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声麟麟……
“啪”一声,马鞭抖在空中,车轮滚过,扬起漫天红尘。
河南的官道上,两匹骏马拉着一辆木车奔驰着,车上坐着一个健壮的青年,他抖着马鞭吆喝着,熟练的赶着马车在曲折的官道上匆匆而过。
这是雪后初晴的时候,本来挺平的大道经过这场大雪之后,立刻变成泥泞不堪,虽然经日光照射,但是灰尘可免不了,那两匹马都是灰色的一片,赶马的少年也是一身尘沙,和着汗水,简直成了泥人,
“劈啪!”他右手一鞭,腾出左手松开胸前的扣子,露出健壮的胸肌,任凉风吹拂着,但不清片刻,他的胸口又成了灰色。
车又转了一个弯,前途尽处出现一个村落,他抖了抖缰绳,放缓了马有,掏出一条肮脏的手中抹了抹额头,喃喃自语,“还有一站,还有一站就到了”
马车走进了村落,他熟悉地往左一转。停在一家“老牌福禄栈房”前面。
栈房门口出来一个中年胖子,大叫道:“慕小扮,辛苦你啦,货来了吗?”少年把马鞭向车厢一指道:“招呼人来搬吧!”
中年胖子道:“慕小扮,快下来洗个澡吧!牲口让咱们来料理!”
少年道:“不打紧,我先料理了牲口再洗澡。”
笑了一笑,中年胖子道:“徐老板不知那来的好幅气,雇到慕小扮你这种勤快的帮手——”话落,进去唤人来卸货。
马厩中,少年一面挥着刷子洗着马身,一面喂着草料。
然而,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把右手的刷子丢入马槽,却把一束草料抛入水桶,但他仍毫无所觉。
双目茫然望着窗外,喃喃自语:“慕天雕啊!慕天雕,这马夫的生涯还有十二天就要结束了,只要,只要他老人家一来——”
他嘴角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一伸手,却从水桶中抓出一把草料来,不禁哑然失笑。他拍拍洁净的马身道:“我自己也该去洗个澡了!”
“慕天雕,慕天雕,吃饭啦!”
慕天雕一面抖着头发上的水珠,一面把头发挽在顶上,应了声走出来,迎面而来的-子啧啧赞道:“好俊的小伙子。”
慕天雕没有表情去跟着他走到饭厅。
桌上大鱼大肉,香气溢然,慕天雕风尘仆仆地奔了一整天,也着实累饿交加,风卷残云地吃了四大碗,轻轻放下碗筷-
子笑道:“慕小扮,再吃一碗。”
慕天雕道了声:“饱了”迳自离席。
桌上全是粗豪汉子,从来没有什么礼节客气,大伙儿仍然大吃大嚼。
慕天雕走出饭厅,缓缓踱到街心。
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这小村中炊烟袅袅,西天红霞遍布,彤云如飞,随风吹来阵阵烧松枝的清香,那令人心神俱醉的清香把慕天雕带入了童年的回忆……
口口口口口口
江南的春天,杨柳摇曳,燕子斜飞。
花园里,桃李争艳,百鸟竟鸣,轻风拂着花朵,蜜蜂儿在摇晃的花朵上绕来转去,慕天雕就生长在这大花园中,
“大哥哥,你在那里?小花猫把我的纸鸳扯破了,你来帮我贴一贴啊”
娇女敕的童音响着,园门闪进来一个小泵娘,灵活的眸子闪动着,顶上一双辫子跳动着,春天像是在她的小脸上活跃了。
慕天雕一面整着她弄皱了的衣衫,一面补贴风筝。
于是,小泵娘由衷的笑了,她真高兴有这么一个无微不至的大哥哥。
“小玲快进屋去,妈妈刚才叫你呢!”慕天雕一面贴着风筝,一面正色地说。小玲拍拍身上的灰土,像一只蝴蝶般跑了进去……
口口口口口口
慕天雕靠在墙角上,嘴角上露出温声的笑容,他凝视着如火的红云中霞光万道,渐渐,他的笑容治失了,他的脸上像罩上了一层冰霜,令人望而生寒。
他眼前,那满天红云变成了满天火光,浓烟弥漫着,楼阁塌崩声,巨大的火舌,腾跃着,飞闪着,吞噬着,然后,这一切如幻景般烟灭了,剩下的是一片空白,无穷无尽的,茫茫一片的。
他痴然皱眉苦思,那片空白却是越来越大,终于占据了整个心灵,他一迷影子也找不出来。
“唉!我呆想些什么呢?还有十二天,他老人家就要来了,这次他一定要告诉我的。”天色渐渐暗了,他又缓缓踱回栈房。
夜深入静的时候,栈房里四周传来阵阵鼾声,慕天雕安祥的躺在床上,忽然他像一只狸猫般的爬了起来。
他斜望了望窗外的月亮,时间一点也没有错,三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夜到了这时候他就自然而然的醒来了。
他小心翼翼在窗门上贴耳听了一会,然后满意的坐回床上。
月光斜进窗门,正照在他的床边,他,竟如一个和尚般趺坐入定在床上哩!
东方旭日初升,早超的农夫已成群在田里工作了。
慕天雕吃过早餐,从客栈走到后面的田埂上,他坐在微湿的石头上,从镶里掏出一本书卷来。
凉爽的晨凰拂着,慕天雕翻开书卷,立刻聚精会种的看下去。
他从害卷中抽出一张像地图的东西,看了一会,口中喃喃自语:“大难滩——大难滩……”忽然,一个小泵娘的声音从树后传来:“阿嚏——我且休息一会儿!”
慕天雕从树孔中望去,只见小泵娘年约十六七岁,脸颊娇红,模样儿十分可爱。小泵娘忽然又叹了口气,轻轻道:“怎么辨呢?……”慕天雕不禁有些好奇。仔细地从侧面看去,只见小泵娘轻轻从背后把瓣子拿到手中,忧愁地玩弄着辫子。
小泵娘黛眉微盛,低声自言自语道:“怎么辨呢?要是给师哥抓回去……唉!怎么辨才好呢?”
慕天雕不禁大是惊奇,他悄悄地偷听下去。
泵娘玩了玩手中的辫子,忧愁地呆望半天,那神情就像求天帮忙的模样,令人见而生怜。
饼了一会,她脸上忽然绽开一迷笑容,轻声自语道:“对啦,我可以雇一辆车,一方面躲在车里,一方面也比跑路要快得多,只要——一跑到水口,哼,我就不怕啦!”刹时间,她像一切问题都已解决,欣喜地逗着草中的小虫儿玩。
蓦然,她又哎哟叫了一声,慕天雕偷偷望去,只见地花容失色,目瞪口呆,半天才悄声道:“我——我身上没带钱,怎么办呢?”
慕天雕瞧她那神情,心中也暗暗替她着急起来。
“呀!我真笨!”她忽又叫着道:“我雇一辆车,央求那赶车的先上路,到了水口,要大哥付钱不就得啦”
慕天雕在树后一听,险些也拍褪大叫:“我真笨!”
“啪”,他手中的书卷跌落地上,姑娘咦了一声,四处看了看,却不见动静,她也就不再不注意。
饼了一会,她又盘算道:“那赶车的要是年纪大的,我就叫他‘大叔’,若是年纪轻的,我就称他一声‘大哥’。
慕天雕听她说得有趣,不觉的一个温声的笑容挂在他的嘴角上。
“喂,赶车的大哥——”慕天雕吓了一跳,连忙看去,原来那小泵娘仍在自言自语:“我要赶着上水口去,你的车能不能载我一程呀?”
“他要是说:‘成啊!你出多少价钱?’我就说:‘没关系,多少随便你。’要是他不急着要钱,我就乐得不提钱的事。”
她认真的温习了一会,又自语道:“要是他说:‘你先付钱吧”我就说:‘嗯,没关系,我到水口再给你!”
她把前后想了一遍,觉得这番话问答得天衣无缝,于是满意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拍拍衣裙上的灰土。她口带笑容的朝村子有去了。
慕天雕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才警觉到自己的书本掉在地上,上面已沾着好些泥土了。
口口口口口口
栈房里,人声吵杂,卸货装货的忙得不可开交,慕天雕斜靠在屋角看着他们忙碌。一个伙计拿着两瓶酒走过,叫道:“慕天雕,要不要来一杯?”慕天雕摇了摇头。
“刘胖子,刘胖子……”门口一个粗嗓门叫着。
胖子正在忙着指挥伙计运货,叫道:“干什么?谁叫我?”门口那人道:“是我,老吴。”“老吴找我干什么?咦——”显然他瞧见了什么新奇的事物。
老吴的声音:“今天你们这有没有车去水口?”呵了一声,刘胖子还:“可是这位姑娘要搭车?’“正是,她急着要去水口”
“这个我可作不了主,货车搭客是他们赶车的老哥的外快,全要看他们肯不肯了。喂,姑娘,你请进等一会,我去帮你问问。”
栈房里吵杂不堪,谁也没有听见刘胖子和老吴在外面说什么,只有靠在墙角的慕天雕,他一字一句的全都听见了。
刘胖子和老吴挤进来,后面跟着那个小泵娘。
刘胖子向一个小伙计道:“小余,你去把赵老三和王胜唤来,他们二人正是要赶车去水口的,他们多半在对门酒店里。”
小泵娘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伙计们忙忙碌碌地出出进进,颇觉有趣。
饼了一会,伙计小余跑了回来,后面跟着四五个彪形大汉,前面两人慕天雕认得,正是,赵老三和王胜。后面几人也都是马夫,想来是听小余一番胡言乱语。跑过来凑热闹的。刘胖子道:“老赵,明天你不是要上水口吗?这位小泵娘想搭乘你的车,你瞧——”赵老三摇摇头道:“胖子,我车上堆得满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刘脖子道:“那么,老王你呢?”
像是有点醉薰薰的,王胜瞟了小泵娘一眼道:“你出多少钱?”小泵娘眨了眨大眼睛,像背书似的说:“没关系,多少随便你!”慕天雕听了,想起她刚才在田埂上的自问自答,不觉哑然失笑。
王胜搔了搔头,小泵娘紧张地望着他,看会不会说出“先要钱”的话,那知王胜却道:“好吧,明儿清晨,你到这儿找我吧!”
小泵娘高兴的转头对老吴和胖子道:“谢谢你们啦!”
她这一转身,王胜和赵老三齐齐叫吓一声,倏然脸色大变,王胜急道:“不,不成。咱们不能搭这位姑娘……”
话落转身就走。
刘胖子叫了两声,两人理也不理。
老吴叹了一声,回头望望刘胖子。
刘胖子向随赵、王二人同来的几人道:“小方,你们三人要到下半月才出马,闲着送这小泵娘一趟如何?”
那三个人望了望小泵娘的背,忽然脸色大变,大叫道:“不成!不成!”话落,也是掉头而去。
刘胖子吃了一惊,不禁莫名其妙?
忽然,“哇——”的一声,小泵娘竟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好几个伙计围了上来,一看小泵娘,齐都脸色大变。
小泵娘坐在地上哭得甚是悲切,刘胖子看了不忍,道:“小余,你再去把苏全他们唤来……”
一个伙计上前在刘胖子耳边嘀咕了一阵,刘胖子望了望小泵娘的背,竟然也是脸色大变,急得直搓手。
小泵娘哭了一会,抬起头来一看,刘胖子正在和那带她来的老吴低声说话,竟是没有一个人理她,不禁又低头哭了起来。
慕天雕冷眼看看这一切情景,不由移动脚步走过去。
冷冷瞧了刘胖子一眼,慕天雕回头对小泵娘道:“喂,姑娘,我送你去水口。”
喜悦地抬起头来,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小泵娘道:“你……你送我去?”
慕天雕用力的点点头。窗外的风吹着他的衣袖缕缕飘摇着。
背后刘胖子叫道:“慕天雕,不成!”
“为什么?”
“大后天你要赶车回清坊。”
“大后天还有三天时间,我赶得回。”
“不成——”
慕天雕抬起双眼,冷冷的盯住刘脖子,刘脖子忽然感到一阵不自在,嗫嚅道:“你自己瞧……”
话落一指着小泵娘的背。
慕天雕一看,只见小泵娘的背上衣衫绣着一朵梅花,他心知这其中必有蹊跷,但是他就是不肯出口相询,索性装着完全不知道的样子,不在乎的笑了一声。
脸上樊色,刘胖子急道:“慕天雕,你不知道……‘神拳金刚’……”
慕天雕理也不理,转身道:“小泵娘,我送你到水口。”
话落,转身就走。
小泵娘叫道:“明天清晨么?”
停来,慕天雕简单的道:“现在。”
慕天雕坐在车上,小泵娘坐在车里,两匹骏马,轻嘶着。
刘胖子拉着王胜和赵老三从对面酒肆中跑出来,他身上的肥肉随着奔跑的脚步一起一伏的颠动着。
“喂,慕天雕,等一下”慕天雕缓缓回过头来,王胜和赵老三已带着一身酒气而至。王胜道:“慕天雕,这祸可闯不得啊!”
慕天雕歪着嘴应了一声。
赵老三大声道:“慕天雕,何必惹这种事?”
笑了一笑,慕天雕道:“哦,是吗?”
王胜和赵老三相对愕了一会,正要再开口——“劈啪——”慕天雕的鞭子抖在空中,马匹轻嘶一声,车轮开始转动。
王胜果呆望着,赵老三往地上吐了把口水,道:“慕天雕这小子我早就知道他非吃大亏不可,哼,这回……”
空中只剩下一卷黄尘。
不出半个时辰,一匹快马冲进了村子,一直冲到了“福禄栈房”门口,马上三人才猛一抖缰。
马儿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那么快的冲势就定下来了。
马上一个英挺的少年,虎臂熊腰,他抖着马鞭,大喝道:“喂,栈房里的汉子都给我滚出来”
赵老三和刘胖子对望一眼,脸色齐变。
赵老三道:“祸事了……神拳金刚……”
马上少年又喝道:“干嘛,不出来么?”
连忙跑了出去,刘胖子道:“大爷有何吩咐?”
马上少年道:“听说刚才有个背绣着梅花的姑娘在你们这儿雇车是不是?”刘胖子嗫嚅道:“是……是……”“雇着车没有?”“有……有个新手……不知大爷的……”“我问你雇着车没有?”“雇着了……”
“刷——”的一鞭抽在刘胖子的头上,少年大怒道:“该死,混帐——往那儿去了?”双手抱着头,向前指着,刘胖子嗫嚅的道:“那边……那边……”
马上少年一夹马,扬鞭如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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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得得,慕天雕把马鞭交到左手上,右手在车座旁拿起一顶风帽,斜斜戴在头上。
她一直没作声,他也一直没讲话,只是心中盘算着:“神拳金刚?神拳金刚是什么人?他和这姑娘有什么关连?”
“这小泵娘一个人在江湖上跑,也不知是什么路数?”
马车在上路上奔跑着,摇晃着……
蓦然间,他的耳朵里发现了一阵马蹄声,虽然还远得很,但他已意识到怎么回事了。“喂!泵娘。”车内没有回声。
他回头轻轻的掀开门帘,又叫了声:“喂!泵娘。”
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小泵娘一惊道:“什么……”
沉吟了一下,他才道:“可有人要追赶你?”
小泵娘瞪着眼,点点头。
慕天雕哦了一声,道:“那就是了”
他回身勒住了缰绳,顿时马奔得更快了,
两匹马都是上选之驹,这时放开蹄来,只觉路旁的景物飞快地向后倒退,然而马车上的慕天雕,脸色却愈来愈凝重了。
他的听觉告诉他,后面的马愈来愈近了。
“哼,这家伙的马好快……”
前面路转出,出现分岔两道,慕天雕知道左面是通水口,右面却是一个荒岗,直达林汾。
冷静地盘算着,慕天雕暗忖道:“虽说这小泵娘要到水口去,但这路上一路平坦,无路躲藏,只怕不到半路就会被后面的赶上,倒不如……”
想到这儿,猛可回身道:“姑娘,后面追骑已近,若是直奔水口,非让人家追上不可,咱们先往林汾方向去再说……”
话落,马车也已到了分岔路上,慕天雕一抖缰绳,马匹一声长嘶,带着庞大的车辆一个急转弯,走上右面道路。
慕天雕偏着头倾听了一会,后面的马蹄声又近了些。
他忽然有点烦躁地猛抖一鞭,发出轻脆的一响。
他想是实在憋不住,终于回头问道:“姑娘,你可知道‘神拳金刚’是什么人?”他心中暗暗解释:“我可不是怕他才问的。”
车中传出温柔的声音:“他——是我师哥。”
慕天雕愕了一愕。手中缰绳不觉松了一些,马有也缓了下来。
“得得得——”背后的蹄霉终于清晰了,这回连车上的小泵娘也听见了,她惶恐地从车厢中往后望去,却看不见什么。
忽然镇定下来,慕天雕沉声道:“姑娘,抓紧座椅,咱们要加速了”
“劈啪”“劈啪”皮鞭抖在空中,马儿展蹄全速奔驰,慕天雕弓着腰,全神贯注,迎面而来的风把他的衣襟吹向后方,在空中魔魔作响。
小泵娘坐在车中,紧抓着椅靠,她感封十分紧张,但那紧张中却夹着一迷说不出的兴奋,这使得她的心不住跳着。
“他,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帮我?”
她开始想到这奇怪的车夫。
“他不怕么?他并不是不知道神拳金刚呀?——他刚才还问我的。”
拂了拂鬓边的散发,姑娘肯定地,结论地暗道:“不过,他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才会如此的帮我……”
泵娘悄悄掀开一角门帘,偷偷注视这奇怪的车夫——
只见雄伟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衣袂飘动着,却增添了几分粗犷之美,姑娘斜着头,从侧面望去,歪斜的风帽下,瘦削的脸宠构成动人的线条。
她这时才发现这赶车的竟是如此俊逸,她心中对他突然产生了无限的好感。“他也会武功么?不然他怎么不怕?”
“不会的,一个赶车的怎么会武功呢”蓦然,她听到了更清晰的蹄鼙传自车后,她往铎一0I。顿时大鸣起来:“喂,赶车的大哥,是我师哥……吓神拳金刚”,……迫来了!”姑娘喊得惶恐,慕天雕不自觉单眉一扬,暗暗冷笑道:“‘神拳金刚’是什么东西?不过,他没有出声,只用力抖出一鞭。
忽然,他回头道:“你会不会骑马?”
“会。”
“那好,你坐到前面来”
话落,自己往右挪了挪,让出座位,姑娘依言上前,和慕天雕并肩坐在车前板车上。慕天雕道:“咱们的马虽不差,可是拖着一辆大车就跑不快了,所以——你先骑到马上去……”
应了一声,姑娘轻轻一跃,身形就跨在马背上,大风把她的秀发吹得在空中飘扬,姿态美极了。
怔了一怔。慕天雕暗道:“姑娘既是‘神拳金刚’的师妹,自然是会武功了”
他猛然一抖马鞭,一手把马上的辕木放开,一手扯着皮带。大喝一声,皮带啪地被扯断,他身形如一只飞鸟般上了另一匹的马背。
小泵娘见他一跃而至,大喜吐道:“大……大哥,好本事”
慕天雕猛觉一股温声在心里升起,心中一阵子迷糊。
车虽然月兑离马匹,但是速度不减,仍然跟在马后疾滚,但是车越滚越慢,马速越来越快,刹时就远落背后。
两匹马月兑离拖车,果然轻松得多了。
小泵娘回头看了看,叫道:“师哥已赶近了——”
慕天雕不答,抖手两鞭抽在两匹马臀上,两匹马长嘶一声,拼命前奔。
呼一声,转过一个小弯,前面一座小山元立,慕天雕叫道:“往山上跑。”
两人纵马上山,那山虽是不高,形劳却甚险绝,慕天雕从小径中一拉马,猛然跳上一块大巅。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块虎形巨石巍然当头斜出,正罩在底下惟一的山径之上,不禁心中一动,转身道:“姑娘,你先有一步,我马上就来。”
小泵娘怔了一怔,但仍是依言纵马前有。
正有间,忽然耳边一声巨响,她吃了一惊,回首一看,只见刚才所经处烟尘弥漫,她拉马跳上一块高石,俯望之下,不由大感惊奇,刚才所经狭径,这时竟然被一块巨石封死在那儿。
正自奇怪,耳后蹄声响处,慕天雕悄然而来。
她惊喜的问道:“是你弄的么?”
慕天雕不答,挥鞭道:“我们快到那边林子去。”
两人藏妥了身形不久,但闻马嘶之声,原来是“神拳金刚”被巨石阻住,但不一会,只见一条人影腾跃而起,跃上巨石。
原来“神拳金刚”舍马施展轻功而上,他站在苴石上四周望了望,大声喝道:“那赶车的汉子听着,再不滚出来,可莫怪小爷手辣心黑。”
这“神拳金刚”年纪虽轻,内功却似极为高强,他的声音凝聚不散地直送出去。近处树木被震得簌簌而动。然而四周却是毫无动静。
他再次大喝道:“师妹,出来!”
藏身林中的慕天雕忽觉身边的姑娘全身震了一下,他转首一看。只见她脸色苍白,似乎极是害怕。
“神拳金刚”见无人理睬,一跃而下,往左边搜了过去。
“喂——你究竟会不会武功?”她忽然带着迷惑地低声间。
慕天雕也不知听真没有,茫然的摇摇头。
他心口相商的想着:“他老人家一再说不许我显露,隐藏了两年另三百五十三天,没有一个人发觉,难道还有十二天就忍不住么?”
“可是——他老人家也曾一再地说,扶弱抑强,应当仁不让而为,那么这两者冲突的时候我该选择那一,样呢?”
“我若冒然出手,要是给他老人家惹来麻烦,那——真是不堪设想。”
“不过,我看着这小泵娘让那家伙捉去么?”
皱着眉,心中难下决定,慕天雕忽然自私的想道:“对了,这可是人家门派中的私事,我若硬插一手,倒是犯了武林大忌,我何不——”
这时,忽然那两匹马高声长嘶,在右面搜索的“神拳金刚”立刻扑过来。
慕天雕手心冒着冷汗,不过他知道,这不是因害怕出的汗,而是为他刚才那一番思想而大感尴尬。
忽然身边的小泵娘凑近来悄声道:“你,你快走,我出去——”
慕天雕只觉秀发拂面,如置身幽兰之中,他凛然而惊,暗忖道:“慕天雕啊,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哩,虽说你是怕替师父惹上麻烦,可是……你若是真的有此意的话,师父要你这种徒弟干么?”
“神拳金刚”愈来愈近了。
忽然,一条人影如鬼魅一般跃上岩石,正在搜索的“神拳金刚”吃了一惊。
猛然抬头一看,只见那人叉腰站在石上,一块破布蒙着脸,身上衣服也褴褛得很,但却令人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
“神拳金刚”正思索此人是谁,忽然心念一动,大声嚼叫道:“你是那赶车的小子么?”蒙面人不答,吸了一口气大声道:“‘神拳金刚’报上名来。”他的声音隔着布传来,辨不出他真实的口音。
炳哈大笑,“神拳金刚”诧异道:“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么?”
双目一翻,宛如未闻,蒙面人大声道:“‘神拳金刚’报上名来!”
“神拳金刚”仰天狂笑,忽地面色一沉,厉声道:“白元仲,听过吗?”
用力摇了摇头,蒙面人道:“没听过!”他心中暗暗得意:“看看是你狂,还是我狂?”四下望了望,说道:“你是有意架梁子了?”
蒙面人想了想。用力点点头。
“哼,不知死活的小子——”白无仲怒骂着,身形已如一阵旋凰般扑了过来。他左手如戟,右手如扇,由外向内一齐功到。
蒙面人正在作狂态逗怒“神拳金刚”,这时见他来势惊人,心中竟是一慌:“我该用那一招呢?躺闪还是还攻?……”
只见他双足有立地面,上身前后一晃,猛然往左一折,“神拳金刚”左手的二指,右手的一掌全都落了空,呼的一声,也落在岩石上。
惊诧地盯着他面上的蒙面中,白元仲暗忖道:“这人是谁?我先还怀疑他是赶车的小子呢!”
蒙面人一闪而卸敌势,双目射出异样的光辉,他仰首暗暗盘算:“然后,我该用那一招才好呢?师父说过,不知敌人底细时,要先逼出他是那一派的,再想法致胜,我且试他一招看看。”
左手一拳挥出,蒙面人身形滴溜溜一转,右掌横抹过去,姿势怪异已极。
“神拳金刚”陡然一惊,一招“荷蒲飞鸾”斜退半步。
蒙面人并不追击,却垂下双手暗中思索:“这家伙既用‘荷蒲飞鸾’避我这式,大概不出华山、嵩莱、元江三派的了,再试他一招!”
只见他身形-然前跌,十指如爪抓向敌人,却是最普通的“大鹏展翅”之式。
“神拳金刚”何等老练,大喝一声,一连三拳捣出,蒙面人连退三丈,才勉强躲过,但他心中暗喜道:“他既用‘云龙三现’来破我这招,必是华山或嵩莱派的了,我再试他一招
手臂不动。蒙面人猛然跨出两步,左脚飞起直踢对方“公孙”穴,右掌忽然一翻按下,势若闪电。
“神拳金刚”左掌一撩。欺身而进。
蒙面人退了两步,大叫道:“你是华山派的?”
“神拳金刚”既占先着,岂容他罢手,厉声道:“是又怎样?”话落,手中连施杀着,他内功果真不弱,掌招之间呼呼生风。
蒙面人却连施怪招。极其美妙的一一闪过,但是显而易见的,蒙面人身法窒滞,并不十分流利连贯。
十招一过,蒙面人却是愈来愈顺手,举手投足间莫不妙绝。
“神拳金刚”暗忖道:“这家伙是什么人?瞧他身法分明是个雏儿。可是招式却如此了得,我白元仲威名满江湖。难道连个雏儿也收拾不了?”
他急怒之下,掌上愈来愈重,风啸之声也愈来愈紧,那知蒙面人的掌力也愈来愈强,招式也愈来愈快,白元仲大喝一声,十成功力施出。
心中愈来愈不想打下去了,蒙面人暗急道:“再打下去,收不了手怎么办?难道我第一次舆人动手便要闹出人命?”
招式愈来愈快,掌力却愈收愈弱,蒙面人蓦然大喝道:“喂,停手……快停手,咱们不要打了”
白元仲恼怒异常,那肯放手,一连三拳猛攻而至,蒙面人退了三步,退到了岩石的边缘了。
忽然带着央求的声音道:“‘神拳金刚’,你走吧!咱们不打啦——”
白元仲怒哼一声,鼓足十成功力一推而至。
蒙面人眼中闪过一迷恐惧的神色,忽然闭上双眼,也是双掌推出——
“蓬——”一声,夹着女人的惊呼声,白元仲惨叫一声,整个身躯被打出了丈余,躺在地上不动了。
口口口口口口
慕天雕坐在酒肆中,他一口气喝了五杯烈酒,他的心现在还不住跳着,他双眼注视着桌上的叉烧肉,红红的,有些像血的颜色,他猛的感到一阵恶心。
他茫然的伸出双手,粗厚的皮肤,宽大的手掌,他下意识的凑近鼻尖上闻闻它有没有血眶味。
“唉——”他心里面在长叹:“他太脓包了,我没想到……”
棒座上两个镖师模样的粗汉,谈论之声愈来愈高,打断了慕天雕的思想。
“……嘿!‘武林三英’的小么给人宰了……”
“老叶,你瞧谁有这么大能耐?”
慕天雕心中一震,他虽不知“武林三英”是那三个人,但是这“武林三英”的名头,他可是常常听人谈起,据说这三人乃是武林公认的年轻高手。
他忍不住上前问道:“请间,‘武林三英’是什么人?’
镖师以为他是多巴佬好奇,就笑道:“那是三个本价极大的人。老大叫做‘铁笔秀士’曾卓,老二‘追云狒’朱通宇,老么是——”
他喝了一口酒。续澄:“‘神拳金刚’白元仲。”慕天雕几乎惊叫出声,双目中射出奇异光彩。
慕天雕万万没料到“白元仲”竟是武林三英中的人物,他心中感到一阵迷茫,分不出是喜悦还是害怕。
“是他?……竟是他?……”他哺哺自语,竟忘了身在酒肆。
镖师惊问道:“怎么?老弟你认得白元仲?”
陡然一震,慕天雕忙支吾道:“没有,没有,我……觉得这……名字好熟!”鳔师奇异地望了伙伴一眼,慕天雕己带着醉意踉跄付钱,走出了酒肆。
镖师的目光跟随着他,直到看不见。
口口口口口口
天色渐渐暗了,荒野官道上没有一个人影,慕天雕扯开襟幅,任凉风拂着他火热的胸瞠,白天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情景又印入眼帘——
山风吹着,他站在岩石上,呆望着丈外地上的尸身,蓦然之间,他的血液像是凝结了,胸门中像是塞着一块大石头,逼得他透不过气来。
饼了半晌,他突然意识到:“呀,我杀了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幽香冲进他的鼻子,一双温暖的手轻轻从后面替他除去了脸上蒙中,他一回头,正碰上那一双清亮的大眼睛。
那真是值得记忆的一刻,小泵娘瞪大了眼睛,稚气中带着一种奇怪的严肃,似惊似怨地看着他。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又像是极其自然地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费力地道:“我——我不该,杀了他——”
他偷偷看她的脸色,见她凝视着地上的尸身,小嘴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
然而,瞬息之间,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地那苹果般的小脸颊落了下来,一滴落在石地上,另一滴落在他手背上。
一阵激动,他紧捏着她的手,反覆地说道:“我不该杀死他……我不该杀死他……”她大叫道:“不——不!”她看看他的脸孔,用力的摇了摇头,又镒:“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突然,她倒在他的怀中大哭起来,他不知所措地,让开也不是,闪躲也不是,一阵慌乱的结果,反而紧紧抱住她。
他诧异地想着:“她不是说被这师兄逼得走头无路么?怎么又哭得这么伤心?”
微风吹起她的秀发,轻轻地拂着他的下颚,一阵少女的幽香散发在空气中,怀中的小泵娘稚气地把眼泪抹在他的眉头上,悄悄抬起头来,蓦然之间,那双红红的大服睛下绽开了一个娇羞的笑靥。
他有些迷糊了,于是跟着也一笑,小泵娘却道:“咱们快走吧!”
他看了看地上的尸身。轻叹一声,抱起小泵娘,牵着那两匹马。心不在焉的走下山来,他心中一直想不通的是:“干么她又哭又笑?……她笑起来,模样儿真好看”
“我真不明白,我杀死她师哥,她究竟是喜欢还是气愤……”接着,他自作聪明的判断忖道:“也许都有一点儿。”
直到走下了山,他才想到大白天抱着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实在不妥,低头一看,这小泵娘竟睡着了。
慕天雕沉醉在这些思维中,马蹄有规律地敲在地面上,他不时下意识的抖出一鞭,“劈啪”之声在恬静的夜空中清越地送出去。
于是,他接着想下去——
他抱着怀中的小泵娘,牵着马匹。一直走回到路上斜停着的车厢,幸好这一路荒凉,并没碰到有人。
等他把马车修好,开始扬鞭发动的时候,小泵娘才醒过来,她有些慌张的自语道:“咦,这是什么地方?”
蓦然,她发现这是在那辆马车中,于是她掀起布帘,悄声道:“喂!大……大哥,咱们上那儿去啊?”
拍了拍袖子上的灰鏖,慕天雕回答道:“当然是到水口去呀!”
小泵娘喜道:“你这个人真会装,那么好的武功却假装是赶车的,我瞧你必是高人子弟……对啦,你叫什么名字?”
“慕天雕,你呢?”
“我叫姜婉。你还没说你是什么名门子弟呢?”
慕天雕见她喜意盈然,似乎对师兄之死早已忘怀,心中不由有轻松的感觉,笑道:“不瞒姜姑娘说,我连师父姓什么都不知道呢”
轻摇着头姜婉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别骗我。”
慕天雕道:“真的我不知道师父的来历——你到了水口之后,就——”姜婉抢着道:“我哥哥就在水口,只要我到了哥哥家里,哼——师父追来我也不怕。”“你哥哥是谁?”
“你不知道‘伏波堡’主姜百森?”慕天雕没有说什么,只用力抖出一鞭,车到水口,不费力地找到了“伏波堡”。
口口口口口口
伏波堡依山而建,墙高三丈,气势极为雄伟,慕天雕看着羹婉下了事,高兴地跑上前去敲门。
应门的老头一开大门。喜噼道:“呀,小姐你回来啦!”
剥婉回过身来。向慕天畴招招手,但是她发现慕天雕凝看天空,脸色有如罩了一层寒霜似的。
不禁大感意外,羹婉忍不住叫道:“喂!慕天雕!”
慕天雕的目光从伏波堡屋顶角上一支小旗上缓缓收回,姜婉原想既甚么的,见了他那模样,不禁止住了。
慕天雕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使她感到一阵心慌。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脸色会变得这么难看,她轻轻退了两步,张口说了声:“谢谢你,再见——”话落立刻退缩到门里面。
看门的老头惊诧地望了望衣衫褴褛的慕天雕,“砰”一声开上了门。
姜婉不解而略带害怕地从门缝中瞧去,只见慕天雕抖着马鞭走了。
“得得得……”马蹄声响着,车轮滚动着。
慕天雕的思维回到现实,他茫然地望着黑压压的地平线,轻声自语:“那旗儿,那旗儿,一点也不错……难道伏波堡竟是我毁家的点儿,那么——”
他眼前浮起那娇丽而带稚气的面孔,乌黑的大眼睛中闪动着动人心魄的光彩。
“唉——”
烦恼地轻叹一声,慕天雕敲敲脑袋,自忖道:“还有十一天,等师父回来,就一切都能知道了!”
慕天雕的车子一回到“福禄客栈”,立刻被入围住了。
那些人虽然一窝蜂的涌了出来,但怪的是并不喧嚷,带着奇异的眼光,齐齐看着慕天雕
冷冷地环视一眼,慕天雕静待他们开口。
挤鼻弄眼地搞了好半天,马胖子才算开口道:“慕小扮一路没——没事?”
慕天雕冷冷地摇摇头。
刹时,周围群众吵杂声起,议论纷纷。
慕天雕仍耐心地缄默着。
“你可知道‘神拳金刚’前天吩咐下来,一个背上绪着梅花的姑娘乃是他们师门逃犯,要咱们发现了立刻通报?”
慕天雕点点头,表示知道。
“可是——你却驾车送她逃走。岂不——”
慕天雕冷冷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仍没开口。
刘胖子开口道:“慕小扮。你路上可碰上那‘神拳金刚’?”
终于说话了,慕天雕道:“没有。”
诧异的刘胖子自语似的道:“这就奇怪了……”
慕天雕只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他奇在那儿?
刘胖子忙又道:“告诉你一件事,‘神拳金刚’得知你马车送走了小泵娘之后,急急忙忙的便追赶出去,那知——嘿,在路上竟让人给宰啦!否则,你这场祸事可惹大了!”
慕天雕仍点了点头。
刘胖子看他还个样子,觉得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干咳了两声,走回栈房去,众人也七嘴八舌地散了。
慕天雕把车停放在街角上,也走进了栈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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