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辘辘机声,沉重的铁门缓缓启开,一名黑衣壮汉欠身说道:“冉姑娘回来了?”
冉肖莲点点头,问道:“会主在什么地方?”
壮汉道答:“正在大厅内,小的替冉姑娘带路……”
冉肖莲道:“不用了,你好生看守庄门,多留神树林,如果发现附近有人偷看,立即飞报,知道了吗?”
壮汉躬身道:“姑娘放心,小的会格外谨慎的。”
冉肖莲又特别叮咛了一番,然后匆匆向庄内奔去。
这座院占地甚大,房舍却不多,除了正中一座高大的石屋,四周都是空敞院子,偌大庄院,竟如死一般寂静,只有石屋内隐约传出几声叱喝。
石屋前面回廊上,莫家四剑正聚在一处窃窃私议,脸上神情全显得十分凝重。
兄弟四个一见冉肖莲,顿时露出欣喜之色,连忙迎了上来,拱手招呼道:“冉姑娘辛苦了?”
冉肖莲嫣然一笑,道:“没有什么。四位,会主可在厅上?”
老大莫维仁点了点头,眉峰微皱,低声道“姑娘回来得正是时候,快进去劝劝会主,再迟就出事了……”
冉肖莲讶道:“怎么说?”
莫维仁叹了一口气,道:“唉!还不是为了康浩……”
冉肖莲又问:“康浩怎样?”
莫维仁哑声道:“自从他们师徒见了面,那康浩非但不念解救之情,竟一口咬定师父是假冒的,抵死也不肯相认,会主一怒,便要将他废了。”
冉肖莲一惊,道:“那怎么可能呢?师徒问题师徒,一时气愤,怎能当真,你们就该出面劝阻才对啊!”
莫维仁道:“可不是这样!但是咱们兄弟才开口,就被会主怒斥一顿,轰了出来……冉姑娘,你快些进去,只有你的话,会主还肯听从。”
冉肖莲略一沉吟,说道:“好,咱们一块儿进去。”
莫维义立即趋至门前,高声道:“冉姑娘回来了”
冉肖莲没待室内回应,掀开门帘,便跨了进去。
大厅中,复仇会主正满面怒容坐在一把虎皮交椅上,距椅五尺处,康浩木然跌坐地下,双颊红肿,嘴角隐隐渗出血水。
冉肖莲姗姗走近交椅前,轻折蛮腰,道:“贱妆参见会主。”
按仇会主怒意未消,冷冷道:“唔!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冉肖莲妩媚的笑道:“托会主洪福,姓孙的果然中计了……”
按仇会主目光一抬,道:“金老护法呢?”
冉肖莲道:“他已追踪姓孙的去了开封,贱妾特来呈报,只因……”说到这里,俏眼向康浩飞快扫了一瞥,话锋一转,含笑问道:“会主又跟谁呕气了。”
按仇会主用手一指康浩,愤愤的道:“哼!还不是为了这:吃里扒外的畜牲!”
冉肖莲嫣然道:“师徒即父子,什么话不好讲?何必生这:样大的气。”
说着,缓步走到康浩身前,柔声劝道:“康少侠,不是我说你,年轻人脾气不能太倔强。咱们会主为了从火焰岛大船上救你回来,不惜亲冒锋镐,追踪拦截,铜瓦厢一场血战,莫家四剑伤了两人,数十名会友惨死在聚禽大阵之下,这些艰险牺牲,会主忍痛在心,毫无怨尤,你怎么竟说师父是假冒的?”
康浩木然跌坐,不言不理,生像是没有听见。
冉肖莲又道:“常言说得好:事危见真情。又道是:-日为师,终身为父。令师辛辛苦苦养育你二十年,这份恩情,厚比天高,你怎能听信外人一句挑拨的话,就跟自己的师父反日呢?”
康浩默然如故,仍不理。.
冉肖莲自顾又道:“再说,真假虚实,总得自己亲眼分辨才能作准,康少侠何妨仔细看看,令师的音容状貌,何曾有-丝虚假?”
康浩忽然抬起头来,凝目向复仇会主注视了好半晌,然后平静地道:“不错,音容状貌,-点不假的。”
冉。肖莲喜道:“那么,你还有什么怀疑的呢?”
康浩轻吁了一口气,缓缓道:“在下并非怀疑他的人,而是怀疑他的心。”
按仇会主勃然大怒,厉叱道:“畜牲,你……”一按椅柄,立身而起。
冉肖莲连忙拦住,暗暗用手轻拉他的衣袖,低声媚笑道:“会主何必气恼?他心有所疑,正该让他倾吐出来,这样总比闷在心里好得多。”
按仇会主“哼”了一声,道:“这该死的畜牲,不知中了什么魔?”说着,悻悻地坐回椅上。
冉肖莲含笑转身,又对康浩道:“康少侠,。你的话叫人难懂,你既然承认人是真的,怎么又怀疑心是假的?这岂非天下奇闻?”
康浩正色道:“这道理乍听似乎太玄,其实却很简单。”
冉肖莲含笑转身,又对康浩道:“康少侠,你的话叫人难懂,你既然承认人是真的,怎么又怀疑心是假的?这岂非天下奇闻?”
康浩冷冷道:“一点也不奇。”
冉肖莲轩眉谈笑道:“能说给我听听吗?”
康浩缓缓阎上眼睛,仰面喃喃道:“在下只有两句话作答……”
冉肖莲忙问道:“哪两句话?”
康浩道:“从外貌看,他的确就是风铃魔剑,从所行所为看,他决不是在下的恩师。”
按仇会主身躯微震,神色连变,双目倏然暴射异光。
冉肖莲却耸耸香肩,说道:“康少侠的意思是说,令师的行事作为,跟从前有些改变了?”
康浩摇头道:“不是改变,简直是泅然相异,不可相提并论。”
冉肖莲笑道:“哦!我懂啦!你是不满令师领导复仇会,跟那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作对?”
康浩截口道:“他不过是假藉‘复仇’为名,欲遂其‘独尊武林’的野心和阴谋而已。”1冉肖莲道:“无论怎么说,你总不能不承认他是你的师父呀!”
康浩摇了摇头道:“在下恩师已经去世了。”
冉肖莲道:“康少侠,凡事要讲证据,你怎能如此武断?”
康浩道:“在下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决非在下恩师…
…”
冉肖莲道:“什么证据?你不妨说来听听。”
康浩毫不迟疑道:“在下恩师生平行事光明磊落,豪气干云,如此此人真是在下恩师,怎会杀害法元大师灭口?怎会在关洛第一楼骗取风铃剑?怎会不择手段陷害火神郭金堂夫妇;诈取他们的神火心诀……”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神情越见激动,顿了顿,又道:“如果他真是在下恩师,二十年前,怎会密令手下,去残杀自己的知己好友全家老小?”
那复仇会主听到这里,脸上顿时现出惊骇之色,月兑口喝道:“你说为师残杀了哪一个知己好友?”
康浩冷冷一笑,恨声说道:“千手猿骆伯伧。”
按仇会主一怔,道:“千手猿骆伯伧?他……他……”目光疾转,忽然仰面大笑起来,接道:“他居然也算是为师的知己好友?哈哈!这简直是天大笑话!哈哈哈……”
康浩沉声道:“可是他却是在下恩师的生平唯一知己。”
按仇会主笑声一敛,立时又换上一脸怒容,叱道:“你不认我这个师父,我也不稀罕你这种徒弟,我能养大你,就能毁了你!”
冉肖莲忙笑道:“康少侠年纪太轻,一时被谣言蛊惑,难免受人挑拨,其实,他不肯轻易认师,正表示他对师门的敬重,会主何不慢慢开导他,给他一个悔悟的机会?”
按仇会主愤愤地道:“你们亲眼看见了,这畜牲狂妄大胆,况敢当面顶撞师尊,何曾有一丝悔悟的意思……”
冉肖莲道:“贱妾斗胆向会主讨下这份差使。请将康少侠交给贱妾,不出三日,贱妾保证他心悦诚服向会主赔罪认错,永不敢冒渎师门。”
按仇会主冷哂一声,说道:“你怎能作此保证?”
冉肖莲嫣然道:“会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了。”说着,移步上前,在复仇会主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按仇会主脸然渐渐松弛,蹩眉问道:“唔!不错……但上次在节孝坊……”
冉肖莲媚笑道:“会主请放心,这一次,决不会再有差池了。”
按仇会主道:“你有把握?”
冉肖莲道:“贱妾有绝对把握。”
按仇会主颔首道:“好!这件事,本座就交付给你了,三天之内复命,不得有任何失误!”
冉肖莲纤腰微折,应声道:“贱妾遵命。”
然后回过身来,举手轻拍,叫道:“来人呀!”
厅后应声走出两名俏婢,垂手问道:“冉姑娘有何吩咐?”
冉肖莲吩咐道:“你们将这位康少侠,暂时带到东书房去,要好好侍候,不许怠慢!”
两名俏婢同应了一声,上前将康浩从地上挽起来。
康浩虽然穴道已被制住,不能自由行动,但在临去之时,却冷冷望了冉肖莲一眼,说道:“你们最好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你们会懊悔莫及……”
冉肖莲并没有回答,一挥手,两名俏婢挟着康浩出厅而去。
按仇会主冷笑了两声,扬目问道:“肖莲,刚才你说金老护法怎样了?”
冉肖莲道:“贱妾正是为了这件事,特地赶回来请示会主……如今孙天民虽然已经离开兰封,但咱们的原定计划,却被巫九娘知道了。”
按仇会主诧异地道:“她怎么会知道的?”
冉肖莲道:“金老护法言语失慎,露出了破绽,以致引起巫九娘的疑心,但她故作不知,仍嘱孙天民佯装上路,其目的,显然欲将计就计,另有阴谋安排……”接着,便把自己窃听的经过,详细说了-‘遍。
莫家兄弟在门口听了,不禁骇然失色,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老虔婆,不是易与之辈,必然已在途中布下了陷阱,这样看来,金老护法岂不危险了么?既然洞悉其实,就不该再让金老护法孤身涉险……”
冉肖莲冷冷一笑,道:“我也知道这样做对金老护法十分不利,但他行藏已泄,如果再让他返回此地,八成会将那老虔婆引到这儿来,那不是更危险吗?”
莫家四剑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冉肖莲又道:“那姓巫的婆子乃是会主欲除去的对头。而‘聚禽大阵’威力无比,决非咱们所能抵挡,为了会主的安全和大局着想,只好委屈金老护法充作钓饵,不过,倘能因此除去巫九娘,金老护法纵然冒点危险,那也是值得的。”
莫家兄弟连声道:“是的!是的!冉姑娘说得对!”
按仇会主微微一笑,道:“话虽如此,本座也不能坐视金老护法孤身涉险,四位分堂主可立即赶往接应金老护法,今晚初更时分,咱们在兰封西城门会合,然后对付客栈里的巫九娘。”
莫家四剑应声欲行,复仇会主又叮嘱道:“多携‘天火霹雳袋’,以备夜间使用。”
冉肖莲目送莫家四剑离去,忽然眼波一转,向复仇会主暖昧的笑了笑,低声道:“贱妾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按仇会主道:“你想问什么?”-
冉肖莲道:“今天夜晚,会主当真准备用天火霹雳袋,硬攻那巫九娘所居客栈么?”
按仇会主不禁怔了怔,说道:“有何不可?”
冉肖莲微微一笑道:“贱妾认为,那巫九娘武功诡异难测,又善御百禽,不可力敌……”
按仇会主神色微动,问道:“依你说,智取如何?力敌又如何?”
冉肖莲四顾无人,轻轻道:“若依贱妾之见,休妨趁着金老护法和莫家四剑缠住孙天民的时候,略施易容绝技,假冒那孙天民模样,混入客栈,暗中下手……”
按仇会主目中异采连闪,用力一击双掌,道:“不错,这的确是条绝妙好计……但那孙天民的容貌……”
冉肖莲接口道:“会主尽请放心好了,如今那孙天民满脸都是药膏,面目早已无法辨认,只要挑选一个身材跟他相似的人,模仿他的口音,相信不难瞒过那巫老婆子。”
按仇会主沉吟道:“这个人却是有些难找。”
冉肖莲也是蹙眉思索道:“本来金老护法倒很适宜,可惜他有了白天这段经过,同时也无法分身,事实上是不能够了……”说着,斜眼复仇会主,俏目一边霎了几霎,突然“卟嗤”一声掩口笑了起来。
按仇会主诧道:“你笑什么?”
冉肖莲急忙收敛了笑容,欠身说道:“贱妾倒想到一个很适合的人,只是不敢说。”
按仇会主略一转念,恍然而悟,颔首笑道:“你可是认为本座很适合么?”
冉肖莲斯斯艾艾道:“会主的身材和机智,都算得是最恰当的人……但是,会主乃千金之体,却不宜亲冒锋镝……”
按仇会主没待她说完,业已大笑而起,说道:“如此大事,若非本座亲往,怎能放心?但,改扮的事,却领借重你的妙手。”
说着,一把拉起冉肖莲的纤手,大步走向内室。
两人再由内室出来,复仇会主已变得焦须枯发,满脸药膏,跟孙天民一般模样了。
冉肖莲特地又交给他-只药罐,说道:“这罐里是苗疆最毒的‘金头铲“,凶血封喉,中人无救,使用之前,千万记住要戴上银丝手套。”
按仇会主扬眉笑道:“那巫九娘子生擅饲各种凶禽毒虫,这一次,正好叫她尝尝中毒的滋味。”
冉肖莲道:“可要贱妾随侍同去,替令主接应把风?”
按仇会主摇头道:“不必了,你代本座坐镇此地,如果进行顺利,三更左右本座即可会同金老护法一齐返庄……”
接着,暧昧一笑,又压低声音道:“今天夜晚,咱们要好好庆贺一番。”
冉肖莲贝齿咬着下嘴唇,又颊微泛红晕,垂首躬身道:“贱妾恭祝会主马到成功。”
按仇会主揽起她一双柔荑,轻轻说道:“有朝一日,武林称尊,你就是天下之后了。”
冉肖莲螓道低俯,娇羞无限,道:“谢会主。”
按仇会主仰面大笑,走到左侧壁下,举手将-幅泼墨山水挂图轻轻一推,身子疾闪而没。
那幅挂图飞快的翻转了一匝,仍然恢复原状,表面看来毫无异样,敢情竟是一处活动暗门。冉肖莲俏目轻转,得意的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武林称尊!天下之后!哈!这头衔听起来真是够威风神气了!”稍顿,击掌招来一名俏婢,吩咐道:“替我准备香汤沐浴,另外安排几样精致酒菜,送到东书房里去。”’口口口口
孙天民离开封县城以后,独自向西而行,一口气走了二十里,仰望日色,不过才未申光景,一轮红日斜挂西天,距傍晚还有一个多时辰。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望,并未发现有人跟踪,这-路行来,也没有遭到任何事故,心里不禁纳闷起来。
依照巫九娘的吩咐,只是叫他走到二十里便应好转回头,既没说明回头的原因,更没交待必须在什么时候赶回兰封?他自从在客栈中喝了几壶闷酒,途中又一心惦记着盟兄安危,以致连打尖也忘了,整日粒米未进,此时一停下来,竟觉有些饥渴难耐。
他举目张顾,见前面不远柳树林边,有个小村子,疏落落的几栋茅屋,檐前却现出半幅酒旗,心里一喜,便大步走了过去。
这村子虽然不大,但因地近官道,常有商旅经过,家家都兼营着酒食生意,供应旅客打尖休息,倒也十分热闹。
孙天民选了一家干净的店铺,随意叫了些酒菜面点,独个儿自酌自饮,刚吃得微醇半饱,突闻蹄声震耳,四匹健马一拥进了村口,都在店门勒缰停了下来。
马上四人,相貌各具特征,为首一个驼背老头,生得奇丑无比,左臂虚悬,身上却穿着一件崭新锦缎大袍,另一名反穿羊皮袄的干瘪老头儿,双眉全白,脸色蜡黄,就像个久病未愈的痨病表。
紧随后面,是两名中年汉子,一个瘦削短小,一个却黝黑粗壮。那瘦小的一个双臂特别长,粗壮的一个则宛如半截黑塔。光头浓眉,马鞍旁挂着两柄沉重的大铜锤。
四人唯一相同的是,人人风尘满面,神色一般凝重。
停马店门外,那瘦削汉子用手一指孙天民用饭的那家酒食店,低声道:“就是这一家干净些,大哥觉得如何?”
为首驼背老人点点头,道:“好吧,大家略用些点心,让坐骑也休息一下再走。”说着,四个人全下了马,鱼贯走进小店。
孙天民并不认识风尘七义,当时只觉得这四个人相貌奇特,却不知道那为首驼背老人,就是千手猿骆伯伦,随行三人,正是鬼脸书生黄石生,飞蛇宗海东和黑牛李铁心。
骆伯伧一行,自然更想不到这位独坐在荒村小店,满头焦发,一脸药膏的客人,竟会是死里逃生的活灵官孙天民。
孙天民的座位,就在飞蛇宗海东身侧,见四人是东方人材的,忍不住打听道:“敢问四位可是刚从开封府来?”
宗海东回头向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反问道:“阁下有什么事吗?”
孙天民道:“在下想向四位打听一个人在不在开封。”
宗海东道:“谁?”
孙天民道:“终南,一剑堡主,一剑擎天易君侠。”
四人齐是一惊,黄石生立即机警的接过话头,不答反问道:“阁下与一剑堡主是……”-
孙天民坦然说道:“是朋友,近闻言,说他正在开封府,只不知道这消息确不确实?”’黄石生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阁下既是一剑堡主的朋友,想来必非无名之辈,请教尊姓上讳,如何称呼?”
孙天民道:“不敢。在下姓孙,现力抱阳山庄总管。”
黄石生猛可一震,忙道:“原来竟是孙二侠?这……真是太出人意外了,如蒙不弃,何不屈驾移搏一叙?”
孙天民笑道:“正要烦扰。”说着,起身走了过来。
黄石生连忙转介道:“这位是敝盟兄,姓赵,在下姓黄,这两都是在下盟弟,一个姓宗,一位姓李,说句厚颜高攀的话,咱们跟孙二侠可说是邻府邻县的小同乡。”
孙天民讶道:“真的?”
黄石生道:“孙二侠大约总知道保定府长乐巷的赌场吧?”
孙天民点头道:“久闻其名,可惜尚未见识过。”
黄石生道:“不怕孙二侠见笑,那些赌场,都是咱们赵大哥开设的。”
孙天民恍然一声“哦”,拱手道:“原来是赵掌柜,保定府和抱阳山庄近在飓尺,孙某竟无缘识荆,真是太失礼了。”
骆伯伧急忙欠身还礼,道:“岂敢,贱业糊口,说来令人惭愧。”
大家重新见礼落座,黄石生敬了一杯酒;肃容问道:“二侠请恕黄某交浅言深。据近日江湖传言,不久之前,孙二侠在洛阳孟津附近,大意失手,被一伙叫做什么复仇会的凶邪帮派暗算,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孙天民苦笑一声,道:“不错。孙某正因遭人暗算,才落得现在这般模样。”
于是,毫不隐瞒将二庄一堡聚首洛阳查证风铃魔剑杨君达生死之谜,以及自己不慎中计,死里逃生的经过,坦然说了一遍。
四人听了,全都惊叹不已。黄石生紧接着问道:“这么看来,孙二侠幸而获救之后,竟一直未跟应庄主晤面,也不知道后来关洛第一楼发生的事故了?”
孙天民颔首道:“所以孙某才冒昧搭讪请教,就是为了能及早会晤一剑堡主,希望获悉别后经过。”
黄石生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孙二侠就不必再寻一剑堡主了,还是尽早赶回抱阳山庄要紧……”
孙天民急问道:“莫非孙某失散之后,洛阳城中果真发生了大变故?”
黄石生便将关洛第‘楼血战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抱阳山庄应庄主断去一臂,身负重伤,据说已由白云山庄李庄主护送回冀,如今一剑堡主正追寻日月双剑下落,目下是否仍在开封府?咱们不得而知,位应庄主受伤的事,却是千真万确的,绝无虚假。”
孙天民听了这番话,心里直如刀割火的,含泪起身,哽声道:“多承赐告确讯,厚情容当后谢,孙某有桩琐事,想烦劳四全……”
黄石生道:“孙二侠,这是什么话,既蒙不弃,只要咱们力所能及,孙二侠尽避吩咐。”
孙天民道:“四位此去,不知是否要经过兰封县城?”
黄石生道:“正要经过,孙二侠有事吗?”
孙天民向店家要来一份纸笔,匆匆写了张字柬,双手交给黄石生,激动地道:“四位路经兰封县城时,敢烦将这字柬面交城北街庆祥客栈巫九娘,就说孙某不及面辞,现已兼程赶回抱阳山庄去了。”
黄石生慨然道:“这点小事,不劳挂怀,咱们一定替孙二侠做到就是。”
孙天民一拱手,说道:“待见过盟兄,孙某再亲赴保定府拜谢。四位保重!告辞了。”掷下一锭银子,作为酒钱,转身便走。
骆伯伧和黄石生连忙拦住,道:“孙二侠外伤未愈,徒步赶路要到何时才能赶达?咱们有四匹坐骑,孙二侠何不选一匹代步,途中也可节省些体力。”
孙天民略一沉吟,点点头道:“萍水相逢,承蒙如此厚待见过盟兄孙某若再推辞,那就是矫情虚套了。今日之事,孙某永志不忘。”再次拱了拱手,跨上一匹健马,扬鞭绝尘而去。
骆伯伧呆呆出了好一会神,由衷赞叹道:“好一条热诚义气的汉子,应伯伦能交到这个朋友,无怪抱阳山庄会驰誉天下了。”
黄石生也颔首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此人坦荡磊落,的确算得是当今英雄好汉。”
飞蛇宗海东却叹了一口气,道:“那应伯伦何幸能得如此知己?又何不幸竟生了两个忤逆儿子!”,四人感叹了一阵,相继起身,走出酒店。
骆伯伧当先策马出村,黑牛李铁心紧随其后,飞蛇宗海东的坐骑,已经送给了孙天民,故而跟黄石生合乘一骑,走在最后。
罢出村口,忽见柳树林里闪出五个人来。
骆伯伧和黑牛李铁心纵马而过,走在最后的黄石生和飞蛇宗海东一见那五个人,心里却暗吃一惊。
原来,那为首的人,竟是八臂天王金松。
黄石生轻轻用手肘撞了宗海东一下,故意放松缰绳,让马匹走得缓慢些,一面用眼角余光,偷偷留意着金松和莫家四剑的行动。
风走近柳树林,金松忽然扬目叫道:“朋友,请等一等。”
黄石生停马问道:“这位爷,有什么事吗?”
金松用手指小村,低声道:“你们从前面那村子经过的时候,可曾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涂着药膏的人?”
黄石生沉吟片刻,道:“是不是一个手里提着药罐,头发好像被火烧过的大个子?”
金松道:“不错,正是他,二位看见他还在村子里?”
黄石生连声道:“还在!还在!刚才咱们在村中打尖,那人也在店里喝酒,一直到咱们吃饱了,还没看见他离开。”
金松面泛喜色,点点头道:“多谢,二位请便吧!”
黄石生一拦丝缰,风要走,莫维仁突然沉声道:“且慢!”
黄石生连忙又勒住坐骑,堆笑问道:“这位……还有什么,事?”
莫维仁大步上前,探手模了模马劲,冷冷问道:“你们从什么地方来?要到什么地方去?”
黄石生道:“咱们是从开封府来,想赶到徐州去洽见一批盐货。”
莫维仁凝目道:“既是远去徐州,为什么两个人只有一匹坐骑?”
黄石生道:“爷是问这个么?不瞒爷说,咱们本来有两匹坐骑的,刚才让了一匹给人,准备到兰封城再添购……”
莫维仁截口道:“让给了什么人?”
黄石生道:“就是方才这位爷台问起的那个脸上涂膏的大个子……”
莫维仁一惊,喝道:“什么?你竟然让了一匹马给他?”
黄石生呐呐道:“是……是的……那大个子说,他有急事要去开封府,身上带着病,走路不便,又出了双倍价钱,所以……”话犹未毕,金松脸上已经变了颜色,沉声说道:“莫老大,不用再问了,快走!”
五人急忙撤出兵刃,迈开大步,一拥而去。
飞蛇宗海东低问道:“四哥,看情形,这五个家伙没安着好心,竟是为了孙二侠来的?”
黄石生冷然一笑,道:“不错。”
宗海东道:“那……咱们要不要招呼大哥他们一声,留下来’,助孙二侠一臂之力?”
黄石生摇头道:“这却不必,孙二侠有坐骑代步,他们追不上的。但金松既在此地出现,我们担心那复仇会主可能也在附近,咱们得特别小心些才好。”
说着话,猛加一鞭,催马绕过了柳树林。
马蹄声刚消失在柳林尽头,林子里人影轻闪,走出两个人。
前面一个背插双刀的少女,后面跟着个肩上挂着鱼网的少年,正是月眉姊弟。
两人遥望着小村村口,脸上都流露出诧异的颜色,齐效先皱皱眉头,讶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女乃女乃分明告诉过孙爷爷,要他只走二十里便回头,他怎会购买马匹,当真赶去开封府了?”
月眉耸耸香肩,道:“谁知道?或许他临时又改变主意了。”
效先道:“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不是也要再跟下去呢?”
月眉想了想,道:“女乃女乃叫咱们随后跟来,是怕孙爷爷吃亏,假如他们追不上孙爷爷,咱们最好也别露面,必要的时候,就用毒蜂整治他们。”
效先道:“刚才这两个人,好像孙爷爷的朋友,咱们该拦住问问他们就明白了。”
月眉道:“急什么?他们也是去兰封,迟早总会遇上的……”
正说着,效先忽然叫道:“看!他们又出来了。”
姊弟俩身形疾闪,重又退回林子里-
没多一会,金松和莫家四剑果然又怒气冲冲由小村奔了回来。
莫维仁一路叱骂,道:“……我就知道那两个混帐东西合乘一骑有些可疑,却没想到果真跟姓孙的是朋友,他妈的,只要他今夜敢在兰封落脚,被老子碰上,老子非剥他们的皮不可……”
金松道:“事已如此,说这些有何益处,要紧的,尽快飞报会主,以免贸然发动,反吃了那虔婆的大亏。”
莫维仁兀自恨恨道:“我只是忍不下这口气,凭咱们兄弟我金老,意被两个无名之辈骗了去!”
五个人口里骂着,脚下如飞,也不顾惊世骇俗,居然沿着官道,施展‘陆地飞腾’身法急急赶路。
正奔行间,莫维仁突然一个踉跄,栽倒地上。
金松停步回头问道:“莫老大,怎么了?”
话声未落:老二莫维仁也大叫一声,仰面翻倒,手脚一阵抽搐,便直挺挺不动了。
莫维信和莫维理俯身查看,顿时变色,月兑口道“毒蜂!毒蜂!”
金松茫然道:“什么毒蜂……”
莫维信和莫维理急忙挟起两个兄长,惊惶低声道:“金老快走,那老虔婆赶到了!”
金松机伶伶打个寒噤,大袖猛挥,腾身破空身起,三人急急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落荒而逃……
未刻刚过,会主便到了庆祥客栈。
客店伙计诧异地问道:“孙爷,你不是到开封府去了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按仇会主漫应着,让他在前面带路,一面故作淡然地随口问道:“老夫人是不是在午睡?”
伙计边行边答道:“不!她老人家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
按仇会主一愣,探手拉住那伙计,凝目沉声问道:“你是说,老夫人此刻不在店里?”
伙计道:“是呵!她老人家用过午食,忽然想起要买一把铜烟袋,又怕小的们代购的不中意,就亲自上街去了。”
按仇会主道:“她两个孙儿女呢?”
伙计道:“少爷跟小姐,更早就出去啦。”
按仇会主眼中精芒一闪,又问道:“他们可曾留下话?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伙计道:“没有,但兰封城就这么大,想必不会去得太久,孙爷且在房里略坐一会,老夫人大约就快回来了。”
按仇会主脑中掠过一丝惊喜之念,点点头道:“好!我在房里等他们吧!”
伙计引至上房,添了壶热茶,陪笑道:“小的就在前面,孙爷如要什么?请随时叫我!”
按仇会主道:“没事。你忙你的去,老夫人回来的时候,先通知我一声。”
待伙计告退离去后,复仇会主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一两间上房全是静悄悄的,床头上还放着巫九娘祖孙三人的简单行囊,现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毒物就在药罐子里,这,真是天假其便,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轻轻掩闭了房门,从怀中取出一副特制银丝手套,小心翼翼戴好,然后,才捧过那只内藏“金头铲”的药罐o“金头铲”是一种罕见的毒蜈蚣,长不盈寸,性婬而猛,通体赤红,只有头部呈金黄色,产于苗疆雷公山,当地土人称为“雷公虫”,天生奇毒无匹。据说凡金头铲出现的地方,周围直里虫蚁绝迹,一丈以内草木不生,任何巨蟒猛兽,只要被这种小小的毒蜈蚣咬一口,不出七步,必然毒发倒毙,所以又叫作“七步红”。
按仇会主谨慎的揭开药罐盖子,罐中共有两条金头铲,一雌一雄,正紧紧绞缠在一起,乍看之下就像一段搓好的红丝线。
鞭盖一揭,两条金头铲突然分开,其快无比地争着向外窜逃。
按仇会主右掌疾探,一把捏住了两条毒蜈蚣,掀起床上被褥,将金头铲轻轻塞进被褥里。
皆因金头铲生性喜暗畏光,藏在黑暗而温暖的被褥中,既可不虑其溜走,待天晚巫九娘返店人寝时,两条毒物恰好在被褥里等着她,措不及防之下,纵是大罗神仙,谅也难逃毒口。
布置妥当,他本来可以趁此抽身而去的,但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心里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想到那巫九娘被金头铲咬中的情景,如此快意之事,岂可不亲眼目睹,于是,便吩咐伙计送来几样酒菜,独自在房中自酌自饮,专等巫九娘回店。
他一边喝酒,一边暗暗盘算着见面时应该如何搪塞对答?越想越得意,竟忘了时光的消逝。
转眼间,天色人暮,非单不见巫九娘的人影,连月眉姊弟也青如黄鹤,迟迟未见返来。
咦!这就奇怪了!买一把铜烟袋会要一两个时辰?
难道有什么意外的事绊住了,不能回来?
难道他们祖孙三人分批外出,竟是使的“金蝉月兑壳”之计。业已偷偷离开兰封,根本不打算再回来了?
正猜疑不定,伙计含笑走了进来,躬身道:“孙爷,有客人拜会。”
按仇会主一怔,说道:“什么样的客人?”
伙计道:“是几位路过本城的货客商,想求见老夫人,小向特来通报一声,孙凶是否愿意代老夫人见见他们?”
按仇会主又是一怔,诧异道:“他们怎么知道老夫人住在这儿?求见她有什么事?”
伙计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奇怪!咱们今午才到兰封,此地又无朋友,更不认识什么盐货商人,他们该不是弄错人了吧?”
伙计道:“他们提起老夫人姓氏模样,全都不错,但孙爷如不想见,小的这就去回复他们叫他们明天再来便了。”
按仇会主一摆手,道:“不!我让他们在厅上略待。我随后就到。”
伙计应声退去,复仇会主紧跟着也离开了后院上房。
他闪身大厅屏风后,偷眼打量,去见厅中坐着四个人,尽皆面目陌生,不知是何来历?
那伙计和其中一个驼背独手老人回话道:“诸位稍坐片刻,巫老夫人出去了还没回来,不过,孙爷正在店里,小的已、经请过他了,诸位有事,跟孙爷面谈也是一样。”
骆伯伧诧异道:“那位孙爷是巫老夫人的什么人?”
伙计道:“诸位不认识孙爷么?他就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抱阳山庄孙总管!”
骆伯伧骇然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头对黄石生说道:“四弟,这……这……”
黄石生心里也大为震讶,忙向骆伯伧飞快递了个眼儿,截口道:“大哥忘了么?这位伙计所说的孙爷,就是名满武林的活灵官孙天民孙二侠,既然他在这儿,咱们理当拜见。”
骆伯伧会意,连忙点头道:“说的是!孙二侠名满天下,这是难得的机缘,应该要见见。”
正说着,屏风后一声轻咳,复仇会主缓步踱了出来。
四人一见心里都不约而同暗自一惊。
黄石生赶紧站起身来,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孙二侠了?”
按仇会主含笑拱手道:“不敢当,在下正是孙天民,请教四位……?”
黄石生道:“小可姓何,这三位都是敝亲,也生何。”
按仇会主道:“原来四位何兄。听伙计说,四位欲见巫九娘?”
黄石生心念电转,答道:“是的,小的等行商东赴徐州府,途经此地,特来拜望。”
按仇会主问道:“何兄跟九娘,是旧识?”
黄石生道:“曾有过数面之雅。”
按仇会主追问道:“但不知是在什么地方相识的?”
黄石生道:“说起来已是两年前的事了,那一次,小的和那位堂兄携带一批货物雇舟东下,不幸在铜瓦厢附近覆舟失事,多亏九娘相救,才得死里逃生,所以,九娘也就是小的兄弟的救命恩人。”
按仇会主恍然轻“哦”了一声,又问道:“何兄又怎么知道九娘现在正寄寓此地的呢?”
黄石生毫不迟疑道:“小的兄弟自蒙九娘活命大恩,两年来,只要是由这条路上经过,必然要去铜瓦厢拜望恩人,这次却扑了一个空,几经打听,才辗转寻到客店来的……”
按仇会主脸色一沉,道:“这就怪了,孙某和九娘今日黎明才离开铜瓦厢,晌午开始人城投店,这件事,别无他人知道,何兄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的?”
黄石生笑道:“原来孙二侠不知详情,这家庆祥客栈。乃是九娘常来的,她老人家每次进城,都在这儿休息,其实不须打听,猜也能猜到了。”
按仇会主对巫九娘近年来的生活情形并不了解,自然想不到黄石生情急生智,信口胡诌的,略一沉吟,疑云渐消,微微一笑,道:“四位来得不巧,九娘出去添购点东西,尚未返店,假如四位不急于赶路,何妨稍候,大约再过一会也就快回来了。”
黄石生故作为难之色,歉然说道:“本来是该恭候她老人家回来见见面的,无奈小可兄弟已经约好几位同业在徐州等侯,不能迟去,既然见到了孙二侠,区区微衷,就烦孙二侠代为转达一声如何?”
按仇会主也不愿计划受到影响,点头道:“这样也好,诸位有什么话?孙某一定替你们转到就是。”
黄石生:“旁的也没有什么,小可兄弟身受九娘大恩,只盼她老人家能将去处留告店东,待徐州返来,再专程去看望她老人家。”
按仇会主道:“这是小事,一定不会让诸位失望的。”
黄石生拱手称谢道:“如此就烦劳孙二侠了。”
四人恨不得早些月兑身,急忙立起告辞,复仇会主则因另怀鬼胎,不愿有人碍事,也没有多作挽留o离开庆祥客栈,匆匆牵马转过街角,骆伯伧便忍不住惊骇低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地居然又有一个孙天民……”
黄石生道:“事情很明显,客店里那一个孙天民是假冒、的。”
骆伯伧道:“他假冒孙二侠的目的何在?”’黄石生目光四下一扫,低声道:“这儿不是说话之处,咱们且先寻一个安顿马匹的地方,再详细商议,宗六弟留在附近,监视着庆祥客栈,假如在咱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巫九娘知巧返店,必须设法拦住她。”
飞蛇宗海东道:“如果那巫九娘不肯相信我的话呢?”
黄石生将孙天民的亲笔字柬交给他,说道:“你带着这个东西,她一定会相信,即使拦不住她,至少也要提醒她客店里那位孙天民是假冒的。”
叮嘱完毕,自和骆伯伧、李铁心扳鞍上马,绕过大街,另寻了一家比较僻静的小客栈,订了房间,就将马匹寄存在客栈里。
骆伯伧问道:“四弟,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黄石生道:“那家伙利用八臂天王金松追踪孙二侠的机会,冒名顶替潜入客店,目的显然欲对巫九娘不利,而且,假如小弟没有猜错,那家伙很可能就是复仇会主。”
骆伯伧道骇然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复仇会主?
黄石生正色道:“他虽然曾经易容改装,脸上又涂满了蓟膏,但那双眼神,却瞒不过小弟,尤其他盘问咱们来历时的语气,简直跟在洛阳节孝坊和郊山古墓一般无二,再说,除了复仇会主,别人也指挥不了八臂天王金松。”
骆伯伧惊道:“果真如此,事情就棘手了……”
黄石生傲然道:“大哥何须担心?论剑术,咱们不是他的举手,若论斗智用计,易容改装,这一套咱们未必便输给了他。”
骆伯伧连忙说道:“你可是有什么妙计么?”
黄石生道:“小弟心中已有计较,但要委屈大哥一下。”忽然压低了语声,凑近骆伯伧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骆伯伧面有难色,道:“这方法妥当么?万一被他识破,岂不危险?”
黄石生道:“俗话说,做贼心虚,小弟敢保证不会被他看出破绽。”
骆伯伧低头看看自己虚悬的左臂,迟疑道:“即使身材混得过去,愚兄这条左臂却怎样安排?”
黄石生笑道:“大哥放心,要连这点手艺都没有,小弟也就不配‘鬼脸书生’的名号了。”
骆伯伧沉吟良久,点头苦笑一声,道:“看在孙二侠份上,咱们就冒险试它一试吧!”
黄石生向店家索取了一份纸笔,凝思有顷,缓缓在纸上勾画出一幅老妇人的脸谱,几经修改添减,直到自己认为完全满意了,才掷笔笑道:“小弟的‘口述写真秘法’虽然久未使用,但相信还不致差到多远去的。”
当他展示纸图,那脸谱,赫然竟是一幅活生生的巫九娘画像……
飞蛇宗海东奉命守候在庆祥客栈附近,既要留意巫九娘,又要隐蔽自己,更须随时防范客栈中那假冒孙天民的人逃走……一心数用,苦不堪言。
这时候,天已入夜,沿街店铺纷纷点亮了灯火,街上行人熙攘往来,反而比白昼更见热闹。
宗海东并不认识巫九娘仅由孙天民口述中,知道巫九娘是一位面貌丑恶,白发独眼的老太婆,眉目狰狞,惯用一根乌木拐杖……如今要在众多行人中辨认分明,自然是一件吃力的事。
是以,他立身街旁阴暗处,目不转瞬的注意着每一个从大街上经过的妇人,无论老少美妇,全都不敢疏忽放过。
突然间,眼中一亮,但.见对街屋檐下,正有一名白发老妇,在人群中闪现了一下。
宗海东立即拔步街心,匆匆奔了过去,及街近前仔细看看,可不是吗?那老妇满头白发,容貌奇丑,一身蓝布衣衫,:手里更拄着一根乌黑的木杖。
而且,老妇人正是少去一目,巍巍颤颤,朝向着庆祥客栈走去。
宗海东不敢怠慢,紧追几步,赶到老妪身侧,低声叫道:“老人家请留步!”
那独眼老妪一怔,停了下来,不悦地问道:“干什么?”
宗海东拱拱手,道:“敢问有可是姓巫吗?”
独眼老妪微诧道:“不错,你是谁?竟知道老婆子的姓氏?”
宗海东喜道:“这么说,果然是巫老前辈了,可否请借一步说话?”
独眼老妪冷冷道:“有话就在这儿说不行吗?我老婆子最看不惯鬼鬼祟祟的人,告诉你,朋友,你若是金松同党,想拿老婆子当乡下人,那就算你瞎了眼睛了。”
‘宗海东忙道:“老前辈误会了,在下姓宗,是受了一位朋友之托,有封信要面交巫老前辈。”
独眼老妪道:“受谁之托?”
宗海东从袖中取出纸柬,道:“书信在此,请老前辈先过目。在下另有重要事情陈告。”
那独眼老妪冷冷打量宗海东一阵,然后接过纸柬,拆开一看,似吃一惊,沉声道:“你在什么地方遇见孙二侠的?”
宗海东道:“相遇之外,在距兰封约二十里一个小村子里,孙二侠特嘱转陈巫老前辈,他心急盟兄安危,匆匆赶回抱阳山庄,不及面辞,所以……”
独眼老妪没待他说完,一顿足,道:“叫他别急,他偏不肯听,带着一身伤上路,这有多危险……”
接着,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宗海东道:“约莫申刻光景,天尚未黑。”
独眼老妪摇头叹道:“唉!追也来不及了,只得由他去0巴!”
独目疾转,微微一笑,接道:“多承带信,更劳久候,老婆子适才言语失礼,宗朋友别见怪才好!”
宗海东忙道:“小事一桩,老前辈不要放在心上。”
独眼老妪道:“不!承情未谢,反而恶言相加,应该要罚才说得过去,老婆子寄寓的客栈就在前面,宗朋友请去店里坐坐!”
宗海东连连摇手道:“老前辈现在千万不能回客栈去…
…”
独眼老妪道:“为什么?”
宗海东道:“在下守候老前辈,正是要面告这件事,如今客栈中有人假冒孙二侠,不知存着什么阴谋……于是,把所见情形,大略述了一遍。”
独眼老妪勃然怒道:“竟有这种事?我老婆子倒要会会他。”木拐一顿,举步便走。
宗海东急忙拦住,说道:“老前辈且请稍待片刻,在下还有三位盟兄不久即到,等他们来了,也可同去为老前辈呐喊助威……”
独眼老妪冷哼道:“你是怕我老婆子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么?”
宗海东连忙说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独眼老妪喝道:“既然不是,就给我老婆子站开些!”木拐一抖,竟向宗海东当胸点了过来。
宗海东忙不迭侧身闪避,口里仍然低声叫道:“巫老前辈,请相信在下一番好意……”
那独眼老妪忽然改变了嗓音,轻笑道:“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是,你如果再这样当街拉拉扯扯,好心就成驴肝肺了。”
宗海东骇然一惊,道:“你是……”
独眼老妪笑道:“六弟,怎么边我也不认识了?”
宗海东怔了怔,这才猛然省悟过来,惊喜道:“原来是四哥!”
黄石生以指按唇,做了个禁声手势,低语道:“我继续地在这儿,注意附近有没有复仇会的接应,记住非到必要时候,不要擅自出手。”、宗海东点点头,尚未回答,黄石生已经拄着木杖,直向庆祥客栈走去。
抵达客栈门外,黄石生故意放缓了脚步,干咳几声,向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一名伙计正在大厅里抹桌子,听见咳嗽声音,抬头一看,连忙抛下抹布迎了出来,哈腰陪笑道:“老夫人回来了?”
黄石生知道自己的‘口述写真法’业已成功,心中略定,这才漫应了一声,坦然跨进店门。
那伙计紧随身侧,巴结地问道:“老夫人亲自上街去选焙烟袋,可曾找到合意的货色?”
黄石生顺口应道:“嗯看过许多,都没有中意的。”
伙计道:“小的有个亲戚,在城南的一家铜器店,常去开‘封、徐州进货,赶明儿小的去他店里问问,也许能找到精致一些的……”
黄石生装作走累了,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仰面问道:“你有没有亲戚开饭馆和茶水店的?”
伙计一愣,道:“这个……”
黄石生冷冷道:“我老婆子跑了半天路,现在又饥又渴,就算能买到精致的烟袋,烟瘤也提不起来了。”‘那伙计失声一“哦”,连忙陪笑道:“的真该死!尽彼着说话,竟忘了替老人斟茶……”
片刻之后,捧来一壶热茶,又问道:“老夫人想吃点什么?”
黄石生道:“不拘什么,只要没有下过毒的都行。,’伙计见她语气不对,干笑了两声,没敢答辩,匆匆下厨招呼,不多久,便用一只大托盘,送来四色点心,几样酒菜。
黄石生伸手拿过酒壶,满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脸上才露出一抹笑意,赞道:“嗯!好酒!好酒!’’那伙计心里暗暗吁了一口气,一面布著斟酒,一面陪笑问道:“孙爷也回来了,可要去了来一起用饭?’’黄石生故作诧异地说道:“哪一个孙爷?’,
伙计道:“就是跟老夫人同来的那位抱阳山庄孙二侠。,,黄石生轻“哦”声,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伙计道:“孙二侠回来好半天了,现在启院上房,等候老夫人呢!小的这就去请他……”
黄石生突然举手一拦,道:“既如此,不必去请他来了,将酒莱带着,送到房里吃吧。”
伙计连声答应,收拾好托盘,领着黄石生直往后院上房。
途中,黄石生故意落后一步,从怀里取出两截小竹管,迅速藏人衣袖之内-后院上房果然亮着灯光,那伙计尚未走近,就兴冲冲叫道:“孙爷,老夫人回来啦。”
人影一闪,房门应声而开,复仇会主含笑跨了出来,双手一拱,说道:“九娘回来了?”
黄石生点头道:“老婆子算定你是该到了,却没想到让你等了许久。”
按仇会主道:“孙某按照九娘吩咐,只走二十里便回头,途中没敢耽误,所以回来得略早些。”
黄石生笑道:“一路辛苦,还没吃晚饭吧?坐下来,咱们边吃边谈。”
入室落座,黄石生目光疾转,环扫全屋,却未发现可疑的地方,于是,向伙计挥挥手,道:“这儿没有你的事了,酒菜不够的时候,咱们会叫你。”
伙计躬身退出。复仇会主便试探问道:“听说九娘上街去选焙东西了?”
黄石生压低嗓音,故作神秘道:“那是骗伙计,其实,老婆子是去办一件重要的事……”
话声微顿,不等复仇会主开口,紧接着又问道:“就是上次咱们提到过的那件事,孙二侠,你还记得吗?”
按仇会主忙道:“是的!记得……但不知进行得如何了?”
黄石生肚里暗笑,脸上却故作愁容,摇头叹道:“唉!别提了,提起来真要活活把我老婆子气昏。”
按仇会主急问:“怎么样?”
黄石生存心要给他难题做做,轻吁道:“事情的演变,跟你当初预测的完全一样。”
按仇会主一愣,果然答不上话来。
皆因他根本不了解黄石生说的是什么事?更不知道孙天民当初曾作过何种预测,如果答错了话,岂不当场露出马脚?
按仇会主仅只微微一愣,心念电转,竟也想到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摇头道:“如此看来,事情的确不简单。”“不简单”三个字,范围可大可小,份量可重可轻,足可适应任何情况,这三个字本身就太“不简单”了。
黄石生倒不能不暗暗佩服他的应变机智,索性再逼他一句,道:“事情果然很棘手,孙二侠,你看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
这一次,复仇会主回答得更圆滑,说道:“孙某没有意见,一切,但凭九娘吩咐。”
黄石生眨眨眼,笑道:“依我老婆子的意思,咱们不妨就照前天商议的办法试试看……”
按仇会主毫不迟疑道:“好!就这么办。”
黄石生忽又狡黠的问道:“孙二侠,你对易容化装这一套,有几分把握?”
按仇会主吃了一惊,愕然道:“易容化装……这个……”
黄石生道:“前天咱们不是商议过吗!-孙二侠难道忘记了?”
按仇会主忙道:“哦……不是忘了……凭良心说,这一套,孙某是门外汉……不过,咳!咳!事到如今,也只好勉强一试了……”
黄石生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复仇会主既然能假冒杨君达,咱们为什么不能假冒复仇会主呢?孙二侠,你说对不对?”
按仇会主心惊胆颤,出了一身冷汗,却连连点头应道:
“对极了!对极了!反正人生本来如戏,大家都假扮一场吧!哈哈哈……”
黄石生也仰面大笑,举杯道:“好一个人生如戏。来!孙二侠,老婆子敬你一杯,预祝咱们这场戏能演得维妙维肖,干杯!”
按仇会主为了掩饰内心的惶恐和窘迫,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笑声中:黄石生趁机取出一支竹管,在复仇会主衣袍上,偷偷滴了了几滴淡黄色汁液……
两人各运心机,口里打着哑谜,说的都是无中生有的废话,表面看来却谈笑风生,你一杯,我一盏,吃得十分欢畅。’不多久,一壶酒已喝得涓滴剩。
按仇会主含笑站起身来,拱手道:“酒已尽了,时候也不早啦,九娘奔波了一天,请早些安歇。”
黄石生道:“不!我老婆子今天特别高兴,酒还没有喝够,叫伙计再送两壶酒来……”
按仇会主道:“孙某已经不胜酒力,明天再喝如何?”
黄石生道:“不地。咱们还有最重要的话还没有谈到,你怎么能走呢!”
按仇会主愕然道:“九娘还有何事见告?”
黄石生挥手道:“坐下来!坐下来!我老婆子要问我一句话……”
按仇会主只得重又坐下,诧道:“但不知九娘要问什么话?”
黄石生吃吃一阵笑,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朋友,你的胆子真不小!”
按仇会主心中一惊,忙道:“九娘醉了么?”
黄石生笑道:“老婆子没有醉,我是真正佩服你的胆量,你居然敢假扮成孙二侠的模样,居然敢坐在这儿陪我老婆子喝酒?”
按仇会主猛地立身而起,道:“九娘,你……”,黄石生冷叱道:“朋友,你若不想死,最好给我老婆子乖乖坐下来。”
按仇会主略一迟疑,忽然笑道:“九娘一定是喝醉了,在下分明是孙天民,怎么会是假扮的呢……”口里说着,暗暗已将功力提聚在双臂这上。
黄石生昂然不动,只扬手向房门一指,哼道:“你且回头看看那一位是谁?”.房门“蓬”然应声而开,门口赫然挺立着另一个“孙天民”。
那人也是满头焦发,也是涂了一脸药膏,右手提着一只药箱,左手紧按着腰际,腰带上,斜插着一条七节钢鞭。
门内和门外两个“活灵官”孙天民,身躯一般魁梧,神态一般威猛,除了门外那个腰间多了一条七节鞭,几乎没有丝毫差别。
按仇会主做梦也想不到那也是假货,心里一惊,双掌疾然提举……
黄石生适时喝道:“朋友,妄动真力,那只有使体内毒气发作得更快,不信你就试试。”
按仇会主闻言一震,沉声道:“你作了什么手脚?’’黄石生晒道:“老婆子早已在酒中暗下了‘子午散功粉’,药性本来要一个对时才能发作,假如阁下希望它发作快一些,那就尽避动手好了。”
按仇会主机伶伶打个寒噤,急忙敛住掌势,运气默查内腑黄石生接着又道:“朋友,事到如今,你就认栽了吧,不是我老婆子夸口,纵然酒中无,你也逃不出老婆子的手掌心,何不大方一些,坐下来谈谈?”
按仇会主冷冷道:“你要谈什么?”
黄石生笑道:“老婆子不想逼人太甚,只要你洗去脸上药膏,让咱们看看你的真正面目,其他都好商量。”
按仇会主断然道:“办不到。”
黄石生道:“朋友,你已经落在老婆子掌握中,须知,逞强斗气,不过是自取其辱。”
按仇会主道:“在下顶多拼了这一身功力不要,未必便月兑不了身。”-
黄石生脸色一沉,道:“这么说,你是存心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按仇会主似对“巫九娘”颇为惮忌,默然片刻,道:“假如我显露了本来面目,你是否保证给我解药,让我离去?”
黄石生道:“老婆子说过,只要看看你的真面目,其余的都好商量。”
按仇会主道:“我要先取得信证,才能考虑是否显露本来面目。”
黄石生想了想,道:“好!老婆子答应给你解药作为交换,但你如果就是老婆子要找的人,咱们却终须另约时地,作一个了断。”
按仇会主问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黄石生心念疾转,说道:“便告诉我也无妨,老婆子和孙二侠都知道你就是复仇会主,不过,咱们怀疑你并非风铃魔剑杨君达,而是另外一个人。”
按仇会主道:“是吗?‘你们怀疑我是谁?”
黄石生一字一顿道:“说实话,咱们认为阁下就是一剑堡易君侠。”
他有意说得十分缓慢,而且语气坚定,藉以试探对方有何反应?因为凡人都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反应;当被人一语说中内心秘密,无论多少深沉冷静,总会不自主流露出“情虚”之色,哪怕仅只是极轻微的异样,也难逃过黄石生锐利的观察。
可是,事实竟大出他意料之外。
按仇会主非单毫无“情虚”反应,反而笑了起来,说道:“两位完全猜错了,在下的确是风铃魔剑杨君达,绝不是一剑堡主。”’骆伯伧站在门外,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忍不住怒喝道:“胡说!咱们死也不信你会是杨君达。”
按仇会主耸耸肩头,道:“你们一定不肯相信,杨某人也无可奈何,如果杨某人洗去脸上药膏之后,你们是不是能履行诺言,交出解药让杨某人离去。”
黄石生接口道:“老婆子一诺千金,岂会反悔,但你必须让咱们查看仔细,证明脸上并无其他易容之物才行。”’复仇会主略一沉吟,道:“好吧,给我二盆清水。”
黄石生指着屋角洗面架,道:“那儿有水,尽请自便……老婆子再忠告你一声,假如你弄什么花样,那可是自讨苦吃了。”
按仇会主没有回答,径自举步向屋角走去。
骆伯伧望望黄石生,两人心里都充满了惊疑和沉重的感觉他们自然绝不相信复仇会主真的是风铃魔剑杨君达,眼见复仇会主从容走向水盆,那神情,竟然也不像是虚假的!
黄石生除了惊疑之外,同时又在盘算着如何善后?万一复仇会主如约洗去药膏,而自己和骆伯伧又查不出其他破绽,难道果真就这样让他走了不成?
他心里明白,酒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子午散功粉”,纯是利用复仇会主对巫九娘的畏惧心理,先声夺人将对方镇慑住的,一旦翻了脸,自己和骆伯伧绝不是人家的敌手,但“兵不厌诈”对付强敌,不择手段,他眉峰微皱,忽生一计……
于是,一面将另一支竹管取到手中,一面从贴身小帮囊里面,取出了色分黑白,形如龙眼的“阴阳果”。
这一双“阴阳果”,是黄石生在洛阳节孝坊向康浩要来的,当时原欲来对付“毒手殃神”游西园和“洱海双妖”,其后发生意外,一直留在身边没有机会使用,现在却正好派了用场。
等一会只须将“阴阳果”充作解药,让复仇会主吃下去,一切疑难困扰,岂不全部迎刃而解了……
对!就是这个主意。
黄石生正得意,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而近,转眼到了房外。
骆伯伧闻声回顾,见是名伙计,不禁诧问道:“这般慌张干什么?”
那伙计气急败坏道:“小的来看看…-老夫人可在房里’吗?”
黄石生接口应道:“找我老婆子有事么?”
那伙计探头向房里一望,登时面色大变,回头便跑,大叫。逭:“不得了!有鬼!有鬼……”
骆伯伧一把抓住伙计的肩头,沉声喝道:“什么事大惊小敝?”
伙计用手指指房里,又指指外面,颤抖着道:“房里有个老夫人……店门外又来了一个老夫人……两个老夫人一模一样……这……这不是闹鬼了么……”
骆伯伧忙叱,道:“胡说……”飞出一指,点闭了伙计的哑穴。
无奈拦阻终于迟了一步,那伙计刚应指倒地,卧房中的复仇会主已厉声笑道:“原来如此,杨某人失陪!”
说着,身形连转连贫带水劈面向黄石生泼去,双掌震碎窗榻,飞身而出。
黄石生一抖乌木拐,拨落了水盆,大喝一声,道:“匹夫,你中毒未解,还想走吗?”
按仇会主大笑道:“杨某人早已运气查过内腑,根本就没有中毒徵候,只因拿不准你这老婆子是真是假,才险些上了恶当,现在岂会再信你的鬼话。”笑声中,人已穿窗射落庭院内。
骆伯伧拔出七节钢鞭,横身拦住去路,沉声道:“就算没有中毒,你也别想逃得了。”
按仇会主冷笑道:“朋友,就算你是真正的孙天民,也休想拦住杨某人。”
骆伯伧怒叱道:“咱们就试试看吧。”七节鞭猛地向外一推,乌光疾闪,呼的一鞭横扫了过去。
按仇会主傲然一笑,胸月复微吸,巧妙地让开了鞭梢,紧接1着双臂上提,一式“魁星踢斗”,飞起左足,踢向骆伯伧握鞭J,的手腕。
骆伯伧-鞭落空。本应该撤招先求自保,但他却突然向前跨上一大步,身躯半蹲,沉鞭抖腕,竟将七节鞭当作点穴剑使用,奋力对准复仇会主的下阴要害,暴扫过去。
这一招,狠是够狠了,却用得太险。
皆因临敌之际,攻守的机会绝对相等,你能攻击敌人的下盘,敌人必然也容易向你的上盘反击,故而凡属蹲身进手招式,无论各门各派手法,都是一手护顶,一手攻敌。譬如武当派的“天王托塔”,华山派的“烟龙出洞”,以及形意门的“拨云望青天”,莫不是先护住自己头顶,然后才谈得到攻击.敌人。
而且,欲求制敌,必先藏拙,他左臂已断,索性不求自保,竟大胆采用“两败俱伤”的打法,以期破釜沉舟,将复仇会主截留下来。
一个人在情急这下,往往会行险图逞,骆伯伧这种打法,本来无可厚非,可是,他忽略了对方的武功,比他高出太多,谨慎自保尚且未必能办到,何况行险以求侥幸呢?
丙然,他鞭势发出,复仇会主一声冷笑,身形忽然平空拔起,轻而易举避开了七节鞭,脚下微迈,人已跨到骆伯伧左侧近身处。
这时候,骆伯伧招式业已用老,空门大露,尤其他缺少一条手臂,无法应变护身,眼看就要伤在复仇会主掌下……
黄石生睹状大惊,急将手中竹管,掷了出去,大喝道:“孽障,给我老婆子躺下。”
按仇会主听风辨位,头也没回,反手一指点出,指风正中那截竹管。
“哟”的一声轻响,竹管应指破裂,但管内却飞出无数细小的蜜蜂,在空中略一盘旋,便纷纷向复仇会主飞去。
原来黄石生先前涂在复仇会主衣襟上的黄色汁液,竟是特制蜂蜜,蜂群受了蜜香引诱,自然循香攒集,挥之不去了。
按仇会主听得蜂群振翅的声音,扭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顾不得再伤骆伯伧连忙举袖紧掩着头脸,飞身掠登屋顶骆伯伧大喝道:“匹夫,往哪里走!”身形也破空射起,奋力一鞭砸向复仇会主背心。
这一鞭不偏不斜,正中复仇会主右肩,只打得他一声闷哼,队些从屋瓦上滚落了下来。
但他既没敢反击,也不敢停留,忍痛猛提一口真气,竟狼狈负伤逃去。
骆伯伧还想追赶,却被黄石生叫住,低声道:“由他去吧!凭咱们俩制服不了他。”
骆伯伧恨恨一顿脚,道“眼看就要得手,可惜竟被那伙计-句话弄得功败垂成,早知如此,咱们真该在酒里预先下些毒药……”
黄石生摇头道:“此人机警异常,如果酒里真下了毒药;决难瞒得过他,纵能瞒过,以他的精湛内功,也不会有多大效果…”.”
目注夜空,语声微微-顿,喟然叹道:“唉!假如巫九娘能再迟片刻回来,那就好了。”
话刚说完,忽然有人接口道:“老婆子正遗憾没有早些回来,未能赶上正场好工哩。”
随着话声,只见巫九娘手持木拐,缓步从门口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紧跟着月眉姊弟和飞蛇宗海东,黑牛李铁心等人。
月眉姊弟睁大了眼睛,惊诧的望着骆伯伧和黄石生,飞蛇宗海东却一脸尴尬之色,向两人摊摊手,苦笑说道:“小弟为了劝他们慢一步,差点嘴都说破了,无奈空口无凭,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
巫九娘微笑道:“现在老婆子总算相信了,彼此连面也没有见过,这位朋友居然能抢得跟老婆子一模一样!”
月眉惊喜的道:“可不是么,如女乃女乃不在这儿,咱们真会拿他当女乃女乃呢。”黄石生连忙拱手笑道:“情非得已,失敬之处,还望老人家多多包涵。”
说着,取出孙天民的亲笔纸柬,交给巫九娘过目,并将相遇经过复述了一遍。
巫九娘看罢,点头赞道:“阁下易容之术妙绝人寰,老婆子活了这一把年纪,尚系平生第一次见识。诸位既是孙二侠的朋友,也就是我老婆子的客人,别拘俗礼,大伙儿进屋里坐下再谈话吧。”’黄石生忙道:“老人家请暂时别进去,容咱们先将房中搜查一下。”
巫九娘道:“搜什么?”
黄石生道:“那复仇会主自从午后混进客栈,这半天之内,一直躲在房里,很可能暗中弄了什么手脚。”
巫九娘似乎有些诧异,独眼闪了两闪,又问道:“以你看,他能弄些什么手脚呢?”
黄石生想了想,说道:“在下一时也说不出来,不过,据情推想,他决不会就这样枯坐半日,或许已在房中布置了什么毒恶暗算。”
巫九娘冷冷-一笑,道:“他若聪明,应该知道老婆子并非那么容易中人暗算,我想他是另有目的。”
说到这里,回头望了月眉姊弟一眼,便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骆伯伧道:“无论如何,先搜查一下总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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