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双怪”的老大余化龙,见前面乃是两位二九年华的小泵娘,不觉仰面朝天,“哈哈!”一阵狂笑,声震四野,子夜听来,甚是刺耳。
笑声甫落,轻薄调戏说道:“老二要到高淳娶一个,你看这下子送来了俩,而且个个艳……。”
“似西施”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已听见娇叱一声,笑道:“强贼嘴里别只管逞能,你姑女乃女乃的掌到了!”
余化龙嘴里一边说话,实际上由于刚才的一掌冷袭,早具戒心,是以刚见石菱出掌,霍然丹气一提,像一团大旋风似的,飞身从马上跃落平川。
余化龙大胡子脸一拉,煞有介事说道:“何方女娃儿,在此惹事生非,难道你们不知道‘巢湖双怪’的厉害!”
石菱“嘿嘿!”一阵娇然冷笑,不屑地说道:“‘巢湖双怪’在江湖上固然名气不小,你可也曾听说过,石菱姑娘师出崇明净云庵,西梁山以古梅一支,击毙‘铁蜈蚣’江东流裕溪无名洲剑斩‘水豹子’汪海洋否?”
西梁山与裕溪无名洲,距巢湖不过半百,海南帮强贼,声气相通,“巢湖双怪”余化龙、余化虎岂有不知之理么?
余化龙闻听之下,脸色陡然一变,当即愤然说道:“尔辈为海南帮死敌,敞帮总舵主早已有令,不管活捉格杀,俱有重赏,今天既然送上门来,这块肥肉,岂能轻易把你放过。”
说罢,左掌一幌,右掌“银枪点睛”,五指如钩,在声东击西的狡猾招式下,直取石菱双睛。
小石菱何等机警,怎能看不清楚左掌虚幌,伸掌轻轻一拨,趁势直接余化龙的右手。
余化龙既然知道对方是一位会家子,发现人家已然知道了自己的招术变化,赶紧急撤右手,趁石菱的两只水汪汪大眼,只留意上方的时候,一路扫螳腿,卷着凌厉巨风,竟向她扫去。
石菱冷然不屑地一笑,愤然叱道:“想不到赫赫有名的‘巢湖双怪’,竟然也这种下三流的打法,岂不笑掉江湖好汉的大牙!”
“巢湖双怪”与无名洲“水豹子”汪海洋,同出一师,善长腿脚功夫,是以动轧用腿。
石菱语未发出,双足一点,直似一只小花蝴蝶儿,翩翩跳起八尺,跟着紫燕剪水,双掌在空中贯足劲力,直向余化龙平压而下。
余化龙刚才那一腿,原以为小石菱眼注上方,冷然不防,疾然出腿,原指望给她来个下马威。
岂知小娃儿眼观四方,耳听八面,身形灵巧跃起,空中出掌,掌风凌厉,直向刚刚以左腿站直的余化龙头顶压来,真是给他弄得一点不留余地。
原来扫螳腿,系以左腿为柱,蹲下去,右腿挺直,贴地横扫而出,其要诀,端在一个“快”字。
右腿既扫,身形即刻跟着直起,趁着对方闪躲得手忙脚乱的当儿,再出双掌,可收事半功倍的效果。
以余化龙腿上功夫的快速,对付一般江湖客可真是得心应手,确实有效,然而在以剑法,以轻功见长的石菱面前卖弄,岂不是枉费心机,所以她只双足一点,人起空中,双掌贯足劲道,借着余化龙直腿伸腰之际,疾然压下。
余化龙暗觉不好,头颈急偏,掌风已到,一半左肩膀,在劲道十足的掌风下,立刻感澈心腑,失去知觉。
石菱上面掌风刚出,下面双足,也就趁着未曾落在地上的当儿,借势一蹬。
石菱这一手真是出得奇,出得令人不敢相信,然在一个轻功绝顶的人说来,早已一切运用自如,趁着身形未落地的刹那,出他一次奇兵,又何足大惊小敝呢?
余化龙刚觉左肩痛澈心腑,不防石菱的双足,又已踢到后背,“哎哟!”一声,踉跄直向前跌了五六尺。
石菱这一脚,一来幸亏是趁势点出,二来又亏余化龙功力高强,否则哪儿还有他的活命。
余化龙一个大踉跄被踢到五、六尺,余化龙赶快借着自己的一点定力,稳住身形,否则差一点儿,就成了狗吃屎了!
有道是:“士可杀,而不可辱”,余化龙为巢湖分舵,一舵之主,平日骄傲狂纵何等自负,今天不出数招,竟被一个黄毛丫头弄得狼狈不堪,心中如何不恼。
只听余化龙怒喝一声,声震四野。
人随声起,左掌贯足劲道“雨打芭蕉”,直向小石菱打去。
小石菱耳闻风声,身形急挫,冷哼一声。
声未落地,只听旁边急急发话道:“菱儿小心!”
石菱闻声,心神一分,刚刚转目向余化龙瞧去,顿然花容失色,已见余化龙右手铁蒲扇一扬,蓦然银光刺目,一片漫天针雨,已然欺至石菱身边。
石菱身形刚刚一扭,针雨如风,疾飞而至,石菱心里一凉,早已着了十来根喂毒银针,身子即刻如风吹残柳颓然例地。
余化龙见对方中针,喜形于色,猛扑前来。
在空中的身形,刚一移来,忽觉一股强烈之极的闪光,自侧背发来。
随极光而至者,是一股火焰般的酷热。
余化龙先觉极光刺目,双目痛煞,双手一护,又觉周身如被火灼之感,双掌一撤,蓦然眼前昏暗,不辨东西。
而周身如火的热度亦随之增加,刚刚想到一个逃字,撤腿急奔之时,余化龙周身衣衫,已然“刺!”的一下,闪出一团火花,跟着浓烟直目,霎时之间,遍体燃起耀眼的火苗。
把余化龙直烧得惨叫连天,号声凄厉,扣人心弦,眼看着他活生生的被人烧死,令人心里兴起一股莫名的感叹。
石剑鸣站在余化龙的身边,眼睁睁看他惨叫死去。
然而余化龙被这“死光”烧死,火犹未熄,而且由衣服烧到了他的身体,把身体也燃着了。
一股刺鼻的肉焦味道,冲进众人的鼻内。
那一列鼓吹手和抬轿子的从贼,此时早已个个呆若木鸡,未曾动弹,两眼直瞪着余化龙的被烧。
天下可有谁见识过这种奇绝的功夫。
石剑鸣虽然看着余化龙的被焚,恨犹未尽,怒叱一声,挥舞起“孽龙锤”一团光影,直奔群贼。
群贼被石剑鸣一声怒叱,方始如梦初醒,呐喊一声,没命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石剑鸣追杀群贼,刚刚回来,犹见“巢湖双怪”的老二余化虎与姚淇清大战方殷。
这老二余化虎虽见自己的亲兄长被石剑鸣的“死光”活活烧死,犹能方寸不乱,与姚淇清且战且走,还准备诱着姚淇清,远离众人,乘机报复,置之死地,为兄长报仇,这婬贼的确胆量过人。
石剑鸣余怒未息,也不顾江湖规矩,身形一跃,落到了余化虎的背后,手起锤至,冷然不防,一颗睁着暴光眼睛的头颅,骨碌碌滚下地来。
石剑鸣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直向石菱倒地的地方奔去。
云梦和尚、玄云仙尼、云中道人,早已围住了中喂毒针重伤倒地的石菱,在仔细查看。
因为恐剧毒散漫周身,石菱的周身要穴早已闭了,云梦和尚虽然也以一颗极具灵验的解毒药丸,为她吞下,只是此刻石菱犹昏迷在秦宛真的怀里。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神色不安,焦急之情溢于眉宇,而又不知所措。
云梦和尚云游四海,多见识广,本来颇知医理,而此刻竟见自己百治百验的灵药无效,倒也拿不定了主意。
原先那骑马汉子,见众人都甚焦急,当即说道:“早闻青阳九华山,有一医隐,此人名唤齐铁恨,医术精明,善治毒伤,惟他性情古怪,不同常人,不愿轻意为人治病,众位高人若能前往,或可有些希望。”
云梦和尚也说道:“九华山医隐,善治毒伤,性情古怪,我亦早有耳闻,惟缘悭一面,究竟如何,不得而知,我们不妨前往一访,好在我这解毒药丸,一日之内,可保无虞。”
斑淳去九华山迢迢数百里,即凭众人高强轻功亦非三日莫办,是以玄云仙尼遂取出“竹鸽”上足发条,对准方位,“刺令!”一声,竹鸽儿直似一只活的飞鸟,泛于夜空之中,迳往星仔岛飞去了。
不到两个时辰,猛听空中一声巨大鸟鸣,玄云知道是大鹏鸟飞来了,当即贯足内力,仰脸长唤一声:“鹏儿呀!快下来。”
语音甫落,又闻一声长鸣,及至仰首看时,大鹏鸟已然翩翩落下地来。
云梦和尚当即吩咐道:“秦宛真,石剑鸣与我乘鹏去九华山一行,汝等可暂回高淳,并抚慰阮氏母女。”
秦宛真把石菱抱上鹏背,三人也就急忙随着坐在大鹏鸟的背脊上。
秦宛真遂说道:“鹏儿起飞前往九华山吧!”
巨鹏一声长鸣飞起空中,瞬息不见,迳往九华山去了。
云中道人、玄云仙尼、姚淇清还有那个骑马汉子,怅然别过云梦四人,由汉子带路,迳回高淳。
及觅至阮玉玲门庭,惊闻院内哭声幽凄,家人抱做一团,令人不忍闻睹。
汉子遂将云中道人等一一向阮玉玲之母介绍说明,已把巢湖强贼赶跑了的话说了一遍。
阮母闻言起先尚且不大相信,及观云中道人、玄云仙尼,道风仙骨,不同常人,而皆一脸正人君子之气,方始转悲为喜,止住了家人哭声,唤过玉玲向众人谢恩。
这阮玉玲本身会些武功,不知怎么他此时却面无忧色,亦未见粉面之上,有何泪痕,而且淡扫蛾眉,穿戴颇为整齐,险衽为礼,颇有大家闺秀之风。
众人不觉露出一份讶异。
阮玉玲见众人面露讶异之色,婉然说道:“玉玲这儿拜见众位前辈高人救命之恩。”
说罢霍自腰间掣出一柄解腕尖刃,细小玲珑,约有五寸。
阮玉玲说道:“玉玲本欲身入虎穴,效古时贞娥刺虎之壮举,以全节义,保我清白之身,此番蒙众位前辈伸以援手,铭感五内。”
云中道人闻此女竟欲效贞娥刺虎之举,不觉油然而生敬佩之心,玄云仙尼遂安慰她一番。
阮母早已命人拾夺上了一桌夜点,并收拾好寝具,众人用过夜点,便各自安歇了。
次日绝早,姚淇清醒来,忽念别家十五载,有着一丝思乡的烦絮。
盥洗毕,欲一舒胸中闷气,遂出房漫步园中,
出得房门不远,见有一道篱丛,园内黄莆秋菊,开满了一园,黄的女敕黄,白的雪白,一阵幽香,随着晨间微有凉意的秋风飘来,姚淇清心神为之一爽。
当即缓步入园,在花径上,细细欣赏,正自暗佩这花园的主人,收拾这绉菊匠心独具之际,蓦然看见一枝冬青之前,立着一个素女姑娘,衣角随着晨风飘摆,人立花前,秋菊减色,及抬头看去,乃是阮玉玲也。
阮玉玲妩媚的向姚淇清道了一声晨安,说道:“姚公子昨宵雄斗‘巢湖双怪’,何不多睡些时候!恁般大早即已起身?”
姚淇清闻阮玉玲问早,不知怎么脸上忽觉一股热流直透内心,流露着一片少男的羞赧,但却又勉强压抑这羞赧说道:
“早起是我十五年来在天目山养成的习惯,今天自是不愿例外,倒是阮姑娘昨夜一场虚惊,仍能早起,才非常难得呢!”
阮玉玲此时伦眼瞧姚淇清,清秀之中,流露着一种诚实忠厚的个性,和大方谨慎的风采,芳心里不由一动,她觉他很像已经故世的父亲阮一介那种味道,俊伟之中揉和着诚实。
她此时不由觉得一股情丝,一株爱苗,向自己围拢来,在心田中滋长着。
及闻姚淇清语后发问,方才由沉思里醒来,说道:
“巢湖强贼欺我寡母弱女,小妹早已置生死于度外,足以并不觉得惊怕……每日晨间洒水浇花,是我最喜爱的工作,同时,也练上两路拙剑,活动筋骨。”
浇花、习武,两样晨课,亦正如阮玉玲的个性一样,一股柔和妩媚之中,揉和着一份少女的刚劲。
她又诚实而大方的说道:“公子艺出名师,功力剑术何等了得,未卜可否就此指教小妹一番?”
姚淇清很少受到人家恭维,自天目山下来,所有的恭维夸赞,似乎都是属于石剑鸣,实在也是石剑鸣这位资质,聪明灵活的武林奇葩,把他掩盖了。
所以此番受到一位花前美人的恭维,不觉脸上一红,谦逊说道:
“我实在是笨拙无能,虽从吾师十五年天目山苦练,却因生性鲁钝,一事无成,姑娘既然亦喜爱武艺,小弟不妨趁着这清早,相互研讨,以增见识。”
阮玉玲闻姚淇清要与她研讨剑术,芳心大慰,赶快将自己手中的绣剑递到他手内,说道:“姚家哥哥,这就先指引三两招吧!”
姚淇清伸手接剑,霍然发现阮玉玲的一双秀目里,流露着无限的情意,和敬佩的神采,不觉心里又是一震。
一个少女充满着情意的眼神,这是姚淇清从来未曾体验过的,所以此刻他的双手虽然接剑,眼睛却近乎呆痴的瞧着阮玉玲的一张可爱的脸庞,以致阮玉玲递出的剑,未曾接在手中,霍然掉落了地下。
一闻剑音落地,两人如梦初醒,都羞得红到了脖子,阮玉玲芳心一动,不觉矢口说道:“姚哥哥,你快练剑罢!”
姚淇清听她吴侬软语,喊一声:“姚哥哥”,不觉脸上又是一红,赶紧弯腰拾起绣剑,说道:
“阮姑娘仔细瞧着,我这几路剑,乃昆仑派中的别支,系敞祖师一音道长积数十年心血苦意创立,要诀在稳、准、快三个字。”
说罢剑尖斜指,单足一喝,白鹤亮翅,剑诀紧领,一路绵绵不绝连使了七式。
花影之中,美人之前,但见一团银色剑光,围着一团青衣人影,翩翩飞舞,阮玉玲正看得目光缭乱,招动莫辨之时,霍地银光一泄。
姚淇清已然捡剑而立,微笑说道:“淇清功力浅薄,剑术笨拙,还望阮姑娘不要见笑是幸!”
此话在姚淇清行走江湖,所见所闻说来,确是语意诚实,并非过谦之辞,然在一个闺中少女听来,却觉得他剑法精明之外,复具有如此谦逊风度,芳心里不觉又陡增一份敬意与爱慕不已。
当即莞尔一笑说道:“姚哥哥何须如此谦逊,小妹看来,姚哥哥的剑法,虽不臻炉火纯青之境,亦已到达出神入化之界,妹妹敬佩倾慕尚是不及,那里尚有见笑的份儿。”
姚淇清见阮玉玲竟对自己的剑法,道出了如此一份诚敬之意,心下颇乐,当即说道:“阮妹妹剑侠世家,想必剑术更为精明,何妨也使上几路,也让我在此增加教益!”
阮玉玲听姚淇清说要自己也练上几手,倒也颇不忸怩作态,大方说道:
“姚哥哥既然有所吩咐,小妹敢不从命,只不过剑练得不好,还望姚哥哥不吝指教才是。”
说罢从姚淇清手中接一柄银光灿烂的瘦小短绣剑,凝神静气暗风玉树,绰然而立,然后,绣剑一指,轻啸一声,剑似银蛇,立时之间飞舞于一片花光林影里,端的也不同凡俗。
姚淇清一旁观看,对阮玉玲居然能有如此精到的剑法,不禁颇为惊异,只不过由于乏人指点,招式之间略有些许破绽。
姚淇清正看着入神,蓦见衣角骤现,花样的一朵笑脸,已然站在他的面前,姚淇清赶忙拍手叫好,说道:“阮妹妹不愧剑侠世家,剑法灵巧,不同凡俗。”
阮玉玲嫣然一笑的秀脸,即刻正色说道:“姚哥哥莫非言不由衷,逗人取乐子是不?”
姚淇清见她求进心切,虚怀若谷,颇觉可爱可敬,遂将招式稍显破绽之处,简略指明,以便让她今后记取澳进。
就这样,两颗诚实,忠厚,大方的少男少女之心,渐渐地向一起靠近着,一缕情丝,开始向他们紧紧地绕去,把两个可爱的青年紧紧地系在一起。
云中道人由于等待云梦和尚去寻访九华山医隐齐铁恨,所以一住就是三日,看看云梦和尚,尚无消息,不禁为石菱担着一份心事。
旦说云梦和尚、石剑鸣、秦宛真和重伤昏迷的石菱,于深夜在高淳西门外,藉着大鹏鸟的飞翔。
升空之后,但见秋夜青空如洗,星子闪着逗人可爱的小眼睛,在空中闪耀着,四野村落却也闪烁冥灭的灯光。
然三人由于心事沉重,却无心留恋这良夜佳景,只希望一霎间,即刻到达九华山,古怪的齐铁恨能够慨然应允,手到病除,还他们一个活泼逗人喜爱的小石菱。
巨鹏在星空万里的飞行间,不知什么时候,西方的天际,蓦然出现了一片乌黑的云块,把一片闪变的星星给遮住了。
乌云是不祥的象征,三人心情沉重,都垂首低头,显然不语,只听到风声在耳边急骤的划过,大地,像是一片默幽黑暗的大海。
不一会,秦宛真又好奇的向西方的天空望了一眼,那片乌云却又失掉了踪影。
一股无名的喜悦,泛上她的心头,扯了一扯石剑鸣的衣襟,乐观而自信的说:
“鸣哥哥,你看西天那片乌云,刚聚不久,又已经散了,这象征着菱妹妹的伤势有救呢!”
石剑鸣愁眉未展,强颜说道:“但愿如真妹之言,小菱的伤势能够尽早复元。”
云梦和尚此时却插口说道:“你们说的颇有道理,如果依照这片乌云来说,自然是逢凶化吉的征兆,只是………”
他不往下说了!
秦宛真说云梦和尚似有难言之隐,不往下说了,紧张好奇的急急问道:“只是……只是怎么样吗……大和尚就是如此不爽爽快快,说个清楚明白!”
云梦和尚笑说道:“宛真就是会欺负我这老和尚,你未曾细瞧刚才那片乌云,中分三块,当它散去的时候,第一次先散去了一块,以后两块方才一起散去,所以这中间颇有些疑窦,令人费解。”
秦宛真方才恍然大悟,这不能不佩服云梦和尚对事情看的仔细周到,不过她又追问道:
“大和尚你看后来敌去的那两片云是象征些什么呢?”
云梦和尚沉吟良久,方始说道:“未来之事不可预料,于其猜算不准,说来无益……不过天下事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有此三者,自然逢凶化吉,马到功成。”
秦宛真心房里虽有些不大舒泰,也不再问下去了,只是云梦和尚却又说道:
“我等行侠江湖黏血刀头,须知除非大奸大恶,不可妄杀生灵,以辜负上天好生之德,剑鸣与小菱则因血仇在身,杀孽过重,以后且记改正!”
石剑鸣一旁听云梦和尚说自己与菱妹杀孽过重,暗自警惕,当即说道:“大和尚言之有埋,剑鸣注意以后改正就是了!”
三人说话之间,看看东方天际,此时已然泛出了一道鱼肚白色,东方蒙上了一层青亮的晨光。
纵目所及,河山千里,尽收眼底,使石剑鸣记起了天目山下山时那种情景,可是此刻的心情却与那时适然不同了!
此时,忽见前面一座大山,高耸人云,巍然而立,气势何等雄壮,山色苍劲,白云飘渺,一片莽荡,使人油然而生渺小之感。
云梦和尚当即说道:“此即仙境名山九华也!”
三人心头不觉一喜,秦宛真即拍了拍巨鹏说道:“鹏儿听大和尚说了没有前面那座大山,就是我们要去的九华山,你就落在前面山腰里罢!”
巨鹏瞅瞅鸣了一声,表示业已知道。
霎时,巨鹏即行平飞下落在一片山腰间的平地上,自寻山蔬野禽去了!
石剑鸣背着石菱,三人遂即登山。
但见一片丛林,间杂荆棘,路径不辨,而九华山面积如此之广,不知何时寻访那古怪的老人医隐齐铁恨,不过大致猜来,此老应居在山之阳,以免山中酷寒。
云梦和尚和秦宛真在前披荆斩荆,分开一条道路,行来颇为费力。
穿过丛林之后,眼前忽然显出了一片嶙峋怪石错综而列,仍是没有路径。
三人心里颇为焦急,心想:“如此艰难来寻怪医,在一片莽荡的九华山里,岂非海底捞针,何时方能觅着。”
然险恶环境当前,又不能不戮力奋斗,是以这样,三人穿越险恶的山腰,差不多费了两个时辰的光景,秦宛真已然香汗淋淋,石剑鸣心里也是焦急。
而此时卯已日正当中,三人自昨夜以来,滴水未进,已不觉饥肠顿号也。
正在焦急间,霍见前面一变,细瞧,乃是一片泉池,日光照处,如一面镜子,平铺山腰,三人不觉一喜,迳往泉池奔去。
泉池清澈,一望到底,池的那边种着一片垂姿弱柳,风吹柳舞,倒影池中,颇有画意诗情之境。
三人随即伏身饮了些池内的清泉,坐在池边小憩一下喘口气再行。
三人正坐地上养神之际,忽见前面的树林里,蹦蹦跳跳地出来了一只大马猴,手里提着只木桶,前来池边吸水。
马猴动作机敏,跳到池边,取完水就走。
云梦和尚霍然自地上翻起,说声“宛真和剑鸣快随我来。”即步行如飞,绕过池边向那大马猴追去。
石剑鸣负起地上的石菱,也即刻和秦宛真赶去。
绕过池面,进入柳林,那高大的柳树,竟然遮天蔽日,深不见底,遥见云梦和尚的一团影子前面急奔。
行约盏茶功夫,柳树渐疏,一道土墙呈现眼前,那大马猴提着水桶也进入那土墙院内去了。
云梦和尚也驻足墙外,等待着石剑鸣和秦宛真的来到。
三人刚刚准备扣门入院,两扇破旧的木板门,“吱哑!”一声开了,大马猴领着一位年逾古稀的白发老儿,出得门来。
大马猴既是此一年逾古稀的老人豕养的,当然它既聪明又机警,后面有人追它,岂能不知,然又格于主人的严训,不敢造次,所以进院即把主人领了出来。
那年纪古稀的老人,此时满脸凛然不可侵犯之色,见云梦三人即沉声发话说道:“何方高人潜入此山,追赶我这猴儿,用意何在,赶快说明。”
云梦和尚和颜悦色,一躬到地说道:“在下法号云梦,江湖谬称‘笑面弥勒’敢请动问高人,九华山医隐齐铁恨老前辈仙居何处,请予明示。”
那老儿的面色仍是严若冰霜,没有一丝笑意,仍沉声近乎训斥的说道:
“出家人不在名山大泽,苦练修行,却涉足江湖惹事生非,不守佛家清规,齐铁恨难道也与你有未了江湖恩怨,前来报复?”
声色俱厉,一派长者口吻,听得石剑鸣和秦宛真,火冒三尺,强忍一口气,方见云梦和尚缓和说道:
“高人良言,在下自当记取,惟出家修己,入世救人,佛有明训,没尔此时,中原大乱,盗贼猖獗魔鬼横行,我之入世,系在惩强贼拯斯民于水火,杀恶霸以清妖气,高人以为然否?”
又道:“在下与齐老前辈,虽无一面之雅,唯齐老前辈胸怀正义,当年悬壶济世,为人乐道则有所闻,故不惜跋涉长途,求齐老前辈格外施恩,给石菱姑娘诊察强贼毒伤,此请高人指引!”
云梦和尚一番话在说理之外,可谓十分得体,可是那老儿竟无所动,老脸仍是一派严肃,双目如炬,中气十足说道:
“你这些道理,我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唯江湖行侠,总是年轻人的事,老而不知所终,不要在我面前设辞巧辩。”
老儿的面色又是一变,气愤愤的说道:“告诉你和尚,我就是齐铁恨,你们求我,就会说上这一片好话,我齐铁恨当年就是被好话害了的,今天,我再不会听花言巧语了,你们快快知难而退吧!”
“我就是齐铁恨!”立刻在三人耳朵里如一声暴雷,眼睛直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及听他一阵冷腔,三人心里又是同自一懔。
老儿话说罢,转身就往门里走,大门呀的一声被他关上了。
云梦和尚、石剑鸣和秦宛真,不觉再也无法按捺心头怒火,只见云梦和尚,愤然高声斥道:
“好一个老糊涂虫齐铁恨,我等诚心求你,你却毫无仁心情义,现在且让你看看大和尚的厉害!”
说着单掌一竖,贯以内力,直向大门推去!
破木板门怎能受得云梦这一掌的威力,掌风所至,“啪!”的一声,木板门朝内院飞起七八尺远近。
三人见大门已破,同时跃身进内,空落落的一座大庭院,此时竟无半点人影。
云梦和尚等人,说话、推门、入内乃是在一瞬间事,老儿竟然不见了影儿,确乎有些神奇。
院底并无房舍,只有坐北朝南的一处石洞,三人不加思索,迳登石洞。
洞宽七尺,旁有耳房,洞内四壁萧然,连一只桌椅都没有,只有蒲团一只,置放中央。
老儿齐铁恨则赫然端坐于蒲团之上,双目低垂,掌仿佛号,俨若入定老僧。
这老儿——九华医隐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捷,这说明了他不仅精通医理,而且武功还不弱呢?
云梦和尚既知此人不可理喻,余愤未息,高斥一声:
“老儿行尸走肉,毫无仁心,云梦若不能让你救活菱儿,我这条老命也不准备下这九华山了,齐老儿,快接我一掌,尝尝味道如何!”
掌劲刚烈,直向端坐的齐铁恨当胸认真打去。
掌既发出,云梦和尚又不觉泛出一丝悔意,暗忖:
“我这掌力,劲道贯足有九成之多,开山取石,如在意中,老儿岂非不死即伤,过于无辜!”
急切里赶快回掌,收回了一半以上的真力。
回掌之同时,云梦和尚竟暗哼一声,人似抛物,身不由主,被抛洞外,昏迷地下。
一旁的秦宛真和石剑鸣陡见情势大变,惊异失色,跟着怒起心头,石剑鸣把背上的石菱交与秦宛真,双足一点,随着自腰间掏出一块金石,大声叱道:“齐老儿心无人性,动轧伤人,我石剑鸣此番与你拚了!”
说着急运“深功罡气”,手挚金石,托于口边,准备发生“女妪国”异术——“极光”把齐铁恨置诸死地。
及见齐铁恨微微一笑,欠身自蒲上站起,以手示意石剑鸣说道:
“小孩子不可僭越礼教,我看这童颜鹤发的和尚,心地倒还忠厚,若他不收回部份真力,此刻早已见了阎王,今个算我齐铁恨倒霉,答应为你们治病就是了!”
说着缓步走来,根本没有把石剑鸣的异术“极光”放在眼内。
石剑鸣及闻齐铁恨愿意为石菱治病,心头愤怒立时退去,“深功罡气”也就散了。
只见齐铁恨一个飞身,一道罡影,快速无比,飞身到云梦跟前,伏身伸出两指,挟着云梦和尚的一角衣襟,竟把他轻轻提起,缓步微笑,走上洞来,口内却笑嘻嘻说道:“看这带发的古怪和尚,也已有了一大把年纪,怎么还是童心未泯,如此火气!”
他双指挟着云梦和尚的夹角,飘飘走上洞口石阶,进入洞内,把他轻轻放下,然后意态从容,走到石壁香炉内,用指尖摄了一点香灰,笑嘻嘻地,把香灰放近云梦和尚的鼻边说:
“不要小看我这香灰,丝毫千金难换,有起死回生的惊人功效!”
香灰抹到了昏迷中的云梦鼻边,瞬息之间,只听云梦和尚“哈瞅!”打了一个喷嚏,人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看齐铁恨正对着自己微笑。
这微笑像是赞许,又像是讥讽,也或二者兼而有之,但总使云梦和尚非常尴尬。
一个翻身,霍然自地上跃起,心里感到两件事情很奇怪:
“第一样事情,刚才自己明明受了重伤,怎么打了一个喷嚏之后,现在竟毫无感觉。”
“第二样事情,这齐老儿望着自己微笑,是否一场吧戈业已化为玉帛。”
所以云梦和尚的眼内充满着这两椿疑问。
九华医隐齐铁恨即刻看出了他的疑问,微笑说道:
“和尚赶快坐到蒲团之上,你刚才受的重伤,还未曾完全复元,你须闭目养神一刻功夫,周身骨节和元气方能如常。”
接着又指了指秦宛真怀里的石菱说道:“念尔等一片愚诚,今日破例为那位小泵娘诊察。”
云梦和尚闻言,也即刻喜上眉梢,欠身为礼说道:“如此有劳先辈清神了!”
欠下去的身子,刚一直腰,立觉骨节酸痛,中气大失,齐铁恨赶忙扶住他坐到蒲团之上。
奇怪得很,齐铁恨的手一触云梦和尚的手腕,即觉一股热流,直透全身,酸痛的骨节即刻失去痛苦。
云梦和尚知道此老已用内力帮助了他不少,面上露出了一片感激的眼光,坐到蒲团之上,遵嘱闭目养神。
齐铁恨以手向秦宛真示意,让她把石菱抱过来,替她诊察。
此时的石菱双目紧闭,面泛紫色,像是中毒颇深,身体衰疲之至。
齐铁恨伸出一只生着白青指甲的手,把住石菱的脉腕,闭目号了一下脉波,只觉体内尚有一线游丝,在轻轻游动,脉波孱弱已极。
拿开手,略一沉吟向秦宛真和石剑鸣说道:“这位小泵娘身中剧毒,毒气攻心,脉波不扬,三魂七魄只余其一,诚危难重重也!
如今之计,首去毒源,再清心火,而后方能谈得上起死回生,恢复真元。”
又一指向耳房向石剑鸣说道:“快把内间我那唯一芦席拿来,铺在地上,以便姑娘躺卧。”
石剑鸣听到吩咐,一个箭步,把那张破旧芦席拿来铺在地上,秦宛真也就把石菱自怀中放下,让平直的仰卧到芦席上。
九华医隐齐铁恨吩咐秦宛真说道:“这小泵娘浑身各处中有毒针,须以内力把它取出,以清毒源,姑娘快把她的衣衫卸去。”
秦宛真闻要把石菱的衣衫月兑去,不禁犹疑不决,望着石剑鸣并未举动。
石剑鸣说道:“齐老前辈如此高龄,我与菱妹血亲同父同母,还有甚么好顾忌的?”
秦宛真红着一张粉脸,像个大姊姊样,赶紧把石菱的混身衣裳尽形御去。
躺上芦席之上的是一个丰满白女敕的玲珑娇躯,两颗不太大的处女双乳,直挺挺地竖起,被秦宛真以一片衣角盖着,她的两只玉腿,笔直的展现在三人的眼前,腋下发出一缕隐隐地少女幽香。
整个说来,石菱的艳躯正如她的名字一样,白女敕如玉的娇躯上,散发着菱花的清香。
不过,在她面前的一个是她的同性秦宛真,一个是她的亲哥哥石剑鸣,另一个则是年逾古稀的老医隐,谁都没有闻玉偷香之念,相反的他们的心情此刻是沉重的。
这时九华医隐齐铁恨,已然功运丹田,功贯全身,生满绉纹的老脸上,一派神圣庄严之色,已然到心神合一,定若山岳。
宝力再转,贯于右臂,伸出单掌,平放在石菱玉体上方一寸地方,开始缓慢绕圈游转,石剑鸣和秦宛真心神紧张,眼睁睁看着他一只圈绕的手掌。
只见掌背,青筋暴露,血脉暴涨,现着轻微的痉挛,功力之运用,显然已达极点。
齐铁恨的一只右掌这样周身绕了三遍,石菱的肌肉像是被巨力所吸,掌到之处,轻轻跳动。
而此时老医隐的脸上已然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双目充血,肌肉紧缩,石秦二人不由得自心底升起一股感激的谢意。
石秦二人正在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的时候,霍见石菱周身有二十来支银色芒针的针尾,已然露出大半个,而九华医隐的手掌也霍然离开了石菱的玉体。
他微笑着说:“这就好了!毒针可以起出来了!”
石秦二人听说,不觉心头一宽。
九华医隐自腰间模出了一条手帕,抹去满脸的豆大汗珠,又吩咐石剑鸣说道:“快把壁上那个布袋取下。”
石剑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见壁上挂着一个灰布袋,急忙取下交与齐铁恨。
齐铁恨伸手袋里取出一把银子,又站起向壁洞香炉内撮了一撮香灰,把银撮子擦拭了一遍,然后坐到石菱的身旁,开始把一枚枚芒针小心取出。
只见那银撮子接触到喂毒芒针之时,立刻变黑二十来颗芒针取出之后,银撮子的尖头已被蚀去了一截。
由此可见“巢湖双怪”余化龙这喂毒芒针,毒气是何等的厉害。
喂毒芒针取尽之后,九华医隐齐铁恨向秦宛真吩咐道:“姑娘此时可以把她的衣服穿上了。”
齐铁恨又让石剑鸣自灶间取来火种,火苗往那一小堆喂毒芒针上一放,即刻起火,立时把二十枚芒针烧尽,连那柄银撮子也只剩了一个把儿。
齐铁恨见毒针起火,蓦然大惊失色。
石剑鸣、秦宛真见状,亦不觉猛自一惊,脸容突变。
秦宛真此刻已把石菱的衣服穿上了,闭目养神,心无旁骛的云梦和尚也已醒来。
九华医隐齐铁恨说道:“刚才我内力之损耗,须费时两年有余,惟此不过区区之意倒不在话下。
此番最为烦恼的却是这喂毒芒针,乃集千种毒蛇、毒蝎、毒蜂、毒蜥蜴,等等剧毒之虫,经过千百次的提炼,取其点滴剧毒,喂成此针,所以其毒无此,除了两种东西可解之外,其他皆是妄费心机,药无可解……想起当年……哎!不和年轻人说也罢!”
云梦和尚说道:“不知齐老前辈需要哪两种东西可解此剧毒,且请说来,我等采办?”
齐铁恨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说出来,你们恐怕也难办得到,而且时间急迫,根本渺茫之极,不过我倒不妨先自说来。”
他说道:“解这喂毒芒针所需两样东西,一是千年雪莲,二为白鸦之活舌头,非此无效……可是这千年雪莲,除塞外阿尔泰山和青海藏终年积雪的绝峰上,难得一见之外,别无可见。
至于那白鸦,则除了西藏大雪山上千年难得一见之外,更是稀少得可怜,白鸦身有剧毒,且不易捕捉。”
又说道:“此去西藏大雪山万里追遥,而我即使用绝等解毒护心良药,也只能延这位小泵娘的寿命于七天,七天之后即使寻间鸦舌雪莲,也必医药罔效了……。”
云梦和尚说道:“我等有异鸟巨鹏,鹏翼一,展瞬息百里,西藏虽远亦不过一日途程,何妨前往一试?”
九华医隐闻听此人有鹏鸟可御,不觉眉头一扬,颇有喜色说道:“难道这位姑娘命不该绝,且让我卜她一卦,以定吉凶!”
说着自灰布袋中拿出“九天太乙神图”,双掌作佛,虔诚默祷,屈指细算,约有盏茶工夫,齐铁恨竟然面有喜色说道:
“这位小泵娘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命中有救,可急这此两位少年二则往西藏大雪山,寻觅此等绝物,在七天之内回来此处,尚能药到病除!”
云梦和尚当即说道:“西藏大雪山蛮荒未开,他们两位江湖阅历不够,贫僧理应随同一行。”
齐铁恨闻言,附在云梦耳朵上,嘀咕了一阵子,弄得云梦和尚将信将疑,也只得依了他的意思。
石剑鸣和秦宛真就欲出洞寻鹏,前去大雪山,忽听九华医隐齐铁恨说道:
“这里有两片面饼,一袋清水,可携在身上以充饥渴,至拉萨时再购物而食,你们快去罢!”
石剑鸣、秦宛真拜别了九华医隐齐铁恨和云梦和尚,出得洞门,往寻鹏儿,兼程向西藏大雪山赶去了。
云梦和尚于他们临行时,又告诫一番江湖小心之类的话,望着两个年青的背影,消失在秋日金色的阳光里,心里有着一丝眷恋。
九华医隐这时已在内间里取出了一颗,金光四射的药丸,向云梦说道:
“不要小看此丸,乃系我当年在深山大泽之中,采集了千种奇药,历经三年时间试炼调配而成,专去剧毒、心火,灵验无此。
若非这位姑娘中有世间这种从未会见的毒蛇、毒蜂、毒蝎、毒蜥蜴等毒虫所炼的喂毒针,不是我老儿夸口,一定可以手到病除,不用他们冒着奇险,远去西藏大雪山了!”
云梦和尚只有唯唯点头,姑妄听之。
齐铁恨又说道:“这位姑娘服下此丸,七日之内包管无性命之忧,来,大和尚,你与我帮着把它服下,然后让这位石姑娘卧到我的竹榻之上。”
说罢,双掌一击,移时一只大马猴跳跃进来,两只手内捧着一小盒山水,交与九华医隐齐铁恨。
齐铁恨把药丸放在水中溶化,由云梦和尚帮着把药丸给石菱服下。
丙如齐老儿所言,石菱服下之后,不多一会,双颊泛出一朵美丽的桃红,肺波跳动亦稍较先前为强了。
齐铁恨当即把石菱移到内间榻上,二老于洞中细话人间,齐铁恨方知今日世情之可悲可叹。
移时大马猴竟然托着一大盘鲜果和几样可口小菜,一壶叶子酒送上,云梦和尚不觉大奇道:“这马猴儿难道还会调味弄菜不成?”
齐铁恨未言先轻喟了一声,说道:“世间万物皆为人用,这只大马猴经我数年苦教,也亏它颇有灵性,不仅会做几样可口小菜,除了不能作人语之外,几乎万事皆能,我隐此洞,足不出户,不黯耕稼,平日饮食,以致衣着鞋袜,都赖这只马猴作为。”
齐铁恨又说道:“这只猴子自我入山时,在一个池塘边捡到的,当时它被水淹,已经奄奄一息,快将溺死,幸亏我把它救活。
我把它救活之后,本欲放它走开,谁知此猴竟不愿他去,与我朝夕相处,于是便留了下来,不过它对那次被淹,时时望着那边泉池出神,像是永远记得这次的仇恨。
我心里也晓得这回事情,只是不愿意为它惹事,谁知这猴子渐渐长大之后,处处尊敬我,处处极为小心周到的侍候我,使我心里非常感动。
以后便教授了它几路拳脚和剑术,猴儿欣喜不胜,除了侍候我吃喝饮食起居之外,竟然朝夕不辍勤苦练习,本领渐入佳境。
一日我正在此运功打坐,猴儿便趁暇不见了影儿,运功完毕之后,连唤不应,如此一连失踪了三天。
第三日上午竟然右手持剑,左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猴头,进得洞来,向我跪在地上,指天划地,表示说已经报得前仇,对我的教导之恩无恁感激。
原来那只被杀的猴儿,竟是九华山的猴王,这样一来,它也便接替了猴王的宝座,成为一山之王。
这马猴领导它的数千子民,来到这里给我造墙、置柳、新开泉湖、收拾我的居洞,弄得非常整洁。
我以为此猴既然成了一山的猴王,理应从此他去,谁知这儿的事,数年如一日,它竟不愿舍我而去,饮食起居依然不愿假诸它猴之手。
只是它那九华山的群猴分成若干小群,它们平日相安无事,保护林泉,旬日调来一群来此清洁打扫,每日供献山蔬野叶,甚至弱小飞禽,供我佐食。
这是我摒绝尘世恩仇,来到九华山的意外收获,定可列入人间兽国的传奇吧!……”
齐铁恨说到此处,似乎对往日人间之事,有着无限悲愤的回忆,他停了停又说道:
“说起来,世间茫茫众生之中,许多人不仅衣冠禽兽,有的简直是狼虎其心,连区区禽
兽都不如的还大有人在呢!有些人不知有父母、不知有五伦,有的更是恩将仇报,使人伤心欲绝,对世人失掉了信心!”
云梦和尚似已发觉他过去有着许多隐衷,势欲一吐为快,当即说道:
“齐老儿所言极为有理,世间衣冠禽兽,的确大有人在,不知你受何教训归隐此山,对世人有着如此大的嫌恶?何妨于此一吐!”
齐铁恨沉吟良久,轻喟了一声说道:“我本名乃是齐和春,可是自从那一次教训后,便改名做齐铁恨,归隐此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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