉瞥了眼他紧握的拳头。“二哥,你忘了我现在并没有法力可以教训人?不过你放心,我瞪人功力一流的,只消一眼,他们便乖乖回去吃他们的饭,不敢再多看一眼。”他得意的说。
“瞪人”这功夫可不是他吹牛,他人长得好看,眼睛细长锐利,沉下脸时便令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更何况瞪人,三秒钟就让被瞪者冷汗流个不停了。
褚天义仍是白了他一眼,半晌后才开口,“你别跟那些令人生厌的人类一样,当古眉眉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她只是喜欢穿得清凉些,加上人年轻又漂亮,会招人妒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她在我这里时是非常守本份,不是他们所想的那种女人。”他毫不吝啬的为古眉眉澄清。
褚天廉连点了几个头。
还说对她没什么感情,现在不就帮她说尽好话了吗?不过这些话他当然只能在心里头说,若说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基本上你说的我都同意,不过你确定她在你这里时是很安份的?还是你……呃,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以至于也看不到她给你的暗示?”他试探性的问。仔细想想,这也是后果不堪设想的一种。
丙不其然,褚天义又变了脸色。
“猪小弟,你今天是专程来扯我后腿的吗?人嘴吐不出猪牙!再胡说八道,你就别怪我不念手足之情把你轰出去!”他火大的威胁道。
褚天廉知道他真动了怒,碰巧这时出外买东西的古眉眉也推门而入,他便潇洒自得的站起身来。
“二哥不用那么客气了,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不过你可别忘记我的话。”
迸眉眉正将牛女乃放进冰箱里,间言,愕然站起身来。
“你要走了?我要准备宵夜了,吃过宵夜再走吧!”她挽留他,清丽白皙的脸蛋上满是依依不舍。
褚天廉像个大哥哥般拍拍她的头。
“谢谢-,不过现在真的晚了,改天我一定专程来尝尝-的手艺。嘿,光想就让我流口水了。”他逗着她。
迸眉眉毕竟年轻,加上褚天义从未称赞过她的厨艺,所以听他这么说,脸上飘起两朵红艳艳的云朵,双眸似星子般熠熠发亮。
她的反应全落在不动如山的坐在椅子上的褚天义眼里,他心里忽然泛起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居然非常登对的荒谬感,这令他非常不舒服。
“你要走就快走,别在我这里跟人打情骂俏!”他粗声粗气的大骂。
褚天廉对古眉眉耸耸肩,而她则是对褚天义怒目以对。
送走褚天廉后,古眉眉绷着脸的从冰箱里拿出吐司、牛女乃与鸡蛋,打算做法国吐司当宵夜。
只是她有点心不甘情不愿,每一个动作都弄出大声响,完全表现出她心中的不悦。
“-要是不高兴我赶走他,-尽可以搬去跟他住,我一个人住还会觉得自在些。”褚天义坐在桌后,冷冷的说。
迸眉眉正将吐司放到加了牛女乃与鸡蛋的蛋液里,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颠。
“我没有不高兴。”半晌后,她声音沙哑的揖出这么一句,继续手上的工作。
褚天义冷哼一声。“-高不高兴不关我的事,不过我要警告-,下次遇见陌生帅哥别急着跟他去吃饭,否则-在外面的名声只会被传得更难听。”他刻薄的说。
迸眉眉放下手中的吐司,转过身面对他,觉得非常委屈。“他不是什么陌生帅哥,他是你弟弟呀!而且他看我痛成那样,还特地去买药给我吃,哪像你!还有外面传的都是假的,你要相信的话我也没办法,反正我行得正、坐得正。”
她的话让褚天义更火大了。“没错!我就是比不上他温柔体贴,那-为什么不去找他?-去找他呀,不需要勉强自己跟我这没心没肺的人住在一起!还有,若没有几分真实,谣言怎么会莫名其妙冒出来攻击-?为什么不去攻击其他人?-既然那么聪明,那-回答我!”他怒吼道,双目被怒火烧得透亮,脖子以上也涨红了起来。
迸眉眉俏脸煞白,气得说不出来,全身不停发抖。
蓦地,她将手上的东西甩下,打开水龙头将手洗干净后,忿忿地走到沙发旁,将她放在桌几底下的东西全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从搬进来后,她的东西就只在背包里进进出出,所以要走也很简单:
“你要赶我走的话说一声就是了,不需要这样羞辱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么惹你厌,要你这样来对我!”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已忍不住的泊泊往下掉。
哭泣的她更生气了,将东西用力的塞进背包里。
她将旅行背包背上身后提起大袋子,流着泪、寒着脸的走向前,隔着桌子怒视他。
“我跟你说,我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虽然现在我要离开这里了,但至少你也算照顾过我,该做的我还是会做的,死亡契约拿来吧,我签完再走。”她的背脊挺得直直的,神态间充满傲气与骨气。
“不必了,人都难免一死,找谁签都一样。”他的语气同表情一样冷。
见他丝毫没有挽留她的意思,古眉眉牙一咬,负气离开这住了一个多月的屋子。
但一站到门外,她又起了一股茫然之感,而这种感觉甚至比一个多月前被房东太太赶出来,举目无亲的站在街道上时的茫然无措感觉更甚。
她用心注意身后那道门内的动静,还是一点声响也没有,他真的不出来留住她?她还以为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至少还有些在乎她的,没想到全是自己一相情愿!
现在都已经那么晚了,她能去哪里呢?
迸眉眉步伐缓慢的走着,虽然想不再为那种人流泪,但心中仍是一片恻然,且心情降至了谷底。
而且她身上只剩刚才买东西时找开的几十元,早知道就该拿一捆钱放在身上。
但这念头随即又被她给丢弃。
她又不是贼,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况且那也不是她的钱,再说她人穷志不穷,他的钱不拿也罢。
独自漫步到社区的小鲍园里,这座新竣工的小鲍园还很干净,由于是届于社区的缘故,并没有游民或流浪汉流连其中的问题,只有几只流浪狗跟她作伴。
她躺在公园的木制长条椅上,放下背包当枕头,看着夜空中稀疏的星。
猛地,有只蚊子在她白细的大腿上咬了一口,她才抓完,手臂又被咬了一口。
她跳起身来,从大袋子里抽出一条唯一的长裤和一件长外套穿上后,又躺了回去,这次好些了,蚊子不再任意侵犯她。
她伸手拉起脖子上阿猫送给她的圣女像项链。
“戴着这项链也不知有什么用,连这种时候都没办法救我。唉,要是-能叫褚天义回心转意来接我回去就好了,待在那张沙发上好过待在这条长椅上,也没有蚊子敢叮我。”她忽然又忿忿不平了起来。
“-评评理,我每天像他老婆一样做三餐给他吃,为他整理家务,为他买衣服、帮他为作品卖个好价钱,还愿意帮他签那张死亡契约,现在他居然说赶我走就赶我走,-说这有天理吗?
“我也只不过是陪他弟弟出去吃个饭而已,而且褚天廉虽然人长得好看、随和又富男子气概,比他强过很多很多,但我可是一点也没有非份之想的,他那大木头也不想想,只要我愿意,有多少人愿意包养我,现在居然还把我赶出来。”想到伤心委屈处,她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我名声坏又怎样?那也不是我显意的,等他跟我上床就知道,我还是个处女耶!他跟其他男人一样,当我是残花败柳、水性扬花,算了,反正我也不希罕,路边随便挑一个都比他强!对吧?小黑。”她问着趴在长椅下的一只黑色流浪狗,-像在保护她似的。
“臭木头,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现在就算你用劳斯莱斯来请我,我都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