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幽幽,犹如慈母对爱儿的关切。
欧阳云飞听那声音,正是那红衣妇人。心下暗暗奇诧,不知他勺何突然对自己关心起来,不禁大是感动,方待睁开眼睛,方待移力身形,忽听那红衣妇人黯然长叹一声“咯咯”
一错银牙,恨恨他说宣:“死了算了!活不成省得麻烦了!”
欧阳云飞勃然大怒,霍地一跃而起,大声叫道:“偏偏我没死,之件事自是不能算了!
偏偏我仍旧活着,你的麻烦也少不了!”
他虽恨不得打这个疯癫的妇人一记耳光,但却终是无法出手,是以口中虽大叫,而身形仍自屹立原地未动。
红衣妇人一见欧阳云飞一跃而起,先是一惊,继又一喜,终而则是大怒,怒声喝道:
“再打这小子一记耳光,但别再把他打死了!”
欧阳云飞这才想起刚才挨的一记耳光,此旋麟目四顾,只见月影已隐,四下一片漆黑,正是黎明前黑暗的一刻。
但纵是黑暗如漆,他仍可看清周遭的景物,却无半点人影,他心下方自大奇,只听红衣妇人怒声喝道:“死丫头,听到了没有!”
一声娇笑起处,竟自红衣妇人身后姗姗走出一条人影,赫然竟是一个绝美的女子!
只见她云鬓高挽,娇靥秀丽,体态玲球,外罩一袭白衣,若论姿色,似是比那自称温红绡的白衣丽,还要胜上一筹。打你一个耳光。”
欧阳云飞赫然惊觉,这绝美的女子,就是刚才打过自己一记耳光之人,当下不由大怒,大声说道:“喂!把头伸过来,让我打你一个耳光!”
白衣丽人格格一笑,道:“你真要打么?你若是要打就绪你打吧!”
娇躯略倾,粉面略仰,竞真的做出挨打的姿势。
欧阳云飞不禁一怔,一连退后三步,沉声说道:“好男不与女斗,在下不和你一般见识!”
白衣丽人仍是面含微笑,仍是柔声说道:“你不和我斗,我偏要和你斗,你不打我,我却要打你了。”
但见白影一闪,纤手微扬,黑夜中,犹如一道闪电,直向欧阳云飞面门打去!
红衣妇人大叫一声:“丫头……”
白衣丽人冷哼一声,收掌飘身,娇靥之上,渐含杀气,狠狠地瞪视着欧阳云飞。
原来欧阳云飞竟是依然无恙,但面上却是一片奇诧。
红衣妇人一拍白衣丽人秀肩,慈和他说道:“乖孩子!真是乖孩子!你虽没打他,光把他吓成那个样子也够了。”
白衣而人一顿莲足,恨声说道:“他!他会武功,刚才只是装死!”
红衣妇人一怔。
欧阳云飞也是一怔。一怔之后,冷冷说道:“在下本会武功,勿须你说!”
其实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武功竟突然恢复了。
红衣妇人大喜道:“好孩子,我早就知道你会武功,我刚才打你你,你竟未施展出来,倒是难得的很!”
欧阳云飞暗自奇疑,暗自好笑,更暗自迷惑,这红衣妇人对自上的态度,忽如慈母,候似仇敌,居心如何,实在令人难测?
白衣丽人突地嘤咛一声,扑到红衣妇人的怀里,腻声说道:“师父!师父!他欺负我,他……他……模………”
红衣妇人面色候然一变,大喝一声,道:“把他杀了!丙然是山水易改,本性难移。”
欧阳云飞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衣丽人的纤纤十指,已自向他攻到,当下冷笑一声,道:“你能杀得了么?”
错步滑身,一闪便过。
白衣丽人银牙直咬,双掌翻飞,转瞬之间,连攻十招。
这十招俱是奇诡绝伦之学,但欧阳云飞自功力突然恢复后,那还把这女子放在心上,他忽而施展天南奇技,忽而演出武林八仙绝学,那白衣丽人纵是一掌想将他劈死,但却是心余力细!
数十招过后,东方天际已然露出一抹谈谈的鱼肚白色,欧阳云飞边打边付:怎的昆庐王子还不回来?
自这红衣妇人出现后,他已再未留意倾听那乐声歌声,他越打越是心急,越打越感内力不继,而白衣丽人则是愈战愈勇,百招一过,他身上已是汗如雨下!
白衣丽人嘴角上已浮现出一丝冷峻的笑意,俏目中更闪耀着狠毒的光芒。红衣妇人虽似不谙武功,但也可看出白衣丽人胜券在握,大喜说道:“好啦!这小子已无还手之力了,再……”
那知她话声未完,空中突地传来一声怪啸,红衣妇人身躯一震,白衣丽人收掌飘身,欧阳云飞方自一愕,只见身前五尺以外,悄无声息地落下一只其大无朋的怪鸟,他不禁惊呼一声,道:“人面金翅鸟!”
昆庐王子长叹一声,慨然说道:“我所遭遇的,与那叫花子六贤酒丐在贺兰山下小镇上,所遇的情形相似,不过我的警觉略高,内力稍厚,是以尚未致出丑,但已筋疲力尽了。
我虽是听到乐声曼唱起自江上,只因我须冥目肤坐,运功相抗,故未见到半点人影,彼到天色渐亮之时,乐声候止,空中同时晌起一声怪啸,想必便是那人面金翅鸟发出的了。”
欧阳云飞自是诧然不解,但却想起一事,甚觉可笑,于是又道:“昆庐前辈,晚辈虽尝听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语,但若说完全不会武功的师父,能教出武功十分高强的徒弟,也是颇难令人相信,不知前辈对那红衣妇人和白衣女子之事如何解释?”
昆庐王子一阵沉吟,缓缓说道:“你不是公孙玉么?”
“这一切事情,都还是一个谜,但到头来自有解释。”
欧阳云飞虽是满月复疑团,也不便再问。
昆庐王子此行,本只是要调查那派遣欧阳云飞至蛾媚金顶之人。及寻找爱女的下落,此时虽已有了点眉目.但那红衣妇人是谁?反而更是百思不解,而且在峨嵋山光明寺前所遇的灰眉和尚及冒称温红绡的少女,俱是他手下之人,这一离奇发现,又当如何解释?难道与刻表他爱女失踪有什关连不成?
两人纵然都是聪明绝世,也都猜不出其中蹊跷,既然那白衣丽人说是江南再见,于是两人便雇了一叶轻舟、沿江而下。
但昆庐王子因想起在江边曾遇见过三个黄衣僧人,及被乐声所诱两事,显然自己一切行动,已在人家暗暗监视之中,是以独自改走陆路,和欧阳云飞分道而行,欧阳云飞自功力大半恢复以后,他也便放心不少。
却说欧阳云飞独坐舟中,百无聊赖,本是昏沉欲睡,何况昨夜一夜未眠,是以昆庐王子离开后,他便呼呼大睡起来。
话声甫落,已自船舱中掠出两条人影。
欧阳云飞定眼看去,只见船头上所站两人俱都身着长衫,满面英气。
右面一人,身穿黄衫,头戴儒中,年约三十余岁。直生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一双长眉,斜飞人鬓,一双星目,闪闪有神,手中一柄乌光发亮的折扇,不断开合,沙沙有声!
左面一人,一身黑衫,年约五旬,花白胡须飘散胸前,手持一柄短朝,精神抖擞,气势不凡,望之生威。
欧阳云飞方自一怔,那两人的身形,已是疾如月兑弦之箭,跃登自己船上!
那黄衫书生折扇一指欧阳云飞,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是公孙玉么?”
欧阳云飞见他两人擅自跃登自己船上,已自极不高兴,此刻见他气势汹汹,不禁勃然大怒,沉声说道:“我不是公孙玉,难道你是公孙玉不成!”
黄衣书生哈哈一笑,道:“好!幸未失之交臂,我正要找你。”
欧阳云飞也是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我也正要找你!”
他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很,心里有气,是以以牙还牙。
黄衣书生微微一怔,道:“你找我则甚?哈哈!恐怕你连我是谁,也还不知道哩!”
欧阳云飞面色一肃,冷哼一声,道:“你我既是索昧生平,不知你找我则甚?”
黄衣书生哈哈一笑,道:“我找你则甚,难道你还不知道么?”他一瞥黑衣老者之后,迳向舱中走去。
欧阳云飞大喝一声,道:“你干什么?”横身拦住去路。
黄衣书生手中折扇一点,一招“仙童指路”,直点欧阳云飞“肩井穴”。
欧阳云飞冷笑一声,沉肩滑步,一闪让过!
黄衣书生哈哈一笑,道:“多谢!多谢!”一步跨进舱中。
只听舱中响起一声娇笑,一声低叱,黄衣书生一脚舱内,一脚舱外,竟自木然不动。
欧阳云飞此刻若想伤他,自是易如反掌,但他也不禁呆住!
原来那声娇笑与低叱竟是发自一个黄衣艳美的女子,此时那黄衣女子已缓步走出舱来。
她俏目一瞥他黄衣书生,格格一笑,说道:“你可是要找我么?”
黄衣书生一愕之后,候然退出舱外,他上下打量了黄衣少女一眼,冷笑说道:“在下正是要找你!”
黄衣少女微一怔,说道:“你可认得我是谁么?”
黄衣书生一瞥身侧的欧阳云飞,沉声说道:“站娘虽易行装,但既和此人同行,在下亦可猜出。”
黄衣少女再次微愕,冷笑一声,道:“你猜的虽不错,但本姑娘却不认识你哩!”
欧阳云飞见那黄衣书生和黑衣老者跃登自己船上,已自盛怒难抑,此时见船舱中竟突又走出一个黄衣少女,也不知她是何时潜入舱内,不禁更气,冷哼一声道:“难道在下认识你们么?你们竟然如此无礼!”
黄衣书生以为欧阳云飞此言,乃是专对他和他同来的黑衣老者而发,尴尬一笑,说道:
“在下虽和阁下素未谋面,但是有人认得你。”
他话声甫落,只见黄衣书生原乘的轻舟上,又轻轻掠过来一条人影。
欧阳云飞一见那人身穿葛布长衫,苍髯灰眉,斜背室剑,正是自己在峨嵋山光明寺前所遇的“风云三老”之一,当下不禁心中恍然。
忽见黄衣书生面容一肃,杀机隐现眉间,沉声说道:“这位姑娘既是和阁下同行,她既是承认已易行装,则对舍弟玉面飞虎陆长虹事之大有关连,阁下若识时务,就该让在下把这位姑娘带回风云堡,若要干涉……”他一顿之后,冷笑一声,续道:“阁下如自信能干涉得了,也是悉听尊便!”
“刷!”的一声,他手中的描金折扇,已自打了开来。
欧阳云飞纵然不识那黄衣女子,纵然不愿对此事横加干涉,但听了那黄衣书生如此一说后也不禁怒往上冲,冷笑一声,道:
“阁下和这位妨娘的事与在下毫不相干,在下自是不愿干涉……”
黄衣书生闻言大喜,但他想必是个狂傲成性之人,朗朗一笑,大声说道:“那阁下倒不失为一个聪明人!”
欧阳云飞沉声说道:“但阁下既是如此说,在下却是定要干涉了!”
黄衣书生纵声大笑道:“好!好!你既是活得不耐烦,本公子成全你就是了!”他忽向船尾大喝一声,道:“将船靠岸!”
欧阳云飞也自大声叫道:“继续航行!”
黄衣书生一愕说道:“难道你想死在江中,葬身鱼月复么?”
欧阳云飞冷笑一声,道:“你若怕葬身鱼月复,就最好别坐船!”
黄衣书生勃然大怒,大喝一声,道:“看扇!”
“呼!”的一声,扇挟劲风,直向欧阳云飞面门扇去!
欧阳云飞尚未听说用扇之人,是向对手扇出的招术,不禁暗自称怪,但扇未近身,已觉劲风如剪,则是大吃一惊,闪身一让,口中大叫道:“好凉快!”反手背后己将半截断剑撤出。
那黄衣女子见他们两人动手,娇靥上竟自闪现一片诡异之色,状甚得意、此时一见欧阳云飞亮出半截断剑,俏目中候义掠过一抹毒恨的光芒!
黄衣书生哈哈一笑,道:“凉快么?那就绘你多扇上几扇!”
但见扇影重重,劲风呼啸,转瞬之间,欧阳云飞的身影便已不见!
欧阳云飞边打,边自奇怪那黄衣女子的来历,对这狂傲的黄衣书生倒不放在心上,仅以一柄断剑,把周身上下对蔽得严严密密,只求自保,不愿伤敌。
岂知那黄衣书生竟是越打越觉得意,他突地大喝一声,向那黑衣老者和风云三老中的一人说道:“你们还不将那位姑娘请到咱们船上去么?”
那两人同声应“是”,齐地向黄衣女子走去。
只听一声冷笑发自黄衣女子,两声叱喝,却是起自船尾,遂见两条人影,凌空扑至!其中一人哈哈一笑,道:“老头子,退回去!碰到我弟兄俩的六节屠龙杖,可不是好玩的。”
两者一见这突然现身的两人,竟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不禁微微一怔,黑衣老者沉声说道:“年纪轻轻,便要前来送死!”
两个少年齐地哈哈大笑,其中一人说道:“如此说来,你们两人都老了,已是死不足借,那我‘追风燕子’先成全了你。”
话声未落,身形已自跃起,一招“怒龙归海”,自上而下直向黑衣老者刺去!
黑衣老者目注那自称追风燕子的少年,沉声喝道:“娃儿找死!”一双短朝一分,已自迎了上去。
另一个少年大声叫道:“老头子,你也尝尝我穿云燕子的味道!”一抖七节屠龙杖,照准风云老者分心便刺!
这轻舟本来不大,此刻竟有三对动上了手,便立如在狂风暴雨中,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欧阳云飞,一边和那黄衣书生动手,一边苦苦思索着那黄衣女子的来历,此时一见那两个少年突然现身,同时自动报出号来,不由听得心神一震,暗道一声:“是了!”遂即大喝一声,道:“住手!你们都错了!”
他手中断剑一振,已自洒出三朵剑花,直向黄衣书生那把描金折肩削去。,那黄衣书生正自得意莫名,以为欧阳云飞毫无还手之力,此时突见三朵剑花,一道剑光,章自冲破了他的重重扇影,不禁猛地一惊,身形一跃,落足左侧船头之上,那只轻舟顿时失去重心,直向后翻去。
只听一声娇笑,两声哈哈,其余的使都是惊呼和噗通噗通的落水之声。
像一场暴风雨,过去之后,必是一片平静,此刻残阳西斜,晚霞满天,映照得江水尽成姻红!
仍是一只轻舟,在平滑的水面上顺流行驶,斜阳帆影,充满了恬静的诗情画意。
轻舟上不断飘散出得意的笑声,笑声有男有女,正是那黄衣少女和随后出现的两个少年。
原来他们正围着周身尽湿,躺在舱板上,昏迷未醒的欧阳云飞!
至于风云堡的黄衣书生动向来的两个老者;则早已不知去向。
只听一个劲装少年哈哈大笑道:“此人明明是个旱鸭子,却偏要在水上逞英雄,他若是取道陆路,一年前‘九敏,姑姑在鄱阳湖畔那场虚惊也报不成了!”
这说话的劲装少年,正是穿云燕子潭小麟。
那追风燕子潭小麒却是眉头一蹙,缓缓说道:“幸亏师父不在,若他老人家见我们偷偷打发了此人的船夫,偷偷潜入船上,又偷偷将船弄翻,只怕……”
那黄衣少女冷笑一声,截断潭小麟的话道:“只怕什么?有我在此,难道你师父还敢说话么?”
忽听一声冷哼,三人面前突地出现了一条人影,却是昏迷过去的欧阳云飞醒了过来,他冷冷地扫了黄衣少女一眼,沉声说道:“姑娘高姓大名,是什么称号?”
黄衣少女先是一怔,继而格格大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的公孙公子,我还认识你,难道你已不认识我了么?”
欧阳云飞也是哈哈一笑,道:“我自然认识你,只是你忽男忽女,忽而‘九敏’,忽而‘九命’,究竟叫什么名字,如何称呼,只怕连你自己也弄不清了。”
黄衣少女冷笑一声,说道:“九敏’也好,‘九命,也罢,你已认出是我就行了,此番冤家路窄,不知你还有何话说?”
欧阳云飞朗声大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在下年前于鄱阳湖畔的一铃之失,姑娘还是宽恕了吧!”
黄衣少女冷笑道:“你倒说得轻松!”
她一顿之后,大声叫道:“将船靠岸,本姑娘要再领教领教你的甩头金铃!”
欧阳云飞既已知道这黄衣少女,便是当日在鄱阳湖畔和武林圣君一同出现的九命公子,便早已放下心来,当下一笑说道:“只要姑娘有兴,在下自当舍命奉陪!”
穿云燕子潭小鳞稚气未除,将头一晃,说道:“你不舍命,只怕也不行!”
欧阳云飞淡谈一笑,心中暗付: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就是告诉他们自己是和昆庐王子同行,他们也必不会相信,只望上岸以后,昆庐王子会及时出现。
片刻工夫,船已靠岸,岸上不远处却是一片苍郁的树林,一眼望去,无穷无尽。黄衣少女当先掠下船去:直扑林中,那两个少年谭氏兄弟紧随跃下。
欧阳云飞存心要拖延时间,等着昆庐王子到来,他在走到船头,目注三人登岸之后,却故意哈哈一笑道:“三位这就要走了么?不送,不送!”
黄衣少女直气得杏眼圆睁,冷笑一声,说道:“鼎鼎大名的天南三剑,难道只教会你怕死么?”
她话声未落,欧阳云飞已“刷”地一声,掠上岸去,他虽不愿和黄衣少女伤了和气,但也不容她损及天南一派的威风,当下大喝一声,道:“你休要以为我怕你的什么‘浮云飘絮嘶月吟风’扇身合一的功夫,我只不过看在昆庐老前辈的面上,不愿和你一般见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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