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侠均以萧瑶之说为然,一齐就地盘坐,调息运气,期令周身血脉通和,处于最理想的迎战状态!谁知就在群侠静坐未久之后,“白衣昆仑”萧琪突然一睁双目,诧然说道:“奇怪,这是什么气味?”她这一句话儿惊醒了其余群侠,纷纷用鼻子连嗅,想帮助萧琪有所分辨。辛东坡连嗅儿嗅,首先笑道:“琪侄诧惊蹙眉则甚?我们前后左右都是青松,这气味正是松子香呢!”
萧瑶双眉方蹙,萧琪已摇头笑道:“松子或松针等所散发的气息只是一股清香,不像我们所闻得的香气之中,还带有一种淡淡的腥气。”
萧瑶正色说道:“我同意琪妹所说,认定事有蹊跷,因为我也嗅出有点极淡的腥味夹杂在清香之内。”
辛东坡又复嗅了一会,方对萧琪、萧瑶点头说道:“两位鬼侄女的嗅觉真灵,我直到如今才嗅出一点你们所说的淡淡腥气。”
苞着,顾朗轩与穆超元二人也有了同样的觉察。
这时,林傲霜皱眉苦笑说道:“这倒真是怪事,为何你们都有觉察,我却根本嗅不出什么腥味?”
萧瑶笑道:“霜姊嗅不嗅得出腥味没关系,我们最要紧的是必须弄清楚这种腥味究竟从何发出?”
彼朗轩道:“若照通常情理而论,凡属腥味,多半发自蛇虫等恶毒之物!”
穆超元在一旁加以补充说道:“还有一点,就是腥味奇浓,或是腥味极淡之物,其毒性的凶恶暨程度也必比一般蛇虫来得猛烈,多半是世所罕见!”
林傲霜瞿然说道:“若照穆老人家之语听来,你们所嗅得的有淡淡腥味之物必甚恶毒,大家且费点心神好好找它一找!”
说完立即站起身形,开始在这片松林左右四散走动找寻。
她走得比较接近萧琪之际,萧琪双眉一蹙,面色立变!
接着,她突向林傲霜叫道:“霜姊,请你先退后三丈!”
林傲霜有点莫明其妙,但又不便不照萧琪所说去作,只得略一飘身,后退了三丈一二。
她脚尖点地,身形站稳,向萧琪含笑问道:“琪妹,你要我突然退后三丈之举,有何玄机?颇令我莫测深高的呢!”
萧琪竟未答理林傲霜所问之语,又向这位“梅花女侠”含笑叫道:“霜姊,请你一步一步,向我们这边慢慢走将过来。”
林傲霜秀眉一蹙,苦笑问道:“琪妹,你葫芦之中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真把我弄得太糊涂了。“
萧琪笑道:“霜姊暂时莫问,等你慢慢走到我们面前之时,或许我便可以把这闷葫芦击破,如今是连我也闷在葫芦之中,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呢!”
林傲霜无可奈何,只得在三丈以外,一步一步的向萧琪等人缓缓走近。
在她走到距离萧琪等约莫七八尺时,萧琪一挑双眉,高声叫道:“霜姊止步!”
苞着,将首一偏,向她姊姊萧瑶笑道:“姊妹,你……”萧瑶知道萧琪问话之意,遂不等她再往下讲,便自点头接道:“我仔细辨出来了,霜姊走远时,腥味便淡,走得近时,腥味便浓!”林傲霜听了哭笑不得,神色尴尬地说道:“知此说来,所谓腥味,竟是从我身上发出的了?……”萧琪点头道:“正因如此,我们大家或先或后地都嗅出了这腥味,却只有霜姊一人毫无察觉。”林傲霜苦着脸儿道:“我……我又不是什么毒蛇恶虫,身上怎会发出腥味的呢?“顾朗轩始终不曾发话,只是在闭目沉思,如今,似有所得地瞿然说道:”不好,霜妹曾落在群邪手中,会不会是群邪在她身上下了什么恶毒之物,对我们暗加算计!”
萧瑶点头道:“这种判断极为合理,我认为与事实相符,不会差得太远!”
穆超元道:“倘若顾老弟料得不错,则我们于嗅得腥味之际便已中了暗算,大家请快行功一察脏腑之间,看看可有异状?”
辛东坡、顾朗轩、萧瑶,以及林傲霜等男女群侠闻得穆超元之言,均深觉为然,一齐盘膝静坐,行功默察。
穆超元自己也自照样施为,加以察看。
片刻过后,那位“梅花女侠”林傲霜首先长吁一声,扬眉笑道:“还好,还好,我们脏腑之间,平静如常,毫无中毒迹像!”
彼朗轩本在闭目调息,闻言之下,双眼一睁,向林傲霜苦笑叫道:“霜妹,你所说的‘我们’一语中的‘们’字,恐怕应该去掉!”
林傲霜愕然道:“去掉‘们’字?这意思是除了我外,你们都已中了暗算!”
彼朗轩道:“别人如何情况我尚不知,但以我自己而论,我却觉得已有一种奇异的毒力深入脏腑。”
林傲霜听得顾朗轩业已中毒,双眉方自一蹙,辛东坡突然叫道:“顾老弟,我和你同病相怜,脏腑之间也蠢蠢欲动,多了一点东西!”穆超元跟着说道:
“我也如此……”一语未毕,萧瑶、萧琪姊妹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一齐说道:“我们也是一样,脏腑间已中奇毒!”
这样一来,除了林傲霜一人以外,其余五人已身中奇毒,而这种毒力又不知是什么东西?将在何时发作?
群侠面面相觑之下,林傲霜皱眉说道:“这事真点有些奇怪,你们既均已中毒,我亦应难幸免,对方却偏偏放过我一人则甚?”
萧瑶秀眉微沉,正欲答言,突然听得小松林外尚有异样声息?
她目光方注,松林之外业已起了一阵“嘿嘿嘿”得意的怪笑之声!
萧琪耳力甚聪,一听笑声,便自喝道:“是不是‘玲珑玉兔’洪三通老儿?”
松林口外又复怪笑一声道:“不错,是我,萧二姑娘委实真好耳力……”随着话声,人影闪处,那位“玲珑玉兔”洪三通和“青阳木魃”柳洞宾二人,业已距离丈许地站在群侠面前。
萧瑶目光一扫洪三通、柳洞宾二人,秀眉双挑,冷笑说道:“木小萍适才还说‘彼此战约既定,期前不动干戈’,言犹在耳,你们便反覆违诺,真是无耻之辈!”
洪三通得意笑道:“萧大姑娘莫加责罪,我和柳老弟并非为动干戈而来……”
萧瑶道:“不动干戈,来此则甚?”
洪三通阴恻恻地说道:“我是来看看我所作的安排是否生效?换句话说,也可说是前来解答适才林傲霜姑娘所提出的那项心中疑问!”
林傲霜道:“好,你既欲解答,我便问你,你和我有甚渊源,为何单单把我放过?”
洪三通笑道:“你是带毒之人,我当然要给你服下解药,保护你的安全,否则,你若先行中毒,其余诸人都相当精明,谁还会再上当?”
语音微一顿,目注林傲霜道:“你说,只要其余之人均已中毒,只剩下林姑娘一个,也无殊瓮中之鳖,釜底游鱼,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了!”
彼朗轩道:“洪老儿,你少得意,你虽然来得了,却未必去得了呢?”
洪三通狞笑道:“顾朗轩,你还敢狂?你知道你们所中的是什么毒力?”
彼朗轩冷笑道:“这与中了什么毒力有何关系?……”洪三通不等顾朗轩再往下讲,便自以一阵狂笑截断他的话头,说道:“当然大有关系,你们所中的奇毒,是我从苗疆带来的‘虾蟆毒蛊’,凡属中了这种蛊毒之人,只要一提真气,便将惨遭毒蛊啮心而死,洪三通和柳老弟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有什么来得去不得呢?”
萧琪喝道:“洪三通老儿,你少得意,我适才从你笑声中听出,你在‘千鬼壑’下被我震动脏腑,伤势不轻……”洪三通点头笑道:“不错,我脏腑之间确实受震不轻,但这种伤势最多调养上三五日光阴便可痊愈,你们却步步走近黄泉,决无生望的了!”
萧瑶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适才还说不是为动干戈而来?显然你心存恶念……”洪三通“哈哈”一笑,接口说道:“恶念虽存,干戈不动,我洪三通一向精明,不会笨得对于你们这些已中‘虾膜毒蛊’、显已死定之人再多费手脚!”
林傲霜叱道:“洪老儿,你休得意,即令穆老人家、辛老人家业已中毒难提真气,但我林傲霜却还有力一搏,在你脏腑重伤的情况之下,我肯放过你么?”
洪三通目光一扫群侠,在脸上浮起一片得意的奸笑,向林傲霜缓缓说道:
“林姑娘,你怎不会想想,我把‘青阳木魃’柳洞宾老弟带来则甚?因为在你们这群人中,林姑娘是最弱的一环,你不会胜得过柳老弟的!”
林傲霜怒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管敌不敌,我都要竭尽所能和你们拼斗一下。”
语音一落,便待凝功出手,向洪三通,柳洞宾等两个魔头扑去。
萧瑶突然叫道:“霜姊且慢,我还有几句话儿要问他们。”
林傲霜只得暂时忍耐,皱眉不动,萧瑶遂目注洪三通,发话问道:“洪三通,你前来把暗下‘虾蟆毒蛊’之事对我们说明,这内中似乎蕴有特殊用意吧?”
洪三通狞笑道:“当然有特殊用意,我苦心教的五名‘五行传人’中,被你们连伤四人,彼此仇恨太深,我当然应该竭尽所能,尽量使你们死得痛苦一点!”
萧瑶不解问道:“尽量痛苦,此话怎讲?”
洪三通道:“毒蛊啮心,只是痛苦,但在毒发以前先知死讯,却是比痛苦还要难过的精神痛苦!尤其是林傲霜,她既作了散毒之人,害苦你们,又复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毒发无救,这份心中的愧疚和痛苦将无法形容,故而,我虽不对她下毒,她自已也该自尽谢罪,不能忝颜多活一刻的了!”
林傲霜银牙挫处,厉声喝道:“不错,瑶妹等倘有不测,林傲霜自当追随地下,但在我死前,可会饶过你么?恐怕你死得比我还早一点!”
随着话声,右手扬处,一股劲急掌风,便向洪三通当胸击去!
柳洞宾在一旁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林傲霜,你应该自量一些,别作梦了!”
他袍袖展处,以所练“乙木真气”,硬接林傲霜所发的掌风,使这位“梅花女侠”的身形震得晃了一晃。
林傲霜虽知自己未必是这“青阳木魃”的对手,但却恶气难消,仍欲再拼!
萧瑶皱眉叫道:“霜姊,请你听听我的话儿好么?我要你再度忍耐一下!”
林傲霜道:“瑶妹,常言道:”对牛弹琴,声不入耳。‘何必要与这些凶邪多说费话?“萧瑶笑道:“不是废话,是我不相信,我们姊妹和穆老人家、辛师叔、顾兄等业已准死无救!因为天下有一物便有一制,决无‘不解之毒’,那‘虾蟆毒蛊’虽然歹毒无伦,但必也有解法的药物……”洪三通听至此处,点头接道:“‘虾蟆毒蛊’虽有解药,但你们无法到手,也是枉然!”
萧瑶笑道:“不见得弄不到手吧?老魔头,你敢不敢说出你把‘虾蟆毒蛊’的解药藏在什么所在?”
洪三通拍拍自己的肚皮,目光凝注萧瑶,嘴角微披,轩眉答道:“萧大姑娘少耍心机,像如此重要之事,我会告诉你么?反正这种解药太关重要,我是把它藏在外人绝难寻到的、极为秘密的所在!”
萧瑶秀眉一皱,似在沉思。
洪三通问道:“萧大姑娘,你在想些什么?”
萧瑶应声答道:“我是在想,究需采取什么手段,方能去除我们所中的‘虾蟆毒蛊’?”
洪三通摇手狂笑说道:“不必,不必,你不必枉费心思了,慢说你这‘红衣昆仑’,就是你义母董夫人来,也无法想出……”萧瑶不等洪三通说完,便即挑眉叱道:“胡说,我已经想出了辟邪解毒的无上妙药!”
洪三通听她似有绝大把握,说得如此肯定,不禁为之一怔,摇了摇头说道:
“不可能,哦……我不相信……”萧瑶接着:“不信,你就听着……”跟着,她面色一展,一双妙目中神光湛湛,朗声吟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洪三通听得哑然失笑道:
“我问你想出了什么妙策?你却朗吟文天祥的‘正气歌’则甚?”
萧瑶正色说道:“文天祥冰心铁骨,炳耀千秋,他的‘正气歌’难道没有辟邪的作用?”
洪三通笑道:“就算浩然正气可以辟邪,但只凭几句诗词,何来解毒之力?”
萧瑶正色道:“既具浩然正气,必然无邪不辟、无毒不祛,请你再听下去。”
说完,侧顾其余群侠,含笑说道:“穆老人家、辛师叔,以及顾兄、霜姊、琪妹,请与我一同把这首文天祥的‘正气歌’高声朗诵下去。”
穆超元等虽弄不懂萧瑶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药?但却知她必有深意,遂一齐点了点头。
萧瑶嫣然一笑,满面神光,领着群侠朗声吟道:“……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孤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吟至此处,萧瑶面含微笑,把手一挥,其余群侠自也纷纷住口。
洪三通失笑道:“怎么?
你们怎不往下继续吟咏了呢,是不是神经业已发够?“萧瑶笑道:“我认为已经够了,‘正气歌’凛然正气,威力无伦,对付你和柳洞宾两个小小的妖魔,吟上二十来句,还不够么?”
洪三通纵声狂笑说道:“你们真是痴人说梦,慢说只念了几句歌儿,就有真正的‘张睢阳齿’和‘颜常山舌’在,又拿我洪三通和柳洞宾老弟可奈何呢?”
萧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无知孽障,我先叫你倚为护法的‘青阳木魃’柳洞宾死给你看!”
洪三通哂然笑道:“萧瑶,你大概是穷途末路,急疯心了,你们五人均已中了‘虾蟆毒蛊’,无法提聚真气,只剩下区区一个林傲霜,根本不是柳洞宾老弟的对手,哪里还会……”萧瑶不等洪三通话完,便即冷笑一声,截断他的话头,接口说道:“不见棺材不流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我若不给你见些真章,你这奸刁狠毒的万恶老鬼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语音至此略顿,妙目倏然双张,闪射出炯炯神光,高声叫道:“扶持天地正气的值日功曹何在?快替我把这助纣为虐的‘青阳木魃’柳洞宾先行加以诛戮!”
“哈……”
洪三通想打一个“哈哈”,但却未能完成,仅仅打了半个!
因为第一个“哈”字刚出喉中,业已看见“青阳木魃”柳洞宾一声不响地徐徐仆倒在地!
这种现象太以令人吃惊,洪三通一声“哈哈”中的第二个“哈”字自然窒在喉中,无法笑得出口!
洪三通赶紧抢步走到柳洞宾身前,蹲了下来,用手探视,却见这位“青阳木魃”业已断气!
萧瑶把嘴一努,林傲霜点头会意,悄然飘身,神功凝处,屈指遥弹,便把那脏腑新受重伤、如今功力未复的老魔头“玲珑玉兔”洪三通,点了穴道。
洪三通委顿在地,长叹一声,把两道充满怨毒以及惊诧神色的目光盯在萧瑶脸上,苦笑说道:“萧大姑娘,算你真行,但洪三通有桩要求,你能不能……”
萧瑶接口笑道:“我猜得出你的要求,是不是想要我告诉你,柳洞宾是怎么死的?”
洪三通道:“不错,正是这个要求!”
萧瑶笑道:“我不是业已说过了么?他是死在扶持天地正气的值日功曹……”
洪三通道:“胡说,哪里会有什么扶持天地正气的……”萧瑶接口道:“有,有,当然有,只不过这位扶持天地正气的是人,是一个曾遭魔劫、迷途知返的人,而不是什么富有神奇色彩的值日功曹而已!”
洪三通将信将疑地问道:“是人,此人何来?”
萧瑶答道:“这人比你们来得稍晚,是从小松林外悄悄掩近,到了距离柳洞宾身后一丈以内,才听我指令,蓦然下手除凶!”
洪三通皱眉道:“不对,不对,即令老夫与萧琪对掌之时,脏腑震伤稍重,功力打了折扣,但也决无任人掩到身后一丈左右仍毫未觉察之理,何况,柳洞宾并未受伤,他的耳力甚聪……”萧瑶冷笑道:“纵然他耳力甚聪,也因邪不胜正,而为沛乎塞苍冥的浩然正气所慑!”
洪三通也是绝顶聪明之人,听萧瑶说至此处,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你适才朗吟文天祥所作的‘正气歌’之举,就是为了掩护后来的那人,便于从林外悄悄走近我们,暗下毒手!”
萧瑶点头笑道:“可惜你明白已太迟了一点,其实这也是你们恶贯满盈,天夺其魂,否则,以你这样老奸巨猾之人,应该在‘正气歌’声一起之时,便怀疑我们于身中毒蛊、性命危殆之下,怎会还有此闲情逸致?”
洪三通满面悔恨的神色,咬牙说道:“好,你这女娃儿真够刁猾厉害,老夫认命了,那借着‘正气歌’声作为掩护、悄悄逼近、对柳洞宾暗下毒手之人,究竟是谁?如今应该出来了吧!”
萧瑶目注洪三通背后的松林之内,一轩双眉,含笑高声叫道:“南宫兄弟,你的大功业已告成,可以出来亮亮相了,并与你顾大哥一叙久郁的情怀!”
这一声“南宫兄弟”,直听得顾朗轩心中“怦怦”遽跳,目光发怔,凝注松林之中。果然,在萧瑶语音才住之后,便有一条俊挺的人影从松林中闪将出来,一直纵到顾朗轩面前,“噗”的双膝跪下,痛哭失声,泪流满面。
彼朗轩见来人果是南宫敬,知道他神智清醒以后,必然满月复辛酸,不让他尽情发泻一下,反易郁结致玻故而,开始时他并不阻止南宫敬放声痛哭,等他哭了一会儿后,方轻拍南宫敬的肩头,劝慰道:“恭喜贤弟,终于在辛师叔所求来的‘妙手天医’诸葛老人的灵药之下,去除邪毒,恢复灵智,你……你不要哭了……”南宫敬的一张俊脸之上依然是泪渍纵横,向顾朗轩悲声说道:“小弟恢复灵智以后,痛于先父惨遭毒手之仇,感于大哥苦心相助之义,并惭于自己甘与群邪为伍的不肖荒唐,叫我怎……怎不……”语音未了,又自勾动愁肠,悲泪泉落!
彼朗轩正想不出应该用什么话儿对他劝慰,萧琪已冷笑一声,哂然说道:
“一个大男人家老是哭泣则甚?你以为掉上几滴眼泪,便可以雪得了你先父之仇,报得了你顾大哥之义?……”南宫敬听得一怔,萧琪秀眉双挑,向他盯了一眼,缓缓又道:“至于你与群邪为伍之事,更不必有所愧疚,因为那是邪毒所迷,不是你的本性,假如你为色欲所诱,自甘下流,我们这些人便谁也不会再理你了!”
南宫敬赶紧拭去泪痕,向萧琪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道:“二姑娘教训得是……”萧琪皱眉道:“怎么叫‘二姑娘’,这种称呼酸溜溜怪兮兮,听起来有多蹩扭?”
南宫敬脸上微现窘色,嗫嚅问道:“我……我……我应该怎样称呼?”
萧琪一抬玉手,指着萧瑶,向南宫敬注目扬眉地含笑问道:“你对我姊姊,以前是怎样叫法?”
南宫敬答道:“是叫‘瑶姊’……”
萧琪失笑道:“对了,你这张嘴儿蛮甜么,对木小萍、皇甫婷、聂玉倩等,都是‘萍姊’、‘婷姊’、‘倩姊’的猛叫一阵,难道就不能收起什么听来蹩扭的‘二姑娘’,大大方方地叫我一声‘琪姊姊’么?”
这位“白衣昆仑”好生倜傥大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南宫敬教训得不住抱拳陪笑,口称“琪姊”。
萧瑶见他被萧琪作弄得那副窘相,忍俊不禁地失笑说道:“南宫兄弟,称呼一事到此为止,你既灵智早复,为何不随我们一同离开‘千鬼壑’,而要单独再留在魔巢中一段时间则甚?”南宫敬钢牙一挫,恨恨说道:“我单独留下之意,本来是欲伺机刺杀‘五毒香妃’木小萍,报那杀父之仇,但忽然得悉洪三通利用林傲霜姊姊散发‘虾蟆毒蛊’,算计瑶姊等人,遂在衡量轻重缓急之下,暂变原意,悄悄尾随而来……”萧琪笑道:“你尾随而来,虽然杀死了‘青阳木魃’柳洞宾,但对我们中了‘虾蟆毒蛊’之事并无助益,要能把洪三通的解药弄来才好!”
南宫敬苦笑答道:“小弟在‘千鬼壑’下业已遍搜洪三通老魔暨柳洞宾小贼二人的行囊,但却根本不曾发现什么‘虾蟆毒蛊’的解药!”
那委顿在地的“玲珑玉兔”洪三通听至此处,不禁纵声狂笑。
南宫敬喝道:“老贼,你……你笑些什么?”
洪三通道:“萧大丫头早就想用话套问那‘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何在,我曾告以是藏在外人绝难寻得到的极端秘密的所在,就凭你这小贼于我和柳老弟的行囊中胡乱翻寻,便能找得着的么?
说至此处,语音略略一顿,目中凶芒闪烁,又复得意地狞笑道:“既然寻不着独门解药,则少时‘虾蟆毒蛊’发作之际,你与林傲霜或有侥幸,但穆超元、辛东坡、萧瑶、萧琪、顾朗轩等五人,却必然惨死无疑,洪三通以行将就木的逾百高龄,拉得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武林大侠同赴九幽,难道还不是一件值得大大高兴之事么?”
南宫敬叱道:“洪老贼休要猖狂,只要‘虾蟆毒蛊’确有解药,我就不信会找不出来?”
洪三通狞笑道:“解药当然会有,但你怎知我藏在四海八荒之间的哪个角落?
何况毒蛊发作,还有时限,即令你费尽心思寻着解药,你这些伯伯、叔叔、哥哥、姊姊们早已被啮碎心肝,变作壕中白骨的了!”
南宫敬一双俊目中闪射出森森杀气,盯在洪三通的身上,似乎愤怒已极,即将有所动作!
洪三通居然在神色上丝毫不现怯惧,冷笑一声,高声叫道:“南宫小儿,你摆出这副凶相则甚?若是好汉,你就凝聚真力,当胸给我一掌,我与他们同归于尽!”
南宫敬挑眉道:“万恶老贼,你若想死,还不容易?……”边自发话,边自右掌一扬,便欲如言向洪三通当胸击去!
萧琪忽然摇手叫道:“南宫兄弟且慢……”南宫敬垂下业已举起的右掌,目光斜注萧琪,向她讶声问道:“琪姊还留他则甚?即令我们于‘虾蟆毒蛊’之下齐遭劫数,也要令这万恶老贼死在我们面前!”
萧琪娇笑一声,指着那穴道已被制、满面狞厉神色的老魔头“玲珑玉兔”洪三通,缓缓说道:“这洪三通老贼业已恶贯满盈,当然不会容许他再有所侥幸,不过,我适才灵机偶动,想和这老贼赌赌心思,才请南宫兄弟暂慢一步下手……”
南宫敬一时之间猜不透萧琪的葫芦之中卖的甚药?遂只得诧声问道:“琪姊,这老贼已是瓮中之鳖,釜底之鱼,小弟举手即灭,你……你还要和他赌些什么必思?”
萧琪笑道:“洪三通老贼自诩他把‘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藏得严密已极,外人绝难寻出,我却偏要来猜上一猜!”
洪三通冷笑说道:“贱婢休夸口,老夫自苗疆来此,一路之上,经过万水千山,我可以随意藏放在任何隐秘之处,你仅仅凭空猜想,便能猜得出来么?”
萧琪点头道:“你说得对,慢说苗疆至此的万水干山,就是你把解药随意塞在这片松林之内的任何枝桠之间,我们也无从寻找!”
洪三通厉声说道:“既然如此,你还夸口则甚?”
萧琪目闪慧光,扬眉说道:“你若保持宁静,我委实无从猜起,但你这老贼于自鸣得意之下,偏偏微泄机密,于是便又当别论!”
洪三通吃了一惊道:“我几时泄过机密?……”萧琪不等洪三通再往下问,便即秀眉双扬,指着他含笑说道:“这就叫鬼使神差,天夺其魄,你为何说是你把解药藏在外人绝难寻到的极端秘密的所在?”
洪三通道:“我承认说过这句话儿,但这句话儿之中似乎并未泄漏任何机密?”
萧琪笑道:“怎么没有泄漏?至少你给了我一种启示,因为任何秘密所在也难保不为外人发现,于是,最难为外人发现的所在,便应该在你自己身上!”
“在你自己身上”一语传到洪三通耳中,他不禁神色微变!
萧琪看在眼中,越发胸有成竹,目光一注南宫敬,含笑又道:“南宫兄弟,你不妨想想,像洪三通这等刁恶的老贼,怎么放心把那‘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藏在行囊之中,多半是随身携带!”
南宫敬抚掌笑道:“琪姊太聪明了,如今我也觉得我们所急需的解药,定在这老贼身上。”
萧琪笑道:“还有一项旁证,就是这老贼适才曾要你凝聚真力,给他当胸一掌……”南宫敬双眉方自一蹙,似欲发出疑问,萧瑶已在一旁点头笑道:“琪妹猜得有理,这老贼因自知绝难侥幸,遂想激怒南宫兄弟,给他当胸一掌,倘若把那独门解药瓶击碎,我们这已中‘虾蟆毒蛊’的老少五人不是便毫无生望了么?”
南宫敬恨得钢牙一挫道:“好阴毒的老贼,适才若非琪姊冰雪聪明,反应极快,及时加以阻止,我难免上他的恶当,坏了大事!”
萧瑶伸出纤纤玉手,指着那业已脸色大变的老魔洪三通,扬眉娇笑道:“南宫兄弟不必生气,你先去把‘虾蟆毒蛊’的解药搜出,替我们祛解所中剧毒之后,再尽量捉弄这万恶老魔,消遣解恨就是!”
洪三通先是脸色大变,但听至此处,神情忽又冷静下来,狞笑一声说道:
“无知的狗男女们,你们简直是在满口胡言,作什么清秋大梦……”他虽然口出不逊,南宫敬也毫不动怒,只向他冷笑一声,缓缓说道:“洪老头,你休想激将伤人,在尚未搜出‘虾蟆毒蛊’的解药之前,我连一根手指都不会碰你!”
说完,便即蹲去,在洪三通身上所有的衣袋中,仔细搜索。
不单“白衣昆仑”萧琪颇有自信,便连穆超元、萧瑶、顾朗轩以及林傲霜等,也都认为萧琪的判断高明,南宫敬必可在洪三通的身上搜出“虾蟆毒蛊”的解药。
谁知南宫敬搜索了片刻以后,咦了一声,向萧琪诧然叫道:“琪姊,事情有些不对,这老魔头的身上并未携带有任何药物!”
群侠闻言俱都为之一怔?
苞着,便起了那“玲珑玉兔”相当凶狞的“”狂笑之声!
他笑毕,得意地叫道:“怎么样?老夫早就告诉你们这群狗男女们不要自作聪明,痴人说梦,反正洪三通今天已不想再活,你们早点杀我便罢,否则,我便眼看你们一个个相继发作,被‘虾蟆毒蛊’啮碎心肝而亡,倒也是快意之事!”
洪三通话完之后,群侠默然无声。
但这种沉默,立被萧瑶打破,她秀眉双剔,目注南宫敬叫道:“南宫兄弟,你听见了么?这老贼胆壮心虚,业已再度漏了口风!”
南宫敬弄不懂萧瑶的语意所指,不禁向她投过一瞥莫明其妙的询问眼色?
萧瑶笑道:“这老贼故意出言恫吓我们,仍在希冀你于急怒之下给他一掌,常言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这老贼一再企求速死,定有特别的原故!澳瞎敬瞿然诧道:“瑶姊之意,是认为‘虾蟆毒盅’的独门解药,仍在这老贼身上??
萧瑶妙目中电闪神光,表示非常肯定,向南宫敬连连点头说道:“不会有错,但这老贼狡猾异常,定把解药收藏得极为巧妙,南宫兄弟请多费神思,再找一遍看看。”
南宫敬点了点头,伸手抓起洪三通来,便往松林之内走去。
彼朗轩讶然叫道:“南宫贤弟,你要把这老贼带往何处?”
南宫敬止步回头,含笑答道:“刚才小弟已寻得相当仔细,如今瑶姊既要我再找一遍,我便打算把这老贼全身的衣服剥个精光,再作仔细搜索。
彼朗轩这才恍然,洪三通虽然年老,总是个大男人,南宫敬自不方便在萧瑶、萧琪暨林傲霜等三位女郎面前,把洪三通剥得精赤条条、一丝不挂!
南宫敬走进林中,过了不少时候,仍未走出。
彼朗轩皱眉道:“这解药恐怕不太好找,我们且各自默察一下,看看脏腑间所蕴的毒蛊,有无蠢动的迹象?”
群侠闻言,正待各自默察之际,南宫敬已从林内走出,空着双手,向萧瑶苦着脸儿叫道:“瑶姊,我已把这老魔剥得精光,仔细搜索了他身上的一丝一缕,但却依然毫无所得!”
萧瑶双眉一蹙,闭目不语。
南宫敬问道:“瑶姊,你在想些什么?”
萧瑶不加理会,约莫过了半盏热茶时分,方一睁双目答道:“我是在把洪三通这老魔头至此以后的一切言行,静静思忖一遍,看看可有什么破绽可寻?”
林傲霜异常关切地接口问道:“瑶妹智慧如海,经过这一番细思,多半定有所得,但不知老魔头的破绽在哪里呢?”
萧瑶笑道:“根据他所漏的口风,并根据琪妹判断‘虾蟆毒蛊’的解药在他身上藏放时,他曾脸色大变的情况,以及故意口出不逊、激求速死的各种迹象加综合研判,我仍认为琪妹原先的推理不会有错,解药在他身上!”
南宫敬苦笑道:“我也这样认定,但两度细搜,均找不着丝毫药物的踪影……”萧瑶不等南宫敬再往下说,便即偏过头去,目注萧琪问道:“琪妹,我记得在这老贼毒计初售,志得意满时,我曾问他敢不敢说出他的毒蛊解药藏放于什么所在?”
萧琪颔首道:“他不肯说,只称是藏在外人绝难寻得到的极端秘密之处……”
萧瑶笑道:“我记得他这句答话。我是问琪妹,当时这老贼于得意答话之际,仿佛有所动作?”
萧琪略一寻思点头说道:“有的,当时这老魔头的动作,是伸手拍拍他自己的肚皮,满面得意的神色!”
萧瑶眼珠转处,心中慧光一闪,向南宫敬微挑双眉,朗声叫道:“南宫兄弟,我再自作聪明,来个大胆设想,你去看看洪三通老魔的肚皮之上有无缝合的痕迹,或许他是把‘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藏在他的肚月复之内,倘若这样,外人真是绝难找得到呢?”
南宫敬点头答应一声,又匆匆闪进松林,按照萧瑶所说加以察看。
萧瑶目注萧琪,诧然说道:“琪妹,这事奇怪,照那洪老魔头的神色变化看来,分明秘密已被我们看破,解药应该在他身上,为什么南宫兄弟偏偏找不着呢?”
萧琪道:“没有别的理由,定是那老贼刁猾异常,藏得过于巧妙!”
萧瑶苦笑道:“我们不要自作聪明,胡乱模索,常言道:”世事渊明皆学问。
‘有些事儿,非借重江湖经验不可,且向穆老人家请教一下……“说至此处,转面向穆超元微笑问道:“穆老人家,以你的高明法眼,对于洪老魔头把解药藏于何处之事,有没有独到看法?”
穆超元道:“有倒是有个看法,但既非高明,更非独到,只可说是荒唐看法!”
萧瑶笑道:“老人家太以谦光……”
穆超元摇手道:“这绝非谦光,大家都是自己人,哪里还用得着什么客气?”
萧瑶娇笑说道:“老人家既如此说,便请宣布你的看法,看看究竟荒唐到什么程度?”
穆超元正想发话,忽又脸上一红,向萧瑶摇了摇头,苦笑说道:“等一等吧,且等南宫贤侄回来,看看有何结果再……”话犹未了,南宫敬已从林中走出,隔着老远便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在洪三通的肚皮之上找不到丝毫缝合的痕迹……”说到“痕迹”二字,人已走到群侠面前,摇了摇头,继而苦笑说道:
“这个老魔业已年过百岁,全身上下居然莹白如玉,毫无皱纹瘢疱,难怪会有个相当古怪的‘玲珑玉兔’的外号……”“对了,一定没错!”
这两句话儿,是突然发自穆超元的口中,流露出充分自信的意味!
辛东坡道:“怎么样?穆兄好像忽动灵机、智珠在握了吧?”穆超元击头道:
“荒唐,荒唐,洪三通这无耻老魔,委实荒唐……”萧瑶笑道:“到底是谁荒唐?
老人家怎么一会说你有‘荒唐看法’,一会又大骂洪三通老贼‘无耻荒唐’了呢?”
穆超元苦笑道:“严格说来,大家一齐荒唐,洪三通更荒唐,我也猜得荒唐,倘非两位贤侄女与林姑娘均是异于世俗红妆的巾帼奇英,我还真不好意思把心中所猜之事说出口来……”辛东坡突然“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穆兄灵机的来源,定然是出自那‘玲珑玉兔’的‘兔’字之上!”
穆超元点头道:“辛兄猜对了,我以前听得洪三通‘玲珑玉兔’之号,颇觉奇怪,如今才可断定,这老贼昔年不知作过谁的龙阳爱宠,是只无耻的‘兔子’!”
辛东坡灵机也动,恍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死在‘昆仑三仙’手下的‘五行祖师’便有桩怪癖,酷好男风、洪三通定然是他的娈童,否则,也难以获得那本‘五行秘籍’。”
穆超元向南宫敬笑道:“南宫贤侄,如今我的荒唐看法业已宣布,并获得你辛老前辈的同意,你且再辛苦一趟,看看那‘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是否藏于洪三通老魔的彀道之内?”
南宫敬俊脸一红,正欲回身,那位“白衣昆仑”萧琪突然叫道:“南宫兄弟不要去了,我们宁愿被‘虾蟆毒蛊’啮碎心肝,也不愿服食那污秽的解药!”
穆超元听得萧琪嫌那解药污秽,不禁暗悔自己不该当众明言,以致弄成僵局!
就在这群侠一齐怔住之际……
敝事忽生,先是林中传出“砰”的一声,跟着便又响起些枝折叶飞的声息。
群侠一惊,纷纷赶去探视。
只见那“玲珑玉兔”洪三通已不知被谁当胸给了一记内家重掌,击得七窍溢血,五脏齐崩,像块肉饼似的贴在地下石上。
穆超元叹道:“萧二姑娘,你不必嫌污秽了,如今,解药已毁,我们大家都难逃一死……”萧瑶接口笑道:“没关系,‘人生自古谁无死,青山何处不埋人’,只要能死得清清白白,虽死又复何惧?”
林傲霜点头道:“瑶妹说得对,我虽未中‘虾蟆毒蛊’,也义不独生,愿意和你们死在一处!”
穆超元笑道:“我也不是怕死,但却觉得我们最少也要设法活到三日后的黄昏,与木小萍、皇甫婷等拼个同归于尽,否则,这一片腥膻,谁来收拾?
武林之中,无噍类了!?
这番话儿是“大我”之言,不禁把视死如归、豪情勃勃的萧瑶、萧琪姊妹暨“梅花女侠”林傲霜等听得一齐怔住!
南宫敬剑眉双挑,向地下洪三通那具肉饼似的遗尸看了一眼,勃然说道:
“是谁这样大胆,对洪三通老魔暗下毒手,我们先把他找将出来再说!”
他的话儿方了,右侧方六七丈外一株参天古木的茂密枝叶中有人笑道:“不必找了,我在这儿!”
南宫敬厉声喝道:“对了,你还是知趣一点,光明磊落地现身相见的好,否则,上天我追你到灵霄殿,入海我追你到水晶宫,等到敬酒不吃吃罚酒时,就不够漂亮的了……”辛东坡突然想起甚事,咦了一声,向南宫敬摇手急急叫道:
“南宫老弟住口,你……你不可无礼!”
这两句话儿,着实把位正待飞身扑向那株参天古木的南宫敬,听得为之一愕!
林傲霜也向辛东坡诧声问道:“辛老前辈还和对方客气则甚?这厮既用内力震死洪三通,毁去‘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等于把我们全置于死地,如此心狠手辣,总不会是甚正经人吧?”
辛东坡摇了摇头,起身走到那株高度足有十丈以上、枝叶极为茂密的参天古木之前,抱拳含笑说道:“树上莫非是来自终南的‘妙手天医’诸葛老人么?……”这句问话,又把穆超元等老少群侠听得大感意外,相顾愕然!
浓枝密叶之中先是“哈哈”一笑,然后响起个苍老而朗润的语音,接口说道:
“辛兄真好耳力,居然只在区区一语之中,便能听出是我!”
随着话声,一条白色人影从那参天古木之上飘然而落。
来人是个白须白发、清癯出尘的白衣老人,群侠虽然不识,但从辛东坡适才的称呼之上,业已知晓这便是岐黄之术神妙通神的“妙手天医”诸葛仁了。
辛东坡见自己果然猜得不错,不禁宽心大放,向诸葛老人含笑说道:“老人家的出尘风采与卓越棋技,深镌小弟心头,自然一闻咳声,便知晓是你驾到的了。”
诸葛老人笑道:“辛兄是怀抱铁板铜琶、高唱大江东去的东坡稼轩一流,绝顶豪放的人物,怎也说出这等客套话来?”
辛东坡道:“小弟前往终南恭请老人家,老人家不肯出山,如今怎又突然自行人世了呢?”
诸葛老人含笑说道:“我久闻‘五毒香妃’木小萍等心计手段均极毒辣,遂于辛兄走后,生恐所赠药针不够应用,特地打破一向惯例,亲来太岳,再入江湖,顺便也考验我啸傲烟云、绝世已久的这把懒骨头,究竟老到了什么程度?”
辛东坡闻言,自然大喜过望,遂为穆超元、萧瑶、萧琪、顾朗轩、林傲霜、南宫敬等一一引见。
引见完毕,辛东坡又向诸葛老人含笑问道:“老人家下手将‘玲珑玉兔’洪三通击毙则甚?难道不知他身上藏了‘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
诸葛老人“呵呵”笑道:“那无耻老魔是把解药藏在什么所在?两位姑娘暨林姑娘等均是心性高傲的绝代红妆,怎肯服食那等肮脏之物?……”他话方至此,萧瑶扬眉接道:“老人家说得不错,适才我姊妹业已声明,宁愿被‘虾蟆毒蛊’啮碎心肝而死,也决不……”辛东坡不等她往下再说,便一轩双眉,截断萧瑶的话头,向她含笑叫道:“瑶侄不必担心,你诸葛老前辈号称‘妙手天医’,何况又是他下手把洪三通震毙,自然另有法解‘虾蟆毒蛊’的奇妙手段!”
诸葛老人摇头道:“蛊毒与其他毒力不同,任何奇妙手段也无用处,非要对症不可。”
南宫敬皱眉道:“老人家有解药么?”
诸葛老人笑道:“事有凑巧,昔年我偶游苗疆,结识了一位‘百蛊神翁’,我送了他一些专解各种瘴毒的成药,他也送了一盒东西给我。”
一面说话,一面便从怀中取出一只金色的小盒,向辛东坡递去。
辛东坡接过,打开盒盖,注目看去,几乎吓了一跳!
原来盒中盛着蜈蚣、蛇、壁虎、虾螈金蚕等五种毒物。
乍一看去,这五种毒物俱都形态狞恶,栩栩若生。
但细加注目之后,却可以看出毒物均双睛无神,也不转动,全是精工铸造的假物而已。
诸葛老人伸手自盒中取起那只虾蟆,从虾蟆口中倾倒出五粒梧桐子大小的黑色丹丸。
他把这五粒丹丸分递给穆超元、辛东坡、顾朗轩、萧瑶、萧琪等五位中毒之人,含笑说道:“这种丹丸专解‘虾蟆逼毒’,诸位请各服一粒,马上便见灵效!”
穆超元等服下解药之后,诸葛老人又向他们含笑嘱咐道:“诸位即将月复内剧痛,请各觅僻地,以便泻出所中恶物!”
萧瑶、萧琪姊妹究竟是女孩儿家,听得玉颊微红,首先向诸葛老人恭身一礼,驰往僻静之处。
穆超元、辛东坡与顾朗轩也闪入松林,等待药力发作,泻除毒蛊。
萧家姊妹先去先回,由萧瑶向诸葛老人恭身一礼,发话说道:“多谢老人家的通神妙药,我们姊妹所中的毒力已解,业已无事的了!”
诸葛老人笑道:“贤姊妹虽然无事,但昆仑方面却恐将有重大事故发生!”
萧瑶、萧琪双双吃了一惊,仍由萧瑶代表发话,向诸葛老人问道:“老人家此话何来?你人在此间,怎……怎知昆仑方面将有变故?”
诸葛老人道:“我在未到此处之前,曾遇‘五毒香妃’木小萍差出送信的两名心月复党徒,偷听了他们之间的几句秘密谈话。”
萧瑶问道:“木小萍派他们送信给谁?他们又说了一些什么秘密话呢?”
诸葛老人道:“信是由‘氤氲仙姬’皇甫婷所书,木小萍派了两名心月复送去给皇甫婷之母‘氤氲仙婆’皇甫霜……”话方至此,穆超元、辛东坡、顾朗轩等想因蛊毒已泻尽,一齐走出松林。
萧瑶目光一注,瞥见他们,遂向顾朗轩连连招手,扬声叫道:“顾兄快来,那‘五毒香妃’木小萍等又大动心思,要出花样了呢!”
彼朗轩业已被“玲珑玉兔”洪三通的这次花样出得十分头痛,闻言之下,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抢步近前,愕然问道:“瑶妹从何得讯,木小萍又要出什么花样?”
萧瑶伸手向“妙手天医”诸葛仁指了一指,面含娇笑答道:“这项秘密是诸葛老人家从半路上听得来的,木小萍派了两名心月复,持了皇甫婷的亲笔书信,要去送给皇甫婷之母、昔年的盖世老魅‘氤氲仙婆’皇甫霜,至于详情如何,还是听诸葛老人家说将下去吧。”
诸葛老人家继续笑道:“我从那两人的背后之言中,听出木小萍自知难与两位萧姑娘等老少群侠相敌,此时业已从另一秘道中遣散群邪,悄悄离去,乘虚奇袭昆仑,请‘氤氲仙婆’皇甫霜赶去会合,由木小萍与皇甫婷设法假扮两位萧姑娘,企图骗过令义母董夫人,觅机下手,加以挟制。这样一来,依然霸业可成,各路豪侠谁也不敢不听号令的了!”
彼朗轩“哎呀”一声,皱眉说道:“这办法甚为恶毒,我们要赶紧设法加以阻止,或是通知昆仑……”萧瑶冷笑接道:“办法虽甚恶毒,却未必有效,因为我义母如今不在昆仑,即令恰巧赶回,以木小萍、皇甫婷的易容末技,又怎瞒得过我义母她老人家的高明法眼?”
彼朗轩道:“话虽如此,但还有个绝世老魅‘氤氲仙婆’皇甫霜在暗中策划,此举不可轻视!”
萧瑶笑道:“不可轻视又怎样呢?顾兄难道有甚足以破敌的锦囊妙计么?”
彼朗轩想了一想说道:“妙计虽无,笨计却有一个,我们可以随后赶去昆仑,好在除了准备追擒木小萍等人以外,我们也应该参谒董老人家,还有很多……很多事儿,要请她老人家作主!”
辛东坡知晓顾朗轩所指的是什么事儿,“哈哈”大笑,抚掌说道:“对极,对极,你们两姊妹的终身大事,自应由你义母作主,我可以先当个现成的大媒。
这回,你义母平素舍不得大量款客的‘百年绛雪美酒’,可非整坛儿搬将出来让我喝个酩酊大醉的了!”
萧琪玉颊一红,偷偷瞟了南宫敬一眼,故意岔开话头,向诸葛老人问道:
“诸葛老人家,照你所闻秘讯,木小萍、皇甫婷等业已遣散群邪,离开‘千鬼壑’了?”
诸葛老人道:“应该业已离开,萧二姑娘突然问此则甚?”
萧琪向摩云峰下的“千鬼壑”方面伸手一指,轩眉答道:“我觉得木小萍等对‘千鬼壑’的这片基业经营不易,化了极大心血,如今既已离开,理应把它毁掉,怎肯平白落入别人的手中?……”顾朗轩听萧琪讲至此处,遂摇了摇手,截断她的话头,含笑说道:“琪妹,木小萍等并不是潜心离开,而是想去往昆仑,暗施鬼计,挟制令义母董老人家后再复卷土重来,仍图武林霸业,自然舍不得把这样一片铁桶似的现成基业加以毁损的了!”
萧琪挑眉道:“木小萍既然舍不得毁,我们何不把它毁掉?免得落入别的凶邪之手,又成罪恶渊薮!”
南宫敬急忙附和萧琪之语,在旁说道:“对,琪姊说得对,我们如今便再去‘千鬼壑’中,那些什么鬼气森森的‘望乡台’、‘奈何桥’、‘枉死城’以及‘九幽地阙’等等,都给它来个付诸一炬,烧成一片净土吧!”
彼朗轩双眉略蹙道:“作事要权衡轻重,我们如今最急要之事,是随后紧追木小萍、皇甫婷等同上昆仑,倘若再入‘千鬼壑’,会不会有所迟延,耽误行程,万一昆仑方面有甚差池,便成为‘一失计成千古恨’了!”
他这顶帽子扣得颇大,吓得南宫敬赶紧默默,不敢再复开口。
萧瑶微笑道:“不要紧,陌生人欲上昆仑,必历千辛万苦,我姊妹却有特别捷径可循,加上入漠之后,也有便宜,至少会比木小萍等快上一至二日!”
彼朗轩听她这样说法,遂含笑说道:“既可快上一二日光景,我们再入‘千鬼壑’焚却魔窟之举,便从容而有余裕的了。”
南宫敬看了顾朗轩一眼,扬眉笑道:“顾大哥果真听瑶姊的话儿……”林傲霜听南宫敬说顾朗轩真听萧瑶的话,却并不吃醋地在一旁接道:“南宫兄弟,你呢?你还不是把你琪姊姊的话儿本若纶旨,你们这一对‘生死之盟’与她们那一双‘同胞姊妹’,真是天造地设,威凤祥麟……”话方至此,萧瑶已握着她的纤纤玉手,双现梨涡,嫣然笑道:“霜姊,你也不是局外之人,怎可调侃我们?假如没有你在内,我连正眼儿都不会看一看顾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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