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亭这等人物,妒性最重,一丝疑念,才上心头,便厉声喝道:“来者何人?司空兰、司空蕙姊妹,怎不出洞见我?”
司空蕙因自己与欧阳少亭见过几面,深恐被他当着皇甫端,揭破来历,太难为情,遂向皇甫端悄悄说道:“皇甫兄,我一见了这厮,便极厌恶,不耐烦和他哆嗦,且由你代为交代几句便了!”
皇甫端闻言,便向司空蕙点了点头,转对欧阳少亭,扬眉说道:“欧阳朋友,‘冰心仙子’司空兰与‘慈心玉女’司空蕙姊妹,正在洞中有事,无暇分身,故由在下皇甫端,与这位莫府人兄,代为出见!”
欧阳少亭听完皇甫端所说以后,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这‘七绝玉龙’,是‘血泪七友’传人,但‘莫府人’之名,却极为陌生,是何宗派?”
皇甫端笑道:“莫府人兄便是司空仙子的表弟……”
话犹未了,欧阳少亭便目闪厉芒,沉声喝道:“胡说,司空兰司空蕙姊妹,生平孤独无亲,哪里有什么表弟?这厮定与她姊妹,有甚见不得人的私情,才冒认亲戚身份!”
皇甫端想不到欧阳少亭竟会说出这种不堪入耳的龌龊言语,遂不知应该如何作答,向司空蕙皱眉苦笑!
司空蕙更是羞气得玉颊飞红,戟指欧阳少亭,柳眉倒剔地,娇声叱道:“欧阳少亭,你在当世武林中,身份并不算低,却为何如此无耻……”
谁知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之下,仅仅几句话儿,便告泄漏春光!
欧阳少亭在司空蕙娇音甫吐之际,便目光炯炯地,向她全身上下,不停扫视!
司空蕙话犹未了,欧阳少亭便截断她的话头,发出一阵“嘿嘿”冷笑说道:“司空蕙,你这丫头,好端端地却要女扮男装,改称‘莫府人’则甚?是想骗我,还是想骗那傻瓜皇甫端呢?”
这几句话儿,揭破了全盘秘密,直把位“慈心玉女”司空蕙,听得娇羞无比,粉颈低垂,耳根发热!
皇甫端则喜心翻倒,向司空蕙微瞥一眼,他话音放得异常温柔,含笑低声说道:“司空姑娘,我真是傻瓜笨蛋,被你骗得好苦。如今才恍然大悟,‘莫府人’三字,竟是‘幕阜人’谐音,足见你也把当日一会……”
司空蕙不好意思再听下去,遂闪身纵到欧阳少亭面前,脸色如霜地,厉声叱道:“欧阳少亭,你一再被我姊妹赶走,怎的如此腆颜无耻,还好意思前来?”
欧阳少亭是情场老手,风月班头,一看司空蕙与皇甫端的彼此神色,便自恍然哂笑说道:“我是可怜你姊姊寂寞,才来找她!因为你已经有了情郎,你姊姊难道就不想要个和她轻怜蜜爱,誓悔盟山,两相厮守的心上人吗?”
司空蕙咬牙叱道:“欧阳少亭,你莫要信口胡言,痴人说梦,我姊姊业已……”
说到“业已”两字,司空蕙自知羞怒交进之下,竟微露机密,遂急忙改口说道:“我姊姊业已永远不会和你见面的了!”
欧阳少亭何等精灵?听出司空蕙话中似有深意,自然不肯放松,接口问道:“为什么你姊姊永远不会和我见面?无论她是否拒绝我求凰之请,也总得亲口答复我一句话儿!”
司空蕙被欧阳少亭问得无话可答,心想反正今日之事,必须放手一拼.不如索性把真相揭明,倒看看这厮是否丧尽天良,作何表示?
她刚刚想到此处,皇甫端业已看出司空蕙窘于应付,遂想代她解围,随口编造了一个理由说道:“司空兰仙子因功力精进,已坐枯禅,至少在三年以内.摒绝前缘,便司空蕙姑娘,是她嫡亲胞妹,也无法与她交谈片语,或是见上一面的呢!”
欧阳少亭一声不响,静静听完,用一种极为奇异的眼光,向皇甫端注目凝视!
皇甫端认为自己适才代司空蕙解一番围的瞒天大谎.编得非常高明,正是在暗觉得意之际,突枝欧阳少亭这样注目一看,不禁心中忑忐,讶声问道:“欧阳朋友,你这样看我则甚?”
欧阳少亭双眉一挑,晒然答道:“那是在看你这人,是否从来不曾说过谎话?”
皇甫端被他问得莫明其妙只好点头说道:“不错,我从来就……”
欧阳少亭不等皇甫端再往下说,便即纵声狂笑!
皇甫端和司空蕙面面相觑,均不知对方这等纵声狂笑,究属何意?
欧阳少亭笑声收后,目注皇甫端,点头说道:“我猜得如何?若不是从来未曾说过谎话之人,便决不会编令人可笑的谎话!”
皇甫端听得愕然,方想再辩,欧阳少亭便又复说道:“‘冰心仙子’司空兰是玄门高手,道家正宗,怎会坐起释家枯禅?你这种谎话,岂不编得令人笑煞?”
这几句话儿,真把位生平不善说谎的“七绝玉龙”皇甫端,听得俊脸飞红,一直红到了双耳根际!
司空蕙银牙一咬,向皇甫端扬眉说道:“皇甫兄,我们不必再作隐瞒,且向他说出实情便了!”
浯音一落,不等皇甫端同意,即向欧阳少亭说道:“欧阳少亭,你来得迟了半日,我姊姊业已道成坐化,离开这尘寰浊世!”
欧阳少亭起初听得一震,但旋又冷笑说道:“司空蕙,你居然在谎言之后,再作谎言!”
司空蕙心酸泪落,摇头说道:“你不必胡乱多疑,我一向对我姊姊,极为敬爱,决不会对她平白咒诅!”
这两句话儿,说得入情入理,加上司空蕙的凄然泪落,更复毫无做作之状,方使欧阳少亭知道不是假话!
这位“两面情魔”是获得一种迷情妙药,才来寻找“冰心仙子”司空兰,认为只要自己梢有施展机会,便可使多年夙欲,如望实现!
如今,骤闻得司空兰业已道成仙去之讯,自然宛若沉雷轰顶一般,震得他倒退两步,心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是酸是苦的奇异滋味。
司空意见了他这种神情,便自拭泪叫道:“欧阳少亭,你决非糊涂懵懂之人,应该相信我含泪所说,决非虚语了吧?”
欧阳少亭紧咬钢牙,点头说道:“我相信你方才那句话儿,你不致对你姊姊,凭空加以咒诅!”
司空慧凄然说道:“你既然相信,就应该率众退去,不必再在此滋扰!”
欧阳少亭把心头那种又酸又苦的奇异滋味,化成一股戾气,从眉梢冲起,厉声答道:“我此次是抱破釜沉舟的决心前来,怎能失望而退?”
皇甫端听得愕然问道:“司空仙子业已坐化,你还有什么指望?”
欧阳少亭双目之中,也隐隐有泪光闪动,似在竭力忍耐,默然片刻以后,方语音低沉,但斩钉截铁,缓缓说道:“活着我要见人,死了我要见尸!”
皇甫端皱眉说道:“欧阳朋友,司空仙子道成坐化,精气神均已飞升天阁,所遗留下的只是一个躯壳皮囊……”
欧阳少亭不等皇甫端话完,便即接口说道:“我欧阳少亭生平不少心愿,无不能完成,只有对于‘冰心仙子’司空兰的这段感情,成为终身憾事.我怎能不想尽方法,略为弥恨情天?”
皇甫端诧声问道:“一隔人天,幽明异路,你除了力敦品德,多行善事,寄望于上苍默佑,或结再世之缘以外,哪里还有什么弥情补恨之策?”
欧阳少亭狞笑说道:“来世之事,于今世何商?好在司空兰新死不久,躯壳定未腐烂,我就和她所遗法体,拜个天地,同人罗帏,也算是了却了一半心愿!”
司空蕙拂然叱道:“欧阳少亭,你究竟是否人类?居然有如此龌龊念头?”
欧阳少亭冷笑说道:“男女居室,人之大伦,这念头有何龌龊?以生人而娶死妇,吃亏的是我,占便宜的要数司空兰呢!”
说到此处,侧顾身后的侍婢书僮,厉声叫道:“你们先奏哀乐,以致悼司空仙子的已弃尘寰,后奏喜乐,以应贺我今日得谐花烛!”
书僮躬身顿命,立即横笛吹腔,那侍婢却略一迟疑,不曾举箫就口。
欧阳少亭听得身后只有笛韵,并无箫声,不禁双眉一挑,冷然叱道:“屏儿,你怎么不听我的……”
他一面发话,一面回头过去,意欲察看那名叫桂玉屏的绝美侍婢,为何不遵令吹箫之故!
谁知他才一回头,身后劲风卷处,有条人影,宛如电掣云飘般,疾扑而至!
欧阳少亭冷笑一声,连头也不回,只将左手微翻,一招“倒剪寒梅”,以阴掌反把,向后发出!
他一为听准来势,二来这招“倒剪寒梅”,又是极为巧妙的阴毒手法,三来并在左掌之上,凝有相当内功,指未到而劲先达,故而十拿九稳地,认为身后来人,无论是“七绝玉龙”
皇甫端,或“慈心玉女”司空蕙均逃不出自己手下!
但所谓“十拿九稳”,居然成空,身后来人,分明是扑向欧阳少亭,却在他这招“倒剪寒梅”将发未发之际,宛若神龙般,身子凌空一扭,便从欧阳少亭肩侧,轻轻转过!
欧阳少亭一招打空,吃惊不小,生恐对方趁势袭击自己,遂吸气腾身,左飘八尺,先月兑过危机,再作打算。
他一面飘身,一面闪目打量,只见“慧心玉女”司空蕙,依旧卓立当地,未有动作,适才扑向自己之人,则是“七绝玉龙”皇甫端!
原来.皇甫端委实听不惯欧阳少亭的狂言妄语,尤其见了他命令侍婢书僮,所说什么先奏哀乐,后奏喜乐之语,越发怒从中来,便自疾闪身形,一纵而出!
他此举之意,并非袭击欧阳少亭,而是要夺取欧阳少亭身后书僮手中玉笛,不令他再事吹奏!
皇甫端事前业已深知欧阳少亭厉害,并猜出他必以毒辣手段,阻止自己,故而所施展的,是“周天神解”之中一式灵妙异常“飞虹绕日”身法。
欧阳少亭闪身避开,皇甫端右手疾伸,便把那书僮手中的玉笛掳住!
这事突如其来,尤其那书僮深信主人“两面情魔”欧阳少亭的功力深厚,故而未作防备!
等到玉笛被人掳住,这书僮大吃一惊,目中凶芒微闪,装作奋力夺笛,实则以退为进,一招“金豹翻爪”,向皇甫端胸时猛袭!
皇甫端见他小小年纪,心机便如此毒辣,不禁冷“哼”了一声,怫然说道:“像你这等凶奴,哪里配为‘冰心仙子’司空兰的成道仙游,吹奏哀乐?”
一面发话,一面左手懦衫大袖微翻,迎着那名书僮的来掌拂去!
这书憧功力虽也不弱,却怎能与皇甫端互相比拟?吭的-.声,右臂先疼痛欲折,人也立被皇甫端的劲疾袖风,拂得滚出数尺!
皇甫端扬眉狂笑,振臂一抖,又把所夺来那根玉笛,抖成寸断!
说也奇怪,皇甫端适才纵身之际,曾从“擎天神手”鲍壮面前经过.鲍壮却垂手肃立,未加拦阻!
如今,他夺取玉笛,袖拂书僮,是在那名绝美侍婢桂玉屏身边,桂玉屏居然也视如未见,一动不动!
皇甫端方在诧异,欧阳少亭已向桂玉屏目闪厉芒,沉声叱道:“屏儿,你为何坐视豹儿被袭;而不出手相助?”
别玉屏低头答道:“相公平日,驭下极严,婢子未奉命令,不敢妄动!譬如对方适才经过鲍大叔身边,鲍大叔也不敢擅自出手,加以拦阻!”
这几句话儿,回答得原颇在情在理,但欧阳少亭却仍盛怒未息地,冷笑问道:“你既对我如此尊敬服从,则我方才命你和豹儿奏乐之时,为何不闻萧声,仅闻笛韵?”
别玉屏冷不防欧阳少亭会有如此一向?不禁被问得窘住,略一迟疑,方自螓首低垂地,缓缓答道:“婢子适才偶然失神违命,业已知罪,敬请相公责罚!”
欧阳少亭冷笑说道:“此罚难免,但可暂时记帐,或在完成我所交派的事儿之后,将功折罪!”
别玉屏躬身问道:“相公有何事交派?婢子万死不辞!”
欧阳少亭闪动凶芒,向皇甫端看了一眼,杀气腾眉地,厉声说道:“这皇甫端太以狂妄,居然敢暗袭豹儿,毁损玉笛,业已罪不容诛!对于这等后行下辈.我不屑亲自出手,也用不着你的大叔劳神,就命你在五十招内.取他性命,或是毁掉他那只夺笛右掌!”
别玉屏点头答道:“婢子敬遵相公吩咐,定不辱命!”
话完,向欧阳少亭躬行一礼,便自面若秋霜地,对皇甫端转身走来。
皇甫端一来想起“冰心古洞”中,曾听出箫声抑郁凄楚,与跋扈笛韵,大不相同!二来见适才欧阳少亭命人奏乐之时?
这美秀侍婢,并未遵令。三来自己下手夺笛,她又不曾助纣为虐,有所蠢动?故而心中对这屏儿,已略有良好印象!
尤其此刻见她姗姗缓步走来,眉梢眼角之间,更复含有楚楚可怜的凄然神色,不觉剑眉微蹙,心中暗忖自己对于这位娇娃,却应如何处置?
正在皇甫端略有踌躇之际,怪事又生!
所谓“怪事”,就是这位桂玉屏姑娘,居然蹈了诸葛红的覆辙!
她姗姗行来,走到约莫距离皇甫端尚有七八尺远之处,便自娇躯一颤,猝然晕倒在地!
欧阳少亭此时已觉得皇甫端的功力程度,超过自己所料,故而全神贯注场中,察看情况。
他见皇甫端井未有任何动作,桂玉屏猝然倒地,不禁大感意外!
皇甫端也自大感惊奇,微一闪身,退到司空蕙身边,向她低声说道:“司空姑娘,这名叫‘屏儿’的欧阳少亭侍婢,怎会也猝然晕倒,与我诸葛红贤弟先前所遇,如出一辙?”
司空蕙向谷口上空,望了一眼,秀眉微蹙地,苦笑摇头答道:“我也弄不懂是什么原因。但一而为再,决非偶然,我们既莫明其妙,也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了!”
这时,“两面情魔”欧阳少亭业已走到桂玉屏的身前,察看她为何会猝然晕倒之故?
细心诊察之下,桂玉屏身上既无伤痕,也未被人制住穴道,竟似中了一种奇异毒力?
欧阳少亭无可奈何,只得命令豹儿把桂玉屏抱过一旁,然后向“擎天神手”鲍壮,低声吩吩道:“鲍老大,你去把皇甫端替我收拾下,但须稍加谨慎,莫要过分轻敌,这‘冰心谷’中,好像有些怪异?”
“擎天神手”鲍壮虽因对于欧阳少亭威恩图报,歃血立誓,自愿永世为奴,但欧阳少亭仍对他比较客气,称之为“鲍老大”,不肯直呼其名!
他吩咐一毕,鲍壮立即躬身领命,向前走了两步,厉声叫道:“皇甫端,我‘擎天神手’鲍壮,奉了主人欧阳相公之命,向你讨教几手‘血泪七友’兄妹所传绝艺!”
皇甫端见他指名叫战,剑眉双剔,正待应声出阵,司空蕙却向他摇了摇头,含笑说道:“皇甫兄,你的功力方面,远比小妹精深,应该养精蓄锐,准备斗那更厉害的‘欧阳少亭’,至于这‘擎天神手’鲍壮,且由小妹迎敌便了!”
皇甫端因觉她所说理由甚足,不易驳倒,遂只好点丁点头,悄悄说道:“司空姑娘小心一些,这‘擎天神手’鲍壮,素以掌力驰名,而女子在先天禀赋方面,终比男子稍弱,最好避免硬拼硬斗,尽量以灵巧身法,及神奇招术取胜,方较稳妥!”
司空蕙听得皇甫端对自己极为关切,不禁好生感激,点头笑道:“多谢皇甫兄关切指点,小妹遵命就是!”
一面说话,一面便缓步向前,与“擎天神手”鲍壮,距离五尺地,互相对立。
鲍壮眉峰微聚,沉声问道:“司空蕙,我是向皇甫端叫阵……”
司空蕙摇手笑道:“你不要挑剔,须知欧阳少亭是你主人,皇甫端是我表哥,他们身份相当,才好交手!你这老家伙,能够和我这小泵娘,比划上个三五十照面,也就算不错了!”
鲍壮怒道:“司空蕙,你休得饶舌轻狂,等我向欧阳相公,略加请示以后,叫你知道厉害!”
司空蕙晒然笑道:“你和你主人的厉害,我已经领教两三次了,每次都是耀武扬威地狂妄而来,丧气垂头地,狼狈而去!”
鲍壮狠狠地,瞪了司空蕙一眼,转过脸去,向欧阳少亭躬身说道:“启禀相公,老奴可否与司空蕙动手?”
欧阳少亭目中闪射凶芒,狞笑说道:“当然可以,我和她姊姊‘冰心仙子’司空兰,毕竟还有点香火之情,由你出手处置,更为适当!”
鲍壮又复神情恭谨地,发话问道:“请示相公,对于这司空蕙的处置情况如何?是要她死?
是要她伤?抑或伤到什么程度?”
欧阳少亭冷然答道:“鲍老大,对于这等事儿,你尽避权宜处置,不必事事向我请示,既然斩草,便须除根,何必容她萌芽再发,留为他日之患?故而能杀最好,万一不能杀时,也要伤她一个终身残废!”
皇甫端听得暗暗摇头,心想这“两面情魔”欧阳少亭,既然如此狠毒,确实应该设法除去,不必再心慈手软,留为江湖大害!
鲍壮听完欧阳少亭所说,向他躬身一礼,转面目注司空慧,凶芒电射地,厉声叫道:“司空蕙,你听见我主人欧阳相公的吩咐没有?老夫怜你年幼,让你三招,但三招过后,我便以辣手取你性命!”
司空慧微微一笑,扬眉叫道:“你们这些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狂妄东西,真是自大得有点可笑!三招之让,我且承情,但问题即在你是否准能逃过我三招之外呢?”
她因知今日之事,已成不了之局,遂不再客气,把握机会.在语音方毕以下,便即玉掌双挥,一招“瑶台幻影”,向那“擎天神手”鲍壮,电疾攻出!
鲍壮声明让人三招,自然只能闪避,不能还手,赶紧身形微转,脚下一点一飘在司空蕙掌影及身前,左纵八尺!
司空蕙列名“乾坤五彦”,一身功力颇为高明,比皇甫端末习“周天神解”前,只强不弱,她早知鲍壮,既夸大话必不还手,故而这式看来威力凌厉,变化莫测的“瑶台幻影”,只是佯攻虚招,用意却在看清对方闪避身法,跟踪追击,贯注全力,猛下杀手!
鲍壮身形刚刚纵出,司空蕙真气微提,一拔数丈,抢到了鲍壮头顶上空!
纵势未尽,半空中柳腰微折,身形俯处,双手一分,便像只彩凤青鸾般,姿态美妙无伦地,垂天飞降!
鲍壮身形刚刚落地.四外劲气飒然,业已笼罩在司空蕙双掌罡风的威势之下!
这位“擎天神手”,眉头一蹙,认出对方所用,是“冰心仙子”司空兰威震武林的“凤谪九天”身法!
自己决未想到司空慧进境神速,已能施展这种极上乘招术,以致十丈周围,全被对方掌风笼罩,无法再为闪避!
若能还手,应付尚不太难,但狂言方出,无颜反悔,却……
鲍壮应付之策,尚未想出,司空蕙已由“风谪九天”,转化“青鸾展翼”,把全身功力,贯注右手衣袖以上,凌空疾翻,向他胸前猛拂而下!
一句狂言,束缚了自己手脚,鲍壮眼看必受重伤,甚至丧命之下,哪里还顾得什么江湖信诺?竟聚集“擎天神手”功力,意图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也向司空慧胸前,举掌遥推,发出一股锐啸慑魂的内家罡气!
欧阳少亭看得皱眉,皇甫端看得冷笑,他们谁都为己方人物,极度悬忧,但因事系突然变化,谁也来不及加以抢救!
丙然是个两败俱伤局面,司空蕙的“流云飞袖”,拂中鲍壮!鲍壮的“擎天神手”,也打中司空蕙!
但局面虽是两败俱伤,又出人意料之外!
原来,司空蕙用“流云飞袖”神功,拂向鲍壮前胸之举,本来够狠,但她号称“慈心玉女”,一向心慈手软,忽然觉得倘若就此杀却鲍壮,未免有点不忍,何况更是利用对方的相让机会,并非自己真实本领!
此念一动,司空蕙原意即变!
但神功已发,仓卒间不及收敛气劲,司空蕙只好把准头略偏,将“流云飞袖”,拂向鲍壮的肩头部位!
她的一片仁慈意念.换来了鲍壮的一片凶杀之心,司空蕙绝未想到他自称礼让三招以下,竟会在第三招上,无耻还手!
一来她挥袖攻敌,胸前门户洞开,二来她绝未提防,遂被鲍壮“擎天神手”所化的怒啸罡风,撞中心窝要害!
这种情形之下,司空蕙所受伤势,理应比鲍壮所受严重多多!
事实不然,鲍壮一被“流云飞袖”拂中,因立意与对方同归于尽,是以全力攻敌,正未凝功防身.故而肩骨裂碎,惨嗥一声,滚跌六七尺外!
司空蕙侧身微震,仅仅退了两步!
这是司空蕙贴身穿着她姊姊“冰心仙子”司空兰所赠的那件玄门至宝“万劫难消度厄衣”!
鲍壮以为司空蕙既被自己一掌遥拍,击中心窝要害,必将脏腑碎裂,玉殂香消,故而肩伤虽重,仍自咬牙忍痛,带着满面狞笑,一跃而起!
等到他大感意外地,看见司空蕙居然依然无伤,顿时把那满面狞笑,变作惭窘不堪的尴尬神色!
司空蕙依然神情平和,向他含笑问道:“鲍朋友,我只要和你切磋,并未要你相让,但因你以老卖老,自恃功力,宣称先让三招,再下辣手,才却不恭地,打算瞻仰瞻仰你这等成名人物,到底有多么高明的奥妙身法?”
鲍壮听到此处,羞赧万分,已把一张老脸,胀得成了猪肝颜色!
司空蕙又复说道:“但一经交手以下,不知鲍朋友是过分轻敌?抑或另有什么原因,竟在仅仅闪开我第一招‘瑶台幻影’后,便被我第二招“凤谪九天”,把前后左右的所有退路,完全封住!”
鲍壮无言以答.真恨不得眼前有个地洞,便可一头钻了进去!
司空蕙秀眉微扬,继续笑道:“等我第三招‘青鸾展翼’,凝足‘流云飞袖’神功拂出,方看出鲍朋友竟已无法闪避,我认为武林人物,互相动手过招,胜不足骄,败不足馁,但胜既要胜得光明,败也要败得磊落!鲍朋友倘在见让三招之内,有所不幸,岂非含恨九泉?我仅靠侥幸成功,脸上也无甚光彩。故而一面临时卸劲,一面将准头略偏,不拂心窝,改拂肩头,自问如此行为,尚不致有何失当?”
鲍壮越听越窘,越听越惭,但偏又越听越答不上话来,脸色由紫转青,由青转白,井气得全身发抖!
司空蕙看他一眼,突然收敛起脸上的祥和微笑,面色略沉,冷然问道:“但有一桩,鲍朋友动手之前,当众声称让我三招,以你这种位列‘乾坤十四煞’的成名高人身份,自然话出如风,决不会食言背信,谁知在我毫不提防以下,竟中了鲍朋友凌空拍向心窝要害的一记杀手,司空蕙疑怀莫释,遂不得不向鲍朋友请教一声,你这种举指,用意何在?武林中有无前例?是不是令主人‘两面情魔,欧阳少亭家门中特别规矩?”
这些话儿,问得字字如针,语语如刀,使“擎天神手”鲍壮,哪里有丝毫遁词,可以狡辩,只见他陡地全身略一痉挛.便颓枯倒地!
欧阳少亭大吃一惊,急忙走过察看“擎天神手”鲍壮这突然倒地之举,是中了什么暗算?
皇甫端长叹一声,摇手叫道:“欧阳少亭,你不必看了,令管家食言背信的无耻行为,在武林中虽无先例,但他猝然倒地之故,却是有古鉴!三国中诸葛武侯曾经骂死王朗,你这位老管家也因行为卑鄙,愧疚太深,内受天良之咎,外受正义之责,竟被司空姑娘,活活骂死了呢!”
欧阳少亭哪里相信“擎天神手”鲍壮会被司空蕙活活骂死?但细一察看以下,鲍壮果已死去,而肩上碎骨之伤,却根本不会致命!
这时,皇甫端已向司空蕙悄悄说道:“司空姑娘,今日之事,真是苍天有眼,欧阳少亭等四人之中,已有一死一晕一伤,使我们糊里糊涂之下,便由劣势局面,转为优势局面!如今只胜下欧阳少亭一人,你且在旁掠阵,由我来打发他吧!”
司空蕙以一种极为关切的神色,低声说道:“皇甫兄千万小心,这厮如今恨我们极深,一出手必甚狠辣!他除了武功厉害以外,身边常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奇异毒物,与他交手之时,真是丝毫懈怠不得!”
皇甫端点了点头,静气凝神,暗作戒备!
欧阳少亭察看“擎天神手”鲍壮的尸体以后,站起身形,目注皇甫端和司空蕙,缓缓说道:“我们拼上一拼也好,你们两个是一拥而上,还是一个一个和我动手?”
皇甫端扬眉说道:“‘冰心仙子’之妹,‘血泪七友’之徒,向不倚众欺人!
由我单独奉陪,请欧阳朋友尽避指教!”
欧阳少亭目内凶光一闪,厉声叱道:“好,你既逞强出头.就替我小心!”
语音方了,欺身抢步,直踏中宫,一招“力士推山”,便向皇甫端猛拍而去!
这位“两面情魔”手法极快,掌上所挟劲力.更是虎虎慑人,故而,招式虽不甚奇,威势却不在小!
皇甫端一来震于对方盛名,二来由于司空慧适才嘱咐,遵不愿在一开始就毫不买帐地,硬打硬攻,身形晃处,脚下略一换步,便自闪出欧阳少亭的掌风圈外!
欧阳少亭眼力何等老辣?一看便知皇甫端的身法路数,蕴有特殊神奇,不禁眉头双挑,宛若暴雨狂风般,向对方连攻八掌!
他连攻八掌,皇甫端便连闪八次,其中绝没有一次还手,并每一次都是在险煞人的情况之下,化险为夷,安然无恙!
皇甫端又刚刚闪开欧阳少亭的一掌猛攻,遂蓦然改诅为进,一式“金雕侧翼”转化“神龙现爪”,反向欧阳少亭发动逆袭!
皇甫端转身变式的逆袭手法之快,根本不容许欧阳少亭多作思忖,只得手腕疾翻,与对方硬拼硬地,接了一掌!
这一掌皂甫端不敢轻敌,用了全力!
欧阳少亭也是以十二成功劲相抗,毫未有所保留!
因为他以为皇甫端仍是闪逃,遂早蓄全力,准备在第十招上,发动杀手,绝不容对方再逃出掌下!
这一记硬接,居然轩轾难分,各被震退三步!
皇甫端剑眉双扬,顿时胆力大振!
因为自己在内力修为上,既能与对方抗衡,便有希望凭借“周天神解”中,各种精奇灵妙身法手法取胜!
但皇甫端心胆虽壮,却尚有一层顾虑!
他因适才一掌,自己已出全力,但不知欧阳少亭是否毫无保留?
他认为这事不难,只要再拼上两招,便可了解情况。
笔而,皇甫端刚退三步,便疾逾飘风地,欺身猛扑,”西北垂云”“东南翻浪”,双绝连环并发,全是令人无法闪避,必须硬接的极强重手!
欧阳少亭又气又惊,怎肯向这等后辈人物示弱?一招“天王托塔”,一招“拒虎当门”,果然硬接两掌!
皇甫端潜心体会之下,觉出这两掌又是秋色平分,无甚强弱轩轾。
他仍不放心,故意再对欧阳少亭加以刺激,剑眉双挑,狂笑叫道:“欧阳少亭,你枉以前辈高人自居,原来也只有与我这年轻末学差不多的本领。来来来,再接我这一招‘挟山超海’的‘巨灵金刚掌’力!”
一面说话,一面凝足四师叔“仙霄焦髯叟”彭烈所传,并曾亲注真元的“巨灵金刚掌”力,向欧阳少亭,第四度全力攻出。
欧阳少亭深知“巨灵金刚掌”力,是“血泪七友”兄妹中,彭老四的成名绝艺,哪敢怠慢,忙也凝聚十二成功劲,使出一招“合掌灵山拜世尊”,双掌合捧,迎接对方来势!
这次皇甫端是以单掌之力,与欧阳少亭双掌之力互接,依然是八两半斤,难分上下!
他心中一宽,扬眉狂笑叫道:“司空姑娘,这位‘两面情魔’,伎俩仅此,皇甫端足以胜之,你且把那名看来甚为刁恶的书僮,看管好了,莫要让他在一旁生甚诡计。”
皇甫端的这几句话儿,本是随意而发,却真把欧阳少亭听得暗吃一惊!
原来,他这次是倚仗新获得一种迷情妙药,才敢再来寻找“冰心仙子”司空兰纠缠,并深恐司空兰防范甚严,使自己没有出手的机会,遂把那极为厉害的迷情妙药,交给心月复书僮,命他乘司空兰偶一疏神失注之际,便即施展。
这是极机密的凶谋,几乎连业已晕倒在地的桂玉屏,及业已横尸在地的“擎天神手”鲍壮,都不知晓,却怎会被皇甫端看破,命司空蕙加以防范?
欧阳少亭正在好不惊疑之下,皇甫端业已发动自己面壁苦学,颇有成就的“周天神解”,毫无顾虑,向他猛烈进袭!
这“周天神解”共有三百六十五式之多,每一式均极度精奇,蕴有无限威力!欧阳少亭纵在留神防范之下,也不免陷入窘境,何况他更由于心内惊疑,有点疏神失备?
起初,他还有点不服,认为像皇甫端这等年轻后辈,最多禀赋特异,又福缘深厚地,服食了一些罕世难得的圣药灵丹,才能在真气内力方面,与自己抗衡比拟!
至于招术方面,虽然极具威力,神妙无俦,但数量决不会多,就算“血泪七友”兄妹每人传他三大绝招.加在一起,也不过三七二寸一式!
欧阳少亭有了这种想法,遂以为自己只要勉强应付皇甫端几招精奇奥妙的身法手法,等到他黔驴技穷,重复运用之时,便可蹈暇乘隙,轻易克敌制胜!
谁知对方却一招比一招精,一式比一式奇,不仅招招不同,式式迥异,并还看得出绝非东一招西三式的零碎学来,而是一套有秩序,有照应,循环相生的整套神奇绝艺!
慢说“两面情魔”欧阳少亭在场中被攻得东逃西闪,狠狈不堪,连在场臂战的“慧心玉女”司空蕙,都看得芳心中好不诧异!
这时,双方交手,已过百招,欧阳少亭连中皇甫端两记巧妙攻击,业已身受内伤,到了难以支撑地步!
司空蕙由于皇甫端即将全胜.自然看得高兴,由于看得高兴,自然有点出神,遂对那书僮,未加注意防备!
这书僮年岁虽轻,心计却极狡毒,他因主人败象已呈,早就打算伺机施展那迷情妙药!
他表面上是神情忧虑地,全神注视战场.其实却不时以眼角余光,偷偷窥察司空慧的动静。
如今,发现司空蕙惊喜出神,目光凝注场中,根本不曾注意自己,这名叫“豹儿”的书憧,便把右足微顿,向空中虚踢一脚!
原来,他所穿鞋尖之内,装有两根细细钢管,这微凝真力,略一顿足之下,便把鞋尖机括震开!
他一脚虚踢起处,立有两串,宛如无数极小珍珠穿连的银色奇光,分向皇甫端及司空蕙迎面射至!
皇甫端与司空蕙忽见变生顷刻,自然大吃一惊.准备双双闪避!
就在这-刹那问,奇事忽生!
那两串银光,尚未射到皇甫端和司空蕙的面前,便自行在空中消失不见!
这种现象,太以怪异,怎不使皇甫端与司空蕙,均自大为惊愕?
他们一惊一愕之间.鼻中嗅得了一丝极淡腥气!
司空蕙知道不妙,业已无及.她觉得有点头晕,有点心跳,有点全身发热,有点意倦神慵,亟思小睡,懒洋洋的滋味!
皇甫端呢?他与司空蕙所感受的完全一模一样!
但他不甘就此乖乖低头.他还要乘着这尚有半丝灵明,未曾全昧的一瞬之间,对欧阳少亭加以报复反击!
时机仅仅一瞬,对方相距颇远,掌力难达,兵刃无功,惟一的报复手段,只有也向对方发出暗器!
皇甫端伸手人怀,想模出自己那柄“玉带盘龙剑”来,当做飞刀使用.给欧阳少亭来个狠狠一劈!
谁知仓卒之间,不曾模着“玉带盘龙剑”,却模着一件比“玉带盘龙剑”更为有用之物!
这是当初他在‘娄山’身蒙奇冤,几乎被“血泪七友”兄妹合手处死之际,他七师叔“雪山红衣女”孙琳所赠的一筒“冰魄冷魂针”!
但针筒虽告在手,皇甫端却头脑晕眩,周身奇热,仿佛有一团烈火,起白丹田,除了欲念难禁以外,几乎全身发颤地,无法对相距颇远的”两面情魔”欧阳少亭,瞄准发射!
谁知,欧阳少亭却身形微闪,直向皇甫端扑来,并以“巧剪梅枝”手法,飞点他的心窝死穴!
谁知皇甫端手中,竟握着一份“阎王帖”子,见他扑到四五尺远之际,拼竭全力,扬手按动崩簧。
“格丁”一声,七线寒光比电还快地,迎着欧阳少亭的来势撞去。
欧阳少亭以为十拿九稳,手到功成,招术自然用老,身法不易再变!
加上“冰魄冷魂针”的来势如电,使他连个“闪”字,都来不及想地,两下便告互合!
欧阳少亭低低“哼”了一声,寒光敛处,他便僵仆在地。
司空蕙则“嘤咛”娇呻,五颊红艳艳地,宛若桃花一般,纵体投怀,向皇甫端扑了过去。
皇甫端灵性已失,兽性狂张,哪里还会客气?猿臂双张,接着司空蕙的娇躯,便自步履歪斜,跄跄踉踉地,走入冰心古洞。
豹儿忽见主人欧阳少亭僵仆在地,一动不动,不禁大惊欲绝,赶紧抢步上前,察看究竟。
他伸手向欧阳少亭的鼻间一模,只觉奇冷如冰,仿佛是具刚从冰窖之中拖出来的积年陈尸,吓得缩指不迭。
这时,从“冰心古洞”两侧的树上暗影之中,闪出了两条矫捷人影。
自“冰心古洞”左侧出现的那条人影,正是先前“紫羽神鹫”抓走的诸葛红。
自“冰心古洞”右侧出现的那条人影,则是一位相貌秀美绝佗,风神高华无匹的黄衫少年。
原来,诸葛红当时想走入“冰心古洞”,忽然耳边响起叔父“神箫秀土”诸葛尊蚊哼般的语音,悄悄说道:“红儿,你诈装晕倒,我命只鸟儿,把你抓走!”
诸葛红虽知叔父“神箫秀士”诸葛尊生平行事,一向奥妙令人莫测高深,这次更以“老游魂”身份,向皇甫端报恩,把“血纛三凶”师徒,耍了个淋漓尽致!但却弄不懂他在耳边悄语,要自己装晕,并命一只鸟儿,把自己抓走则甚,就这略一迟疑之际,诸葛尊的“蚁语传声”,又在耳边带笑骂道:“红儿,你怎么这样蠢法?那‘莫府人’就是‘慈心玉女’司空蕙所扮,你应该设法避开,让皇甫端和她两人单独相处,才好增进情感,促成这段波折甚多的英雄儿女情场,还要夹在其中惹厌则甚?”
诸葛红闻言,方始恍然;赶紧装晕仆倒,果被那从天飞降的“紫羽神鹫”,抓往“冰心谷”上。
到了谷上,见除了叔父诸葛尊外,还有一位风神潇洒,双目精芒如电的黄衣少年。
诸葛尊替他引介,方知这位黄衣少年,姓甘名晓星,是诸葛尊一位至交道友的得意弟子。
诸葛红双眉微扬,含笑问道:“叔父,你老人家不是正陪着那位‘夺命三郎’万俟英.要把他弄到四海之中,无尺寸容身之地吗……”
话犹未了,诸葛尊便点了点头,接口笑道:“万俟英的心机太毒,把皇甫端害得身败名裂,吃尽苦头,我自然要想出极妙花样,一步步的,使万俟英绝于师门,绝于友好,绝于江湖,非让他尝尝声名扫地,到处无人能容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滋味!如今我,因必须来此为司空仙子维护遗体,遂把万俟英骗人一处地穴,叫他去练两桩功夫,等此间事完,再继续进行将万俟英的灵魂,丝丝碎割之事。”
诸葛红失惊问道:“叔父,你这‘为司空仙子维护遗体’一语,是何意义?”
诸葛尊遂将自己巧获密讯,知道“两面情魔”欧阳少亭即来“冰心谷”滋扰之事,对诸葛红说了一遍。
诸葛红笑道:“叔父既已来此,那欧阳少亭即使本领通天,也……”
诸葛尊摇手说道:“我与‘两面情魔’欧阳少亭,另有一层渊源,不便下手除他,只好隐身暗处主持全局,你与甘晓星老弟,下谷伏在‘冰心洞’侧,未到万不得已之际,不必出头,因为这桩欧阳少亭与‘冰心仙子’司空兰间的恩怨情孽纠缠,最好让司空蕙、皇甫端两人去负责解决!”
诸葛红点头领命,诸葛尊又复向他含笑说道:“红儿,我还忘了告你一事,欧阳少亭身边有位绝美侍婢,名叫桂玉屏,是我一位老友遗女,但其父死后,其母即被欧阳少亭诱奸,彼此苟合多年,现亦死去,欧阳少亭便因自己对桂玉屏,有点假父身份,才不曾将她婬辱,仅留充侍婢,我事先业已设法把这桩秘密通知桂玉屏,等谷中恶斗起时,你应在暗中对此女多加维护!”
诸葛红虽聪明绝顶,也未听出诸葛尊特别叮嘱他维护桂玉屏之举,含有其他微妙用意!
倒是那位甘晓星,仿佛别有会心,目光凝注诸葛红,从嘴角上,浮现了一丝神秘笑意。
诸葛红愕然问道:“甘兄为何发笑?”
笆晓星笑道:“哭笑是各人心中的情绪发泄,诸葛兄似乎不必问我有甚原因,‘两面情魔’欧阳少亭等人,即将到来,我们既受诸葛前辈之命,为皇甫端兄,及司空蕙姑娘,隐身掠阵,不妨早点下谷去吧?”
诸葛红碰了一个钉子,不禁眉头微蹙,一面重下“冰心谷”,一面向这甘晓星暗暗打量。
不打量还好,这一打量之下,竟发现这位英秀少年的身法绝妙,论起武功造诣,最少要比自己高出一两筹,已到达可与皇甫端互相颉颃地步!
诸葛红越发怙愠,暗忖这突如其来的甘晓星,究竟是哪位遁世高人的得意弟子,叔父怎只含糊其词,未曾说个明白?
崩阻未已,“两面情魔”欧阳少亭业已带着他那一奴一婢一书僮,到了“冰心谷”下。
诸葛红细加注目,看出“奴”是“凶奴”,“僮”是“狡憧”,但“婢”却不仅人称“美婢”,并还是朵绝代仙葩,瑶台异卉!
他心中暗想,像桂玉屏这等绝代娇娃,怎能委屈在婬恶下流欧阳少亭身边,充当一名侍婢?
今日若能除去“两面情魔”最好,否则,自己必尽力设法,非将这桂玉屏姑娘,救出于淤泥不可!
这时,欧阳少亭已命桂玉屏和豹儿,吹箫奏笛。
诸葛红是“神箫秀士”诸葛尊徒儿,渊源家学,自属知音,他已从桂玉屏的所吹箫声之中.听出她果似因已知身世,而流露出一腔幽怨!
苞着便是皇甫端与司空蕙双双出洞,和“两面情魔”欧阳少亭答话等一系列闹剧……
直到“两面情魔”欧阳少亭身中“冰魄魂针”,归诸劫数,司空蕙便向皇甫端纵体投怀,皇甫端也满面情思地,抱着司空蕙,走入”冰心古洞”。
这时,诸葛红与甘晓星遂自双双现身,甘晓星向诸葛红扬眉笑道:“诸葛兄,你且把桂玉屏姑娘抱走,去见令叔诸葛前辈,听他安排,此间各事,由小弟负责料理,我们要等‘两代英雄会’时,再在‘岷山’相聚!”
诸葛红指着那书僮豹儿,皱眉说道:“这厮受欧阳少亭薰陶已深,心肠颇为阴险歹毒,却应如何处理?”
笆晓星目光一转,含笑答道:“这娃儿小小年纪,看来可怜,不必杀却,由我把他所习内功点散,听其自生自灭,便不致贻为祸害的了!”
语声方落,豹儿已自厉声叫道:“谁要你们可怜,你们不想杀我,我却想杀死你们,替我主人报仇雪恨!”
他一面说话,一面竟把身后所背的一具长约两尺,粗如饭碗的乌黑铁筒取在手内!
笆晓星目光一注,急忙叫道:“诸葛兄,这是极为霸道的‘乌云烈火筒’,我们赶紧出手截止,不能容他施展!”
就在豹儿业已把“乌云烈火筒”取在手中,诸葛红与甘晓星,刚待闪身阻截之际,一片锐啸劲风,垂天疾降!
这片锐啸劲风,是那只“紫羽灵鹫”双翅所挟,它由“冰心谷”口降落,到了豹儿头上,只将左翼一侧一扇,便把这刁狭阴毒小童,连同那具厉害无比的“乌云烈火筒”,扇得凌空飞起,向豹儿身后七八尺外的山壁之上撞去!
豹儿武功亦颇不弱,虽被鸟翼扇得撞向山壁,却仍努力挣扎,并挥掌吐劲,反臂击出,企图略为延缓去势!
企图虽然达到,但这凶狡小童,仍归劫数!
因为那具“乌云烈火简”中,满储硫磷等物,经不起强烈触碰,筒尾刚沾石壁,“轰”然巨震起处,一大团青绿色的火光,当空爆发,硬把持筒在手的豹儿,烧成了一堆焦炭!
笆晓星要想救他,已自不及,失声叹道:“这娃儿倘若不想倚仗‘乌云烈火筒’逞凶,大概也不会在‘紫羽灵鹫’翼下,丧却性命!”
诸葛红见“紫羽灵鹫”已来,遵向那躺在地上的桂玉屏姑娘,含笑叫道:‘桂姑娘,‘两面情魔’欧阳少亭,‘擎天神手’鲍壮,暨狡童豹儿,均已恶贯满盈,伏了天诛,你不必再事装晕,可以起来的了!”
谁知语音了后,桂玉屏并未作答,仆地娇躯,仍是一动不动!
笆晓星扬眉一笑,目注诸葛红,缓缓说道:“天下事有时虽巧不可言,有时却未必如意。桂玉屏姑娘之所以猝然晕倒之故,是被我打了一根毒针!”
诸葛红剑眉微挑.方对甘晓星看了一眼,甘晓星业已继续微笑说道:“诸葛兄莫要见怪,小弟决不敢任性胡为,此举完全是令叔诸葛前辈,在幕后提词一切!”
诸葛红摇手笑道:“甘兄莫要误会,小弟哪敢怪你?我只是觉得群魔已歼,大功已成,你不妨替桂玉屏解除所中针毒,让她苏醒厂了吧!”
笆晓星摇了摇头,含笑说道:“小弟所发毒针,是令叔所赐,故而身无解药,只好委屈诸葛兄,把桂玉屏姑娘抱去见你叔父,仍由诸葛前辈,系铃解铃,亲自下手!”
诸葛红无可奈何,只好把桂玉屏的娇躯.伸手抱起,并向甘晓星含笑说道:“甘兄,据我叔父传音密告,说我皇甫大哥与‘慈心玉女,司空蕙,身中极强烈的迷情药物,无法解救,必须静等他们互相好合之后,其毒方能自解!笔而甘兄无须人洞抢救,只在洞外护法,不会有其他凶邪,加以滋扰便可!”
笆晓星两颊微红,仿佛有点羞涩情状地,点了点头,赧然笑道:“诸葛兄请赶紧把桂玉屏姑娘,抱去见你叔父,关于此间的一切善后事宜,诸葛前辈均已细心策划,一一留下指示的了!”
说到此处,那只“紫羽灵鹫”果然异常通灵,走到诸葛红的身畔,把长颈伸出作势,要他抱人上背!
诸葛红身形徽纵,“紫羽灵鹫”双翼轻分,便载着他和桂玉屏二人,平稳如舟地,向“冰心谷”上,冉冉飞去!
笆晓星目送诸葛红等二人一鸟飞去,方转过身,以一种异样神情,凝视“冰心古洞”!
他略为摇厂摇头,发出莫明其妙的一声轻叹!
他双眉微蹙,仿佛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聚在眉梢,也不知是苦?是悲?是喜?
这位秀美少年,负手徘徊,略一蹀躞之后,把目光注向欧阳少亭,鲍壮,豹儿等三具遗尸以上,摇头浩叹悲凄地,自语说道:“你们这些凶神恶煞,生前虽然孽累如山,但一朝遭报,白骨何辜?我还是挖个坑儿,替你们掩埋了吧!”
笆晓星一面感叹自语,一面便立即动手挖坑,把欧阳少亭等三具尸体,予以草草埋葬!
他刚把这桩善举完成,“冰心古洞”之中,已有声音传出。
先是皇甫端充满惭惶地,”呀”了一声,跟着便是司空蕙羞窘不堪地,嘤嘤啜泣!
笆晓星站在洞外,提气叫道:“皇甫兄,司空姑娘,你们不必有所愧悔,此事虽然是‘两面情魔’欧阳少亭的催情妙药害人,但却也可说是你们一双英雄侠女,佳偶生成,天作之合!”
司空蕙听得此人语音甚生,不禁越发羞涩得无地自容,蜷伏在皇甫端的怀中,低声问道:“皇……皇甫兄,这发话之人是谁?你认得吗?”
皇甫端摇头答道:“这话音颇怪,听来又觉有点陌生,又觉有点熟悉!蕙妹,赶紧整顿衣裳,我们出洞看看,反正愚兄从此永侍妆台,石烂海枯,矢情不……”
他“矢情不二”的一个“二”字,尚未说出,便被司空蕙截断话头,含羞笑道:“得夫如此,司空蕙又复何憾?但有一件事儿,你却必须同意,我不许你说‘矢情不二’,只许你说‘矢情不三’!”
皇甫端懂得司空蕙这改“二”为“三”之意,并看出她确是真情,不禁又惊又喜,低低问道:“蕙妹,你……你对于陶敏……”
司空蕙根本不容他往下说,只是边自整顿衣裳,边向皇甫端白了一眼,扬眉吟道:“让我知渠先有意,皇英任尔享齐人!”
皇甫端自然听得懂这句”皇英任尔享齐人”,就是司空蕙表示与陶敏结为姊妹,娥皇女英,共事自己之意,不由喜得情发乎中,无法自禁地,失声叫道:“这就好了……”
四字月兑口而出,并叫得颇响,遂使洞外那位甘晓星听得忍俊不禁,失笑说道:“皇甫兄,你既好了,便请与司空姑娘一齐出洞,由小弟甘晓星拜识尊颜!须知我对于‘七绝玉龙’,及‘慧心玉女”,着实钦羡已久了呢!”
皇甫端与司空蕙一齐窘得满面通红,略为定神以后,方腆腆腼腼地,相偕走出“冰心古洞”。
他们双方相见以下,均为对方风采所夺,互起惺惺相惜之意,皇甫端首先一抱双拳,陪笑问道:“小弟与甘兄素昧生平,甘兄怎会……”
笆晓星接口笑道:“皇甫兄不必惊奇,小弟与你拜弟诸葛红是奉命来此,为皇甫兄及司空姑娘护法!”
“护法”两字,如此运用,未免太以俏皮,又把位“慈心玉女”司空蕙羞涩得面红耳赤!
皇甫端身是男子,毕竟脸皮较厚,他一面以目光微扫四外,一面愕然问道:“欧阳少亭等人何在?难道竟连同那位气质颇佳的桂玉屏姑娘,玉石俱焚,齐遭劫数?”
笆晓星指着那座新坟,微笑答道:“皇甫兄与司空姑娘请看,‘两面情魔’欧阳少亭,‘擎天神手’鲍壮,暨小童豹儿,均已葬身其中.但桂玉屏姑娘却毫发无伤,被诸葛兄救去!”
皇甫端目光再扫,不见诸葛红的踪迹.只好又向甘晓星问道:“甘兄,我诸葛贤弟为何不见?”
笆晓星指着“冰心谷”上答道:“诸葛兄是救玉屏姑娘,乘骑一只‘紫羽灵鹫’,飞上‘冰心谷’,据说要等到‘两代英雄会’上,才与我们在‘岷山’相会呢。”
司空蕙一旁听得芳心大诧,皱眉说道:“今日究竟有多少怪事?我看这‘冰心谷’,大可改为‘怪事谷’了!”
笆晓星以两道朗如秋水的炯炯眼神,凝注在这位“慧心玉女”的绝世娇靥之上,含笑说道:“司空姊姊何事足怪?不妨一一说出,或许小弟可以替你把其中似怪非怪之处,略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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