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娇小美丽的姑娘着一身紫衣裳,腰间系着一条墨绿绸绢,圆圆地脸蛋,水汪汪地眼睛,腮上还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美人痣,但却目射精光,英姿爽然,迎风立于庭心。
满庭“霸王寨”的徒众,和石剑鸣等俱皆一惊,看她那自高楼上飘飘下落,和点地之间悄无声息的优美动作,便知这小泵娘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众人正自惊疑之间,已见她掣出手中墨光长剑,在地上划了一枝古梅,跟着纤小的足尖儿轻轻一点,人似旋风一般,扑向酣战中的铁蜈蚣江东流背后,疾然出剑,声似龙吟。
此时的玄云仙尼正自剑法零乱,内心慌燥,见有援兵,不觉暗喜,退至一旁。
见那紫衣少女长剑招展,轻凌神奇,团团剑光围绕之下,分辨不出剑尖剑身,令人眼光昏花,不知从何处迎挡挑拨。
铁蜈蚣江东流甫一接手,即大惊异,弄不清楚这小泵娘的剑路、剑诀,只见招招凌厉击来,他面色惊惶,手中百足鞭拚尽全力挥舞起一道鞭墙,防避住那墨色剑影,身躯也不住的闪躲退却。
明月下的满庭观者,摒息静默,空气凝重,连一片叶子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到,几十只眼睛都在注意着那小泵娘神奇莫测,招如潮涌的剑光,及她动人心魄的轻啸娇斥。
须知铁蜈蚣江东流不仅在“霸王寨”徒众的眼内认为是精武绝伦,威镇四方的英雄偶像,即连玄云仙尼、石剑鸣的心目中也是一个了不得的扎手货。
他以手内喂毒百足鞭和超人的劲力与招术,称霸苏皖接壤数百里,东及江宁,西达巢湖,显少敌手,兼以在黑道上和高邮湖的“水底青蛟”聂廷虎互通声气,形成江湖巨大势力。
此刻,他遇到这一位娇小玲珑名不见经传的小泵娘,见她剑法之快,招术之奇,几乎有些不敢轻于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等厉害的对手,但事实摆在眼前,被她逼得连连后退,歹毒之念也油然而生。
只见他双足一提,身影凌空跃出丈高,手心急按鞭柄,一片轻雾霏雨便跟着自鞭身的百只细索上,激若喷泉一般泌出,往那姑娘罩去。
那娇小泵娘刚才在楼上暗中已然观察得出,刚才他对付邵谷人那一套毒计,此刻只听她怒喝一声:“歹徒还不给你姑娘授命!”
话尚未落,逐形斜刺飘出近丈,并在她身形腾跃之际,右手纤掌轻轻一扬,众人看不见有什么暗器发出的当口,那铁蜈蚣江东流在空中的大身子,噗通一声,发出重重地一声闷响,便已跌在尘埃。
众人瞧去已见他硬挺挺地躺在地上不能言语了!
原来他的额头上嵌着一朵玉石古梅。
全院徒众见自己寨主自空中被击落地,齐自惊呼一声,继见铁蜈蚣僵硬倒毙,这些人平素作恶多端,多行不义,此刻见头儿死了,那还不即刻群情大乱,呼喊一声:“走呀!”争相夺门而出。
那小泵娘也真是厉害,暴喝一声,抡开手中长剑,砍瓜切菜,跑得慢的,早已有五六个脑袋瓜儿落地,前面的也只恨爹娘给他少生两条腿。
玄云仙尼虽然也是嫉恶如仇,此刻见五六个血淋淋的人头滚地,却于心不忍,连着不断地猛念:“阿弥陀佛!”
刹时之间,一座高楼大厦院落的灯球火把尽失踪迹,只有一轮发着晶莹洁清的明媚皓月,悬空照耀,洒落了一地诗情画意般的清辉。
那姑娘追杀出庭院大门便轻轻回来,见一个慈祥温婉的中年尼姑和一个白净英俊少年,正在围着刚才受毒的那个红脸少年施救,也急忙跑了过来说:
“仙尼!这位公子此刻尚未苏醒,可能中毒甚剧,我这里有一种专治伤毒的药丸,是下山时师父特地送给我的。”
说着见她自袋内取出一个黄绫小包,密密层层包了好几层,里面才现出一个包着腊衣的红药丸。
玄云接过药丸递与蹲在地上的石剑鸣,含笑说道:“姑娘大恩大德,解危老尼于先,济难道友于后,请在上受老尼一拜!”说着屈身下拜。
那娇小泵娘一见这满脸慈祥恺悌的尼姑,芳心里就有些欢喜,听她说要向自己一拜,急忙向前扶住她说道:“前辈何必如此,路见不平,乃晚辈等应为!此刻我们救人要紧!”
玄云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掌,无言地审视了她一下,说道:“姑娘之言甚是有礼。”
语未落地,只听半空中:“嗖!嗖!嗖!”一连看见五只光彩灿烂的火箭升在空中,分别散发着红、绿、黄、蓝、紫五种颜色,在秋月似银的夜里,虽嫌光度不够耀眼,却是美丽动人,令人称奇。
三人不觉同时一惊,玄云遂即说道:
“这一定是铁蜈蚣江东流的残党,发出的紧急暗号,通知他们的同伙,霸王寨发生了变故,依老尼看来,过一刻我们恐怕还不免要经过一场厮杀呢?……现在,我们快着施救邵公子要紧。”
石剑鸣一旁傻怔怔地,他心里老是在奇怪:“这位小泵娘的口音听来,怎么这么熟悉呢!我好像在那儿听到过似的?”
玄云见他傻傻地样儿,忙提醒他道:“快把邵公子抬到大厅里,藉着灯光把这位姑娘的药丸给他服下,待会我们还有事呢!”
石剑鸣被玄云这一说,怕人家误会了他的意思,立刻伸手把躺在怀中的邵谷人抱到灯光通明的大厅,弄了一杯温水把药丸给他服下。
那药丸果真有效,不到一刻功夫,就听到他月复内咕噜咕噜响了一阵,邵谷人的眼睛便跟着渐渐张开来。
只是他那手脸之上,百足鞭毒气沾着的伤处,却仍是青一片,紫一片,不过照光景看来,已无大碍,玄云又自袈裟里拿出一些药膏给他涂上。
这时忽而隐约听见不少野兽的吼啸之声自远方传来,这吼声在万籁寂沉的山野秋夜听来,令人心胆为之战栗。
玄云闻这吼声,立刻神情紧张,向三人说道:
“早听江湖传闻,说苏皖之间有一个野人自幼在山林与野兽为伍,生食兽肉长大,这人不衣不履,全身生有寸长毛发,手执一巨棒,不仅能谙兽语,而且善于驯兽,成为百兽之王,这人平时匿迹山林,倒也少问世事,不料他竟然在这西梁山上,与铁蜈蚣江东流还有勾结。”
那娇美姑娘听玄云如此说,倒也一惊,遂即说道:
“我在山时也曾得师父这般说过,不料世间果有这事,不过这些兽类虽然凶猛,我等倒也不致被它吓倒,只是那野人凶悍异常,颇值得注意一下。”
她沉思一下又说道:“听说野兽在夜间最怕火光,我们如能弄些柴火油料之类引火之物,弄起一堆大火,必然可以吓退那些猛兽。”
玄云将信将疑,三个人把邵谷人安置好后,遂即至在寨内后灶间弄了一些干柴,那小泵娘又搬来了两缸菜油蘸了上去。
这时那些野兽的吼声越来越近了,直似汪洋大海的滔天惊涛撞击岩石,山谷应鸣,凉夜听来,令人不禁有毛发悚然之感。
玄云仙尼、石剑鸣还有那个此刻尚不知姓名的小泵娘,挟着邵谷人飞身上得楼来,放眼四顾,只见远处林木的空隙间,黑影幢幢,疾然向霸王寨驰骋。
不到一刻功夫,已见约有千只以上的巨大野兽从四面八方围骤而来,从声音可以辨得出有狮子、老虎、花豹、豺狼,还有在树枝蔓藤上跳来跃去的灰猴子。
赫!这等阵势,直是如潮水一般狂涌而来,配着那吼声,更加显得声势浩大。
在为首的一只白额虎背上,坐着一个毛茸茸的巨人,后面却还跟着一个光头胖大和尚,也骑一头大虎背上,威风凛凛向霸王寨靠近着。
四个人在高楼顶,倨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彼此都不发话,静待那巨人来近。
那群野兽来到霸王寨外,经巨人一声呼喝,便团团围在寨外十丈之处,只听那胖和尚在虎背上大声嚷道:“尼姑呀!想不到你竟然打死了我们的寨主,还不快点前来纳命!”
话喊出后,见毫无反应,遂向那巨人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说:“不晓得人在哪里!”
石剑鸣见他乱比划手势,不觉失口笑出声来。
这一出声,立刻被那白额虎背上的巨人发觉,见他巨掌一挥,那些狮虎豹狼和恶作剧的猴子,立刻飞驰近来。
那小泵娘见野兽来得切近,像一只飞燕子样落到那堆蘸油的干柴旁,把一包火种点燃,那蘸上菜油的干柴被火种一引,立刻火光冲天,熊熊烈火,照澈良夜。
那些野兽正自前来,猛见大火熊熊,以为是什么更厉害的怪物,狂吼了一声,掉头便跑。
坐在虎背上的巨人,见野兽不听约束,立刻愤然跃下虎背,持着一支巨棒,叉腰立于大火之前,那胖和尚也跟着拿着一只方便铲站了过来。巨人张开两条粗臂挥舞着一支大棒子,呼呼哈哈的愤然作吼,也不知他在喊些什么,像是挑战的样子,那胖和尚也跟着仰头喊道:“老尼姑,还不快点下来受死!尚待何时?”
语未落地,见他俩忽然齐齐一缩头,一屈身,像是躲避什么暗器的样子,只听那巨人又是一声咆哮,急得暴跳如雷,震天怒喝。
一身寸长灰毛,尽形直竖起来,夜风吹过,一阵奇骚气味直钻心腑,两只贼眼,暴射精光,在月下火光前像珠走玉盘一般,滴溜溜转动,满口粗大而又参差不齐的黄牙咯咯作响,他这模样叫平常人看了,怕不早已吓倒在地。
胖和尚的面貌也照清楚了,可不正是在玄云入山时,在傍晚那破庙里看见的胖和尚,身高七尺有余,浓眉、惊眼、鹰鼻,鼓大似的肚子,一脸粗恶之相。
不过他似乎比较心中有定,不急不燥,静待一旁,像是天塌下来也有那野人撑住,用不着自己操心。他朗声又发话说道:
“老尼姑和那两位小伙子,你们傍晚入山,路过我庙时还曾饶过我一顿素斋,当时没有把你们放在心上,想不到你们竟然把铁蜈蚣杀了!版诉你们,我和他唇亡齿寒,今天决以死相拚,断然不能放过你们,还不快点下来吃我这方便铲?”
玄云向那娇小泵娘低语道:“这火光一旦熄灭,野兽必将卷上重来,我们何不趁此良机,下楼厮杀尚待何时?”
小泵娘点头称道:“有理!”
二人说罢,让石剑鸣稍待,旋以轻絮落叶一般轻灵的身法,恢然自高楼之上飘下,青墨二支长剑也在身形飘落之际,分别往那胖和尚及野人头顶劈下。
那野人看去虽然粗笨,实际上却是机警灵活得很,两只眼睛正自滴溜溜转的时候,只见一条娇小人影向自己飞来,巨大身形竟然一跃近丈,躲过随人影刺下的长剑。
野人瞪着铜铃似的二只大眼,紧紧地盯着那小泵娘一张粉脸,好像也懂那张圆圆地脸蛋,水汪汪地大眼睛受得人看,越看心里越舒服。
不觉得嘻嘻地怪笑起来,竟然忘记了当面的娇娃儿是他的敌人,棍棒倏然丢在一边,张开双臂,慢慢向前移动,想把她抱在怀里亲个嘴。
食色天性也,不管你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一旦遇到一个美丽或俊伟的异性,那种邪念头便会跟着油然而生,何况那野人在山林深处日食生肉,体壮如牛,精力充沛呢!是以一看见这小泵娘就动摇了心旌,禁不住想抱过来“那个”一番。
石剑鸣在楼上看得清楚,见巨人张开双臂想去抱那娇小泵娘,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幸亏心里明白那小泵娘亦非弱者,否则真要跳下楼来作她的护花使者呢!
石剑鸣自见这小泵娘以来,不仅觉得口音熟,而且觉得面目也是好生熟悉,只是由于贮着施救邵谷人,未曾得空思索,此刻独在楼头,挖空脑子在想,她到底是哪里的一位小泵娘?
“呀!”他心里一惊,“她有些像我的妹妹石菱啊!”
想自此处,再一伸头下望,越是觉得她就是与自己少小分别,而在四年前被高人带走的石菱,一颗心跳得蹦蹦紧,直想跳下楼去抱住她问个清楚。
那小泵娘此时不知怎的,眼珠儿往那生着灰毛的野人身上上下一打量,不由羞得满面通红,娇叱一声,长剑疾如风雷,照那野人身上刺去。
原来那一丝不挂的野人,由于看到佳人当前,心旌动摇,大腿根里那个“坏东西”,早已硬帮帮地挺得有一捺长短,无遮无拦,被一个少女瞧在眼里,焉有不脸红耳赤,赧然而怒之理。
野人见小泵娘作嗔使威攻来,心里不但不怒,反而觉得蛮好玩似的,哈哈一声狂笑,随之即刻闪躲。
多亏他那巨人身躯还能跳跃自如,否则不出三招,赤手空拳之下,岂不被她刺毙于长剑之下?
围在四周远处的群兽,见生人与那野人展开搏斗,虽然慑于火光之威,不敢前来助阵,却也呼吼连声,山岳震撼,像是叫嚷着替主人助威一样。
野人听得兽语,精神陡振,巨大身形,纵闪腾跃,灵活之极,只是不肯发招进攻,一味闪躲,逗得那小泵娘气闷得一声不吭,只顾一招紧似一招,团团墨色剑影,上下四方连连攻来。
那野人也煞是厉害,虽然自己心旌动摇,阳物,犹能前后上下纵跃,双臂多次逼进小泵娘的身边,几乎把她抱住。
那边的玄云仙尼和胖和尚也正拚斗在一起,未分胜负,吭和尚的一支方便铲,铲耳上各有钢圈,舞动起来,叮叮当当,铿锵有声,铲面铲杆,凌厉划空,忽忽作响,他的粗嗓子更是不断吆喝着。
胖和尚虽然轻功不佳,纵跳未能快捷,方便铲的招术却是沉着扎实,奇式迭出,迫得玄云仙尼手中的青光长剑,不住的虚虚实实,不敢硬砸硬挡,身形步法也是绕边疾趋,俟隙进攻,双方打得惊险连连,令旁观的石剑鸣替他的尼姑姥姥喘不过气来。
男女四人火边相斗约有百十来个回合,兀自未分胜负,渐渐都有些发急。
那野人此时由于斗志渐炽,一颗想吃“天鹅肉”的“春心”慢慢地退下,精神渐渐集中于拚斗,见他双臂挥舞,直似两支巨棒,拳风飕飕,直逼那娇小泵娘。
小泵娘的剑法虽然奇绝,总是因为内力不足,火候尚差,此时久战不下,心里渐渐浮燥,兼之野人的拳法亦属特异,拳风威猛,脚下步法渐趋凌乱。
石剑鸣在楼头,不禁替这猜意中的妹妹担心起来,忙记起下山之后,“金光云拂”的功力还未曾在江湖上一现身手,何不在此危机当头之时使将出来。
想至此处,即于怀中模出一支小小地雪白云拂,趁着下面四人拚斗之时,十指轻弹,口角微张,把“金光云拂”的独门功夫运起,准备于危机当口使出救人。
楼下一堆大火,由于蘸上了菜油,燃烧迅速,此刻火光已然渐渐熄灭,远处的兽群也慢慢向四人混战之处围集拢来。
如果这些狮虎豹狼凶兽一旦靠近围攻,即使你有再超人的本领,也难抵御这些不知生死的群兽,一波一波攻将上来,等到你斗乏了,拚累了,杀软了,这些野兽也便即刻把你吞噬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野人已自地上拾得了那支棍棒,此刻拳风棒影,直似风雷墙头,排山倒海向那小泵娘逼至,使得香汗涔涔地小泵娘,不住的连连后退。
“劈拍!”一声,一团墨色剑光顿失,小泵娘手内的墨光长剑已然被野人的棍棒硬生生荡开了去,只听野人嘻嘻一声,充满野性的大笑,右手一扬,棍棒抛弃在地,张开双臂向小泵娘抱去。
小泵娘的墨光长剑被震落,右臂酸麻,疼痛难忍,已自有些站立不稳,正欲强提精神纵跃开去的时候,野人的双臂已然抱拢过来,闪躲不及,一只娇女敕的玲珑身躯已然被他抱个满怀。
野人抱过小泵娘,欣喜忘形,一张生满胡须的大嘴巴就伸过去亲她的鲜红樱唇,小泵娘虽然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却还能镇定拚力挣扎,她左臂一低,野人的大嘴没有够得上去。
只听一声风响起自楼头,野人怀抱娇娃,尚自不知,已见一圈黄黄金光,中间托着一支小小云拂,疾然照准那野人的后脑飞至。
“哎呀!”野人尚未及喊得出来,脑浆已迸散开来,小泵娘也就挣月兑开搂抱。
石剑鸣一不做二不休,心想何不把这“金光白拂”也照那胖和尚打去,心念一决,遂即移动云拂向那胖和尚打去。
胖和尚听野人喊出,知必出事,偷眼一瞧,心胆俱裂,急忙卖了一个破绽,跳出圈外,右手一扬,照玄云打了一支暗器——铁鱼,趁玄云闪躲之际,一溜烟如飞似的跑了。
玄云本来想追,继想群兽围绕,必遭兽困,同时二人功力相差无几,即使追得上去,也不一定要他斩杀!
再说爱徒秦宛真,身陷霸王寨,不知被铁蜈蚣藏在何处,生死未卜,红脸少年邵谷人又是中毒急待调养,遂把追杀的心放下。
石剑鸣见胖和尚既去,野人已死,一个旋风自楼头飘下地来,即忙上前扶住那位小泵娘,接过他手内的长剑,慰问她的伤势如何,玄云见小泵娘受伤,也忙跑过来,焦急得关怀她的伤势。
小泵娘一只右臂有些酸痛,虎口破裂,忙向玄云说她衣袋里有些伤药,系师父所赠,帮着取将出来代为敷上,些微小伤,定不碍事。
石剑鸣在一旁,乘玄云为她敷伤的时候,不住再三的偷偷审视这位小泵娘,越看越像是自己的妹妹石菱,可是又不敢目然相认,惟恐认错了,被她耻笑,是以迟疑未决,不过终未放弃此念。
周围的野兽见火光渐渐灭了,自己的野人王又被杀,本来照理说应该作鸟兽之散,惟此时群兽无人约束,又看到野人淌的一地鲜血,不由得野性奋发,当中一只狮子猛嗥一声,一起向玄云等三人涌来。
兽群奔腾呼号,千军万马,尘上飞扬,直弄昏了一地良佳月色。
三人见兽群来势汹涌不可抵御,一齐飞身上楼,那些狮子、老虎、豹子、野狼跑到余火旁边,闻得野人鲜血味道,狮子、老虎在他身上闻了闻,不屑一顾,只有那些野狼,竟然你争我夺,把一个巨大的野人尸体分撕开来。
野狼抢夺食物,不住吠嗥连连,甚而彼此相互击咬抓起来,弄得野人的一具尸体血肉横飞,许多野狼的头上身上都溅满着鲜血,这也是野兽的本性,无甚足以责备之处。
只是那野人平时骑在野兽的背上,呼喝驱使任听彼意,此时却竟然被野狼“分尸”,却说明了野蛮社会的可怕。
那些狮子、虎、豹不屑吃食死人,却闻得楼上有活人的气,纷纷向楼脚之处,狂吼纵跃,咆哮抓挠,企图攀上楼去吞噬他们,只是由于楼的高度过高,无法攀上,徒肆咆哮而已。
近千只兽群的咆哮吼声,在秋夜月下,震撼山野,屋瓦摇动,令人心胆为之战傈。
这样维持了约有许久功夫,众兽吃不到活人,心有未甘,一直不肯离去,三个人在楼上等得有些不耐烦,只见石剑鸣顺手揭了一片灰瓦,贯足内力,照准一只狮子打去,不偏不倚,那狮子狂吼一声,倒毙地上。
众兽见同伴被打死,立刻愤然紧紧涌来,声势之壮连那战场上的千军万马都赶不上,石剑鸣在它们愤怒时,伸手又是飞下一只瓦片,跟着引起一片大海似的咆哮。
那小泵娘见如此快惩野兽倒蛮好玩,也跟着揭起瓦片往群狮打去,二人急雨似的把瓦片打下,一刹时楼下已然横七竖八躺下了一大片,群兽的气焰才慢慢减低下来,野狼也已把那野人吃光,这才悻悻地退走。
三人见群兽退走,这才飞身跳下院落,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见邵谷人已然坐在了那儿,敢情伤势业已好了许多。
那小泵娘既见诸事已毕,婉然向玄云仙尼说道:
“不瞒相告,小女辞师下山本是寻访杀父仇家,路过六合,闻得这西梁山有一恶霸,杀人敛财,截镖越货,又专事抢夺人家妇女,深为痛绝,才到此山,今恶霸既除,小女这就要向三位告辞了!”说罢就要下山。
石剑鸣听她说辞师下山系为报仇,不觉动容,再说她就要下山远去,遂即冲口抢先问道:“敢情动问这位姑娘高名贵姓,以图日后报答你今晚救助之恩。”
那小泵娘莞尔一笑道:“救危扶倾,行侠仗义,乃生而为人之大本,刚才我也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用不着留甚姓氏吧!”
小泵娘这番话说得傲然而有些不近情理,难道说大家除了替天行道之外,人与人之间便无一点感情道义可言!显然这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晚生之见。
可是,石剑鸣听她这么说,一颗想认妹妹的心可就被她蹴住了,但心犹未死,情急说道:“我斗胆问一个人,姑娘可知?”
小泵娘见这白净后生唠唠叨叨,不觉顺眼向他瞥了一瞥,这才有些觉得出奇,心中暗忖道:“他怎么有点像我童年时的鸣哥哥呀!”
遂即缓声同说道:“你要问谁?只管说来听听吧!”
石剑鸣灵机一动说道:“就是彭城的石剑鸣!”
玄云和邵谷人不明究里,听见他向人家问自己的名字,不觉一齐瞧定着石剑鸣,看他用意何在?
小泵娘闻听之下,蓦然一惊说道:“是的,我认识他,你也认识他吗?”
石剑鸣不觉大喜,心下已对这姑娘猜中了七八分,遂又问道:“他是姑娘的什么人?可否见告!”
小泵娘见他问得有些出奇,不觉又看了他一眼,心想:
“我哥哥少小苞随云中道人西天目山学艺,一别十年,尚未见得,他的模样是有些像我哥哥,只是他却跟这尼姑同道,不晓得是些什么道理?我且说出来给他听看看,他是否就是我的哥哥。”
遂即说道:“石剑鸣是我的家兄!”
石剑鸣大喜过望,冲口说道:“那你就是我的妹妹石菱了!”
小泵娘听他这一说,也是惊喜交加,两个人十年长别,不觉欣喜抱在一起,并且喜极而泣起来!
旁观的玄云仙尼和邵谷人确被眼前这幅景象,弄得错愕住了。
天下竟会有这等奇事,少小分手,长大了聚在一起,还经过这样一番盘诘,才能认得出自己的兄妹,这也是乱世儿女可悲可喜之处。
玄云被这幕人间悲喜剧,不觉想起自己的爱徒秦宛真,邵谷人想起了下落不明的老父,各呆一旁,有说不出的悲酸滋味埋藏心头。
石剑鸣把握着自己的妹妹石菱,见她长得这么大了,而且亭亭玉立,秋水双瞳,圆圆地一张逗人喜爱的小脸儿,兼之武功又是如此了得,不觉万般童年往事齐涌心头,欢喜得只顾牵着妹妹的手,将此次回家看见母亲的情形说了一遍。
石菱这时在哥哥的面前,也完全恢复了童年的天真,大眼不住的翻动着听哥哥说话。
石剑鸣拉着妹妹的一只手,分别又向玄云仙尼和红脸少年邵谷人重新施礼相见,玄云见石菱这般可爱,不觉喜形于色。
二人寒喧了一阵,遂听玄云说起爱徒秦宛真的事,这才使石剑鸣着起慌来,遂决定二人分头在霸王寨搜寻。
支云向前院搜去,石菱向侧院搜去,石剑鸣往后院搜去,一座大院子,如今空空落落,由于刚经过一场凶杀狠斗,院心里还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鲜血满地的尸体,令人觉得到处鬼影幢幢,阴森可怖。
幸亏三人都有武功兵刃在身,心胆俱壮,还颇能镇定着神志,往不测高深的各处搜去。前后左右俱无半个人影,到处一片黑暗,石剑鸣遂弄了一支火把,趁着火光向后院走去。
后院里像是铁蜈蚣江东流的住处,院中间有一座奇岩怪石的假山,假山旁边建有一赭红的亭子,亭子中央有一圆形石桌,周围三五个石凳围绕着,像是闲坐品茗之处,假山周围绕似喷泉,一径可通红亭。
饼假山喷泉仍是一座大厅,壁上陈列着不少古怪兵器,和练武的拳法要诀图画,像是一个练武的地方。
饼大厅,再往后去东西是厢房,正屋中一灯如豆,外间几上壶中香茶犹温,石剑鸣自午间打尖时曾略进茶水外,直至现在尚无点滴进口,遂即上前倒满了茶杯,一连喝了五六杯方才放手,继续搜寻,一无所获,不觉愁闷得很。
再往内间搜索,见有一张大床,上面铺着锦罗被褥,还散着不少香粉之类的东西,既舒适又香软,想不到这粗汉还竟布置了如此好的一个卧房。
石剑鸣不觉好奇,往床上打了一个滚,暗叹这铁蜈蚣有如此好的住处,不料在他打滚的时候,误触了一个机关,“轱辘辘!”一声,那温软的大床竟然落了下去。
石剑鸣正自惊惶之间,大床却已着地,石剑鸣一个翻身,倏然滚下床来,放眼一瞧室内,不觉大为惊异,这石室之中,各处却有五六个淡绿纱门,里面各有昏黄灯光溢出,情调至为幽美。
石剑鸣摒息侧耳细听,绿纱门内似有熟睡的均匀呼吸之声,石剑鸣随即蹑足往一纱门走进,偷偷往里看去。
这一看,不禁满面羞得粉红,原来在这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正躺着一个一丝未挂的美人儿,拥衾而卧。
石剑鸣再往其他各处纱门瞧去,各室情景大同小异,每室俱有一个美人儿,可是俱无秦宛真的影子。
右剑鸣心里不住的砰砰乱跳,心想如何处置这般情况?
这处秘室原是铁蜈蚣江东流暗藏春色之处,他在四乡掠来美女,顺从者即挑选来到此室居住,规定任何人不准着衣就寝,以便他兽性大发时,随时下来,做那好事。
这般妇女慑于婬威,不敢违抗,只得如此过这暗无天日的生活。
石剑鸣心想:“我总要喊醒她们才是!”遂即张口喊道:“起来呀!起来呀!”
镑室的美女被他喊醒,一个个急忙忙,赤身露体,齐齐站在自己的门前,睡眼犹未睁开,便作出了各种“少女思春”的种种态势,弄得石剑鸣连忙掩住眼睛大叫。
“不是呀!停止!停止!”
铁蜈蚣江东流平时下得这处秘室,犹如皇帝巡幸一般,这些后宫佳丽,便得各自作态,以求博得他的欢心,否则他一不如意,便是脚掌交加,皮破血流。
你想这些娇弱女子如何能受得住他这种毒打,是以她们一闻铁蜈蚣到来,俱各胆颤心惊,届意奉承,今天来到这藏娇金屋的却不料是一个陌生人。
众女一见不禁大为诧异,睡眼儿被他一喊,也完全睁开了,急急回室披上了一件蔽体衣服,重行出来向石剑鸣拖礼,听候吩咐。
石剑鸣遂将铁蜈蚣江东流被自己妹妹石菱斩杀的消息,向众女说了一遍,众女闻听那凶煞铁蜈蚣竟然死在这样一位年青公子的妹妹手里,兀自有些不敢相信。
石剑鸣遂将秦宛真被掳经过肃容向众女说了一遍,她们这才喜不自胜,齐齐跪在石剑鸣跟前,拜谢他的拯救之恩。
石剑鸣遂即吩咐说道:“各位皆系良家妇女,不幸沦落逆贼手下,希望各自收拾些值钱细软,打点回家各安生理。”
又问道:“你们可曾知道前几天被劫来的一个少女的下落?”
只听其中一个少妇型的女人说道:“启禀公子得知,我等是七天之前,被挑来此处当班者,那少女绑来情形虽然不知,惟此霸王寨内共有三处掩藏我等妇女之处,其他两处,一处在寨后一座高墙院落之中,离此约有五百步之遥,内藏妇女想有百十来个,皆系经过威迫利诱后的顺从者。
另一处在前面假山下的石室里,里面设有各种刑器,是专门拷打那些不肯屈服的妇女而设的,我想你那位女友定然被囚该处。”
她又说道:“我来到霸王寨已有一年以上,初来时也曾进过那室,欲进里面,只要把那假山红亭里的石桌子轻轻向右转上三转,洞门便自假山处洞开,公子可拾级而下。”
石剑鸣又嘱咐她们道:“庄后妇女同袍等与尔等同病相怜,希望就此通知她们一声,快收拾收拾下山去吧!”
说罢便又回到原来下洞的那张床上,由一名年青女孩子按了一下机关,升上地来,急步前奔,照着那妇女所说,把石桌子向右转了三转,假山上果然现出了一个洞口,石剑鸣拿出一支火把匆匆拾级下洞。
一到洞底,不禁大惊失色,偌大的洞内竟然只有一盏昏黄的小小油盏,顶上壁上,湿号辘不住的往下滴水,地上滑泥,举步艰难,空气发霉,臭味冲鼻。
昏黄的灯光下,石剑鸣发现在洞底深处有三五个铁笼子,里面像是发出痛苦的妇女申吟之声,寒夜古洞,侧耳听来,不禁凄然而生侧隐之心,石剑鸣更是心痛如绞。
急忙上前,一路上见摆满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刑具,石剑鸣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不到人间竟还有如此阴暗地狱。
石剑鸣拿过油盏,向铁笼子走去,第一个铁笼子里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蓬首垢面,衣衫褴褛,手上脚上,条条血丝,像是鞭索抽打过的痕迹,见有人来,十分惊惶,还以为又是来上刑的呢!
第二个却仅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盘坐笼中,以手掩面,不住的在那儿啜泣,状甚可怜,不过还像没有遭到毒打似的。
第三个像是一个少妇,她惊讶的目视来人,眼内发出懔然不可侵犯的光亮,脸儿虽在严
肃之中,却是美丽清雅,高贵大方,石剑鸣见状,心坎里不觉油然生出敬佩之心,这少妇竟然能够临危不惧,不为威追利诱动心,保持着天地间的浩然之气。
最后,他看见一个铁柱特别加粗的笼子,里面的少女,正襟危坐,双掌作禅号,口角微微掀动,像是在念佛一样,她的秀发被弄乱了,衣服也破碎了,她对来人似乎没有觉察一样,只顾守定方寸间一颗元珠,不为外物所动。
石剑鸣心里惊喜交集,看模样她实在有些像秦宛真,可是由于光线太为昏暗,兼之她又低垂秀目,满脸污泥,所以还是轻柔地唤了一声:“是宛真吗?我来看你了!”
那小泵娘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心神已入定境,竟然未曾听得这声呼唤。
大凡一个人,涵养有素,身陷龙潭虎穴,历遭浩劫沧桑,一旦求生无望,万念俱灰,方寸之间,物我两忘,只求解月兑之时,对于外界的千扰,便能海波不扬,求心而不动心,所以刚才那笼中少女竟然未曾听到石剑鸣的呼唤。
石剑鸣见她未曾回答,心下大疑,暗忖道:“瞧她的背影,瞧她的神情,一定是秦宛真呀!为什么她不答应我呢?”
遂又把油盏向她移近了些,虽然粉面之上不少油污,但石剑鸣却欢喜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因为她的确就是秦宛真呀!
“宛真妹妹!剑鸣来了!”他大着嗓子在她耳旁喊叫。
少女双目骤然一睁,眼内射出欢欣的光芒,她双手抓住铁柱,身子靠近栏边,哀怨地叫了一声:“鸣哥哥,你真的来啦!”
石剑鸣也蹲跪在铁笼旁,被她哀怨的一声呼唤,心头掠过一片黯然的光影,两只手却握住了她的纤掌,默然良久,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是好。
秦宛真数天苦难折磨,此刻见到了知心人,回首辛酸往事,也不觉尽情的发泄了出来,晶莹的泪珠儿,滚下了她的双颊。
最后石剑鸣掣出“孽龙锤”,贯足内力,往那铁笼锁上,恨恨地劈了一下,铁锁便被砍断,伸出双臂,把秦宛真抱了出来。
秦宛真自认识石剑鸣以来,虽然二人相处多日,可从来也未曾握过一次手,更谈不上彼此拥抱,此刻她被这位小怨家抱在怀里,芳心里噗噗通通地直跳个不停。
她闭上了双目,羞惭地享受了这一阵搂抱……,她真愿天地间从此静止,永远在这阴霉的石洞里,永远被心爱的情即抱住………。
可是石剑鸣此刻却把她轻轻地放下了,他附在她的耳朵上说:“妹妹,你等等,我把她们几个也解救出来,待会儿我还要领你去见一个人呢!”
秦宛真听他如此说,不觉心头暗叫一声惭愧,为了一己的私心,竟然忘记了同室受难的其他姐妹……。
她又被石剑鸣最后的一句话给逗住了,她想道:“他让我见谁呢?不要再是像‘凌波仙子’杜飞云那样的女人吧?”
石剑鸣把铁蜈蚣江东流被杀的情形,简单的向被囚的几位妇女说了一遍,便拿起削金断玉的“孽龙锤”,把五六只铁笼子上的铁锁,一一砍断,救了她们出来。
被囚在铁笼子里的几位妇女,一听石剑鸣的话,俱皆欢天喜地,从此得见天日,爬在地上连给石剑鸣磕头,同时对这位少年也生出无限敬慕之心,她们简直要把他看成了活神仙一般,不住的瞧定着他,感激他。
石剑鸣遂抱起秦宛真走出至洞口,其他不能行动的也是一样,都把她们暂时安置在大厅里,在腰中掏出些随身携带的外伤药物,让她们彼此帮着敷上,并嘱咐尽可能彼此互相帮助赶快月兑离此一龙潭虎穴。
秦宛真的伤势并不太重,因为要去前院大厅会见众人,所以石剑鸣把她抱至前院,放下地让她勉强扶着自己的手臂走去。
一进前院大厅,玄云仙尼和石菱正在那儿等着,可就是不见了邵谷人的影子。
玄云见到自己的爱徒无恙归来,欣喜忘形,直把晤着秦宛真问了些关心的话。
石剑鸣也趁机向秦宛真说:“真妹妹,这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人,她是我的妹妹石菱!”
秦宛真一听是他的妹妹石菱,也是喜欢得不得了,连忙握住她的一双女敕手,再三审视,亲切的喊她:“菱妹,菱妹妹!”像是成了一家子人。
石剑鸣遂问起邵谷人哪里去了,玄云仙尼说道:
“我和菱姑娘分自前院侧院围来,便失去了他的踪迹,这实在值得我们怀疑,他的伤势还没有好,恐怕决不会是自己出走的,再说他出走,也没有什么道理呀!”
秦宛真一听到师父说邵谷人出走没有缘由,不觉想起三天前在驾桥往六合的路上,自己为了引起石剑鸣的酸味所作的挑逗。
邵谷人是否会不乐于见到自己而去呢!以是心里老是闷着瞎猜,但这回事只有自己心里明白,又不好说出。
秦宛真心有所思,面有所露,只是未曾为三人注意。
石剑鸣一旁呆呆地,心里只顾发愁。
忽听石菱呀了一声。
三人一惊,随着她的眼光仰望,也不觉齐齐为之错愕。
原来那高及二丈的屋梁上,用白粉画着一只豹子的图像,旁边似乎还有一行密密小字,由于距离过高,兼之大厅里的烛火明度不够,所以看不清楚。
只见小石菱倏地攀上屋梁,未见作势,身形已然平地而起,这功夫不觉使旁观三人“啧啧”称好。
小石菱只用一只左臂轻轻勾住那粗大的屋梁,粉颈扭着,看了一眼便飘然落地,身法灵巧,点尘不惊,轻妙之极。
她连呼吸都没有哼一声,便向三人说道:
“屋梁上的一行字写着是:‘裕溪长江无名洲水豹子汪海洋留书。’别无其他的字样了。”
玄云仙尼略一沉思说道:“长江由川东下至安徽裕溪有一小湾,湾内有一小洲,一峰挺峭,荒烟蔓草,难道这水豹子汪海洋会在那等地方?
再说水豹子劫夺这邵谷人有些什么用意呢?真是令人百思莫解?可是此地只有这点迹象,足以让我们去寻访,我们也只有走上一趟了!”
云梦和尚、云中道人和姚淇清自高邮与玄云分手,买舟由高邮转宝应湖后,水道渐狭,不觉已入三河也。
三河乃高邮湖通往洪泽湖的惟一水道。
是日天清气爽,金风和畅,舟儿顺风,不到半天光景,便已进得洪泽湖,三人月复饥,见右边有小镇房舍栉比,市缠喧嚣,遂即舍舟登岸,一问之下,乃是蒋坝。
三人进得酒店,沽酒而饮,云梦乘机叫过茶房打听了一些洪泽湖的情况,以求知己知彼,方便对付。
那茶房看了看四周,胆小说道:“这洪泽湖数百年来,一直是水贼出没之处,惟由于力量分散,只能做些月黑风高,截粮越货的勾当,偷偷模模,躲躲藏藏,从来不敢明目张胆。
自五年前,蒋坝有一浪荡子名唤蒋兴者,自外归来,学得一手外门功夫,遂把洪泽湖这些水贼水寇组合起来,由于他武功高强,州府奈何他不得,便越法张狂,明抢明劫,气焰万丈。
洪泽湖附近百姓由于天灾人祸,收成不佳,无以渡日,遂有不少人随声附和,做了蒋兴的猫脚爪。”
云梦又问这伙强贼是否居有定处?是否与外界有所勾结?
那茶房一双眼睛机灵灵又向周围横扫一遍,见此刻似无洪泽湖的人,放心说道:
“蒋兴与其伙贼众,平时都是以舟为家,不过他倒有一处房子,设在老子山脚的湖滨上。”
茶房似乎非常畏惧蒋兴的恶势力,说至此处又望了望酒店门口,忽然瞥见一个汉子,驻足欲留还去的样子。
茶房一见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打躬作揖,请他店内上坐,那汉子似理不理,向云梦三人白了一眼,便自顾走了。
茶房间来,面如土色,凄凄哀哀,一脸苦丧之气,云梦见状,疑惑问道:“那汉子是否就是洪泽湖蒋兴的合伙人?”
茶房只顾点头,被吓破的一颗心胆,还余悸犹存,是以说不出话来。
云梦遂说道:“让我把他抓过来,问个仔细,俟机把他除去,免得给茶房伙计招惹麻烦。”
那茶房闻听云梦如此说,眼珠子睁得如泥弹子,一颗头颅摇得像鞭鼓儿似的,慌忙说道:“佛爷!佛爷!小的求你,万万使不得,这样你就给小的惹祸了!”
云中也同意茶房的意思,并又问茶房道:“你可知道那蒋兴可会与外界有所勾结?”
茶房被刚才那人吓破了胆,跑出店门外,东张西望了一下,跑回来说道:
“三天前来了一个人物从此处进湖,那蒋兴的徒众,曾令蒋填镇上的大小店铺一律关门,行人住户不得走动,用以静街欢迎那个大人物的来临。”
茶房又说道:“据事后蒋兴的贼党们来小店饮酒,才知道那来人乃是海南岛的一位了不得人物,听说叫什么……叫什么?……”
茶房皱着眉头,似早已想不起来了。
云中三人一听茶房说是海南岛来此的人物,顿然惊喜交集,异口同声问道:“叫什么?叫什么?”
茶房用手掌拍了拍脑袋瓜儿,眉头一展,说道:“我想起来了,叫什么……叫‘海天白鲸’………”
云梦三人不觉同时“呀”了一声,弄得那茶房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
云梦和尚让姚淇清赏了他一锭银子,那锭银子足足有三两左右,你想在蒋填这等小镇上,有几个当茶房的可曾得过这样丰厚的赏赐。
所以他两只手颤巍巍地接过银子,连连打躬作揖,喜孜孜的走了。
云中忽有所得的向云梦说:“敢情刚才那条汉子是在蒋坝巡风报信的,如果是的话,则‘海天白鲸’这老魔头可能还在洪泽湖,未曾离去。”
云梦也表示同意。
半生的深仇大恨,此时敌人就在眼前,云中道人不觉热血沸腾,兴奋不已,端起面前一只斟满白干的大酒觥,连向二人干了两杯。
要知道,洪泽、洞庭、鄱阳和太湖、巢湖同为中国五大湖,海南帮既然有志中原,这三江五湖之地,自然是“海天白鲸”苗光宗特别重视的处所,是以他竟然各处奔波巡视,冀图发展帮业,扩张势力。
这蒋兴在海南帮本非嫡系,武功在该帮亦非第一流高手,岂所以让他在三年前,来到洪泽湖主持此一要地的分舵,乃是蒋兴占了地利人和的便宜。
不过这一次,“海天白鲸”苗光宗来到洪泽湖,除了巡视之外,却另外还有一番用意,乃是他带来了一位帮中嫡系高手“震海魔-”阴光度,以“洪泽分舵副舵主”的名义,用来辅佐蒋兴,扩展霸业,俾将来取而代之。
云中、云梦和姚淇清三人在蒋坝以豪气干云的姿态饮宴毕,藉了一家客栈,休息调养,各自运了运自己的内力功夫,已不觉夜色苍茫也。
三人整装,重资雇了一只舟子,在夜风萧萧之中,入得洪泽。
洪泽大湖,莽莽荡荡,岸边青芦白苇,风吹车动,荡起一片鳞鳞波浪。
暮色之中,三五野鸭倦游归来投身入苇,其情其景,安祥美丽,谁意此一广泽大湖之中却匿藏着千百水贼,闹得附近黎民百姓,行旅客商精神不安。
舟儿平桨冲开浅浅波涛,悄悄缓行,天空秋云四合,新月被掩,苍穹漠漠,夜色已浓重也。
一望无涯的洪泽大湖上,此时出现了三五隐隐约约的灯火,疏疏落落,点缀湖面,给稍嫌寂寞的水上带来了不少生气。
在平时,这三五灯火,点缀湖面,应该正是那渔舟喝唱,满载着活泼泼的鲜鱼儿归来的时候。
而此时,在云中道人这三位满腔仇恨,热血赴敌的心里看来,却是潇潇易水,倍增激烈壮怀,对它有着无数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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