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端木淑自幼便蒙“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苦心培植.姿禀极好,又经一静神尼悉心指教,在“潮音洞”内,朝夕苦修,竟于极短期间,便练成了“小诸天雷音掌力”!
一静神尼自然安慰异常地,微笑说道:“这‘小诸天雷音掌力’,是我仗以降魔的生平绝学!淑儿骊珠既得,火候一到,自有大成,我如今总算万缘皆了……”
端木淑听出一静神尼语气有异,不禁失声叫道:“师伯……”
一静神尼轻抚着她的如云秀发,异常慈祥地,微笑说道:“淑儿,不要难过,尘世中哪有不散的筵席?我趁着尚未解月兑之前,还要指示你两桩要事!”
端木淑知道师伯尘缘早满,是特为自己勾留,遂满面悲容,忍泪问道:“师伯有何训教?”
一静神尼叹道:“据我静中以‘大乘神数’参究,武林重劫将临,可能‘蓬莱不夜城主’韦旭,北海通天阙‘通天仙子’池月华,都会被‘黑心张良’司马庸诱惑得重履中原,参与明年五五端阳,‘勾漏山黑地狱’的正邪人物决斗大会!”
端木淑绝顶聪明,闻言灵机一动,含笑问道:“师伯这样说法,是否要命淑儿前往‘蛾眉’‘青城’两地,设法把‘玉杖神婆’,及‘无发叟’等两位前辈激出?”
一静神尼笑道:“淑儿说得不错,但你知不知道,应该怎样激法?”
端木淑摇摇头,笑说道:“我对这两位前辈的性情癖好,毫无所知!”
一静神尼叹道:“武林中人,无不好胜,功力声望越高,好胜之心,也就越发强烈,你只要本此原则,灵活运用,多半必可如愿!我如今且告诉你他们昔日隐居所在:‘玉杖神婆’是住在‘峨眉翠云岭’,‘无发叟’则住在‘青城山葛天坪’上”!
话音一了,玉筋双垂,一代侠尼,就此坐化!
端木淑自然伤心万分,但又不敢放声大哭,生恐惊扰师伯,误了正果。
遂忍泪吞声地,封死“潮音洞”口,把这灵山胜景,作为一静神尼的埋骨佳域!
理完师伯的后事以后,端木淑便带着那只“翡翠鼢”,直奔“峨眉山翠云岭”而去!
“翠云岭”在峨眉后山深处,绝涧危崖,人迹罕到!
端木淑因早得一静神尼指点,并身怀绝顶神功,故而无甚困难地,便自寻到“翠云岭”下!
彼名思义,“翠云岭”自然是一片满布肥厚的苔藓,绿油油的山壁,但却毫无人踪,附近数十丈周围,也未见有任何房舍!
端木淑微蹙秀眉,一时无计,遂一面独立岭顶,眺览四外风光,一面纵声歌道:
“书剑意游梁,当时事,底处不堪伤?望蓝楫女敕漪,向吴南浦,杏花微雨,窥宋东墙。凤城外,燕随青步障,丝惹柴游缰!曲水古今,禁烟前后,暮云楼阁,春草池塘!回首断人肠,流年去如电,镜须成霜!独有蚁尊陶写,蝶梦悠扬.听出塞琵琶,风沙浙沥,寄书鸿雁,烟月微茫,不似海门潮信,犹到浔阳!”
拌声方了,忽然听得岭下有人拍手笑道:“吴彦高这首词儿,做得虽好,但姑娘歌声,却更觉高妙!”
端木淑闪目看去,见岭下有位青衫少年,正自纵身走来,轻功仿佛极好!
展眼间,少年便自跃登岭顶.年龄约莫二十四五,面貌亦颇英俊,但举止神态之间却略嫌轻佻!
端木淑暗忖,若从这少年的轻功看来,武学已颇不俗,但距离谷家麒、东方刚那等身手,尚逊一筹,更不能与自己相比!
寻思之间,少年似为端木淑的姿色所惊,“呀”了一声,说道:“姑娘尊姓方名?我想不到你的人儿长得比你的歌声,更为美好!”
端木椒秀眉微蹙,暗想这少年究竟是甚么路数?怎的看去不是邪恶中人,说起话来,却这等轻佻放纵?
少年见她不答所问,竟似微怒,剑眉双挑,大声说道:“看你长得这样漂亮,可惜是个聋子!”
端木淑性情虽极温柔,也不禁被这少年的无礼态度,撩拨得心中微怒,嗔声叱道:“你这人好没礼貌,谁是聋子?”
少年“咦”了一声说道:“你既不是聋子,我问你尊姓芳名,怎不答话?”
端木淑又好气又好笑地,晒然说道:“我走遍五岳三山,八荒四海,也未曾见过你这等没有礼貌之人,自己不先通名,却又问人名姓!”
这少年三房一苗,自幼骄纵,性情傲慢无比。
如今是因端木淑风姿绝世,太以引人爱好,才强自忍受对方斥责地,含笑说道:“原来你是先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柳春霆,你呢?”
端木淑讨厌对方眉目之间的骄横神色,没好气地答道:“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柳春霆听对方仍不说出姓名,不禁勃然变色叫道:“不行,不行!”
端木淑此时灵机忽动,怀疑这位骄横跋扈的柳春霆,可能与自己所要探听的“玉杖神婆”,有甚联系?遂存心逗逗对方,娇笑问道:“甚么不行?”
柳春霆怒道:“我把姓名告诉了你,你却不告诉我,那怎么行?”
端木淑笑道:“陌路相逢,风萍偶聚,何必留甚姓名?”
柳春霆见对方轻颦浅笑,仪态万方,不禁醉心无似,强忍怒气说道:“我问你姓名之故,是想和你交朋友!”
端木淑失笑道:“交朋友要两相情愿,你愿直我可不愿!”
柳春霆俊脸通红地,目注端木淑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交朋友,我有什么不好?”
端木淑笑道:“看样子你颇自命不凡,在我未批评你不好之处以前,不妨老王卖瓜般地,先夸你的好处何在?”
柳春霆双目一翻,向端木淑傲然说道:“我人品方面在这‘峨眉山’中,群推第一!”
端木淑笑道:“你人材长得倒还英俊,品格却不敢恭维,倘若‘峨眉山’中,数你第一,则我只好说是峨眉无人而已!”
柳春霆一张俊脸红上加紫,继续说道:“我文才绝世,武功超群!”
端木淑忍俊不禁地,嫣然笑道:“你文才方面怎样,我不知道,但既听得我唱的那阙‘风流子’词儿,是吴彦高所作,则多少总还喝过一些墨水,懂得一些诗赋词章!至于武学方面,却叫我难以恭维的了!”
柳春霆剑眉双挑,怒声说道:“你敢说我武功不好?”
端木淑摇头笑道:“大概不会怎样高明,因为我东西南北,流转江湖,从来未听说过‘柳春霆’三字!”
柳春霆顿足气道:“这都是我女乃女乃不好.不许我离开峨眉山的周围百里,闯荡江湖,否则我的名头,定然大得吓得死你!”
端木淑笑道:“你女乃女乃是谁?”
柳春霆双眉一扬,神情颇为骄傲地说道:“我女乃女乃的名头太大,但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
端木淑故意激他说道:“你们柳家怎地不仅功夫见不得人,竟连姓名也见不得人!”
柳春霆果然激得眉头连轩,重重地“哼”了一声问道:“你要不要见识我们柳家的功夫!”
端木淑欲擒故纵地,微笑摇头说道:“我见识过不少名门各派的绝学奇能,你们柳家的功夫,不必见识也罢!”
柳春霆怒道:“当代中那些名门各派的庸俗武功,哪里比得上我们柳家的绝世奇学!”
端木淑听他越说越狂,不禁又自嫣然失笑!
她本具绝代容光,这嫣然微笑之下,真所谓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柳春霆看得心头又恨又爱,剑眉双剔,钢牙一咬,向端木淑叫道:“你不见识也不行,我若不施展几招,你也不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深?以及柳春霆究竟有多大本领!但你尽避放心,我手下留情,绝不会把你打伤就是!”
话音了后,蓦然微一凝神,双掌一错,滑步进身,向端木淑发出一招,颇似一般内家掌法常用的“双阳沓手”!
端木淑之师“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号称当代第一奇人,加上端木淑先天本质又是历代仙姿,自然造就了她在年轻人物中,出类拔萃高明无俦的罕见身手!
黑地狱“中元鬼节大会”前后,更获师伯一静的“旃檀心法”,及“小诸天雷音掌力”真传,内外功力,益发大进。
笔而一见柳春霆的攻来招式,便自大吃一惊,看出其中变化无穷,蕴有极强威力!
遂一面施展了一式师门绝学“紫竹参禅”,在对方一切厉害变化,正欲发动而未发动的刹那之间,神妙无俦地飘出丈许,一面含笑道:“难怪你大发狂言,这出手一招,果然不俗,但奇诡有余,凌厉不足,也只能对付一般人物,制不了绝世高手!”
柳春霆冷笑一声,道:“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在卖乖,我这招‘雷震九天’之所以奇诡有余,凌厉不足之故,是怕你招架不住,受了损伤!”
端木淑因对方武学奇高.越发怀疑与“玉杖神婆”有关,遂火上加油地,再加激刺笑道:“慢说你施展‘雷震九天’,就是你女乃女乃亲来,施展甚么‘雷震十天’,也丝毫伤不着我!”
柳春霆闻言,把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地愤然叫道:“你挖苦我,我不生气,但对我女乃女乃轻视,却无法宽容,我先给你尝点厉害,把你打伤,然后再用家传灵药,替你治疗便了!”
端木淑俏生生地迎风卓立,点头笑道:“这样倒好,我自出江湖,游侠四方以来,尚未尝过受伤是甚么滋味!”
柳春霆厉声喝道:“你小心了,我仍用方才那招‘雷震九天’,倒叫你看看是否奇诡有余,凌厉不足!”
随着语声,果又发出那招“雷振九天”,但见掌影如山,掌风怒啸,比方才加强了一倍威力!
端木淑存心略挫对方,才能引出他的身后人物,遂也仍用那式“紫竹参禅”。
又自柳春霆所发怒啸掌风,如山掌影以内,神妙无俦地,飘身闪出一丈!
柳春霆被端木淑引逗得羞怒交迸,只好暗咬钢牙,施展家传杀手“南明离火神功”。
随着端木淑身形,跟踪追到一招“推月排云”觑准端木淑后背,凌空虚按!
端木淑足尖刚沾地面,突然发觉有股火热气流,迅疾异常地,撞向自己后腰“精促”重穴!
一来觉出对方所用不是寻常功力,必须善加防护,二来微嫌柳春霆心肠太辣,不应对毫无恩怨之人,骤下杀手!
有这两种意念,齐起心头,端木淑的师门绝学“无相神功”,遂自然而然地,在身后布成一面无形气网!
她这“无相神功”,起初仅能防身,但经一静神尼传授“旃檀心法”,已生出极强大的回元反震之力!
柳春霆一招“推月排云”凝聚“南明离火神功”,虽极霸道,但却最忌向真气内力均比自己高明的大敌逞强出手,柳春霆尤其火候未到,被“无相神功旃檀心法”的回元反震之力这一反震之下,业已内伤不浅!
竟用再加激刺地,冷笑说道:“你们柳家的功夫我已见识过了,不过如此,未见高明……”
话犹未了,突然惊呼一声,身形疾闪,向前扑去!
原来柳春霆重伤之下,又受讥嘲,委实有点禁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紫黑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端木淑想不到柳春霆伤得如此之重?
遂一面飘身,一面叫道:“你受伤不浅,莫再逞强,我这里有极好的培元固本灵药!”
柳春霆强自支持,面寒如水地忿然拂袖叱道:“野丫头,谁要你的臭药?你若有胆量,便在此等我片刻,不要逃走!”
话音了后,人益不支,伸手入怀,取了几位灵丹,送进口内,嚼碎咽下!
端木淑闻言,知道柳春霆太以骄狂,反正仇怨已结,遂也不再加以解释地,点头说道:“好,我在此等你,你去把你女乃女乃请来便了!”
柳春霆怒视端木淑几眼,冷哼一声,飘身下岭,但步伐之间,浊重异常,显见内伤不浅!
端木淑目送柳春霆身形杳后,不禁秀眉微蹙.暗自忖道:“这柳春霆的女乃女乃,未知是不是师伯所说,命自己特来寻找的‘玉杖神婆’?希望她能略通情理,莫要像柳春霆般骄横跋扈!”
片刻以后,有两名十六七岁的俊婢,抬着一乘小轿,自“翠云岭”腰右侧转出,抬头目注岭上叫道:“柳老婆婆命青萍、紫燕来接贵客,去往‘翠云村’中一叙!”
端木淑见这青萍、紫燕两名俊婢,貌相颇为灵秀可爱,遂一面飘身下岭,一面含笑说道:“翠云村在何处?端木淑自行前往,不必劳动两位姑娘………”
青萍、紫燕也为端木淑的绝世风姿所惊,看了她几眼以后,由当先那名,叫做“青萍”的俊婢,躬身笑道:“原来是端木淑姑娘,但青萍、紫燕是奉命前来,端木姑娘若不上轿,我们就无法在老太君前交代!”
端木淑见她们其意甚坚,遂也不再客气地飘身上轿,由青萍、紫燕抬着向“翠云岭”腰右侧走去!
紫燕、青萍抬着小轿,走完岭腰一丛小林,迎面山壁上,是个巨大洞口!
走进石洞,经过繁复异常的无数转折以后,才出石洞,但眼前却变成了一片祥和的美丽景色!
洞外一片平川,平川上阡陌纵横,并建有不少竹篱茅舍!
一所占地板广,建筑颇精的十来间茅舍以外,有位五十上下的农装少妇.手执禾锄,当门独立!
端术淑既见青萍、紫燕把自己抬向这位农装少妇,又看出对方神采不俗,遂赶紧飘身下轿.敛衽施礼笑道:“武林末学端木淑,拜见柳老太君!”
农装少妇侧身避礼,摇头笑道:“端木姑娘,你弄错了,我叫柳三娘,只是柳春霆的母亲,老太君尚在室内,为霆儿调治伤势!”
端木淑玉颊微红,愧然笑道:“端木淑一时疏忽,误用回元反震之力.使令郎受了内伤,尚望三娘恕罪……”
柳三娘不等端木淑话完,便自接口笑道:“我这孽子因他爹早死,又是三房一脉,故而甚得老太君宠爱,生性过于骄纵狂傲,能在姑娘手下略受挫折,正可使其略杀傲气,我哪里还会怪罪姑娘?”
端木淑听到此处,觉得这柳三娘毫不护犊,颇为贤明,正欲再为致歉。
柳三娘又复低声说道:“但老太君却因过分疼爱霆儿,可能会对端木姑娘……”
端木淑点头笑道:“多谢三娘关照,请为端木淑引见柳老太君便了!”
柳三娘一面引导端木淑进入茅舍,一而却向她微施眼色,用手在空中画了几个字儿!
室中颇为洁净宽敞,有位身着紫色长衣,手拄碧绿玉杖的白发婆婆,与一位十八九岁的绛裳少女,同自内室走出。
柳三娘向端木淑含笑说道:“端木姑娘,这就是我家老太君,另一位是霆儿的表妹褚吟雪!”
端木淑先向柳老太君躬身一礼,含笑说道:“武林末学端木淑拜见柳老太君!”
然后又向褚吟雪含笑点头为礼!
这位柳老太君满头白发,看去年岁极高,但精神却极为矍铄,双目一睁,两道闪电似的寒光,在端木淑全身上下,微一打量,暂时未曾答话。
但那位身着绛衣的褚吟雪却冷笑一声说道:“端木姑娘,你好俊的功夫,好辣的心肠,竟把春霆表哥,打伤得那样重法!”
端木淑冰雪聪明,一听便知这位褚吟雪姑娘,定与柳春霆交情极好,遂含说道:“褚姑娘,请勿误会,我并末动手,打你表哥!”
褚吟雪眉头一挑,冷然说道:“你未打他,难道是他自己动手打他自己?”
端木淑点头笑道:“褚姑娘猜得不错,你表哥正是误施绝学,被我用以自卫无形的回元反震之力所伤!但端木淑仍觉歉疚,特地登门谢罪!”
柳老太君听完,微觉一震,目注端木淑问道:“端木姑娘能用无形真气护身?”
端木淑已从对方手中所拄碧绿玉杖之上,猜准这位柳老太君,就是昔日威震武林的“玉杖神婆”,遂颇为恭敬地,躬身含笑答道:“师门绝学虽高,但端木淑所得甚浅……”
柳老太君“哼”了一声,接口截断端木淑话头说道:“端木姑娘既能以无形真气护身,又能发挥其中回元反震妙用,已是一流身手,何必谦称所得甚浅?还要请教一下,你用来震伤我春霆孙儿的无形真气是不是南海普陀‘海云庵主’的无相神功?你与一清大师怎样称谓?”
端木淑听对方一口道破自己来历,不禁好生佩服地.肃立恭身答道:“海云庵主正是家师,老太君既与相识……”
柳老太君摇手止住端木淑,偏头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褚吟雪说道:“雪儿,端木姑娘既是‘海云庵主’一清大师门人,你春霆表哥受伤一事,便不许再提了!”
褚吟雪低低应了一声,但目光瞥到端木淑身上之时,显然仍存敌意!
端木淑暗暗好笑,不去踩她,只是向柳老太君躬身一礼,含笑说道:“多谢老太君宽恕之德,听老太君语气,似与家师交谊甚厚?”
柳老太君笑道:“我与‘海云庵主’,虽有数面之缘只是武林道义之交,但与你师伯一静神尼,却颇为莫逆的呢!”
端木淑笑道:“老丈君既是师门长者,则端木淑斗胆请教老太君的武林美号!”
柳老太君笑道;“我叫柳无双,你毕竟年轻,否则应该认得出我手中这根‘三绝玉杖’。”
端木淑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佯作失声叫道:“老太君,难道你老人家便是被武林人物尊称为‘世外双仙’之一的‘峨眉玉杖神婆’?”
柳老太君点头叹道:“我足足有二十年之久,未曾听人叫过我‘玉杖神婆’的外号了!”
端木淑趁机说道:“老太君既是当年名震八荒的‘峨眉玉杖神婆’,怎的如今尚在此隐居,未曾前往中原……”
“玉杖神婆”柳无双摇头笑道:“我二十年前,在嵩山绝顶,曾与‘青城无发叟’万天痴,蓬莱‘不夜城主’韦旭,北海通天阙‘通天仙子’池月华等互相约定,彼此啸傲于青城、峨眉、蓬莱、北海之间,各葆真如,决不再问江湖俗事!”
端木淑点头笑道:“我听我师伯说过这段武林珍闻!当时她老人家还是排难解纷的和事佬呢!”
“玉杖神婆”柳无双叹道:“当初若不是你师伯赶到嵩山绝顶,排难解纷,‘无发叟’万天疾,‘不夜城主’韦旭.‘通天仙子’池月华,与我四人,俱为盛名所累,谁也不肯先行示弱,必然弄得彼此同归于尽!”
端木淑灵机一劝,微笑问道:“当初嵩山一战,虽被我师伯赶来调解,但双方连斗多日,难道毫未分出胜负!”
“玉杖神婆”柳无双笑道:“武功到了相当程度以后,高下委实难分,我与‘无发叟’万天痴联手,‘通天仙子’池月华与‘不夜城主’韦旭联手,在嵩山绝顶,狠拼七日七夜,斗了百种神功,结果各胜五十!”
端木淑又复笑道:“老太君与‘通天仙子’池月华,‘不夜城主’韦旭等,互起争斗之故,是不是为了‘世外双仙’尊号?”
“玉杖神婆”柳无双点头失笑说道:“当时正为了此事,如今想来委实可笑!”
端木淑故意问道:“既然双方胜负末分,是否分享‘世外双仙’之号?”
“玉杖神婆”柳无双摇头笑道:“我们互相约定,同隐世外,不入江湖,谁还重视那‘双仙’二字?”
端木淑愕然说道:“不对,不对,老太君虽与‘青城无发叟’万天痴老前辈,同隐江湖,但‘通天仙子’池月华与‘不夜城主’韦旭,却怎的仍以‘世外双仙’之号,妄自夸耀!”
“玉杖神婆”柳无双闻言,脸色微变,目注端木淑问道:“端木姑娘,你怎样知道池月华与韦旭,仍以‘世外之仙’之号,妄自夸耀?”
端木淑笑道:“老太君虽然深隐‘峨眉’,但总该听说广西勾漏山鬼影峰中有处‘黑地狱’!”
“玉杖神婆”柳无双点头说道:“我听说过,主持人是不是‘黑心张良’司马庸,与‘幽冥主宰’邝无畏?”
端木淑道:“老太君大概还不知道‘黑心张良’司马庸就是‘不夜城主’韦旭的师侄!”
“玉杖神婆”柳无双“哦”了一声。
端木淑又复说道:“幽冥主宰邝无畏,黑心张良司马庸因行为过于毒辣,深招武林豪侠之忌,遂定于五五端阳,在‘勾漏山鬼影峰黑地狱’中,邀约举世群豪一会,此会并系由‘不夜城主’韦旭,及‘通天仙子’池月华亲自主持!”
“玉杖神婆”柳无双听得眉头一挑说道:“居然有此怪事,池月华与韦旭,怎会违背当年誓约,重出江湖?”
端木淑见“玉杖神婆”柳无双犹有不信之意,正在设想如何进说词。
谁知柳春霆之母柳三娘,却在一旁说道:“启禀老太君,近来武林间的怪事太多,我也听得一桩怪得不能再怪之事,若非端木姑娘提起,真还不敢禀告老太君呢。”
“玉杖神婆”柳无双闻言,目注柳三娘讶然问道:“你听见了甚么怪到不能再怪之事?”
柳三娘笑道:“近来川中武林人物盛传‘峨眉玉杖神婆’与‘青城无发叟’,要于除夕之夜,到‘哀牢山神魔谷’,与‘魔外之魔’公孙大寿相会,共商集合西南武林精英,参与明年五五端阳,在‘广西勾漏山黑地狱’中举行的天下豪雄大会之事!”
“玉杖神婆”柳无双苦笑说道:“这种谣言,却是从何说起?”
柳三娘笑道:“更妙的是竟有人说亲眼看见老太君与‘无发叟’万天痴,在‘青城山葛天坪’畔出现,并向‘哀牢魔谷’四大神魔中号称‘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开,声言于除夕之夜,去往‘神魔谷’与‘魔外之魔’公孙大寿相见!”
这几句话儿不但听得“玉杖神婆”柳无双连连苦笑摇头,连端木淑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位褚吟雪姑娘,秀眉微蹙,想了一想说道:“照三阿姨这等说法,定是有人假冒老太君,及‘无发叟’万天痴前辈!”
“玉杖神婆”柳无双手中玉杖一顿,沉声说道:“这件事儿太怪,不能不查!”
褚吟雪一旁陪笑说道:“老太君,让我和我春霆表哥,走趟‘哀牢山神魔谷’,查查是谁如此大胆……”
“玉杖神婆”柳无双摇头说道:“我派你与你春霆表哥,同往‘青城山葛天坪’问问‘无发叟’万天痴,知不知道这种怪事?”
褚吟雪闻言,虽然微觉失望,但也只好含笑应命!
“玉杖神婆”柳无双又向端木淑笑道:“至于‘哀牢山神魔谷’方面,我想奉请端木姑娘一行,你只要从‘无发叟’万天痴手中那把扇儿之上,便可以分辨出是真是假!”
端木淑含笑问道:“请问老太君,‘无发叟’万天痴万老前辈所用的是甚么扇儿?”
“玉杖神婆”柳无双笑道:“他用的是把阴沉竹雕花的精致折扇!”
端木淑又复问道:“是不是在竹质,或所雕花纹上,可以辨出万老前辈的身份真伪?”
“玉杖神婆”柳无双摇头笑道:“不是从折扇骨辨别,是要在扇面两旁的书画之上,加以判断!”
端木淑闻言,颇感兴趣地,含笑问道:“那扇面两旁书画,定是罕世难逢的古人名作!”
“玉杖神婆”柳无双摇头笑道:“端木姑娘又猜错了,‘无发叟’万天痴所用扇面两旁书画,不是古人名作,而是我的庸劣手笔!”
端木淑只知“玉杖神婆”柳无双武学绝世,如今听说她兼精翰墨,心中自然越发钦佩!
“玉杖神婆”柳无双笑道:“我先把我写的字儿,念给端木姑娘一听!”
话完,便即吟道: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
玉界琼田三万倾,着我崖舟一叶!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表里俱澄澈,
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表轻年,孤光自照,
拔胆皆冰雪,
短发萧疏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
尽吸西江,细斟北斗,
万象为宾客,
叩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端木淑听完笑道:“这是于湖张孝祥过洞庭所作的‘念奴娇’词。”
“玉杖神婆”柳无双点头笑道:“我写这首词儿之时,把‘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之中的‘一’字,误书‘半’字,端木姑娘便从这一点以上,亦可辨出‘无发叟’万天痴的真伪!”
端木淑笑道:“于湖此词,只重气象豪雄,对于用音用字,并未过分讲究,真实老太君把‘一’字书成‘半’字,似较原作更觉工稳!”
“玉杖神婆”柳无双见端木淑对词章一道,亦颇娴热,立论更甚精到。
也自暗暗赞美地,微笑说道:“我不过粗通翰墨,哪里敢妄改前贤佳作!只是一时笔误而己!这首‘念奴娇’,字体系作瘦金,端木姑娘少时不防再看看我的其他拙书,俾便到目即知真伪!”
端木淑点头领命,又向“玉杖神婆”柳无双含笑问道:“老太君在折扇另一面上所作画儿,有没有甚么特殊之处?”
“玉杖神婆”柳无双笑道:“那画上更有讲究,我画的是幅‘群蜂戏蕊图’,中央一朵盛开芙蓉,四外无数蜜蜂,飞翔欲下,但却无任何一只,飞落花上!”
端木淑心思极为细密,听得略为起疑,发话问道:“请问老太君,那朵芙容花四外的蜜蜂,共有几只?”
“玉杖神婆”柳无双笑道:“端木姑娘问得细心,共有七十二只!”
端本淑灵机一动,月兑口笑道:“端木淑斗胆妄加猜测,这七十二只蜜蜂飞翔姿态,可能各有其妙,只只不同!”
“玉杖神婆”柳无双脸上微现惊容,目注端木淑点头道:“端木姑娘猜得不错,那些蜜蜂的姿态方位,确实无一相同。”
端木淑笑道:“这幅画儿,可能不仅是老太君的丹青妙技,并有关一种威力精妙的神奇武学!”
“玉杖神婆”柳无双闻言,失声说道:“端木姑娘真个绝世聪明,无怪向不收徒的‘海云庵主’一清大师,竟把你选作她的衣钵传人!我那幅‘群蜂戏蕊图’,画的正是‘无发叟’万天痴生平最得意的‘乱飚芙蓉七十二式’!”
端木淑笑道:“晚辈查明在‘哀牢山神魔谷’中与‘魔外之魔’公孙大寿见面的‘世外双仙’真伪以后,是否仍回此处,禀告老太君?”
“玉杖神婆”柳无双摇头笑道:“不必再烦你来此,到了除夕夜,我命三娘也往‘哀牢魔谷’一行,与端木姑娘会合,并对假冒我身份之人,略加惩戒便了!”
说完,便把端木淑延入内室!
内室中,除了躺在榻上,将息内伤的柳春霆以外,只见四壁满悬书画,而书画尽是“玉杖神婆”柳无双亲笔所作!
“玉杖神婆”柳无双叫了一声“霆儿”,温颜笑道:“这位端木姑娘,是‘南海普陀海云庵主’一清大师的衣钵传人,她师伯一静神尼,更与我是生平执友,故而彼此误会之事,不许你再计较了!”
柳春霆躺在榻上,苦笑说道:“女乃女乃,她若早告诉我,她叫端木淑,是‘海云庵主’一清大师弟子,我也不会施展‘南明离火神功’……”
话犹未了,“玉杖神婆”柳无双便自叱道:“霆儿还敢多口,我若不念你身受内伤,定要惩罚你在未明敌情以下,妄用‘南明离火神功’之罪……”
说到此处,转身向端木淑笑道:“端木姑娘,这四壁所悬书画,均是我闲来遣闷之作,你如今只要对我瘦金体书,略为过目,等到‘哀牢魔谷’之中,便可辨别‘青城无发叟’万天痴的身份真伪了!”
端木淑闻言,遂对壁间书画,凝神细看。
褚吟雪姑娘向柳春霆笑道:“春霆表哥,女乃女乃要派我们去趟‘青城山葛天坪’呢!”
柳春霆因“玉杖神婆”柳无双轻易不许家人,远离“峨眉”,闻言自然又惊又喜的大出意外。
褚吟雪遂把外室所闻“玉杖神婆”及“无发叟”.出了双包怪事等情,向他细说一遍。
端木淑见此行目的,已然达到,遂向“玉杖神婆”柳无双,柳三娘,及柳春霆,褚吟雪等告别。
“玉杖神婆”柳无双也不再留,一面亲身把端木淑送出茅舍,一面含笑说道:“端木姑娘,你见了令师与令师伯后,替我问好,请她们也于明年五五端阳,到‘勾漏山黑地狱’中一会,以叙多年阔别!”
端木淑凄然答道:“晚辈忘了禀告老太君,我师伯功德圆满,业已西飞示寂!”
“玉杖神婆”柳无双“阿”了一声,满面惊惜之容,长叹说道:“武林旧友,又少一位,但你师伯得证真觉,也未尝不是可喜之事,端木姑娘,且向令师驾前,代我问候便了!”
端木淑躬身一礼,辞别这位归隐已久的前辈奇人,便往“哀牢魔谷”赶去!
跋到“哀牢’,尚未进入“神魔谷”时,端木淑便已遇上怪事!
当地是座小小峰头,端木淑正在峰上行走,忽然听得峰侧人语之声,并隐隐似有“世外双仙”“通天仙子”等称谓。
端木淑不禁好奇心起,悄悄掩到峰头,往下一看,只见峰下十一二丈之处,是片小小平坡,平坡以上,站着二男二女。
面北背南的一男一女,女的白发飘萧,年龄甚大,手中拄着一根绿色玉杖,竟与端木淑在“峨眉”所见“玉杖神婆”柳无双有些相像!
男的则身躯略矮,大月复便便,童山濯濯,身穿灰色长衫,手中持着一柄折扇,看去约有六十来岁光景。
面南背北的一男一女,全是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物,男的道装,女的则衣着全红,姿色颇艳,但眉目之间,却略嫌蕴有狠辣荡逸之气!
端木椒看得心中一动,暗想那手持绿色玉杖的白发婆婆,可能便是假冒“玉杖神婆”柳无双名号之人,秃顶老叟也可能便是冒牌货色的“无发叟”万天痴,但这从来末曾见过的一男一女,却又是甚么来历?
心中正在怀疑,忽听那位白发婆婆对道人及红衣女子,发话问道:“你们认为谁是‘世外双仙’?”
红衣女子格格笑道:“那还用问,自然是‘北海通天阙’的‘通天仙子’池月华,与‘蓬莱不夜城主’韦旭!”
秃顶老者笑嘻嘻地问道:“你们可曾见过‘不夜城主’,与‘通天仙子’?”
红衣女子摇头笑道:“我妹子是‘通天仙子’池月华‘通天阙’内的第一红人,我却尚与池仙子缘悭一面,但明年五五端阳的‘黑地狱大会’以上.便可得一睹轻易难见的‘世外双仙’风采!”
秃顶老人笑道:“你们两位怎样称谓?你妹子又是哪个?”
红衣女子笑道:“西南及中原一带,可能对我们陌生,但在白山黑水间,我们却还小有名头.与‘冷面天王’彭炜,并称辽东三怪!”
手持绿色玉杖的白发婆婆,“啊”了一说道:“你们是‘火娘子’侯燕,与‘水道人’孔一清!”
“火娘子”侯燕点头笑道:“你猜得不错,我妹子便是‘雪衣罗刹’侯鹰!”
“水道人”孔一清向秃顶老人及白发婆婆含笑问道:“你们两位盘问了我们大半天,也该自己报个名儿!究竟是西南道上的甚么人物?”
白发婆婆笑道:“我们是听见你们谈话中提到‘世外双仙’,才特加动问!”
“火娘子”侯燕“咦”了一声问道:“难道你们也与‘世外双仙’有甚关系?”
秃顶老人笑嘻嘻地道:“我们才是真正的‘世外双仙’!”
“火娘子”侯燕与“水道人”孔一清闻言,均以一副惊诧中微带不信的眼神,向白发婆婆,及秃顶老人,凝注打量!
白发婆婆微顿手中碧绿玉杖,含笑问道:“辽东三怪在武林中的名头,也不算小,难道你未曾听说过‘世外双仙’名号,有‘东北’‘西南’之别?以及‘青城山葛天坪’的‘无发叟’万天痴,与‘峨眉翠云岭’的‘玉杖神婆’柳无双吗?”
“水道人”孔一清微退半步,失惊问道:“你们便是‘玉杖神婆’柳无双与‘无发叟’万天痴吗?”
秃顶老人手抚秃顶,含笑说道:“我这秃顶,与柳老婆婆的手中玉杖,便是绝好标记,‘世外双仙’既有‘东北’‘西南’之别,这‘哀牢山’地属‘西南’,故而万天痴才说我与柳老婆婆是真正的‘世外双仙’!”
端木淑在峰顶闻言,便知下面这位自称“无发叟”万天痴的秃顶老人,定然个冒牌货色!
因为真的“玉杖神婆”柳无双,自己已然见过,峰下这位无疑是假。
秃顶老人既与“假玉杖神婆”,沆瀣一气,则身份真伪,不问可辨!
这时“火娘子”侯燕,忽然向秃顶老人及白发婆婆,摇头冷笑道:“你们到底是何人物?为何要假冒‘无发叟’万天痴,与‘玉杖神婆’柳无双之名?”
白发婆婆怒声叱道:“侯姑娘请谨慎发话,你怎说我们是假名号?”
“火娘子”侯燕冷笑道:“我们在‘长白山销魂谷’内,早就听得‘玉杖神婆’柳无双与‘无发叟’万天痴,均归道山……”
白发婆婆一阵森森冷笑,截断“火娘子”侯燕的话头说道:“常言道‘耳闻不如目见’,你们倒把耳闻之事,当做是真,目见之事,当做是假!”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转对秃顶老人含笑说道:“万老大,名头可以假冒,功夫不能假冒,我施展的‘南明离火神功’,你施展‘天罡扇风’,让东北道上的武林朋友,见识见识!”
话完,俯身拾起一块质地极坚的鹅卵石来,在左掌中略捏即扬,便自化做极细石粉,纷纷坠落!
秃顶老人见状笑道:“柳老婆的‘南明离火神功’,碎石如粉.威力未减当年!我的‘天罡扇风’却荒疏已久,恐怕大非昔日在嵩山绝顶,与‘不夜城主’韦旭,‘通天仙子’池月华恶斗七日七夜之时可比的了!”
白发婆婆笑道:“万老大不要装腔作势,我知道你在‘青城山葛天坪’朝夕精研,‘天罡扇风’,只有比前更见精妙!”
秃顶毫人微微一笑,展开手中折扇,向一块巨石以上,漫不经心地,连扇三扇!
端木淑在他展扇之时,自峰顶瞥见扇上果然一面是书,一面是画,但所书所画,究系何物,则无法看得清楚。
三扇扇过,巨石依然完好无恙!
“火娘子”侯燕名列“辽东三怪”,是白山黑水间的出类拔萃好手.见状微吃一惊,略凝真气,向那方被秃顶老人用扇扇过的巨石,张口吹去!
说也奇怪,那方巨石看去虽然完好,其实面上一层早成碎粉,经“火娘子”侯燕运气一吹,立即变成一片蒙蒙白雾,巨石也骤然小了不少!
端木淑看得好不诧异,暗想这两个冒充“无发叟”万天痴,“玉杖神婆”柳无双的秃顶老人及白发婆婆,到底是何来历?竟有这好武功,火候之深,似非自己所能企及?
端木淑在崖上心惊,“火娘子”侯燕与“水道人”孔一清等“辽东三怪”,在崖下也大感意外!
孔一清稽首当胸,念了声“无量佛”号说道:“原来‘峨眉玉杖神婆’与‘青墟无发叟’,不曾仙去,尚在人间,请恕贫道孔一清,与三妹侯燕,有所失礼!”
秃顶老人哈哈笑道:“我想麻烦孔朋友及侯姑娘一件事儿!”
“水道人”孔一清含笑道:“万老前辈有话请讲!”
秃顶老人向“火娘子”侯燕微笑道:“侯姑娘的令妹‘雪衣罗剃’侯鹰,既是‘北海通天阙’门下的第一红人,则请侯姑娘与孔朋友,代我转达一句话儿,就说‘峨眉山翠云岭’的‘玉杖神婆’柳无双,及‘青城山葛天坪’的‘无发叟’万天痴,敬请‘通天仙子’池月华,‘不夜城主’韦旭,于明年五五端阳,在‘勾漏山黑地狱’中,再绩二十年前嵩山绝顶未了之会!”
“火娘子”侯燕点头笑道:“晚辈定当效劳,这样一来,明年五五端阳的‘黑地狱大会’之上,添了‘西南世外双仙’,与‘东北世外双仙’对垒,简直是热闹无比,好看煞人!”
说完,便与“水道人”孔一清,向秃顶老人及白发婆婆,施礼告辞而去!
秃顶老人等这“辽东双怪”去后,向白发婆婆说道:“这两人年岁虽然不高,却均有一身上好功力,仗以成名的水火之技,尤其妙绝人寰,忽在此处现身,可见魑魅四出,群魔乱舞,明年五五端阳的这场武林浩劫,是无法避免的了!”
白发婆婆手中玉杖微顿,含笑说道:“常言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又道是:‘吉凶前定,在劫难逃’,我们只宜各作准备,到时卫道降魔,却空发感叹则甚?我还有事,必须先行一步,彼此于除夕之夜,在‘神魔谷’中,再相见吧!”
语音了处,玉杖微点,“叮”的一声脆音,身形平飞数丈,望那西南峰下,极其美妙地飘然落去!
秃顶老人含笑抱拳,送那白发婆婆去后,凝望空中舒卷白云,似有所想?
想了片刻,俯身拾起一块鹅卵石来,合掌猛力一搓,把鹅卵石也已搓成碎粉,但其中免不了尚有几块未曾搓碎的较大石粒!
端木淑从这一点以上,便看出若论掌上功力,秃顶老人似乎要比白发婆婆微差一筹?
白发婆婆既是冒牌人物,则武功更弱的秃顶老人,自然必非“无发叟”万天痴,同样也是一位假货!
但想到此处,疑念又生,因为他见了这秃顶老人适才表演的“天罡扇风”.却又高明绝伦,绝非寻常人物所能练就!
真假难明,疑思难释之下,墙木淑灵机忽动,遂轻启珠喉,在峰顶温声唱道: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
玉界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表里俱澄澈,
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表轻年,孤光自照,
拔胆皆冰雪!
短须萧疏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
尽吸西江,细斟北斗,
万象为宾客,
叩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这首“念奴娇”,是张孝样的“于湖词”,也是“玉杖神婆”柳无双为“无发叟”万天痴在扇头所写!
丙然峰下那位秃顶老人,听得歌声以后,便即仰脸向峰头笑道:“峰上作歌的是哪位姑娘?可否请下一会!”
端木淑闻言,存心炫露,遂以一式“天外飞仙”身法,轻灵美妙无比地,飘坠十丈,点尘不惊,俏生生地的落在秃顶老人面前!
秃顶老人着实想不到端木淑能有这高武功,更为她绝代风华的人品所惊。
微退半步,目光上下一扫,呵呵大笑道:“想不到,想不到,我真想不到武林中出了这多年轻好手,姑娘尊姓芳名?好轻功,好品貌,比方才那位‘火娘子’侯燕,又自强得多了!”
端木淑因见对方曾经显露“天罡扇风”那等绝世身手,知道不论真假,也必是前辈人物,遂不敢傲慢,执礼甚恭地,含笑答道:“晚辈端木淑,老人家何故相呼?莫非你也喜欢那阕张孝祥的‘念奴娇’吗?”
秃顶老人笑道:“这阕念奴娇气象豪迈,是‘于湖词’中的代表作品,我曾请人书在扇头,自然极为爱好!”
端木淑趁机笑笑道:“老人家可否借观尊笔?”
秃顶老人含笑点头,把手中折扇递过!
端木淑扇才按过,便自一惊,因为小小一柄折扇,居然入手极沉,则扇骨分明是“阴沉宝竹”所制!
扇一打开,更是骇然,其上所书念奴娇,不仅把“一”字写成“半”字,那笔精绝瘦金法书,显然也是曾在峨眉鉴赏过的“玉杖神婆”柳无双的亲笔!
秃顶老人见端木淑面有惊容,含笑问道:“端木姑娘为何惊奇?是认为这笔瘦金法书,写得精妙.还是看出扇骨是剑削不断,入火不焚的‘阴沉宝竹’?”
端木淑一面翻转折扇,一面答道:“扇骨既属不世珍奇,字体也是芸窗绝艺,晚辈可谓大开眼界了!”
折扇反面,也与“玉杖神婆”柳无双所说丝毫无错,画的是幅“群蜂戏蕊图,中间一朵盛开芙蓉,四外无数蜜蜂,神态各异地,飞翔欲下!
秃顶老人见她看罢,遂含笑伸手。
端木淑不能不还,只得恭敬递过,含笑问道:“老前辈此扇,真是罕世异宝!”
秃顶老人微笑道:“端木姑娘过誉,这扇骨确甚珍贵,法书也属上乘,画笔亦不算差,但‘群蜂戏蕊图’的题材,却未免有些俗气!”
此时端木淑心中,疑云更浓,因为倘从这秃顶老人所用折扇看来,竟是真的‘无发叟’万天痴!
但眼前人物,若是“世外双仙”之一,怎会认不出那位冒充“玉杖神婆”柳无双的白发婆婆,是位假贷,而不加以追究?
想到此处,端木淑为了解除心中疑思,遂向秃顶老人,含笑问道:“老前辈,端木淑适才不曾细看,扇上那幅‘群蜂戏蕊图’中的蜜蜂之数,可是七十二只?”.
秃顶老人闻言失惊,目注端木淑问道:“端木姑娘,你适才持扇时,不过略一注目,难道竟能数清了扇上所画的‘蜜蜂之数’?”
端木淑含笑道:“晚辈并无走马观花之能,我是由那朵芙蓉花上发生联想,猜出蜜蜂之数,应该是七十二只!”
秃顶老人越发惊奇地问道:“姑娘会在那朵芙蓉花上,发生甚么联想?”
端木淑答道:“我想起了老前辈的惊世绝学‘乱飚芙蓉七十二式’!”
秃顶老人微退半步,目光再度打量端木淑,摇头说道:“端木姑娘,当世中知道老夫所擅身法,名叫‘乱飚芙蓉七十二式’之人,委实不多!以你年龄……”
话犹未了,远远传来一声宛如鹰凤般的长吟。
秃顶老人蓦然一惊,立向端木淑说道:“我老友有事相召,必须赶去,端木姑娘倘若有暇,不妨在除夕之夜,到‘神魔谷’中一会!”
话音一了,身形微晃,便似只巨鹰般的贴地平飘三丈有余,落往峰下不见。
端木淑认得这种不蹲不跃,未见丝毫作势,便贴地平飘三丈有余的身法,叫做“达摩渡海”,非有绝顶功力,无法施展,当世中真还未见几人,能够擅此!
目睹对方功力,端木淑益发起疑,对这“世外双仙”,到底谁真谁假之事,感觉一片迷离.无法判断!
因为峨眉“翠云岭”中所见“玉杖神婆”柳无双,绝不会假,则适才所见白发婆婆,自然绝不会真!
秃顶老人既认不出冒牌货色的白发婆婆,应该就不是真正的“无发叟”万天痴。
但他手中这柄阴沉竹折扇,却为何又与“玉杖神婆”柳无双所告诉自己的各种情形,一般无二?
端木淑在疑思万端,难于解释之下,只得极为武断地认为人是假人,扇是真扇,阴沉竹折扇可能是秃顶老人自“无发叟”万天痴处,设法偷得!
想出了这种理由,端木椒便提气转身.也自试用“达摩渡海”身法,往前飘去!
这一飘,只飘了两丈六七远近,显然比那秃顶老人随意飘出三丈有余的功力,要打上一个八折光景!
端木淑微觉不服,提足真气再度施为.但很难贴地飘出三丈以上!
她秀眉略剔,哼了一声,索性俯身拾起一块鹅卵石来,凝足师伯一静神尼所传的“小诸天雷音掌力”,双掌合石,猛力一搓。
谁知这种鹅卵石的质地,委实太坚,端木淑仅能搓成一把小小石块,慢说比不上白发婆婆碎石如粉的罕世功力,就是与那秃顶老人相较,亦复微有不逮!
经过这两次试验,端木淑心中确定了白发婆婆的功力,高于秃顶老人,而秃顶老人的功力,又复高于自己!如此情形以下,端木淑好不吃惊,想不透哪里会有武功这等高明的人物,来冒充“峨眉玉杖神婆”,及“青城无发叟”!
端木淑正在疑云满月复,无法解释之际.忽然听得自己适才所立的小峰头,传下一声森森冷笑!笑意虽冷,笑声却脆,分明是个妙龄女子所发!
端木淑抬头一看,不禁愕然失惊,只见自己与谷家麒均渴欲相寻的水中萍,正俏生生地,在峰顶临风独立!
这种无意奇逢,使端木淑由惊转喜,含笑叫道:“水姑娘,我和我谷世兄,正愁无处找你,想不到在这‘哀牢山’中,竟会与你相逢,请下来一谈好吗?”
水中萍哂然一笑,飘身飞坠,冷冰冰地问道:“我对你究竟怎样称呼?应该叫你岳悲云,还是叫你端木淑?”
端木淑觉得水中萍的语气冷,神情冷,两道目光,更是森冷如刀,不禁微起戒心地,含笑说道:“姓名不过是个身外符号而已,水姑娘爱怎样称谓,便怎样称谓好了。”
水中萍秀眉一挑,冷然说道:“端木淑.你的命儿真长,怎的未曾死在我的‘天星神钉’以下?”
这几句话儿.问得端木淑只有苦笑连连,不知道应该怎样答话?
水中萍伸手肩头.微轧剑把。
一阵清越龙吟起处,把那柄业经“天狼秀士”罗三恨通体淬以剧毒的“太阿剑”,掣在手中.向端木淑冷冷问道:“端木淑,你认不认得这柄宝剑?”
端木淑对于水中萍极端容忍,任凭她言语神情如何傲慢无礼,均决心不予计较,依然含笑说道:“这柄宝剑,有点像是我在巫峡江中所得的‘太阿剑’,但光芒色泽又似微异!”
水中萍听端木淑居然看出“太阿剑”的光芒色泽,与前有异,不禁微吃一惊,杀心暗起,脸上神色反倒显得略为和蔼地,点头说道:“你看得不错,这柄剑儿正是‘太阿剑’!”
端木淑闻言,讶然说道:“这柄‘太阿剑’,怎会到了水姑娘的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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