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关筱君只觉得头痛欲裂。
歪歪斜斜、跌跌撞撞、痛苦万分,用尽全身气力的梳洗好自己后,她又歪歪斜斜、脸色发青的下楼。
一段短短的楼梯这刻却让她觉得仿佛千山万水、攀山越岭般的艰难。
终于,她靠趴在餐桌上,并不停的发出细微的申吟声,盼脑中的剧痛能稍稍平息。
“你还好吧?”脸色同样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的关守礼问道。
必筱君只能无力的对他摆摆手,没办法开口。
“发生什么事了,你喝酒喝成这样?”关守礼浓眉大皱。
“看你这样,我真要庆幸自己没做这种蠢事了。你该不会是因为我的事才去喝酒的吧?”他狐疑的问。她何时变得这么挺他了?
必筱君只手撑起脑袋,两眼无神。
“为你去喝酒才怪,我比你惨多了还为你喝酒。”她气若游丝的说。
“怎么了?”
想到昨晚的景象,她闭上眼睛。
“你一天到晚跟何中业还有裘琳在一起,就没发现他们两个有什么不对吗?”
见她流露出伤痛,关守礼收拾起注意力,“每天都一样呀,他们怎么了?”
“昨天我跟褚天礼去吃晚饭时,恰巧撞见了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已经背着我在一起半年多了。”
必守礼愕然。“怎么可能?他们只是同事关系,你会不会误会了?”
“是何中业亲口告诉我的。”她又趴回桌上。“我已经跟他分手了,以后别在我面前再提到他的名字。”
他生气的站起身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找他问清楚是怎么回事的。”
“不用了,褚天礼呢?”
她喊住他。
“没见到他,我先走了。”
他大步离开家门。
没见到他?关筱君又撑起脑袋,看了眼腕上的表。
都九点了,他还没出现?她还想问他昨晚是不是他带她回来的,关于喝醉后的事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希望没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才好。
继续趴了半小时,头痛稍退了些后,又被反胃感弄得吃不下东西,她背起袋子赶往办公室去,虽然她已经迟到一个多小时了。
在她出门前的这段时间,褚天礼始终没有出现过,待她到了办公室,才发现他正坐在办公室悠闲的看着报纸。
不知道是否宿醉未退,还是今天的太阳比往常都还要大的缘故,走进办公室一见到他,关筱君的心里就起了股异样的感觉,有点困惑直勾勾的盯着他瞧。
这种感觉真的很诡异,莫非她昨晚对他做了什么?难不成她吐了他一身?
而他只是冷冷的瞧了她一眼,便又回到了报纸上。
小毕显然也感觉到空气中怪异的气氛,不停在两人身上晃来晃去。
必筱君脸色一变,现在她百分之百肯定她是将东西吐到他身上了,瞧他这副仿佛有人欠了他几百万的臭脸。真惨,她谁不好吐,偏要吐到个记仇狂身上!
还是先开口认错好了,毕竟昨晚是他把她扛回家的。
“呃——”没想到她才一开口,他就重重的放下报纸,站起身来。
“我出去一下。”丢下这句话后,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
必筱君当场目瞪口呆。
“筱君姐,你跟……褚大哥是不是吵架了呀?”小毕小心翼翼的问,“今天早上褚大哥来的时候脸超臭的耶。”
必筱君走回自己的办公桌,现在换她摆臭脸了。
真奇怪,他狂什么狂呀?伤心失意的人是她耶!就算她吐在他身上又如何?她都有诚意道歉了呀,他又何必狂成这样?她是吐食物,又不是吐盐酸。
既然他那么不屑她的道歉,那干脆就省起来,她也不是一天到晚闲着没事跟人道歉过活的。
重重的将一叠文件放到面前,啪的一声打开电脑,板起脸不再说话。
小毕很会看脸色,见关筱君这样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生怕扫到台风尾。
“杨姐查到丑女人的住址了吗?”关筱君突然没好气的问。
小毕战战兢兢的回答。“还没,杨姐认为她可能知道我们在查她,所以又跑掉了。”
“她怎么会知道?”关彼君又是一把火烧上来。“真不该听他的话,要是昨天直接去逮她,她哪有那个机会逃走?真是气死人了!这下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她了。”
她愤怒不已,让这个祸害留在世上一天,一定会多一个人受害的!
都是褚天礼,要不是他,她早就将赫筹绳之以法了,现在好了,平白又给了她一个逍遥法外的机会。
才忿忿然的坐进椅中,办公室的铝门就被拉了开来。
她们还没反应过来,闯进来的人便将手中点燃的汽油弹扔向关筱君。
事发突然,还好关筱君的反应还算敏捷,身子一闪就避过了那瓶汽油弹。
点燃火苗的玻璃瓶碎了一地,里头的汽油喷溅开来,瞬间燃起的火焰飞快的吞噬了距离最近的办公桌,使得办公桌上的文件接二连三的着了火。
必筱君扑上前去想制止那头戴渔夫帽,脸戴墨镜与口罩的胖子丢下第二瓶汽油弹,却仍慢了一步,一下子,整间小办公室几乎陷进火海。
小毕不停的尖叫,拿起外套徒劳无功的想灭火。
突然,关筱君发现自己正与一个持刀的歹徒面对面。
“关筱君,你要敢再一直咬着我不放的话,下次就不会只是送你两枚汽油弹这么简单了,哪天恐怕会有子弹在你身上打几个洞,你小心点!”撂下狠话,这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女人收起刀子,灵活的窜出门口逃走了。
必筱君还来不及反应,大火已瞬间燃向墙壁上的壁纸与办公桌上的文件。
小办公室里已经满是火焰和浓烟,小毕被呛得倒在地上,无法呼吸。
“小毕!”关筱君慌乱的叫着,但眼前全是呛人的浓烟与火光,她连门在哪里都已经搞不清楚,没几秒就跟小毕一样,倒在地上。
隐约可听见消防车由远而近的呜叫声。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葬身火窟时,一只有力的手臂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上拉,直拖着她往外走。
直到呼吸到马路上的新鲜空气,她才剧烈的猛咳起来,看见小毕倒在自己身旁缩着身体猛咳,她惊魂未定的爬过去抱住她,激动的全身发抖。
消防队员们将她们抱上救护车时,劫后生的感觉在她炙热的血管里奔流。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就像场梦般的不真实,但残留在皮肤上的高温却真实的告诉她这并不是梦。
她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是赫筹。没想到她竟大胆到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到中途之家纵火!实在是太可怕了,这种人简直就是不定时炸弹,一日抓不到她便是后患无穷。
一只厚实的手覆盖在她抖颤不已的柔荑上,让已如惊弓之鸟的她浑身一震。
她看着那只与自己同样沾染着黑烟的大手,然后望进一双担忧严肃的眼眸中。
“你哪里不舒服?”
褚天礼问道。
“小毕呢?”
她有如惊弓之鸟。
“她有点呛伤,已经送到医院了。”
“严重吗?”
“不严重。”
必筱君这才松了口气。
“我一定要让赫筹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她忿恨不已。
褚天礼放开她的手。
“这不是你处理得来的,让警方去管,你别插手了。”他淡淡的说,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他的心思。
必筱君瞪着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要不是你阻止我去找她,她现在可能已经关在监牢里了,还有可能出来放火烧了我的办公室吗?今天我的办公室会变成这样,你要负一半的责任!”怒火在她的心里狂炽。
她知道自己只是在为受惊过后所产生的愤怒情绪找出口,而不是真的在怪他。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但骂完后她又有丝后悔,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好转头看着车窗外。
褚天礼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必筱君住进医院,警察来问过话之后,刚接获通知的关写后与方翠就仓惶的赶到医院。
一见到坐在病房外的褚天礼,关写后就生气的质问他。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呀?不是叫你好好保护她的吗?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呢?唉!”骂完,他又急忙往病房走去。
“老爷子!”褚天礼喊住他,关写后皱眉回身。“这次是我失职了,为表示负责,我在这里向您辞了保镖的工作。”他道声歉后,遂转身离去。
必写后当场气得说不出话来,怒哼一声后走进病房。
见他横眉竖目、老脸潮红,方翠连忙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
“爷爷,怎么了?”关筱君沙哑的问。她的手臂上吊着点滴,到医院后,整个人顿时产生一股虚月兑感。
必写后又怒哼了一声。
“算我看走眼了!褚天礼那家伙竟然如此不负责任,出了事就畏缩潜逃的孬种,我也才说了他两句,他居然就说不干了,摆摆手就这么走了,真是气死我了!”他气得胸膛不停起伏。
方翠不停的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老爷子,其实我早就看出他不是能交付重托的人了,看他在我们家住了这几个月,什么事都没做,这不就说明了他根本就没有一点能力嘛,您就别气,为那种人气坏了身子多划不来呀!喂!你做什么呀?”她又急忙奔向病床。
必筱君正吃力的撑起自己。
“爷爷,你对他说了什么?你对他说了什么呀?”她焦急的大叫。
“只是说他保护不力而已,这样不行吗?”
必筱君气急败坏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后,竟伸手一把扯掉手臂上的针头。
“这根本不干他的事,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她大叫着要跳下床,立刻被不停尖叫的方翠给抓住。
“你这是在做什么呀?不要乱来行不行呀1”她拼命按住女儿的手,阻止血继续往外流,一边扯着嗓子叫护士。
必写后站起身来,愕然的看着眼前的混乱。
“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你要他回来我马上派人去找他回来行不行?”他试图安抚孙女。
“你这么说他,他怎么还可能回来呀?我自己去找!”她跳下床就要往外跑,幸好几名护士适时进来拉住她,让医生为她注射镇定剂。
打完针,医生不悦的板起脸。
“病人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请不要再刺激她了,请让病人保持平静的休养。”
医生走后,关筱君努力的不让自己睡着。
“爷爷,”她吃力的睁开眼。“你不应该赶走他的,要不是他救出我来,我跟小毕两个早就被烧死在里头了。”
她疲倦的闭上眼。
他走了,完了!他这么一走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也是,受了那么多的冤屈,要是她,她也不会回到这个是非不明的家庭。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
褚天礼与仙仙面对面的坐在咖啡馆中。
咖啡馆里的暖空气趋退了突如其来的噬人冷锋,飘扬在空气中的轻音乐在烦躁的心灵中沁入馨宁。
“你要我注意关筱君,是因为早料到会发生今天这件事吗?”褚天礼淡淡的问道,眉宇间透着冷酷。
出乎意料的,仙仙摇摇头。
“这不严重呀,至少她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什么意思?”他双目中精芒一闪。
仙仙的视线从他英俊的脸庞上移向窗外,眼神变得迷离。
“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死亡契约。”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的目光暗沉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你那么关心她做什么?既然要离开了就干脆点,她会怎样都是注定好的,不是你可以改变的。”她说。“况且你现在还是个人类。”
没有法力的他现在什么也没办法做呀。
“就算是人类我还是有人类的能耐,为你处理纸条上的那几件事可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所以请你别把我当傻瓜耍。”他冷冷的道。
仙仙收回目光,深深的望进他冷酷的眼眸里。
“你真的对她动心了?”这可不太好。
“回答我的问题!”
仙仙眼珠子一转。“我没办法告诉你,不过我跟你保证,她出事的话我一定会头一个告诉你,这样行吗?”
褚天礼的表情像是恨不得将她撕吞入月复。
仙仙飞快的喝完桌上的女乃茶,匆促的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便一溜烟的跑掉了。
褚天礼心头一阵烦躁,随后也离开了咖啡馆。
***
出院后,关筱君和小毕还有办公室的同仁们一起努力的整顿满目疮痍的小办公室,连曾接受过中途之家帮助的人们也都回来帮忙。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大部分资料与储存在电脑中的档案,全因这次的纵火而付之一炬。
幸好在警局上班的杨姐义务性的为他们重建了大部分的资料库,及寻求帮助的人主动回来重新填写资料,这才免去为烧毁的资料焦头烂额之虞。
发生了纵火案,原先租赁小办公室的屋主也不敢再把屋子租给关筱君,将保证金退给她并请她另觅所在。
必筱君并没有为办公室的事烦恼太久,也不知是为了弥补她还是什么的,关写后主动捐出名下一栋三层楼透天厝给她当作办公室,这个新办公室足足比之前的小空间大了三倍有余,而且一口气多了两层楼,对总是小而美的中途之家来说,空间是绰绰有余了。
一个多月过去了,关筱君和小毕几个义工终于将原本空无一物的透天厝给整理的像个办公室,当然,买办公设备的资金也是由关写后捐的。
“筱君姐,你还没有跟爷爷和好呀?”小毕边吃饭边问道。
中午,她与关筱君坐在安装了新暖气的气派办公室里,吃着便当之余好奇的发问。
今年的冬天并不会很冷,而为了省电,她们的新暖气也无用武之地,两人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一点也就不怎么冷了。
必筱君没说话,默默的吃着饭。
小毕扁着嘴瞥了她一眼。
“筱君姐,你怎么都不说话?从医院回来后,你的话就变得好少。”她忧虑的戳着饭盒里的米饭。
“我没怎样啦,吃你的饭。”关筱君头也不抬的说。
小毕干脆放下筷子。“我知道你会这个样子,一定跟褚大哥有关,不如我们去把他找回来好不好?没有褚大哥在,我觉得好奇怪,而且他把我们从火场里救出来的,我都还没跟他道谢——”
“不要说了!”关筱君突然生气的用力往桌上一拍,小毕吓得倒抽口气,马上噤声不语。
必莜君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抚自己的情绪。
“是他自己要走的,如果他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她努力不将伤害显露在外。“再说,他本来就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他迟早会走的,所以以后你别再提起他了,我不想听。”说完,她重新拿起筷子,食不知味的将饭莱往嘴里送。
她以为他会回来的,在医院的时候,她真的以为他不会无情的将她一个人丢下,至少会回来看看她恢复的如何。
出院后,她以为他会到办公室看看的,至少也会关心一下中途之家今后将何去何从,不会那么狠心的不闻不问。
可是她放弃了那间小办公室,搬到这里,施工、布置、装潢、整理,一个多月了,他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了,这个认知不知为何,比她发现何中业与裘琳背叛她时的伤痛竟然不相上下。
他的无情真是太伤人了,他的逃走同样令人觉得心寒。
算了,走就走吧,她早就巴不得他早点走了,她一点也不在意。
邮差到,小毕签收了一个国际信封袋。
“筱君姐,你的。”她将邮件递给关筱君。
必筱君接过后,看了眼寄件人姓名,连忙将之拆封,拿出里头的资料,推开饭盒,专注阅读外文文件,愈看脸色愈发苍白。
她丢下文件,连忙拨了国际电话,接通后又说了一长串英文。
她说得又急又快,小毕听得模模糊糊的,隐约听见褚天礼的名字不时出现在其中。
“筱君姐,你刚说了什么?是不是有关褚大哥的事?他出了什么事吗?”关筱君挂了电话后,小毕急急的问道,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必筱君沉默了几秒后,动手收拾文件。“没什么事,跟他无关。”
“可是我刚明明听见你在说褚大哥的名字呀?”
“你听错了,真的跟他没关系。”她将邮件放进抽屉里。“你快吃一吃,吃完后跟杨检察官确认一下下午拜访他的时间。”
明知她是故意岔开话题,小毕也无可奈何,只能不情愿的应声说好。
必筱君打开电脑,但心思却飘到别处。
小毕猜得没错,那文件是她托国外的朋友帮她调查褚天礼的资料,事实证明褚天礼并没有说谎,他的确是蕾丝国的人,而且世代为皇家侍卫。
而他之所以会离开蕾丝国,是为了完成一年的修行训练,待时间一到,他将会回到蕾丝国与国王的侄女结婚,朋友还细心的附上照片,而照片中的女孩她曾见过,就是曾到关家找他的那名叫仙仙的美丽女孩。
原来他们就要结婚了,难怪那女孩会如此不避嫌的跟他到了台湾,还长时间待在他的房间里。
她一定很爱他,所以才会不远千里的跟着他到台湾来。
而关筱君不明白的是,当她询问褚天礼时,为何他不承认仙仙是他的女朋友?还是她自始至终都误会了,她的确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他的未婚妻!
也许是一年的时间到了,他迫不及待的带着她回蕾丝国结婚去了,难怪他要不声不响的走。
她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混乱摇散。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应该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在心里警告自己。
只是愈是叫自己不要想,她的注意力就愈无法集中,心情烦躁至极。
“筱君姐,你可以去看看张太太的伤势好点没,她女儿刚打由话来说她妈妈已经醒了。”小毕看出她无心于工作,而体贴力说。
张太太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一直不愿意对先生提出告诉,没想到这次被打到住院,差点醒不过来,总算寒了心,求助于中途之家。
必筱君点点头,拎着包包离开办公室。现在她最需要的便是让冷空气冷却一下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