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人没有倒下,仍站着动也未动,目光里却充满了惊异之色。
姬娇娘的手像似已断了,用另一只手扶着。
她的眼睛也瞪大了,吃惊地看着一个东西。
她的眼前此刻已多了一个酒葫芦,挡在老人的面前。
她觉得奇怪,她不知道这个葫芦怎会如此结实,如此坚硬,简直与铁做的差不多。
她也不知这葫芦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她竟一拳打在了这个葫芦上。
卧洞虎也瞪大了眼睛,他也同样看到了葫芦。
姬娇娘顺着抓着葫芦的手慢慢转过头来,于是,她看到了一张长满胡须的脸。
这是一张醉汉的脸。
她不认得这张脸,也从未见过。
但卧洞虎却认得这张脸,而且知道这正是罗常醉的脸。
此刻,罗常醉正站在他们的身边,看着姬娇娘的脸。
他醉意的目光已变成愤刀的目光了。
他不认得这个女人,他也觉得她的脸上美丽的,但他却想像不出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恶毒。
本来罗常醉已离开此镇了。
但他在别处一直没发现紫丁香的下落,同样他也没找到其他要找的那些人。
今日,他又来到了此镇。
他总是离不开酒。
罢才,他正在一家酒店里喝酒,看着街上许多人把路堵起来了,猜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他出了酒店,向人群走来。
远远地,他就听到了这女人的骂声。
他知道要出人命了,便急忙赶了过来。
而正当这时,姬娇娘的拳已击向老人。
他飞身从人头上跃了进来,同时酒葫芦已挡在了老人的面前。
姬娇娘哪里有他的招式快,所以拳砂打在他的酒葫芦上。
此刻,围观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不吃惊,也没有一个人不是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罗常醉的。
因为,他们没人知道这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半晌,人群中才发出一阵哗然声。
而在此同时,罗常醉也看到了站在姬娇娘身边的卧洞虎。
这人不正是他要找的人吗?
罗常醉伸手欲抓卧洞虎。
姬娇娘被他用葫芦挡住拳后,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此刻她出招击向罗常醉的肋下。
罗常醉见她击来,即刻缩回刚伸出的手,架住了她的拳,同时,握在右手中的葫芦已击在姬娇娘的心窝上。
姬娇娘被打飞出了人群。
而卧洞虎却拔腿跑了。
罗常醉见他跑了,刚想用酒柱打他,一想要抓活的,又急忙收住葫芦向前追去。
姬娇娘跌在地上,已是七窍出,死了。
围观的人群见她死了,有的人竟拍起手来连声道好。
挑担的老人还没来及谢罗常醉,就见他已去追卧洞虎了。
此刻,他仍楞楞地站着,看着向前跑去的罗常醉。
街上人多,罗常醉不能施展轻功,一时还没追上卧洞虎。
而卧洞虎对此地却是很熟悉的,不是朝人多的地方跑就是朝小巷里钻,一心想甩掉罗常醉。
他知道,若是被他追上,定要没命了。
卧洞虎一直向前跑着,根本不敢回头看,生怕一回头就会被罗常醉一把抓住。
他跑了多少条巷子自己也记不清了。
现在,他正跑到一个小巷的拐弯处,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他放慢了脚步,向段府走去。
他不停地喘息着,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终于,又捡回了一命,他想着。
他又有些得意起来,心想,你们就是抓不到我。
他知道,罗常醉绝不可能知道自己住在段府。
所以,他敢回段府。
此刻,他还不知道姬娇娘怎样了,他根本没想到她已死了。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姬娇娘那迷人的笑脸,她正坐在屋里等着他呢,等着他与她亲热。
这么多日子,他俩天天缠在一块,他觉得很幸福。
不管她是如何想的,只要她愿意与他亲热,他就满足了。
他的生活已经少不了她了。
他看到自己衣服上的破洞,又想起了挑担的老人。
这个老东西,今天倒让他捡了便宜,他想着。
他又想到了今天只怪姬娇娘硬拖他出来散心,若是不出去,该有多好,也不会碰到这样的事。
他又抬起头向身后看看。
巷子里依然没有人。
走过一条巷子,他的心跳已慢了许多。
他的脑子里又出现了姬娇娘,那是她与他正在床上的事,想到这里,他又不怨姬娇娘拖他出来了。
生活中多些刺激不是更有趣味?他想着。
再走过两条巷子就可到段府了。
此刻,他已走进了前一条巷子里……
今日,罗常醉终于又见到了卧洞虎。
他一面追一面想着,一定要追到他,绝不能让他溜掉。
他看见卧洞虎朝一条小巷跑去,便加快了脚步。
俄顷,他已追到巷口。
抬眼望去,巷中已空无一人。
他又向前跑了一段,却再也没见到卧洞虎的人影了。
他觉得很扫兴。
于是,他又转回身,几巷口走去。
卧洞虎如何会在这镇上的?他想着。
片刻,他又来到了大街上。
街上行人依然很多。
他抬起头,注意地看着每一个人的面孔。
说不定卧洞虎会混在人群里,他想着。
但,街上的人群中却没有一张他熟悉的脸。
对了,卧洞虎不是与那女人在一块的吗?他与那女人有何关系呢?为何与她在一块呢?
他抬头向刚才出事的地方看去。
围观的人群仍站在远处的街上,议论着什么。
他想,应该去看看才是,说不定还能问出卧洞虎的下落来。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向人群走去。
片刻,他就又回到了这里。
姬娇娘仍然躺在地上,没有人去管她。
血,从此鼻等处流出来,已经凝固了,像几条紫黑的虫爬在她脸上似的。
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布着血迹的脸,再也没有人能想像出这曾是一张美丽迷人的脸。
挑担老人还没有走,正在拾着打翻在地上的菜。
老人见一只腿走到自己的身前,停了下来,忙抬头向上看去。
罗常醉正亲切地看着老人,眼中已全无醉意。
老人又起向恩人作揖道:
“谢谢你救了我,我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
罗常醉急忙扶住老人的手臂,轻声道:
“老人家,快别这样。”
老人看着面前的恩人,眼里已噙满了泪花。
罢才围观的人,见罗常醉又回来了,便有几人走了过来。
罗常醉对老人道:“老人家,你可认得他们吗?”
老人道:“不认得,不然我也不会从他们身边走了。”
罗常醉又道:“那你可知道他们是这镇上的人吗?”
老人摇头不语。
提到他们,老人不免心有余悸,又哆嗦起来。
罗常醉轻声道:“老人家,你别怕了,没事了!”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到罗常醉的身前停下。
罗常醉抬头一看,见是个读书人正看着自己。
罗常醉对那人道:“你有事吗?”
读书人道:“你与我来可好?”
罗常醉见他一脸为难之色,不知他有何事,想来与他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点点头。
那读书人带着罗常醉来到一条小巷里,又转头左右看看,见小巷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时,才道:
“你可是要打听那两人吗?”
罗常醉见他如此胆小,差点笑出来,但听他这一说,便忍住笑问道:
“你知道他两人吗?”
读书人点点头,又转脸向巷口看看。
罗常醉道:“你很怕他们吗?”
读书人道:“他们太坏了,我能不怕吗?”
“那你知道他俩可是住在此镇?”
“正是住在此镇。”
“住在镇里何处?”
“他俩是段府里的人。”
罗常醉不解道:“哪个段府?”
那读书人又转头看看巷口,用手一指,道:
“就是那边,出了巷子一拐弯就到了,主人段得宝,前些日子刚刚死。”
“那卧洞虎是段府的什么人?”
读书人不解道:“什么卧洞虎?”
他只知道有这么个人,那里知道卧洞虎这名字。
罗常醉见他一问,又道:
“刚才与那女人在一起的汉子是段府的什么人?”
“哦,原来是段府的家丁,好些日子没见了,不知今日为何与这恶婆子一块出来了。”
“那卧洞虎是住在段府了是吗?”
“是的。”
“好,多谢你了。”说完,罗常醉就走了。
“哎,你等等!”读书人又叫住罗常醉。
罗常醉回过头来看着他,道:“你还有事吗?”
“你可是要去找他?”
罗常醉点点头道:“正是。”
读书人道:“那你可不能告诉他是我说的,可好?”
罗常醉一笑,道:“放心,他不会知道的。”
读书人嘿嘿一笑道:“这就是了。”说完转身向街上走去。
罗常醉顺着读书人指的路,向段府走去。
此处的巷里无人,他脚步走得飞快。
片刻工夫,他就走出了巷子。
巷外是一条宽些的街道,街旁有很多宅院。
他站在巷口,抬眼向路旁的宅院看当看到第三家时,他眼睛亮了。
他看到了一个大院,也看到了院门上的“段府”二字。
他起步向段府走去,走得兴冲冲的。
这个卧洞虎,我看你还能往何处跑,他想着。
段府的门是关着的,红色的大门,高大的院墙,是这条街上很气派的一户人家。他来到门前,用手扣响了门环。
没有人来开门。
他又用力敲了几下,敲得很响。
片刻,门开了,只开了条缝。
一个汉子探出头来,道:“你找何人?”
罗常醉醉道:“卧洞虎可是住这里?”
汉子道:“是的,你有何事?”
罗常醉瞪了汉子一眼,道:“当然有事。”
汉子道:“他外去了,还没回来。”
罗常醉道:“那我进去等他。”说着伸手推门。
汉子见状,急道:“等等,你是他何人?”说着已用力低住门。
罗常醉怒道:“少废话,快些让我进去。”
汉子见罗常醉这般无礼,便知这人此来必无好事,就不想让他进来。
于是,汉子暴喝道:“滚!小心我砸断你的腿!”说着就猛力关门。
罗常醉哪能忍受他的谩骂,此刻脸已涨得通红。
只见他用力一推,“砰!”的一声,门已撞在那汉子脑门上。
汉子一下被撞得向后飞去,跌到一丈开外,一动也不动了,他已被撞得晕死过去。
段家里的人见状,都吓得躲进了屋子,一个也不敢出来。
罗常醉却像没事似的,走进了院门,接着,他又转身把门关上,并拴了起来。
院子里有一幢很大的宅子,宅前是一块大大的空地。
罗常醉将倒在地上的汉子拎了起来,放到了院墙边,而后,坐在了门边的一块石头上喝起酒来。
这下,只要卧洞虎回来,定是逃不了了。
此刻,他变得很有耐心,一点也不着急了。
饼了半盏茶的时间,门又敲了起来。
罗常醉站起身,走到门前,从门缝里向外看去。
卧洞虎正得意洋洋地站在门前。
罗常醉侧过身子拉开了门闩,又用门挡住自己将门拉开了。
卧洞虎见门开了,举步走人院中。
他并不知道罗常醉已在段府里等他了,所以,他都没有转头看一眼是谁开的门。
他一心想到即刻就要见到姬娇娘了。
他快步向屋里走去。
“砰!”的一声,很响,是关门的声音。
“他娘的,不能轻……”卧洞虎转头骂道。
但他话并没有说完,他不敢再骂了。
罗常醉已站在他的眼前,怒目瞪视着他。
卧洞虎脸上有肌肉已颤抖起来,怔怔地看着罗常醉,
他太吃惊了,他不知道罗常醉怎么会在段府中等他的,他太怕这个酒鬼了,看到他,他自己就会想起那日笑面虎的死。
笑面虎的武功要比他卧洞虎强得多多,而笑面虎那么轻易地被他打死了。
此刻,卧洞虎那里还敢与他动手?
卧洞虎斜眼向院里看看,他又想跑了。
但在此处,若想跑掉已是不可能了,只要他一起步,还不给酒柱打死才怪呢,他想着。
他并不知道罗常醉此刻是不会杀死他的。
但他也确实跑不了,罗常醉此刻与他站得如此近,只要罗常醉不想让他动,那么他就动也不敢动。
罗常醉冷冷道:
“你可是又想跑了?”
卧洞虎慢慢转过身来,道:
“不……不敢了。”
他的整个身体都已颤抖起来,他的双腿抖得更厉害,似乎已撑不住他那肥壮的身子。
忽地,卧洞虎“噗通!”一声跪在了罗常醉的身前,连声道:“罗爷爷,饶命……”
罗常醉看着他如此无赖,更是气愤,又瞪圆了眼。
卧洞虎见罗常醉瞪眼,又连忙磕起头来,头撞在地上“咚咚”直响,口中仍不停地求饶着。
罗常醉叱道:“住口!”
卧洞虎又是一抖,而后停了下来,抬头恐惧地看着罗常醉,如见了阎王爷。
罗常醉道:“我问你话,你要老实说来,我就饶你一命,你可听见了没有?”
卧洞虎见有机会活命了,连忙点头道:
“是是,罗爷爷只管问好了,我保证一定说。”
“那你可听好了。”
“是……我听着呢。”
“我且问你,柳剑青是如何死的?”
“是……是巫山疯婆杀的。”
“巫山疯婆?巫山疯婆怎会来杀柳剑青?”
“小,小人绝没有骗你。”
“那柳剑青的剑又怎会在我竹叶飞兄弟手里?”
卧洞虎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害怕说出五虎欲杀柳剑青。
罗常醉又要杀他。
卧洞虎道:“这……”没说下去。
罗常醉又是一瞪眼,喝道:“快说!”
卧洞虎见不说不行了,只好将那日欲杀柳剑青又遇巫山疯婆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罗常醉气愤地暗道:
“好个巫山疯婆,我罗常醉绝不会放过你!”
卧洞虎颤声道:“小,小人可以走了吗?”
罗常醉喝道:“走?你想往何处走?”
“你,你不是说饶了小人吗?”
罗常醉一字字道:“命可以饶你,但我绝不会让你再去在人。”
卧洞虎听了这话,心想说了还是要倒楣,倒不如当初不说了。
他又拌眼向旁边看看,忽地拔腿就跑,心想还是趁早溜掉才是,反正这事情你已知道了,也不会追着我不放了。
罗常醉见他跑了,真地不再追他了。
但他绝对不会这样就放了卧洞虎的。
此刻,他手里的酒葫芦口已对准了跑向屋去的卧洞虎。
瞬地,已有两道酒柱射向了卧洞虎。
卧洞虎以为真地能溜掉了,他已跑到了屋子门口,心里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正当这时,他忽觉双肩一麻,接着就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卧洞虎的双臂无力地挂了下来。
卧洞虎已不顾一切地钻进了屋里。
看着卧洞虎进了屋去,罗常醉转过身来,打开门出去段府。
他终于弄清了杀害柳剑青的凶手。
柳剑青是他的救命恩人,此刻,他要去为他报仇了。
黄昏。
镇郊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一个步书履坚定的人。
他的腰际佩有一把剑,剑鞘上雕有一条青龙,青龙闪着青碧色的寒光。
路边是一片桃园和一座小山。
桃园里的桃树上已没有桃子,但枝叶却很浓密。
他正抬头看着前方,但已看到了不远处密集的人家。
他正是竹叶飞,他又向锦瑞镇走来。
竹叶飞自从出了断魂谷后,就向此镇赶来。
剑和剑谱,他都已找回来了。
此刻,他要来找一个人,他要找卧洞虎。
他本不打算再来此镇的,但他想起了那晚卧洞虎的圈套,他认为卧洞虎既能在此镇里设圈套,那卧洞虎就必认得此镇里的人,还可能住在这里,所以,他又来了。
他左肩的伤已好了许多,也不痛了,他采了草药敷上,已有两日了。
见天快黑了,他又加快了脚步……
镇里的街上,灯火通明。
竹叶飞走在街上,不时地扫视着过往的行人。
但他走了一个时辰,也没有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此刻,他正走过一家酒店,顿觉肚子饿了。
他想起已有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酒店的门窗里向外溢出诱人的酒菜香气。
竹叶飞转身走入店里。
是一家小酒店,但此刻,店堂里喝酒的人并不少。
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兴奋地说着什么。
店家见又来了客人,急迎上前来,陪笑道:
“客官,可是要吃饭?小店的酒菜都是不错的,价钱也便宜。”
竹叶飞看看店家,点头道:“吃饭。”
“请,这边坐。”
店家把他带向一张空桌。
竹叶飞在桌前坐下。
“客官吃些什么?”
“一壶酒,半斤牛肉,两碗炒饭。”
“好,这就给你送来。”说着店家转身去了。
竹叶飞等着酒菜,转头看着别人,也听着别人说话。
旁边靠他不远的桌上,正坐着两个喝酒的人。
其中一个人是读书人,另一个是位老人。
两人正在谈着话,老人道:
“听说段府出事了,你可知道吗?”
读书人淡淡一笑,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
老人又道:
“听说是个手里拿着个酒葫芦的人闹的,是吗?”
读书人得意地点头道:
“不错,正是他。”
听了这话,竹叶飞立刻想到了罗常醉,但罗常醉怎会又来
此镇呢?他想着。
店家把酒菜送来了,道:
“客官,请慢用。”
竹叶飞转头过来道:“好。”
店家又道:“还要什么吗?”
竹叶飞笑道:“这就够了。”
店家又对竹叶飞一笑,转身去了。
竹叶飞又侧耳听起他二人的谈话……
“你可见过那个醉汉吗?”
“当然见过,前些日子,他也在聚福楼闹过事。”
“那你可知道他为何要打段府的人?”
“他是为了找段府的一个家丁。”
“哪一个?”
“前些日子新来的一个。”
“哦,就是那个恶鬼。”
“你知道了?”
“可是那醉汉为何要找他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醉汉好像认得他,还说什么‘卧洞虎’,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竹叶飞端起酒菜,向他二人的桌子走去。
二人仍在谈着话,没见竹叶飞过来,直到竹叶飞走到桌旁,坐了下来,他二人才停下谈话。
两人显然不欢迎他的到来,冷着脸看他。
竹叶飞对他们一笑,道:
“没事,你们谈,我认得那个醉汉。”
读书人道:“你认得醉汉?”
竹叶飞道:“他是我好友。”
读书人叹道:“那就没事了。”
老人笑道:“嘿嘿,我们怕你认得段府的人呢。”
竹叶飞道:“你们说的那醉汉是何时来的?”
老人看着读书人。
读书人道:“今日午后。”
竹叶飞道:“他可是走了吗?”
读书人道:“好像是走了。”
“你刚才说醉汉提到‘卧洞虎’了,可是?”
“是他说的。”
“你还说醉汉去找段府的家丁了,是吗?”
“是的。”
竹叶飞知道了,想必是这卧洞虎已做了段府的家丁。
于是,竹叶飞又道:
“你可愿告诉我这段府在何处?”
读书人放低声音道:
“你可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可好?”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读书人用手指着路道:
“顺着这条街走,到了一个较宽的巷子往右拐进去,再走片刻就可到了。”
“好,多谢你了。”
说完,竹叶飞大口吃起饭来。
读书人见状,又道:
“你可是也要去找他吗?”
嘴里塞满了饭,说不出话来,竹叶飞对他点点头。
读书人见竹叶飞无心与他谈话,又与老人说了起来。
竹叶飞只顾吃饭,也不再听他们谈什么了。
片刻后,他已出了店门。
他顺着读书人指的路向段府走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来到了段府门前。
门是关着的,但院里的粉火很亮,也有很多人的说话声传出来。
竹叶飞叩响了门环。
门立刻开了,一个汉子站在门里道:
“你有何事?”
竹叶飞道:“找人。”
“你找何人?”
“不久前到你家来的家丁。”
“他走了。”
“走了?到何处去了?”
“不知道。”
“那他何时回来?”
“不回来了。”
“为何不回来了?”
“他已害死了两个人,我家老太太叫我们把他撵走了。”
“既是这样,那我就走了。”
说完,竹叶飞转过身,离开了段府。
这里的街道,没有店面,没有灯火,只有一黑暗。
竹叶飞慢步走在这黑暗的街上,刚亮起的心境又变得黯淡了。
他刚打听到卧洞虎的下落,此刻又没有了。
他不知何日才能找到卧洞虎。
卧洞虎是否已离开此镇了呢?他想着。
他又起步向街市走去。
他准备先在这镇上住一夜,他要去找一家旅店。
但愿卧洞虎还没有离开此镇,但愿明日还能找到他。
第二天一早,竹叶飞就出了旅店。
街上的店铺,有许多都已开门了。
竹叶飞早早在一家小店里吃了早饭,又来到了街上。
他仍在注视着来往的行人,他希望能看到一张卧洞虎的脸。
此刻,街上的行人还不很多。
竹叶飞走到一条巷口,无意地向里看了一眼,却看见巷子里围了许多人。
这里又出什么事了吗?这么大清早的。
于是,他走进了巷子。
远远地他就听到人群里的说话声,声音虽吵杂,但也可听清。
一女人道:
“是呀!看你这回还能怎样!”
一男人道:
“打,打死算了,他打过我儿子。”
一女人骂道:
“他欺辱过我家闺女。”
又一人道:
“用脚踢他!”
竹叶飞急步向人群走去。
他想看看这个众人共愤的是何人,他也恨这种人。
他来到人群的外面,伸头向里看去。
人群中间,卧洞虎正坐在地上,已是满脸血迹。
四、五条腿,四、五只脚正在奋力地踢着他。
卧洞虎的双臂一动也不动地挂在肩下。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申吟,只呆呆地抬头看着愤怒的人们。
他知道说话与申吟都是无济于事,人们不会放过他的。
昨日,罗常醉走后,他见姬娇娘没有回屋,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后来,有人来说姬娇娘死了。
他也听到了,他很痛苦,他的心要比他的双肩痛得多。
他为姬娇娘伤心,但更使他伤心的却是自己,段府没有人再会留下他了,因为只有姬娇娘愿意留他在段家。
姬娇娘被家丁抬回了段府,接着他就被赶出来了。
他出来时,天已快黑了。
于是,他找到一个无人的宅子里过了一夜。
他本打算今日一早就离开这倒楣的锦瑞镇的,他早就知道人们不会饶过他。
可是今早,他出了宅子还没走几步,就被人们抓住了。
他后悔了,后悔昨日夜里没走。
但昨夜,他也实在走不了,他太痛苦了,一步也不想多走。
忽地,他的目光不再呆滞了,而是变得恐惧起来。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目光如剑的眼睛,这是竹叶飞的眼睛。
他看到了竹叶飞,被他害过的,害得差点送命的人。
他知道被这些人打,他不至于被打死,人们出出气也就算了,但竹叶飞却与他们不同,他害怕竹叶飞会杀了他。
此刻,他已被吓得颤抖起来。
他想跑,可是这么多的人围着他,踢他,他能跑掉吗?
再说,他的腿已被人踢得很痛了,站又站不起来。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但愿竹叶飞不要杀他。
他太怕死了,已到了如此地步,他还是不愿意接受死亡。
他在想,好死不如赖活着,有朝一日他还会好起来的。
到那时,你们还不乖乖地任我发落?他想着。而且,他还会找到像姬娇娘这样美丽,这样讨人欢心,这样刺激能令人兴奋而又使人愉快的女人。
但,他却忘了,他的双臂永远也不能听他的大脑指挥了,他忘了他的双臂已是残废了。
或许他还不知道它们会残废,他以为它们还会长好,他等待着。
在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事情,此刻,他还得回到现实中来,因为竹叶飞已挤进人群,站到了他的面前。
人们看来竹叶飞身上佩着剑,看到竹叶飞怒目瞪视着卧洞虎,便停下手脚,也不再叫骂了。
他们已可以想到竹叶飞对他的仇恨。
卧洞虎抬着失神的眼睛看着竹叶飞,身体仍在颤抖。
竹叶飞狠狠道:“卧洞虎,我真想一剑刺死你!”
他握剑的手也在颤抖,因为握得太紧了,也因为气愤。
此刻,竹叶飞不能杀他,但不杀他又无法解去心头之恨。
卧洞虎听了这话,已魂飞魄散,“噗通!”一声,伏在竹叶飞的脚前,口中连连道:
“小人知罪,请竹大爷饶命……”
竹叶飞喝道:
“快说!可是你们勾结别人杀了柳剑青?”
“不……不是……的。”
“那是何人杀的?”
“是……是巫山疯婆。”
“你说的可是实话?”
“若有半句假话,你就杀了我好了。”
“那么,我再问你,罗常醉可找到你了没有?”
“找到了,小人的双臂就是他打断的。”
“你也对他说过了,是巫山疯婆杀了柳剑青?”
“小人对他说了。”
“他一知道就走了吗?”
“是的。”
竹叶飞问完了话,又瞪了一眼卧洞虎。
卧洞虎立即低下头去,道:
“竹大爷,你就饶了小人一命吧,小人再也不敢做坏事了。”
竹叶飞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来。
人们立刻围在竹叶飞身前,众人皆喊道:
“杀了他……为何放了他……他早就该死了……”
竹叶飞对众人道:
“他是该死,但是杀了他,倒反而便宜他了,你们说可对?”
有人道:“说得也是。”
于是,人们让开了路。
竹叶飞穿过人群,走了出来,走向镇外。
他要去巫山了,他要去找巫山疯婆。
巫山疯婆杀了柳剑青,他绝不能饶了她!
郊外。
偏僻的小路。
小路上走着两个人。
两人一壮一瘦,一个手里握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刀,另一个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铁爪。
这两人正是李金刀与苗铁爪。
自从那日,竹叶飞去了断魂谷后,他俩就再也没敢回去。
他们知道竹叶飞已离开了断魂谷,但他俩怕他再次去找他们,怕被他杀了。
他们很丧气。
他们花了几十天的时间才弄来的剑与剑谱,没想到都被竹叶飞夺回去了,想到这里,他们又都很恼火。
但,事实已证明,他俩加起来都不是竹叶飞的对手,所以,他俩对竹叶飞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们到现在也想不通,竹叶飞是如何知道那两样东西被他俩抢来的,而且,他们更不敢相信竹叶飞竟然敢闯进他们的断魂谷,他们本以为躲进了谷里就没事了呢。
他们在外面东游西逛,已有好几日了,此刻,他们已是身无分文。
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盯着小路的尽头。
他们希望路上会走出个人来。
他们需要钱,需要银子,只要有人来了,他们就可以抢了。
他们已抢了很多次,但抢的却是穷鬼,他们没捞到几个钱。
路上,还是投有人来,还是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不再往前走了,而是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再向前,就有镇子了。
他们不敢到镇里抢,他们怕遇到比他俩更厉害的人,像竹叶飞这样的人。
太阳照着他们,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慢慢地移动。
两人的脸上已被晒得冒出了油来,闪着亮光。
忽地,李金刀兴奋起来,用手推了推摇摇欲睡的苗铁爪,道:
“喂,你看,有人来了。”
苗铁爪转头一看,小路上果然走来了一个人。
苗铁爪也高兴起来,道:
“但愿这小子不是穷鬼。”
李金刀道:“你看他不像穷鬼。”
苗铁爪道:“你怎知道的?”
节金刀用手指着远处的人道:
“你看他穿着的衣裳,是穷人穿的吗?”
苗铁爪一把打下他的手道:
“莫要把他吓跑了。”
李金刀嘿嘿一笑道:
“我高兴极了。”
苗铁爪道:“今天可要好好捞一把了。”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片刻后,苗铁爪又道:
“我们还是躲在草里吧!”
李金刀道:“你真怕他见了我们就不敢过来了吗?”
苗铁爪道:“万一他不来,不就糟了吗?”
李金刀道:“好,那就听你的。”
于是,两人起身向后退去,趴在了一块半人高的草丛里。
小路上走来的人,渐渐近了些。
此人身着锦袍,看上去便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可是不知他为何一人行此小路,而且也不骑马。
时值午后,天色尚早,他并不像是急于赶路,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时左右看上一眼。
又过了半盏茶时辰,他才走到李金刀与苗铁爪藏身处的路上。
他正歪头看着路的另一边。
路边的草丛上,正有两只蝴蝶,追逐地飞着。
他向路边走去,看样子是要去捉这两只蝴蝶。
“站住!”
这是李金刀的一声大喝。
那人吓得全身一抖,停下了脚步,转头向身后看去,顿时脸色变得苍白。
李金刀持刀站在他的左边,面色凶狠地看着他。
苗铁爪握着铁爪,站在他的右边,脸上带着阴笑,握铁爪
的手正在摇动着。
那人呐呐道:“你们有何事?”
李金刀狠狠道:“当然有事。”
苗铁爪阴声笑道:“嘿嘿,找你有一点小事。”
那人慌了,道:“有何事你们就快说吧!”
李金刀道:“把钱交出来!”
苗铁爪又“嘿嘿”一声,仍在摇动着他手里那把漆黑的铁爪。
那人退了两步道:“钱?”
又用手捂住了腰带。
李金刀又喝道:“快交出来,不然老子宰了你。”
苗铁爪怪声道:“听见了没有?”
那人又退了数步,道:“钱,钱……”
忽地转身就跑。
李金刀吼道:“他娘的,看你能跑得了!”
说着起步追去。
而苗铁爪已飞身跃去,口中道:
“看你能跑到那里去!”
同时,一爪已喙向那人的后背。
那人那里能跑得过他们?
苗铁爪的铁爪更不是吃素的。
只听那人“啊!”的一声,便一头栽在地上。
苗铁爪拽出铁爪,口中道:
“嘿嘿,这下你不跑了吧?”
漆黑的铁爪已不再是黑色的了。
铁爪撕下了那人衣服上的一块布,也带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李金刀笑道:“你这爪子可真好看!”
那人伏在地上,痛苦地申吟首。
血,从他背上的肉窟洞里向外涌出,如泉水一般。
李金刀放下刀,从那人身上解下腰袋。
苗铁爪道:“有多少?”
“嘿嘿,足有三十两。”
“我这一抓看来倒是没白抓。”
“你看,我没说错,这小子有钱,是吧?”
两人拿了钱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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