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父子婆媳,身体被制,神智未失,目睹爱孙爱子,就将丧命在万恶的老叟爪下,双目之中,怒火如炽,偏偏发不出声来,只是晶莹的泪水,像缺了口的黄河,夺眶而出。
正当那老叟鬼爪距鱼儿头上不足二寸之际,一声震天大喝传来:“打!”
随着喝声,一丝破空音响,直朝那老叟手腕射到,那老叟顾不得再抓鱼儿的脑壳,手肘一沉,爪势顿收,堪堪让过来袭的劲风,劲风去势如剑,洞穿了那老叟身后的墙壁,现出一个豆大的小洞,使人看不出,来人发射的是什么东西。
那居中老叟能够让开这凌厉的一击,也显见功力极不等闲。他霍的站了起来,将鱼儿一甩,抛了出去,怒道:“有种的滚出来!”
其实不用他叫,来人已经静静的当门而立了,只见一个面上没有半点肌肉瘦骨老人,接口冷笑道:“想不到,名震云贵苗疆的四毒,也做了人家的走狗!”
苗疆四毒,威名不小,论起来犹在目前各派掌门人之上,老大苗金,老二苗银,老三苗铜,老四苗铁,不但一身是毒,而且一身功力亦又均不凡。
来人一口叫破四毒的身份,大出四毒意料之外,他们兄弟四人,二十余年未出苗疆一步,由此足见来人必是熟稔之人无疑,四双电芒精光,一齐落向来人的脸上,可是任他们搜遍了记忆,也想不出来人是谁,不由同是茫然怔住。
来人冷笑道:“你们真不认识老夫武林一怪了么?”
原来,武林一怪覃寄愚离开宁家之后,便发现了苗疆四毒的行踪,二十年前他曾在苗疆会过四毒,以一敌四,略为吃了一点小亏,中了四毒之毒。知道他们心黑手辣,要是此来是找宁家,宁家断难应付,于是不得不折身回来查看。
武林一怪覃寄愚虽是吃过苗疆四毒的亏,但苗疆四毒闻言之后,仍然暗中吃了一惊,因为武林一怪当日之败,全因中了暗算之故,如凭功力而论,四毒之中,无人可以在武林一怪手下走满十招。
苗金色厉内荏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毒不死的故人来了。”
武林一怪覃寄愚轻蔑的用鼻子冷哼一声,道:“听说你们又炼了一些见不得世面的玩意,敢现现宝么?”
苗疆四毒一听武林一怪竟指毒挑战,不由心中大乐,宽心大放,四人互视了一眼,苗金吩咐苗铁道:“四弟,你去把那堆人的穴道解了,叫他们准备些酒食来,我们先和覃老前辈干完三杯再说。”说话之际,眼色也丢了过去。
苗铁俯身解穴之时,却暗中向宁氏一家下了秘毒。
宁和穴道被解,站了起来,对覃寄愚叫了一声:“老前辈……”
武林一怪覃寄愚摆手道:“快备酒去,老夫替你们待客了!”
宁和带了一家人,疾步退下,不久,热腾腾的酒菜,便摆满了一桌,武林一怪覃寄愚留住上菜的宁和道:“你是真正的主人,理应一同陪饮。”宁和如言坐在武林一怪覃寄愚下手。
苗疆四毒同时冷笑一声,苗金倒了一杯酒,小指头在酒杯边缘一划,武林一怪覃寄愚瞧了,连眼皮都未曾眨动一下。
苗金将那杯酒敬向武林一怪覃寄愚道:“覃老请接受愚兄弟这杯敬意!”
武林一怪覃寄愚接过酒杯,一口干了,接着苗银、苗铜、苗铁三人,也如法泡制的各敬了武林一怪一杯。
苗疆四毒敬完了酒,神色大定。
武林一怪覃寄愚一声豪笑道:“你们的看家本领,可已全使出来了?”
苗金阴森森的道:“覃老,任你内功如何深厚,只怕也经不起愚兄弟四人十数年来潜心所炼的飞虫四蛊的啃心之苦呢!”
武林一怪覃寄愚笑道:“四位的口气不小,老夫极愿领教。”
苗铜冷冷的接口道:“大哥,还罗嗦什么!我们发动好啦。”四人同时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铜锣,作势欲敲。
武林一怪覃寄愚故作失惊地道:“四位要做什么?”
苗疆四毒得意之极地道:“催动你月复中之蛊,让你尝尝啃心之苦。”
锣声四响之后,苗铜道:“你心中有何感觉?”
武林一怪眉头一皱,道:“似乎有些痒痒的。”
苗疆四毒又各人敲了一下铜锣,道:“现在如何?”
武林一怪覃寄愚哈哈笑道:“你们问我,为什么不问问自己!”
一语刚了,苗银忽然脸色大变,道:“我觉得体内不大对劲!”他一提起此话,其他三毒也都有此种感觉。
武林一怪道:“你们所放的蛊,大概不服水土,偷偷的回到主人身上去了!”
苗疆四毒,各掏出一颗药丸服下,却仍止不住心中那股蠢蠹欲动之势。
武林一怪大笑道:“药不对症哩!焉能医得了心中之蛊。”
这一句话,倒真是提醒了苗疆四毒,可是虽然他们已知道自己体中所中,必是另一个兄弟所养之蛊,但要验明谁中了谁的蛊,却不是一件简单之事,于是眉头一皱,谁也没有了主张。
武林一怪道:“我有一法,可以分辨出,谁中了谁的蛊。”
苗疆四毒愕然无语,心中想请教武林一怪,又都说不出口来。
武林一怪笑道:“苗老大,你先敲起你的铜锣,谁心中有了反应,谁便是中了你的蛊。”
苗金恍然而悟,连呵了二声,立即敲起手中的铜锣,这是他第三次敲锣了,锣声一响,苗银大叫一声,翻到地上滚动呼号起来。
武林一怪拍手大笑道:“这就飞虫四蛊啃心的味道么?”
苗金掏出自己的解药,给苗银服下,解去他体内之蛊,苗银狼狈的从地上站起。
这是多么难堪的事呵!
苗金、苗铜和苗铁都有畏缩之意,不顾当着敌人之前解去蛊毒,苗银丢人在先,却不愿他们置身事外,于是,不管兄弟们的脸色如何惶急,还是举起手中的铜锣敲了超来。
应声滚倒地上的,是老四苗铁。
苗铁起来之后,自然也放不过苗金和苗铜,于是,每一个人,都表演了一次懒驴打滚。
这一幕笑剧,只乐得武林一怪覃寄愚呵呵大笑,快刀手宁和暗暗捧月复。
苗疆四毒老羞成怒,各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小盒,打开盒盖,便见从每只小盒之中,飞出一条黑线,向武林一怪身上射去。
他们竟然各将自己的蛊母放了出来。
逼母从耳鼻口眼,进入了武林一怪的体内,苗疆四毒手中的铜锣,震天价的响了起来,可是他们敲了半天,却只见武林一怪神色如常,笑容微泛,没有半点痛苦之色。
苗疆四毒正感迷惑之际,武林一怪忽然张口吐出四只褐色长尾,似蝎非蝎的怪物,苗疆四毒自然识得,这便是他们的蛊母飞虫了。
要知武林一怪覃寄愚自练成了“变体法身”之后,全身已成万毒之精,举世之间,莫说飞虫,简直就无毒可伤得了他。
他那剧毒之身,反而把苗疆四毒的蛊母飞虫,完全毒毙。
苗疆四毒一生弄毒,这时不由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武林一怪覃寄愚脸色一寒道:“你们四人一生用毒,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命,今天老夫以毒制毒,叫你们也尝尝中毒的滋味。”
苗疆四毒脸色大变,同声急急道:“你也会用毒?”说话的神气,惊悸多于疑讶。
武林一怪大喝道:“你们不相信么?”眼中蓝焰闪闪,无须解说,这种形态,在苗疆四毒的眼中,一目了然,正是身蕴剧毒的现象。
苗疆四毒凶威一灭,可怜之态随之而起。
武林一怪怒道:“快把宁氏一家大大小小的毒解了!”
苗金不敢违拗,取出一瓶丸药交与宁和,分给大家服食。
武林一怪又道:“把你们所有的毒物,统统取了出来!”
霎时,苗疆四毒所有的毒物,全部集中在桌子上。
武林一怪倒了满满一碗烈酒,将苗疆四毒所有的毒物,放入碗中酒内,一口饮了下去道:“我如今毁了你们的毒物,你们切莫存心再练,要知你们已经都中了我的嘘气之毒,深藏体内,只要被外毒一引,马上身化浓血而死,现在饶了你们,去吧!”
苗疆四毒虽慑于武林一怪不畏毒蛊伤害之能,但总觉得他这话有点言过其实,未免危言耸听,四人都有同一的心意,默运功劲,搜遍全身,最后的结果,从苗疆四毒惊悸的神色中看来,不难了解,武林一怪并无虚言恫吓。
苗金神情凄惨,顿脚道:“罢了!兄弟们,我们回苗疆去。”首先起身离座。
苗银叹了一声,嚅嚅的道:“临别之前,仍有一事请老前辈指教?”
武林一怪覃寄愚道:“你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的蛊毒,会伤了自己之人,是不是?”
苗银尴尬地点了一点头。
武林一怪覃寄愚微微一笑道:“你们的蛊毒一进入我的月复中便存身不住,是我呼了一口气,把它们送回你们体内去的。”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苗氏兄弟纵是用毒老手,也不由瞠目愕然,但事实俱在,不由他们不信。于是他们最后那点点自信之心,也冲得荡然无存了。
三人恨恨的一瞪眼,顿足长身,疾闪而去。
快刀手宁和一家老幼,死里逃生,对武林一怪那种感激之情,自是不用说了。
宁府上又打又杀的闹翻了半边天,迄未见沈元通现身,他究竟到那里去了哩?
原来沈元通和小花子向三,一路追踪下来,暗中窥见武林一怪覃寄愚,果然大仁大义的放过了宁和,一时宽心大放,也就懒得再现身出来,一笑之下,便和小花于向三离开了汩罗。
至于,宁和家中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惊险场面,都是在他们离去之后的事情。
沈元通一路之上,心情甚是愉畅,他对武林一怪覃寄愚的泱泱大量,有着发自内心的钦佩。
当天,他们又回到了长沙府,入得城来,便有一个老年花子和小花子向三交换了一下眼色。
小花子向三拉了沈元通一把,一起跟着那老花子走去。
这时天色近晚,华灯初上,沈元通和小花子向三随那老花子在最繁华的地区穿行了一会后,来到一家朱漆红门的大户门前,门口蹲着两个大石狮子,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大汉,沈元通心中纳闷,跟了进去。
从任何方面来看,这里绝不可能是花子落脚的地方,但是入门之后,却见大厅内,东一堆,西一堆,有不少老老少少的花子聚坐交谈。
他们三人一直穿过花厅到了后进精舍,前面的老年花子扬声大叫道:“平魔秀士沈小侠驾到!”
精舍的门一闪两分,从里面纵出一条人影,欢声叫道:“元弟!”
沈元通抬头看去,立也大喜迎上去叫道:“曾大哥!”
铁心秀士曾弼会在这里出现,确是出人意表之外,沈元通内心的高兴可想而知,就待为小花子向三介绍时,铁心秀士曾弼却已先对小花子向三一点头,面含忧色道:“这位一定是向兄了,不用介绍了,元弟快请到里面去,李伯父病危万分,亟待施救哩!”
沈元通闻言一惊,直向精舍内冲去。
一张紫檀雕花大床上,正躺着铁臂金轮李建忠,床侧站着梨花带雨似的李若华,当然,房中另外还有其他的人,沈元通无心去招呼他们,直扑床前,轻声叫道:“二伯,元儿来了。”同时,右手一操,搭在铁臂金轮李建忠的左手腕脉上。
李若华惶急地道:“我爹只怕是没希望了!”
沈元通剑眉一紧,道:“姊姊稍安毋躁!”双目一闭,神色忽然变得穆肃无比,房中的空气,也跟着加深了严重的气氛,李若华上身一晃,眼睛一花,仰身倒了下去。
铁心秀士曾弼伸手扶住,掌力一震,把她的神智恢复清醒,低唤道:“华妹放心,元弟一定有办法的。”
李若华慢慢缓过气来,娇啼出声道:“元弟要是有办法,神情怎会显得这样紧张严重?”
小花子向三接口慰道:“元弟关心过份,所以才显得失常,以他通神的医道,和回天再造丸的功效,李叔叔一定无碍!”他声音坚定,信心十足,不由李若华不相信他,而暂抑悲怀,秀目凝神地落在沈元通身上。
沈元通垂帘合目,玉面通红,一动不动。
正当李若华等千百个放心不下时,紫髯神魔唐燧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尽可放心,坐到一边去,不要打扰了元通的心神,他正以无上神功,为李大侠与天争寿哩!”
铁心秀士曾弼低声谢了紫髯神魔,强把李若华扶到一边坐下。
小花子向三这才扫视了全房一眼,除了紫髯神魔之外,师兄龙立和怪丐任素行睡丐吴先觉也都在场。
睡丐吴先觉名不虚传,在此时此地,依然呼呼大睡。
房中一片静寂。
镑人的脸上,全是焦虑之色。
时间过得真慢,就像是经历了千百个世纪,才见沈元通睁开了光华被掩的俊目,略显疲惫地吁了一口长气,缩回搭在铁臂金轮李建忠腕脉上的手,悻悻的道:“我要救不回二伯父一命,今生再不言医!”
随后,盘膝而坐,自去运功调息。
由沈元通的话,和他的举动,不难使人明了,铁臂金轮李建忠生死堪虞,而沈元通也耗损过度,非先行调息一下不可。
静坐一旁的李若华忽又惊叫一声,急昏过去。
沈元通调息了片刻,即已疲劳尽按,站起身来,分别见过房中诸人。
李若华情急难禁,抓住沈元通的手臂,悲声急问道:“元弟,我爹的病况到底如何?你要对我说实话。”
沈元通苦着脸道:“二伯父生命无虞,姊姊尽可放心!”
紫髯神魔唐燧大声道:“你可不要说假话!我刚才试探过他的脉息,十四主经,根根被阻,已是不治之伤症。”
沈元通点了点头道:“二伯父不但十四主经,条条被人点死,而且所用的手法竟是毒绝天下的冻脉手法,照说,凡被冻脉手法连伤九经以上的人,任是华陀再世,也难复生,至多能苟延痛苦时日而已,不……”
沈元通不字出口,下文尚未说出,那知李若华断章取义,心想:连华陀重生都将束手的病,元弟弟又何能为力。当时大声急叫道:“爹爹不是死定了么!”又抢天地恸哭起来了。
沈元通费了不少唇舌,才止住她激动的情绪,继续将未完之话说了下去,道:“不过,下手之人,别有用心,给二伯父留了一线非常渺茫的生机。”
虽说铁臂金轮贾侠李建忠的生机非常渺茫,但有了沈元通这句话,也就等于落海之人,在四无边际的大海中央,找到了一块木片,可以暂寄生命的希望,顿时大家心情的紧张,便减少了几分。
小花子向三催道:“元弟快快说明白吧!”
沈元通其实并未停嘴,只是小花子心急,横里插上一句,打断了沈元通的话头。
标竿见影龙立怪责小花子向三道:“元弟说得好好的,你为什么打岔!”
紫髯神魔唐燧也插嘴道:“你们都不要多嘴了,你们乱打岔,不知耽搁了多少宝贵的时间。”说着,忽又自责道:“我也犯了同一毛病!把话越拉越多了!”
大家相对一视,心里都觉好笑,顿使房中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沈元通也恢复了镇静,出语有力地道:“那下手之人,点穴之时,留下了三焦经、心包络经、胆经、任脉经、督脉经、小肠经等六经,未于点死,所以我才说,尚有一线非常渺茫的生机。”
铁心秀士曾弼道:“既然尚有一线生机,你为什么还不快快把握时间,动手治疗。”
敝丐任素行替沈元通分辩道:“元通已经尽饼努力了!”
沈元通道:“我刚才已渡了一部份本身精元,进入二伯父体内增加了他心脏的活力,暂可维持他的伤势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不会恶化,至于治疗之道,由于药物不全,尚无法进行。”
紫髯神魔唐燧提醒他道:“卜神医所炼制的回天再造丸,功参造化,正可应用。”
沈元通剑眉一轩,叹道:“回天再造丸已经用尽了。”接着又道:“因此之故,我必需每天为二伯父渡元输精,以维持他的生命。”
铁心秀士曾弼道:“这样说来,你不是无法离开这里,为李伯父找寻药物了么?”
沈元通摇头道:“找寻药物之事不难,可请丐帮弟子送信庐山,我外祖父自会安排,只是我每天输渡精元,功力必定大减,可能在药物齐全之后,已没有为二伯父打通经脉的能力了。”
紫髯神魔唐燧忽然大声怪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紫髯神魔的话,过份突然,谁也听不出他此话的本意,不禁齐都瞪目发起愣来。
紫髯神魔见自己的话未能得到预期的反应,不由又大声对沈元通道:“娃儿,你难道还没有悟出,这是一种阴谋么?”
沈元通心惊肉跳,恍然而悟道:“呵!我也明白了!”
紫髯神魔唐燧追问一句道:“你明白了什么?”
沈元通道:“我一心用在二伯父的病情上,所以竟忽略了现实问题。”
紫髯神魇唐燧道:“废话少说,快直接了当挽出你所悟到的事来!”
沈元通蹙眉道:“二伯父的重伤,对我目前的计划与安排大是不利,因为,我离不开二伯父,便无法阻止万洋山那批魔崽子的恶毒布置,同时,由于每日的渡元耗精,功力势必大减,以致来日万洋山开派大典上,更无法以全力扫荡魔氛,此计确是恶毒无比,难以应付。”
紫髯神魔唐燧道:“你的看法一点不错,李老二的被人在路上发现,乃是有计划的步骤。试想,那老魔会凭空放弃到手的李老二么!”
沈元通不由问起找回铁臂金轮贾侠李建忠的情形,才知道是李若华和铁心秀士于赶来长沙的途中,在一家客店里发现而救回来的。
原来,沈元通离开“正义之宫”后不过三天,铁心秀士曾弼和李若华也就回到了“正义之宫”,因为没有遇到沈元通,二人心中甚感惆怅,幸好第二天,便听到沈元通在长沙一带出现的消息,他们为友情急,于是联决赶来长沙。
他们二人走到株州,本没有停息的打算,所以脚下一点不慢,走得甚是快速,想不到,忽然从斜刺里,闯出一个酒醉大汉,直向铁心秀士曾弼身上冲到,曾弼何等功力,岂能让他冲上,身形微转,便让了开去。
二人当时也未在意,仍然继续奔行,不料,走出不到百丈,李若华忽见铁心秀士腰带缝里,露出半张纸头,不由好奇问道:“弼哥哥,你腰中的纸条是什么?”
铁心秀士曾弼顺手取出那张纸条,打开一看,二人当时都变了颜色。
纸条上是这样写的:“铁臀金轮李建忠病危,现住长安客店。”
李若华父女情重,一声悲号,回头便跑,铁心秀士曾弼少不得急步赶上,安慰她道:“华妹,不要心急失态,以免闹出笑话来。”
李若华那里肯听,哭哭啼啼找到长安客店,果然见到铁臂金轮贾侠李建忠在床上,奄奄一息,临死不远。
二人无计可施之下,便把李建忠运回长沙自己的精舍,要知贾侠李建忠产广业大,生意甚是发达,南七北六十三省都有他家的分店字号,这所精舍,就是他在湘境的财产之一。
由于李若华的大哭大嚷,消息不胫而走,自然惊动了丐帮,和正在找寻李建忠的紫髯神魔唐燧,同时赶来慰问。
沈元通思前想后,不觉叹道:“我承认‘万家生佛’应成伦,确是一个罕绝一世的大魔头。”
标竿见影龙立一心一意都在师父龙虎异丐身上,生怕沈元通的不能参加万洋山开派大典,延搁了救助师父出险,忧形于色道:“我们难道就没有补救的办法了?”
沈元通闻言,俊目神光电射,豪气干云地朗声笑道:“我们要真被这小小的困难,拌住了手脚,还谈什么祛魔卫道,拯救武林,我不但要在期前医好二伯的病,而且更要在大会之上,叫应成伦现出狐狸尾巴来。”
紫髯神魔拍掌道:“好!我愿尽力助你完成这个志愿。”
沈元通转身对标竿见影龙立道:“现在要有劳贵帮的协助了。”
标竿见影龙立肃然道:“元弟有什么事,请直言吩咐。”
沈元通道:“请师兄传命下去,即刻准备飞箭传讯。”
标竿见影龙立不敢怠慢,亲自走出去传命不提。
沈元通伏案疾书,写了十封内容完全相同的信,信刚写完,标竿见影龙立也已安排妥切回来,沈元通将那十封信交给他道:“请师兄立即将这十封信,分头分批,速送庐山。”
标竿见影龙立接过沈元通的信,满面迷惑地道:“十封信都送庐山?”
沈元通点头道:“‘万家生佛’应成伦诡计多端,我们不可不防他中途劫书,误了大事。”
标竿见影龙立如梦初醒,才知道沈元通顾虑周详,连忙将书信送了出去。
沈元通又对紫髯神魔唐燧道:“现在得请老前辈帮忙了。”
紫髯神魔唐燧高兴已极,哈哈大笑道:“老朽有什么地方可以尽力的?”
沈元通说出自己的意图道:“从现在起,晚辈除每天为二伯父渡元以延续生命外,余下的时间,还要加紧练功,以恢复损耗的精元,并精研几样绝学,以备伏魔之用。所以要请老前辈就在这精舍之内,为晚辈护法。”
紫髯神魔唐燧不住的点头道:“好!好!好!完全依你的。”
铁心秀士曾弼道:“元弟之意是说只需唐老前辈一人留在房中即可?”
沈元通道:“房中有唐老前辈一人护法已足,人多反而有碍小弟用功。”
敝丐任素行道:“我们老兄弟七人,和帮中高手,负责外围警备,曾兄和李小姐,就请专心料理内部事务好了。”
沈元通谢道:“如此甚佳,有此安排,他们纵有探窥之念,只怕也没有扰犯之胆!”
敝丐任素行道:“但愿一切顺利!”
于是各自分头走了出去。
自此之后,沈元通就在这精舍之内,按照计划一面练功,一面为铁臂金轮李建忠向死神搏斗。
精室之外的情况,果如沈元通所料,连日来,在这附近,突然之间,来了许多行迹可疑的人。
这些人由于猜不透沈元通的虚实,和畏于沈元通的神威,终未发生意外的事情。
往庐山传信之人,据标竿见影龙立的调查,十封书信,只有二封信送到了庐山,其余八封信,都遭了意外,不但信没有送到,同时也牺牲了八个丐帮弟子的性命。
现在,唯一等待的,便是庐山接到信后的反应了。
沈元通心无二用,除疗治铁臂金轮的伤势之外,便是埋头练功,对于余外之事,一概不闻不问。
紧张中,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便是四月中旬了。
这天,武当静元道长和回春手杨泰奉了妙手仁医卜敬成之命,带齐了应用的药物,一同赶来,对沈元通道:“卜师本要亲自前来,只因炼制‘万妙灵丹’正在紧要关头,抽身不开,特命我们两人前来助你。”
武当静元道长和回春手杨泰二人,乃是外祖父妙手仁医卜敬成的医道传人,经验丰富,正是非常理想的帮手,沈元通大喜道:“有二位师伯从旁指导,小侄更是放心大胆了。”
沈元通要李若华备了一大缸冷醋,在房中用文武火煮热,把铁臂金轮贾侠李建中放入冷醋之内,只留头部在外。
沈元通穆肃地对二位师伯道:“小侄要用混元开顶大法,为李伯父疗伤。在小侄行功之时,请静元师伯负责施药,按小周天服用法,分次进药;请杨师伯用九九手法,隔醋行针,分刺十四经穴。”
静元道长和回春手杨泰都是医中圣手,岂有不知混元开顶大法之理,听了沈元通之言,当时两人都变了颜色。
因为“混元开顶大法”,乃是医道中之一绝,行法之人,本身功力修为必在百年之上,才能自保根基不坏,所以此法,虽有记载,而无案例,就以号称神医的卜敬成而言,恐怕也不敢轻于一试。
沈元通见二位师伯闻言色变,知是关心自己安危,不由微笑道:“二位师伯无需顾虑,小侄自认尚有相当把握。”
回春手杨泰忧心炽炽地道:“此事不是儿戏,你应该为天下武林前途着想。”
静元道长也道:“李大侠伤势虽重,却仍有其他疗法可循,只是稍费时日而已,犯不着以身试险,徒增长者之忧。”
沈元通沉思有顷,暗忖道:“二位师伯关心过份,如不使用‘混元开顶大法’,二伯父的伤势,非拖延半年不可,如此一来,岂不趁了‘万家生佛’应成伦的心愿?”
他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二位师伯下山之时,不知外祖父可曾有何吩咐?”
回春手杨泰心直口快,道:“卜师嘱命愚伯二人,尊重你的意见!”
沈元通笑道:“外祖父他老人家都放心得下,还请二位师伯,允许小侄一试。”
静元道长叹息一声,向回春手道:“师弟,卜师必有远见,元儿的成就,你我两人或有未尽明了之处,就依了他吧!”
回春手杨泰注目看了沈元通半天,一挺胸道:“我们动手!”
沈元通谢了二位伯父,坐到一边,先自调匀真气,运集神功。
静元道长由药箱中取出一十二个特制小杯,配齐了十二种药物,依次放好。
回春手杨泰则取出炙脉金针,就房中炉火一烧,分门别类,摆在一张干净白布之上,以便随时应用。
等到沈元通行功完毕,冷醋已热至相当程度,醋中的铁臂金轮李建忠,脸上的颜色,依然惨白暗淡,与死人无异。
沈元通叫进铁心秀士曾弼,请他掌理炉火,让热醋保持对人体无伤的最高温度,并嘱咐余外之人,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任是天大的事情,也不得稍有惊扰。
紫髯神魔唐燧心神一凛,知道这十二个时辰,最为重要,半点大意不得,于是迎门坐下,万分小心地戒备起来。
沈元通向二位师伯道了谢,搬来一张圆凳,盘膝坐了上去,右掌贴在铁臂金轮李建忠“百会”穴上,左手掌心向上,贴于自己月复际。垂帘合目,行功施为。
沈元通目前的功力,足在常人一百六七十年修为以上,但是注入铁臂金轮李建忠体内,却成了大海中触礁的船只,分寸难移。
铁臂金轮李建忠全身经脉几被完全冻死,所以沈元通的功力再是深厚,一时之间,也发不出威力。
在毫无成绩的情形之下,过了半个时辰。
回春手杨泰紧张地取起六根金针,双目注定铁臂金轮李建忠的验上,只见他眼角上的肌肉微微一动,六根金针立即一闪发出,刺入心经六个部位。
金针射入铁臂金轮李建忠身上,奇迹立现,他竟张开了海口。
静元道长取饼第一杯药汁,掌力一催,杯中药汁,化作一道喷泉,射入铁臂金轮李建忠月复内。药汁刚刚射完,他的嘴重又闭了起来。
针刺,口张,灌药,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在瞬刻之间完成。
若非静元道长和回春手杨泰这两个大行家,就是紫髯神魔唐燧那高的功力,也帮不了沈元通的忙。
十一个时辰过去了,每一时辰一次,回春手杨泰发了十一次金针,刺遍了心经、大肠经、脾经、胃经、小肠经、膀胱经、肾经、心包络经、胆经、肝经、肺经等十一处经穴。
静元道长也以与先前同样的手法,灌服了十一次药汁。
最后一个时辰,尚有三焦经、任脉经、督脉经,须待针刺。
这是回春手杨泰救世针法的最高考验,如果失败了,不但铁臂金轮李建忠回生无望,功亏一篑,而且也毁了行功的沈元通,他有点把握不住,沉不住气了。
静元道长轻声道:“师弟,赶快调息行功,静心去虑,稍复疲倦以后,再行施为。”
回春手杨泰点了一点头,依言自去打坐。
紫髯神魔老辈人物,自是知道行针极为耗神,也甚怕杨泰失手误事,于是走了过来,一手搭在回春手杨泰背心穴上,道:“我助你一臂之力!”
回春手杨泰默然接受了。
这回是略为调息恢复疲劳,所以费时不多,回春手杨泰站起身来之后,信心陡增,谢了紫髯神魔,两手取满金针,道:“师兄,小弟要动手了!”
语落针发,一片银光,没入热醋之中,他竟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发出了金针。这种手法并不稀奇,但要在目视不能透的醋水中,分毫不差的针针恰到好处,如非回春手杨泰,普天之下,只怕除了妙手仁医卜敬成和沈元通外,再无他人。
紫髯神魔唐燧看得苍头一点,暗叹自愧不如。
直待铁臂金轮李建忠服过最后一次药,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之后,沈元通才收回右手,只说了两句:“二伯开声之后,即可扶出醋缸。”便即不再开口,坐在原处,运起功来。
一连十二个时辰,大家都在紧张之中,没有注意到沈元通脸上的神色变化。这时,大家才有空向沈元通脸上望去,只见沈元通一张俊脸,那里还有半点血色,其苍白的程度,更胜死人三分。
铁心秀士曾弼心中大恸,月兑口叫了一声:“元弟……”簌簌的流下了一大片泪水。
静元道长和回春手杨泰以及紫髯神魔唐燧,也都不由得一阵震骇。
一个时辰过去了,铁臂金轮李建忠脸上起了红晕。
二个时辰过去了,他头上有了蒸腾的雾气。
三个时辰过去了,他吁了一口缓缓的长气,“哟!”了一声。
现在,铁臂金轮李建忠躺回了床上。
床前,低头站着泪如江流的李若华。
凳子上,盘膝坐着庄严穆肃,面如白腊的沈元通。
紫髯神魔唐燧深深的感动道:“这孩子太硬朗了!”他走了过去,一掌印在沈元通背心穴上。
静元道长对回春手杨泰以目示意道:“我们不能让唐老前辈独占其美!”说罢一掌搭在紫髯神魔背心穴上,回春手杨泰也同时伸手搭住静元道忧的腕脉。
一股热流,向沈元通身上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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