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叠翠,云封雾锁的深处!
分为东、西、南、北,矗立着四座高入云端的高楼。
那乃是“鸳鸯宫”的四座辽望碉堡。
此时,晓色朦朦,山谷的水气,山岫的云雾,迷迷茫茫的阻碍着视线,近身丈余之地,都看不清楚。
碉堡中辽望之人,守候了一整夜,在饥饿疲劳之下,也松懈下来了。
正在此时。
一道飞渡流星似的人影,像一缕清风,划破水气云层,如同离弦之箭,穿林跃石,越涧跳川,疾驰入山。
他,那影子,正是满腔怒火,一身血仇的古剑宇,古剑宇避开四座辽望的视线,迳向“鸳鸯宫”的月复地前进。
“锵!”一棒锣响,突然而起。
在万籁无声的荒山野谷,听来刺耳惊魂。
迸剑宇以为自己被人发觉。
他倏而一惊,立刻收势停身,飘落在一块山石之上。
“锵!锵锵!”又是三棒锣响,正是来自停身之处不远。
他仔细观察,凝神谛听。
原来沿着山势,有一道蜿蜒小道,曲曲折折,直通山谷深处,这几声锣响,正是这山路的尽处发出。
接着——嘎——一声刺耳难听的惨叫,听来令人毛发悚然,不寒而栗。
迸剑宇不敢怠慢,屏气凝神,鹿行鹤伏,顺着小路,循声而进。
“啊!”
原来,转过山腰,地势豁然开朗。
四山环抱之中,有一片大小五丈的荒坪。
雾气朦朦之中,有些人影晃动,相距虽然不远,晨雾实在太浓,只是隐隐约约,不知他们在干什么!
“啊——”又是一声惨叫。
浓雾之中红光暴射,血腥随风飘来,中人欲呕,古剑宇登时感到事态不凡,一提丹田之气,生恐打草惊蛇,蛇行而前。
前进不远。
一道石碑横亘坪前,上锈四个草书:“帮规如铁”。
耙情是“鸳鸯宫”执行帮规的刑场。
再弯过一个山嘴,就可看见坪子里的实况如何。
迸剑宇既然已经看清是“刑场”,也就安下心来,不急欲追寻,沿着山麓,绕过正道缓缓淌去。不料,山势盘旋,转了几转就绕了一个不小的圈子,等他到了“刑场”,一队红衣的“鸳鸯帮”众,已离开了。
然而——刑场的景象,令人不忍卒睹,触目惊心。
靠山一面,累累白骨,堆积如山,原来是一个宽大的土坑,已堆成一个小山丘似的,不知究竟有多少。
右侧,一个深坑,一阵阵臭气薰天,使人喘不过气来,古剑宇俯首一看,也不由倒抽一口气。
原来,下面横七竖八的全是死尸,有的已经腐烂,有的尚未发臭,左面,一排埋了十二个十字木桩。
木桩上,四个破膛开心的尸体,血淋淋,赤条条,脸色恐怖,眼珠暴出,乃是两男两女,胸膛势气尚冒,血沫噗噗有声。
这是人间地狱。
想不到世界上会有这等凄惨的地方。
迸剑宇有时也杀人如芥。
但是,他也不由感到鼻孔一酸,头皮发麻。
突然——
他想:何不追踪他们进入鸳鸯宫,呆在这里看什么?一念既起,追踪着山路上那些行刑的刽子手而去。
谁知,转眼之间,那一队红衣执刑之人,已形影俱渺,不知去向,他不禁大奇,自言自语的道:“咦!奇怪!”
呼——
一阵空气激动,凌空四个“鸳鸯脸”的怪人疾扑而至。
其中为首之人不等古剑宇答话,喝道:“拿下了!”
四人分在四方,扬起大袖一涌而至。
迸剑宇随手一挥,大声喝道:“住手!”
四个怪人被他吆喝,同时一楞,真的停势收招。
迸剑宇渊停岳峙,朗声道:“在下因为有要事,必须面见你们帮主,因此,今日前来并无打斗之意!”
四人中为首的稍长大汉道:“拿来!”
迸剑宇不由愕然道:“什么?”
“本宫的令符,或是信物,甚至于请帖都行!”
“在下既不是应约而来,那来信物请帖!”
“否则立刻退出山去,听候禀过帮主,再定行止!”
迸剑宇听他说得合情合理,一时也不由无言可答。
但是,退出山去,又非他内心所愿,不由得微微一笑道:“烦请通报,在下就在此地等候也好!”
那四人尚未回话。
嗖嗖风声,猎猎衣袂。
敝石莽林之中,忽然奔出十余个怪人来。
为首之一的虽也是同样的“鸳鸯脸”,但是,颈间围了一条朱红的围巾,与其余的众人大大不同。
这四人一见忽然退到一旁,低声道:“巡山香主到了!”颈围红巾的怪人风轮一般,指顾之间已来到切近。
他的怪眼一翻,先行打量了古剑宇一阵之后,又转面对先前四个汉子喝道:“你们是当值的吗?”
四人齐声垂手应道:“弟子等正是当值!”
“为何不把闯山人拿下?”
“他说要面见帮主!”
“放屁!”
迸剑宇忙拱手陪笑道:“巡山香主请了,在下的确有事,必须面见帮主!”
“住口!”
巡山香主沉声一喝,森颜厉色的道:“既欲面见帮主,可以拜山投柬?又为何由这小路上山,分明私窥本帮刑场禁地,来呀!”
“在!”
“拿下了!”
他带来的十余个怪人,以及先前四个,暴雷似的应了一声,立即各抖大袖,齐向古剑宇扑到!
迸剑宇,肩头微动,斜飘丈余。
十余人的一招齐出,人影顿失,不由全是一惊!
“没用的东西!”巡山香主游身一飘,果然高明不少,直向古剑宇扑至。
但是,古剑宇并没放在心上,脚下微移,口中道:“不必动武!”
“噫,那里走!”
“在下已让了多次了!”
“小杂种,你是人是鬼!”巡山香主一连两次扑空口喝骂起来。
迸剑宇忍无可忍,冷冷一笑道:“不要怪我!”
“哎呀!”
巡山香主的一双手腕,已被古剑宇捏了个牢,他疼的眦牙咧嘴,兀自狂叫道:“放手!耙到‘鸳鸯宫’撒野!”
迸剑宇淡淡一笑道:“要我撒手吗?”
“快快放手!”
“只怕你受不了,去!”古剑宇振腕就……
“手下留情!”娇滴滴的一声惊叫,如同黄茑出谷,翠鸟鸣春。
可是,现身而出的,乃是一个黑白鸳鸯脸的小巧怪人,身材之美无以复加。
而半黑半白的脸色,除了一双眼睛之外,半点感情也没有,使她所有的身材之美,显得黯然无色,丧失尽净。
“古少侠!别来无恙!”
好熟的语音,古剑宇却一时想她不起,“尊驾何人?”
“鸳鸯后宫统领!”
“我们在那儿见过了吗?”
“噢!迸少侠是贵人多忘事!”
迸剑宇沉思片刻,还是想不起来,但是,那动人的语音,却是耳熟得很,只好苦苦一笑道:“恕在下眼拙!我想一定是神风岭!”
“嘿嘿!”
那小巧怪人冷冷一笑,木呐呐的脸色一变,凉冰冰的道:“当然,古少侠心中那有我徐凤湘三个字!”
“你?”如同晴天霹雳,旱地焦雷。
迸剑宇心头一震,撒手……
“啊——”他忘了手中还捏着一个巡山香主,被他一推,一连跌出五六丈远,还稳身不住结结实实的跌坐地上。
徐凤湘冷漠漠的道:“连这点小面子也不赏光,还要施功示警吗?”
迸剑宇的心头,有说不出的难过。
在他脑际里,本来有一个美好印象的徐凤湘,而在短短的时间里,已变成了阴阳脸鸳鸯帮的“后宫统领”。
这话是从何说起?
他依然有些儿不相信的追问一句道:“你真的是徐姑娘!”
“错不了!”
“你这是何苦!”
“装龙像龙,妆虎像虎,入了鸳鸯帮,就得照帮行事!”
“唉!”古剑宇幽幽一叹,旋即面呈苦痛的道:“徐姑娘!事已至此,在下也没有话说。”
徐凤湘一双眼珠之中,忽然闪放着异彩,娇声道:“你是说我的脸!”
“这也是使在下感叹之一!”
“我有了这个怪脸,你就否定我们以往的情感吗?”
“不!在下并无此意!”
徐凤湘眼中的光彩夺目。
那光彩里,充满了希望,慰藉,以及说不尽的安定的力量!
像一座黑夜海上的灯塔,引导一个迷失方向的夜航人找到了港岸。
迸剑宇早又接着道:“不过还有一点,在下也不希望影响我们之间的情感!”
“哦!那一点!”
“姑娘必须不要介意才好!”
“我不介意!你说!”
“在下闻江湖传言,就是你父亲与我父的事!”
“啊!”徐凤湘眼中的光辉立刻淡薄了,忧虑了。
但是,她生硬的道:“不!不会!”
“姑娘是说不会影响我们的友情!”
徐凤湘神色一变,道:“不!我是说家父与你父并没有什么关连,而且,两人生前还是好友!”
“古某此次……”
“哎呀!我忘了,鸳鸯宫中,不许谈私人的事!”
徐凤湘脚下连退两步,站在十余帮众之前,大声道:“阁下闯入本宫禁地,有何说词!”
她的身子一振,好象陌生人一般,一付官腔官调,俨然换了一个人。
迸剑宇不由暗自感叹。
他知道这一定是鸳鸯宫的规矩,更深知徐凤湘也是势逼如此,所以并不以为怪,也答道:“要会见贵帮帮主!”
“本帮帮主岂是轻易见客的!”
“在下与贵帮主有一面之雅!”
“笃!笃!”两声梆子响亮,轻脆入耳。
徐凤湘一闻梆声,立刻垂手肃容,凝神谛听,其余帮众,更是如奉纶音圣旨,个个连大气也不敢出,屏神而立。
“后宫统领,带入山之人进宫!”一声极其细微,但又十分清晰的声音,字字入耳,随风送来,这是千里一线的传音功夫。
徐凤湘朗声对空应道:“遵谕!”
“本帮主在‘天星殿’迎客!”
“后宫统领徐凤湘,谨遵帮主金谕!”
徐凤湘的传密功夫,似乎也不是等闲,她说完之后,对着身后的十余帮众道:“帮主令谕,你们可曾听到!”
十余帮众连同巡山香主,众口同声的应道:“属下等听到!”
“此间已没事了!去吧!”
“是!”众人立刻隐入山石丛树之中。
徐凤湘瞧料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鸳鸯宫处处陷阱,处处杀机,不下于虎穴龙潭,你要小心一二!”
迸剑宇十分感激,虽然他豪气干云并不害怕,但是徐凤湘的这份心意,他不能不觉得可贵。也低声道:“多谢姑娘照顾!”
“随我来!”徐凤湘抢着大叫一声,率先扬起双翅般的大袖,左转飞去。
“请!”徐凤湘落在一个平坦如镜的峭壁之前,侧身让客。
迸剑宇不由一呆道:“徐……”
徐凤湘急忙弹指在唇上一比道:“该叫我统领!”
迸剑宇从她的举止行动之中,可以看出“鸳鸯宫”中毫无自由可言,不由微微摇头替徐凤湘叫屈。
略一颔首道:“统领!斌宫……”
吱……吱……一阵轻响,如镜的峭壁陡然从中裂开,现个拱形的门来。
门内,一座雪白的石屏风,分为三扇曲立,每面氓上题着一个字,合起来,乃是“鸳鸯宫”。转过屏风,别有天地。
一条箭道,笔直宽敞。
箭道两旁,排列着两排鸳鸯脸颈缠红巾的香主级帮众,异口同声的叫道:“帮主命后宫统领引客在‘天星殿’接见!”
徐凤湘并不答言,拱手向古剑宇道:“随我来!”
她大跨步,从箭道中走去。
不远,正是“天星殿”。
所谓天星殿,乃是一座其大无比的石山凿成,门窗户槛,如同真的一般,可说是鬼斧神功,叹为观止。
通通通通!
一阵爆豆似的鼓响。
徐凤湘脚下立停,侧声肃立。
“帮主出迎!”天星殿内一声高叫,嗡嗡隐有回声四合。
“当!”钟鸣一响,鼓音顿止。
但见在天星殿石檐之下,“鸳鸯帮主”正拦门而立,只听他大声喝道:“古剑宇!咱们又碰头了!”
迸剑宇见他一付“我武维扬”的架式,高高在上的威风,心中虽有些不耐,但是,勉强忍下了怒火,以礼相见,拱手道:“冒失得很!”
“鸳鸯帮主”双目神光电射,大刺刺的道:“重九之约尚早,你可知道五十年来,闯入本宫的禁林,除你之外并没有第二个吗?”
“在下不知!”
“谅你也不知本宫的……”
迸剑宇朗声道:“在下今日此来,并不是对鸳鸯宫有何要求!”
“却是为何?”
“有一事要向帮主领教!”
“鸳鸯帮主”不耐烦的道:“天大的事情,都在重阳那天解决,胜者为万魔之王,败者永沉湖底!”
“在下乃是竞技以外之事!”
“容你一言!”
迸剑宇回眸一看徐凤湘,原来,她不知何时已退去不见。
徐凤湘既走,却减少了古剑宇的顾忌,他提高了嗓门道:“为了在下的杀父之仇,特地前来!”
“杀父之仇?与本帮何关?”
“要向帮主叫一个人出来,三头六面问个明白!”
“谁!”
迸剑宇沉声道:“新入贵宫的‘银衣追魂’徐人龙!”
“他乃本帮外五堂的掌舵总舵主!”
“江湖传言,他也是在下杀父的血海仇家!”
“你不用找他了!”
“为何?”
“鸳鸯帮主”神目一扫道:“他已投入本帮,皈依鸳鸯祖师,其一切做所为,全由本帮担待!”
“在下的杀父之仇呢?”
“也由本宫担待!”
“哈哈哈哈!”
迸剑宇不怒反笑,仰天道:“只怕帮主你担待不起!”
“你说什么?”
“鸳鸯宫担待不起!”
“放肆!迸剑宇你可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难道是刀山油锅,虎穴龙潭不成!”
“却也差不多!”
“在下既来,就全然没放在心上!”
“鸳鸯帮主”冷冷一哼,双目之中煞气已现,双臂微抬骨节咯咯有声,但是,他忽然哼一声:“哼!重九大会不能没有你!鸳鸯宫破例一遭,送你出山,重阳大会再见!”
“慢着!”
“你要知足呀!”
迸剑宇意志坚决的道:“在下既然前来,必要弄个水落石出!”
“既入本宫之人,一切由本宫作主!”
“最好交出徐人龙来!”
“那是你痴心妄想,办不到的事!”
“在下心意已决,帮主你……”
“鸳鸯帮主”不解的道:“你的心意已决?哈哈哈哈,把鸳鸯宫放在何处?”
“在下不管许多!”
“如此说你打算带走人了!”
“最好不过!”
“本帮主看你是怎么一个带法,来人呀!”“鸳鸯帮主”朗声而叫,手掌一拍……
“伺候帮主!”天星殿两侧,八个鸳鸯帮众飘声而出,肃容垂首。
“请外五堂总舵主见客!”
“是!”
“古剑宇!进殿说话!”“鸳鸯帮主”反身进了天星殿。
迸剑宇既来之则安之,也不能总是站在殿上,大跨步尾随而入,殿内甚是宽敞,分宾主左右坐了。
“银衣追魂”徐人龙仍是银衣长剑,由殿外而入。
他且不理会左首的古剑宇,只是垂头肃步,深深对右首的“鸳鸯帮主”一躬到地,朗声道:“外五堂舵主属下徐人龙参见帮主!”
“免!”
“谢帮主!”
“银衣追魂”徐人龙大步一跨,立即侍立在“鸳鸯帮主”的身后,一手按剑,对古剑宇冷冷而笑。
迸剑宇不由鄙视万分,凝神虎视。
“徐舵主!迸剑宇找你有话说!”
“帮主!”
“徐人龙!迸某在未问你话之前,希望你能够尊重自己,对我的问话坦白回答,以实相告!”
不料,“银衣追魂”徐人龙淡淡一哼道:“鸳鸯宫里的人,向来有大无畏的精神,你有话问好啦!”
这位老奸巨猾,出口已把鸳鸯宫给套上了一顶大帽子,也就是说,先把责任推鸳鸯宫的肩上。
而且,他的妙计已经获得了一半以上的收获,因为,“鸳鸯帮主”已经微微的颔首,甚为得意。
迸剑宇冷冷一笑道:“这我不管,我只问你,当年一魔二帝三大帮拦劫我父,塞北连手,据说你乃是罪魁祸首!”
“哦!何人为证?”
“丐帮的过天星许老八!”
“他的人呢?”
“人?……被你派手下杀死!”
徐人龙狡猾的道:“死无对证,恕本总舵主不买这笔帐!”
“还有……”
“还有别人吗?”
“紫云帮可以证明是你发的帖子!”
“本舵主与你父乃是好友,闻得你父获得旷世奇宝的‘紫金神镜’,约同一魔二帝三大帮同住迎接,并为你父护宝,乃是好意!”
“一派胡言!”
“不料人没接到,你父已出了事!”
迸剑宇叱道:“紫云帮却不是这等说法!”
“本舵主请问你,紫云帮主去了塞北没有?”
“没有!”
“这就对了,他既没到塞北,怎能看见本舵主是当日下手之人,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捕风捉影!”
迸剑宇又道:“你不要巧言令色,还有一事足以证明你做贼心虚!”
“什么事!”
“你放下一帮之主,舍去大好基业,投入鸳鸯宫,作为护身符!”
“哈哈哈哈!”
“银衣追魂”徐人龙仰天狂笑,煞有介事的道:“本舵主敬佩帮主的为人,仰闻鸳鸯宫的威风,五十年后复出,少不得是万魔之王,魔道之宗。天下魔道四水归,少不得都是鸳鸯宫的属下,所以才提前投身,怎么你竟胡言乱语,是有意诬蔑本舵主,还是存心小看鸳鸯宫!”
那厢的“鸳鸯帮主”,目光也有了怒意。
迸剑宇更是气恼他这油滑的腔调,不由从坐位上弹身而起,大喝道:“你口口声声鸳鸯帮,存的是什么心?”
“本舵主生为鸳鸯帮的人,死为鸳鸯帮的鬼!”
“好不知羞耻!”
“本来如此!”
“徐人龙!是汉子随古某出山!”
“出山怎的?”
“古某随你遍访天下武林,以舆论所指,人心为断,决定来了解你我这段梁子,洗雪十五年的血案!”
“甚好!”
“走!”
“且慢!”
迸剑宇激道:“你不敢?”
徐人龙反问道:“本舵主有何不敢?”
“还待怎的!”
“本舵主此时乃是鸳鸯宫的人,本身不敢擅动,禀过帮主之后,帮主若要我走,我立刻随你出山。帮主不让你带人,料你也不能用武在鸳鸯宫中把本舵主带出山去,这一点,本舵主必须遵守帮规戒条!”
“徐人龙你……”
“古剑宇!”“鸳鸯帮主”按桌而起,暴吼一声,怒形于色。
迸剑宇心知他已经上了徐人龙的圈套了,也是怒不可遏的道:“古某今日一定要带徐人龙出山!”
“办不到!”“鸳鸯帮主”暴喝声中,两支既宽又大的双袖已自拂出,两道排山倒海的劲风,冷不防急旋而至,他怒极出手,势吞江河。
“不好!”古剑宇不防之下,一连退了三个大步。
“古剑宇!不知天高地厚!”大袖一卷而收,电光石火的二招又发。
迸剑宇高声道:“帮主!你不明是非!”口中叫着,手上可没怠慢,双掌分拒两袖,一招改为两式。
“哼哼!凭你敢在天星殿撒野!”
“鸳鸯帮主”的招式被解,劲风被化,更加怒吼如雷,两支大袖,如同两片乌云,凭空飞舞,激气如潮。
迸剑宇被逼在殿中一角,衣襟被震得猎猎有声,周身都被劲风罩住。四面八方都是力道的侵袭。
“鸳鸯帮主”不给他有喘息之机,更不给他运用“奇镜神功”的空儿,一双大袖,不断发出“阴风”,暴雨如雷一般,招招相连式衔接。
他乃一代魔头,百年修为,焉同小可。
转眼之际,古剑宇先机尽失,险象环生。
这时——天星殿外,已围满了鸳鸯宫的手下,而这座大殿,既是天生巨石凿成,除了正门之外,别无门窗。
迸剑宇掌护周身,也不由急得遍体生津,汗渍隐现。
他一面应敌,一面打料月兑身之计。
正在他分心散神之时……
“接这一招!”
黑袖一拂而至,如同半堵黑山,劲道之强,前所未见。
迸剑宇略一矮身,双掌上推……
“纳命来!”
左袖被他一推化解,右袖已紧追而至,间不容发,十万火急。
“啊!”血光一缕,人影暴退。
迸剑宇的左臂,已被袖角扫去一片油皮,血流如雨。
“鸳鸯帮主”狂笑一声道:“古剑宇,知道本帮主的利害吗?”
“银衣追魂”徐人龙叫道:“帮主,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留他小命,重阳日叫天下魔道心服!”
“帮主……”
“本帮主心意已定,哈哈哈哈!”
迸剑宇心中如同刀绞,望着左臂的血珠,不由牙关紧咬,强行忍住疼痛,凝神运功,默念心法。
紫雾微起,金芒缓出。
“紫金魔功!”“银衣追魂”徐人龙大惊而呼。
“鸳鸯帮主”心中也有怯意,双目顿露杀机。
迸剑宇的“紫金魔功”,他在神风岭头已经见识过了,的确是出乎意料的诡异离奇,高深莫测。
紫雾渐浓,金芒四射。
“银衣追魂”徐人龙不知不觉已退到了天星殿外。
“鸳鸯帮主”左袖护胸,右袖作势,面上黑的一半发乌,白的一半泛红,双目凝神,不敢稍瞬。
迸剑宇双掌横胸,作势微振,双目电射,脚下前移。
空气,紧张得喘不过气。
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架式。
沉寂,每个人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紫雾化成一团金光射满了天星殿。
迸剑宇已逼近“鸳鸯帮主”身前丈余之处,沉声道:“帮主!把徐人龙交出来,免伤了你我的和气!”
“梦想!”
“真的!”
“有何本领你……”
“嗨!”
“杀!”
“轰!”
一声天崩地裂的大响,天星殿的桌椅齐飞。
紫雾暴涨丈余,金光耀眼难开。
“鸳鸯帮主”立桩不稳,勉强矮身扬袖!
“帮主!何必与他这小子一般见识,速退!”只听“银衣追魂”徐人龙在天星殿外,阴阴而叫。
“也好,本帮主暂记下你一条小命!”“鸳鸯帮主”语起人动,大袖顺势一拂,人已穿出殿外。
迸剑宇大吼道:“少说大话,那里走!”
“哈哈哈哈!”
殿外“笃!”一声轻响之后,“鸳鸯帮主”一声“好!”随着是“银衣追魂”徐人龙的阴森鬼啸,刺耳惊魂。
迸剑宇不由一楞,略一沉吟……
忽闻——“轧轧轧轧!”一声雷鸣,来自地底。
“不好!”他点地提身,向殿外穿……
“轰!”山摇地动一声巨响,“天星殿”的正门突然被顶上落下一块庞大无比的石板封闭了来。
扁线顿暗,伸手不见五指。
迸剑宇的去势纵快,但分厘之差,已被关在殿内,人声被隔,严丝无缝,四周鬼气森森,如同黑暗地狱。
迸剑宇焉能不急,大呼大嚷道:“徐人龙!老狗,你这无耻的小人!”
“鸳鸯宫原是见不得人的鬼计多端,不怕武林耻笑!”
“鸳鸯帮主,是好汉与我真刀真枪……”
然而,除了回音如在瓦罐之中,不断的嗡嗡作响,在头顶飘来荡去之外,连半点回应也没有。
迸剑宇不再喊叫。
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他约模着方向,暗暗运起全身的功力,认准石板封闭的正门拼命推去。
“轰!”地动山摇,沙石如雨。
空气的回荡之力,把他自己的桩式也震得一晃。
石板如故,黑暗照旧。
半点裂痕固然不见,一点动摇的样儿也没有。
“轰轰轰!”他一连发了三掌,却是聚精会神而为。
迸剑宇的手臂震麻了,腰也酸了,脑子里一片幌幌荡荡的,还是徒劳无功,白白的耗损了功力。
忽然!!!一道亮光,足有尺余大小,由顶上射下来,“古剑宇,安份一点吧,何苦呢,嘿嘿嘿!”
“银衣追魂”徐人龙一张半黑半白的鸳鸯脸,从那离地十丈的洞中现出来,发出冷兮兮的惨笑。
迸剑宇如喷火,怒喝道:“徐人龙,是人你下来。”
徐人龙又是一笑道:“依本舵的猜想,你此时最好希望上来。”
“呸!总有一天把你碎尸万段!”
“只怕今生今世你办不到了!”
迸剑宇狠声道:“你等着瞧!”
“这句话要本舵主说才对!”
“老狗才!”
“银衣追魂”徐人龙阴声道:“古剑宇,你等着瞧,等到重阳大会那天,帮主自然会放你出来!”
“重阳大会!”
“是的,快快,还有两个月,不过……哈哈哈哈哈!”
“银衣追魂”徐人龙狂笑一阵又接着道:“两个月不吃不喝,到时你出来也不过是送死而已,咱们在‘万魔竞技大会’上再见吧!炳哈哈哈!”
“徐人……”
“卡擦!”一声大响。
“银衣追魂”徐人龙的人影顿失,笑声已渺,天星殿的一线阳光,也随之而没,又恢复了先前的黑暗,阴森,潮湿。
迸剑宇聚全身功力推那石板,此时已筋疲力尽,加上神志沮丧,人更提不起精神,他打量着顶上先前的那个小孔。
那个尺来大的透光小孔。
在光亮初射之际估计,高可十丈左右,要是养精蓄锐的竭力一冲,也许勉强可以接近,只要能接近……
他的求生之念又起。
目前,他唯一要做的,是在恢复疲劳,调息功力,于是,他跌坐在地面,屏气摄神,专心调息了。
迸剑宇功力奇高,仗着不世奇遇,又加禀赋天生,这些不关内脏的伤势与疲劳。一经调息,便自霍然而愈,疲乏尽失。
宝行一周,精神大振。
因为久处黑暗之中,目力已经能够适应,点地一跃,上射五丈,凌空叠腰再起,又是数丈高下。
“咚!”
“哎呀!”
耙情顶上并不是平坦的。
一根木柱似的下垂石笋,正碰在脊背之上,痛澈心腑,人也一坠落地,沉心静虑凝神仰视,不由喊了声:“苦也!”
顶上石笋如同倒垂的石林,密密麻麻,连先前透光的小洞,也不知在那里,慢说是由洞中穿出去了。
迸剑宇并不灰心。
他要利用石笋,寻找出困之路。
“起!”二次腾身,依式上射,猿臂舒处,认定一个石笋抱去。
丙然,被他抱了个牢。
“他产生了一线的希望,由这一个石笋,移向另一个石笋。”
由于石笋生了苔藓,十分的油滑,他不得不十指用力,抓进石笋中半寸,才能支持他的体重。
试想这种爬法,脚不着力,是何等的艰苦。
一股求生的勇气与报仇的信心,在鼓励他。
他要出困,否则,两月之后的重九大会,必在长期饥饿之下凶多吉少,他自己的生命虽不可惜,而父仇,师恩,古家的香火……
有这些力量的支持,他虽然十指血淋淋,还不断的爬,不然的话,也许他早已一撒手,便活活的跌成肉泥。
足有一盏茶的时分。
迸剑宇不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气馁了。
他没找出先前石孔的半点痕迹。
他又已进入疲劳不堪的境地,十指上的鲜血,顺着手掌向手臂上流,染透了他的衣衫,耳鸣,心跳。
失望,毁灭了他的意志,消沉了他的信心。
就在此时——一阵悉悉吃吃的声音,由顶上传来。
迸剑宇原已死了的心思,忽然又是一振,他双目如同猛兽似的凶狠,功力暗聚十指,他用一支左手插进石笋之中,把自己身子吊在那儿。
腾出一支右手来,振腕作势,他打算只要“银衣追魂”徐人龙再一露面,就给他个迅雷不及掩耳。
一则可能一掌叫他非死必伤。
二则凑巧了也许可以把小洞震成大洞就此出困。
因为,舍此以外,要想出困势比登天还难。
丙然——一线耀目的阳光,红通通的突然由不远的头上下来,分明是顶上有人揭开那小洞的盖子。
相距古剑宇吊身之处,约有三丈左右,中间虽然尚隔着些石笋,但是酌量着力道尚可以达到。
所以,古剑宇屏气凝神,意存一击。
“卡!”一声轻响,光线更加大了。
“古……”
迸剑宇振腕发出一股仅有的力量,竭力拍去,怒吼道:“老狗!”
“啊!”嘤然一声闷哼,小洞又已合上了。
“不好!”古剑宇由于力聚右掌一击,左手功力顿消,身子一沉直向下坠,幸而他人尚清醒,半空中提气卸力,杀住了下沉之势。
“咕通!”一结结实实的跌坐在地上,耳中“嗡!”的一声,血气觉着一翻,这一跤摔得不轻。
“古剑宇!你不要冒失!”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竟在耳畔响起,悠扬悦耳。
“噫!”古剑宇不由摇了摇头,心忖:——我这是做梦?
“古剑宇,你为何不说话,不想出困吗?”
这一次再也不容古剑宇疑惑了,这是事实,不是梦,千真万确是事实,而且这传音入密千里一线的功夫,声音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是……
他不由一阵大喜过望,也聚起功力,传音入密对空说道:“你是叫‘神秘人物’的恩人吗?”
“你还记得我!”
“古某屡蒙指点,又承援手……”
迸剑宇中途停口不言,迟疑无语。
因为,他忽然对这位“神秘人物”起了疑惑。
那自称“神秘人物”的人,以前曾经不止一次对古剑宇说过,说“银衣追魂”徐人龙不是他的仇家。
而江湖之上恰巧又相反的都说徐人龙是当年杀死“铁掌无敌”古邦安的正凶,这是什么原因?
想着,不由又传音道:“你以前说徐人龙不是我的仇家,可是……”
“古剑宇,这是什么时候,还能谈这些问题吗?”
迸剑宇不由脸上一阵发烧,呐呐的道:“你是……”
“我是救你出困的,难道你真想在这里住上两月?”
“可是……”
“小心,顺着绳子爬,要快!”
不由古剑宇多想,顶上的小洞光射之下,坠下一根拇指粗的麻绳来,一直垂到地面落在古剑宇面前。
此乃天降奇迹,绝处逢生。
迸剑宇怎肯放过这千载一时之机,抓牢麻绳,猿升而上。
也不过上升到一半。
“什么人?”顶上传来一声吆喝。
接着——砰!一声大震,劲风呼呼,闷哼一声,由小洞中传下来。
显然是有人动上手了。
“好大的胆,敢放走要犯!”
“把这丫头的面巾揭下来!”
听语气,必是有一个女子,但却听不见女子的声音,呼呼劲风,阵阵吆喝,动手的似乎不止一个人,而且十分激烈。
迸剑宇不敢怠慢,一连几个攀登,人已到了洞口。
彩霞满天,原已是黄昏时候,五个“鸳鸯宫”的高手,围着一个青纱包头蒙脸的女子在恶打恶斗。
那女子似乎怕五个高手逼近洞口,割断了绳索,因此,不敢离开洞口一步,形势上也就不能跳跃闪避,只是碰接碰硬。
五个高手的十支大袖,左拂右抖,呼呼劲风排山倒海的凶狠逼迫,显然,情势对那女子十分凶险,力逾千钧。
两声闷哼,血花四溅。
五个高手已有两个脑袋崩裂,死于非命。
另三个一见,撒腿就跑。
迸剑宇那里肯舍,拔脚就追。
蒙面少女这时也奋身追去,低声道:“不能放走他们!”
“晓得!”古剑宇应声未了,电射而前,探臂疾抓。
跑得稍后的一个,衣领被抓个正着,抖腕用力一摔。
“去你的!”
脑浆四溢,血肉狼藉,被古剑宇活活摔死,这时,蒙面少女也由背后点了另一个死穴,半声没有哼僵倒就地。
可是,另一个鸳鸯帮的高手早已一溜烟狂奔出十丈之外,而且,他一面狂奔逃命,一面呼哨示警。
眼见追不上了。
“呛呛呛呛!”四山锣声齐响,胡笛阵阵。
蒙面少女十分焦急,一拉古剑宇道:“不好!快走!”
迸剑宇道:“姑娘先走一步,我誓必找‘鸳鸯帮’算帐,手劈徐人龙报仇!”
“哎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走!”
“在下……”
“你功力耗损,光棍不吃眼前亏,日子长呢?”
“这……”
“走,快!”蒙面女子匆匆忙忙,拉紧了古剑宇的衣袖,不择路的落荒而走,古剑宇觉得不错,又被她紧紧的拉着不放,只好随了她窜高跳低,飞似的狂奔。
那女子似乎对这一带的山路十分热悉,甚至于对“鸳鸯帮”的戒备布置也了若指掌,十分清楚。
一路之上,居然没有遇上一处明桩暗卡。
两个人手牵手,如同一双彩蝶,又像一对飞燕,风驰电掣,捷逾飞鸟,快比流星的埋头展功。
眼看快要出山,蒙面女子忽然势力一缓,低声道:“出山之处的一道关隘再也绕不过去了!”
迸剑宇听她的口音,十分耳熟,且不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是……”
蒙面女子似乎身子一震,忙道:“我是谁?你……”
“你就是屡次援手的‘神秘人物’!”
“唉!”
蒙面女子先是幽幽一叹,语毕之后,又凄凉的道:“此时尚未离开险地,咱们还是等一下再谈吧!”
迸剑宇游目四顾,果见山脚之下一道关隘,两旁峭壁千仞,正是出山入山必经之路,舍此无路可遁,忙道:“杀过去!”
“也只有如此,但要快捷俐落,你在左,我在右,叫他们防而不备,来一个措手不及,千万不要恋战!”
“就依姑娘!”
“记好了!”
蒙面女子说完,一撒手,迳向右壁飞身而下。
迸剑宇更不稍缓,腾身由左岩下落。
但见山口,左右各有一座栅栏,在栅栏内各有五个“鸳鸯脸”的大汉,虎视眈眈,把守谷口。
“吼——”蒙面女子一声长哨,凌空发掌,向下扑去。
“杀!”古剑宇高声呐喊,也像一头苍鹰扑向左面。
呼呼掌风,惊人惨叫。
两人双双得手,十个“鸳鸯帮”的守山人,连看都没有看清,一个不漏的血染当场,横尸木栅。
“大胆的小辈,那里走!”
山内,立即冲出数十高手,“鸳鸯帮主”率领徐人龙,以及内五堂堂主,已风卷赶来,气势惊人。
转眼之间,“鸳鸯帮主”等一行,已狂澜似的卷到了山口。
此时,暮色苍茫,天色昏暗。
蒙面女子拉了拉脸上的青纱,低声道:“且战且走,出了山,他们不便追了!”
迸剑宇咬牙切齿的道:“姑娘,你抵挡他们一阵,我先毙了徐人龙!”
那女子陡然一震,忙不迭的道:“不!不!”
“怎么?”
“我接不下鸳鸯帮主,徐人龙交给我!”
“哦……”
他俩低声交谈之际,“鸳鸯帮主”已领先而至,暴喝声道:“古剑宇,你逃不掉!”
“你更难逃公道!”
迸剑宇不容多想,“鸳鸯帮主”的大袖已经拂出。
交上手,谁也不敢大意。
他二人这已是第三次过招,彼此各存戒心,若是古剑宇功力未曾受损,精力充沛之时,少不得占着三分优势。
然而,此时已一再耗损,影响不小,也只是个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局面,谁也不敢稍存侥幸,谁都专心一意应敌。
二人缠在一起,全是快打快攻。
但见“银衣追魂”徐人龙为首,长剑一挥,朗声对身后众人喝道:“快把古剑宇团团围住!”
众人呐喊一声,顿时四散开来,虽没出手,却喊声震天,替帮主助威。
徐人龙长剑一抖,挽出斗大的剑光,一指蒙面女子道:“好丫头,报名受死!”
蒙面女子身子一撤,不自觉的退后三步,一双眸子由青纱后面射出既惊又急,既怕又慌的异彩来。
“银衣追魂”徐人龙凶焰更高,扬剑欺身,拦腰挥去,大喝道:“纳命来!”
“噢!”嘤然一声惊呼,蒙面女子闪身飘出丈余,并没还手,徐人龙得寸进尺,剑势不收,尾随上拨,迳挑她的面纱。
蒙面女子一声不响,连连退后不迭,“你不敢还手,居然有胆子闯进本宫!”
“银衣追魂”徐人龙一剑紧似一剑,一招狠过一招,“追魂剑”法,夹着风雷之势没头没脑的横劈直刺,左削右挑。
那女子不知怎的,一味游走闪躲,偶而急难之时遇上险招,才掌风虚发,只把剑尖震开,也不采取饱势。
幸而她身法灵活,对“追魂剑”法的招势,好象十分了解,否则的话,只怕不只面纱被挑,连性命只怕早已不保。
那厢。
迸剑宇与“鸳鸯帮主”杀得难解难分。
“鸳鸯帮主”已尽生平功力,大袖发出阵阵的“阴风”,脸上罩上一层朦朦的黑雾,狰狞恐怖。
迸剑宇也已运起“奇镜神功”,化为一团紫雾,万道金芒。
他一面与强敌对垒,一面还留心蒙面女子的形势,他见她连连遇险,毫无还招之力,不由暗暗称奇。
以蒙面女子适才的轻功造诣看来,似乎不会接不下“银衣追魂”徐人龙!最少当在百招以上。
以她的“传音入密”千里一线的功夫推断,甚至于还要强过一般的高手,为何会如此的不济?
难道她有什么顾忌?
还是另有原因?
此时——“银衣追魂”徐人龙越战越勇,竟把蒙面女子逼到左边的木栅之前,木栅与山石峭岩,成了一个三角形。
蒙面女子已退到了三角地带,后退无路,左右也没有再退的余地。
徐人龙仰脸一笑,恶狠狠的喝道:“小贱人,你那里走!”
喝声中,长剑一式“仙人指路”,直刺那女子的喉结,并挑他的下颚,一招两式,鬼怪至极。
“啊!”蒙面女子惊呼一声,无从再躲,情急之下,扬起左袖横扫上拂。
“做梦!”徐人龙咬牙一喝,剑势斜削。
“哦嘎——”
血光一喷,断袖飘扬。
徐人龙得理更不饶人,长剑“回水挽波”变式削回!
就在这一发千钧之时。
“住手!”紫雾一滚,金芒闪至。
“呜——”
“哦呀!”
“银衣追魂”徐人龙长剑飞入半空,人已怪吼一声,硬被震退三丈。
迸剑宇说快也真够快。
他一掌逼退了“鸳鸯帮主”百忙之中从徐人龙长剑之下救下了蒙面女子,不知她伤势如何,救人要紧。
猿臂一钩她的柳腰,就在木栅门上一点脚借力,人如离弦之箭,疾射一泻三丈,口中道:“暂且饶你们一死!”
语毕,一连几个起落,已下来数十丈之远。
先前——“鸳鸯帮主”还率领一千高手呐喊追来。
渐渐的,已经不闻声息。
迸剑宇打量着,已出了大别山区,崇山峻岭早已抛在脑后,眼前虽仍然是起伏的山地,但已不是那等险峻,只不过是丘陵起伏而已。
他一面跑一面低下头看腑下夹着的蒙面女子,但见她蒙在脸上的面纱,迎风扬起,露出鼻孔以下的小嘴来。
嘴唇惨白,鼻息呼呼,似乎是惊恐过度,成了半昏迷状态,眼前,急欲要做的是察看她的伤势。
绝不能再跑了,万一她伤势甚重,流血过多。
正巧——前面不远的洼里,丛竹梢头露出一角红墙碧瓦。
约莫看必是庵观寺院。
迸剑宇不由心下大喜。
因为,自己若是夹着一个受伤的少女,到了官塘大道,定然会引起他人注意,少不得惊世骇俗。
就是找山居村落,也有不便之处。
遇上庵观寺院,方便之至,最好也没有了。
指顾之间,已起过竹林,不由一楞。
原来是一座山神庙。
庙门倾侧,蔓草及膝,正殿塌了一角,神像更是不全。
幸而,正殿的左间,四壁尚足以蔽风雨,而且地上还铺着一堆厚厚的荒草,好像有人睡过一般。
此时,古剑宇再也无暇多想,抱定蒙面女子,大跨步进了庙门,将她轻轻的平放在荒草之上。
这时,才仔细察看她的左手。
但见她左袖被削一截,而伤势异常轻微,只不过被剑尖挑上一条三寸长的血槽其深不过,两分,血已结成了干疤。
迸剑宇不由顿感奇怪,心忖:“——难道她另外又受了内伤不成?不然为何会仍然昏昏沉沉的?”
想着,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哎!使不得!”
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观念,忽然在他的心中作崇起来。
因此,他伸出的手,不由又缩了回来。一个人,睁大了双眼,盯在她一起一伏的胸口上,一时脑子中思潮也随着那女子的胸部的伏波动不已。
良久——古剑宇莫明其妙的叹了一口气,终于一手按上了她的腕脉,那女子的腕脉和平,毫无内伤的征兆。
这却奇怪了,她为什么会昏昏沉沉的呢?
迸剑宇迷惘的,又伸了一支手轻轻按上她的额头。
棒着一层黑纱,试不出她是不是在发烧。
终于,古剑宇毫不迟疑的解去了她的面纱……
“啊!”
迸剑宇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心里跳出来,对着美好的面孔,不由惊得呆了,“原来是你?你?徐姑娘!徐凤湘?”
那弯弯的秀眉,半闭不开的眼睛,端正的鼻子,苹果似的双颊,弧形的雨瓣嘴唇,雪白的粉颈。
“怎么会?怎么会?”
徐凤湘不是已刺了“鸳鸯脸”吗?
她不是已经充在鸳鸯宫的后宫统领吗?
怎么会是她。
而眼前的事实,又不容许人疑惑,不是她是谁?
迸剑宇一时心里翻腾如潮。
“徐姑娘?徐姑娘!”他摇着她,叫着她。
“唔……”徐凤湘仅只扭动了一下,口中唔唔的哼了一声。
“徐姑娘,你?会是你?”
“唔……”回答的,又是一声“唔”。
“凤湘姑娘,你怎么样了!你……”
“我的心……”徐凤湘眯着双眼,好似睁不开的样子,只说出三个字。
“你的心?”古剑宇一支手不知不觉的按住徐凤湘的心口,然而,手掌一触到她的胸口,果然,徐凤湘的心跳动得异常利害。
同时,古剑宇的心,可以说比徐凤湘的心跳得更厉害。
男女之间,就是这点奇妙,尤其是彼此产生了情感的男女,哪怕是看上一眼,也觉心跳加速,血液加快。
相反的,若是根本没有互爱的意思存在,是绝不会有这类现象的,如今他二人肌肤相接,便如触了电似的。
徐凤湘感到有一股说不出的韫馨,由古剑宇的一支手掌上发出,周身舒适不少,也感到安全、慰藉、享受。
迸剑宇也觉得手按之处,柔如腻如脂,似酥如棉。
虽然,这不是“施功代疗”。
但是比施功代疗不知要灵验多少倍。
渐渐的……
徐凤湘的脸上有了红云,樱唇已隐隐发亮,眼睛,也缓缓的睁开。
迸剑宇看在眼内,不由道:“徐姑娘,你好一点吗?”
说着,收回按在她胸口的手。
“哦,唔……”徐凤湘的口中哼了两声,身子一扭,双眼又闭上了。
“你怎么了?徐姑娘!”
“我的心……”
“哦!我的心!”
当古剑宇的手重又按上她的胸口,徐凤湘好似舒泰了不少。
其实,她那里有内伤。
她要把握着这难得的机会,享受这片刻的温馨。
须知,在徐凤湘的心目中,古剑宇是闯进她少女心房中的第一个男子,也是她日夜思慕的第一个爱人。
无论英俊、潇洒、功力、人品,古剑宇在她的心目中已经是天下第一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她深切的爱上了他。
但是,她知道自己父亲与古剑宇父亲的一段血仇,虽然自己用尽了方法,使尽了心机,意存达到自己的愿望,要以真爱去感动古剑宇,以爱来结束这场杀气腾腾的血仇,而放在眼前的,似乎希望很少。
她自从“断情崖”之后,一颗心,早已破碎了。
她也曾经深夜扪心,想要抛下这一片痴心妄想,但是任怎的也放不下来,斩不断这一缕情丝。
徐人龙的一意孤行。
迸剑宇的报仇心意又是那样的坚决不移,古剑宇真是心如黄莲,除了自叹命薄以外,只有以泪洗面。
如今,她朝思暮想的古剑宇,人,倚在她的身畔,手按在她的胸前,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安慰的呢?
因此,她尽情的领受这难得的温馨,珍重这梦中难求的片刻。
迸剑宇也在沉思。
他猜不透这令人想不到的事实。
徐凤湘为什么冒生命之险从“天星殿”把自己救出来?她竟然会不惜同她相依为命的老父作对?
她的脸,已经刺了“鸳鸯帮”记号的脸,为什么又能恢复本来的面目?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对她绝情,为何她还能自己这么关切,关切的程度,还超过她父女之情呢?
这也许叫做“爱”!
“我能爱她吗?”
在古剑宇的心中,这是一个绝对否定的答案。
徐凤湘是自己仇家的女儿,自己若是爱她,就不能对她父亲采取敌对的态度,也就是说不能报杀父之血仇?
“父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
迸剑宇想到了父仇,不由通身一震,血气上涌,他一收手,突的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徐姑娘,起来!”
“哦!你……”徐凤湘突然一惊,原来是装成半昏迷的样儿,也不觉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呆了,半闭的杏眼,失惊的道:“剑宇,你……”
“徐姑娘,你的一片好心,在下心领,多谢你屡次相救,我会想法报答你!”
徐凤湘不由怨怨的道:“你为什么说这种话,我并没要求你报答呀!”
“可是,我不能不报答,因为那是我应该做的事!”
“我不要你报答!”
“那是徐姑娘的美德!”
“万一你一定要报答,我有一个要求!”
迸剑宇不由心中一震,连忙道:“不怕姑娘见怪,除了你我的婚姻之外,在下一定答应!”
他开门见山的说出来,因为,他已有了一两次的经验,他不能重蹈前辙。
徐凤湘闻言,一双杏眼之中,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下落,想是痛心抽泣,不能自禁。
她含泪咬了咬下唇,终于呜咽着道:“我知道我是无福使你相爱,因此,我所谓的要求,不是这一方面的。”
迸剑宇一时也不胜感慨,点头道:“在下愿意答应姑娘一个要求!以报屡次相救之德!”
“就是你对我父亲的……”
“你父亲?”
“我知道,家父当年一步走错,可不可以请你看在他风烛残年,行将就木活不久的份儿上,不要杀他!”
迸剑宇闻言,不由猛的一震,失声叫道:“你……你要我不报杀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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