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策稽首当胸,念了一声“无量佛”道:“贫道是三清弟子……”
话犹未了,慕容碧便含笑说道:“道长放心,这个难题由小弟承担,不会要你这出家人,装扮女子。”
独孤策因知慕容碧本是女孩儿家,闻言之下,遂又故意向她上下微一打量,含笑说道:
“慕容兄一来风神绝世,二来爱着绿色长衣,由你扮那‘绿衣幽灵’田翠翠,倒是再也恰当不过!”
慕容碧嘴角微披,晒然不屑说道:“田翠翠刁恶婬凶,声名大坏,我才不愿扮她,我要扮那玄衣少女!”
独孤策的意识之中,始终嫌厌慕容碧过分,如今听她竟也鄙视田翠翠刁恶婬凶,不禁微觉讶然,双眉深蹙地,接口说道:“我们不知那玄衣少女姓名,对方倘若查究起来,却是如何作答?”
慕容碧微笑道:“道长不必过分多虐,常言道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到时或是随意假报,或是故作神秘地,不通名姓,使对方自行猜测均可。”
独孤策笑道:“随报不妥。还是故作神秘,使对方莫测高深的好。”
慕容碧闻言笑道:“道长既然同意我这种办法,最好赶紧启程,前往‘野人山’,因为万里长途,途中难免不无事故延误,小弟在八月间,尚须赶赴另一约会呢!”
独孤策想起自己与‘白发鬼母’萧瑛所订约期,也是八月中秋,遂点头笑道:“贫道在八月间也有要事,我们这就启程如何?”
慕容碧含笑说道:“小弟在旅舍中尚有行囊待取,道长最好约个地点,我们晚来相会,便即动身。”
独孤策遂随口说了一个地点,约慕容碧晚来相会,彼此挥手而别。
慕容碧独驾小舟,冲波疾驶,心中暗忖这灵通道长,长身玉立,清逸出尘,倘若月兑下道装,换上儒服,倒是一位翩翩浊世公子。
她这种想法,只是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并非对于独孤策所化身的灵通道长有情。
因为慕容碧初会独孤策时,便前生缘定,一见钟情,愿把终身托付。
但“西施谷”再见独孤策之际,独孤策业已中了“销魂荡魄西施舌”奇毒,欲火中烧,灵智尽昧,竟向慕容碧大施禄山之爪,探破了她的女孩儿家秘密。
慕容碧是处子之身,遽遭轻薄,自然羞窘异常,对独孤策加以掌掴示做,愤极而去!
出得“西施谷”不远,她才悟出独孤策这等失常举措,是中了奇毒所致,暗忖得婿如此,已无所憾,遂决心回谷献身相救。
谁知就这刹那之误,大错便成,独孤策已与“绿衣幽灵”田翠翠,赤体双双地,在深草覆没的山沟以内,云雨巫山,颠鸾倒凤!
慕容碧回转“西施谷”,不见独孤策踪迹,以为自己一步来迟,使他欲发人狂,势所必死,遂也未作深寻,只含着两眶伤心痛泪,飘然远行,立誓从此忏情,没世不谈男女之爱。
她既怀如此心情,故而虽与独孤策的化身灵通道长,气味相投,并颇为欣赏对方人品风神,却决无丝毫情爱成分。
慕容碧催舟抵岸,准备回转所居旅舍,取得行囊,与灵通道长结伴长行,直捣天南魔窟。
但她刚刚走过-片幽静松林口外,突然听得林内有个娇脆声音叫道:“林外的绿衣少年留步!”
慕容碧愕然却立,目光微注,见林内缓步走出一位玄衣女子。
这女子虽然脸罩厚黑纱,不令人看清她的庐山面目,但仅从语音之中,已可听出她年龄最多只在二十上下。
人的性格,不一定非在眼神内,及容貌上,才可表达,有时仅于一些细微动作之中,便会给对方相当启示。
如今从这玄衣少女走出松林,昂头缓步的神态之上,便使慕容碧觉得对方骄傲无比!
玄衣少女走到距离慕容碧七尺外停步,面对她不住打量。
棒着一层厚厚的面纱,慕容碧仍感觉对方的两道眼神,森厉如电。
慕容碧何尝不也天性高傲?见对方如此神情,自然心中不悦。
耐着性儿,听凭对方把自己打量了好大一会,方双眉微轩,含笑问道:“姑娘,你把我看够了么?”
玄衣少女点头答道:“够了!”
这两个字的答复,太以简单,太以干脆!
慕容碧几乎被对方噎得无话可说?秀眉深蹙地,继续苦笑问道:“姑娘叫我何事?”
玄衣少女仍然极为干脆地答道:“我有话要问你。”
慕容碧因对方过于骄慢无礼,反倒怒气稍平地,失笑说道:“姑娘,你要问我是什么话儿?”
玄衣少女说道:“你为什么要穿绿色衣服?”
慕容碧听得不禁发生一阵仰天长笑!
玄衣少女怒声问道:“你笑什么?难道我不能问么?”
慕容碧面含笑容,连连点头答道:“能问!能问!但我也请问姑娘一句,你为什么要穿玄色衣服?”
玄衣少女冷“哼”一声说道:“我穿不穿玄色衣服。,你没有资格动问。”
慕容碧暗笑自己怎会遇见一位如此不讲理之人?无可奈何地,蹙眉说道:“姑娘穿不穿玄色衣服,我确实没有资格动问,但我穿不穿绿色衣服,你就有资格问么?”
玄衣少女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当然有资格问。”
慕容碧气极而笑,索性恭身长揖,彬彬有礼,和颜悦色地问道:“请教姑娘,你这资格何来?”
玄衣少女答道:“我这资格,是根据两件事儿而来!”
慕容碧莫测高深地,继续问道:“是两件什么事呢?”
玄衣少女扬声说道:“第一件事儿,是当世武林之中,有位极婬极刁的无耻恶妇,终年终岁爱着绿衣,被称为‘绿衣幽灵’田翠翠!”
慕容碧点头说道:“当世武林之中,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
玄衣少女冷冷说道:“第二件事儿,是被我看出你是女扮男装,并不是位真正男子!”
慕容碧闻言脸上一红,暗想真相既被对方看破,自然不必再复隐瞒,遂点头笑道:“姑娘法眼真高……”
话音未了,玄衣少女又复接上说道:“一来你身着绿衣,二来我看出你是易钗而弁的女儿之身,再加上我恨透‘绿衣幽灵’田翠翠,难道还不该把你叫住问上几句话么?”
慕容碧恍然笑道:‘姑娘是把我当作’绿衣幽灵‘田翠翠了?“玄衣少女点头答道:“由于你身着绿衣,女扮男装两事之上,我不能不有所怀疑,你如今要赶紧设法证明你不是田翠翠才好。”
慕容碧听出玄衣少女话中有话,遂扬眉问道:“倘若我无法证明,又便如何?”
玄衣少女扬起一只其白如玉,毫无血色的素手,指着太湖湖水,冷然说道:“你若不能赶紧证明你不是‘绿衣幽灵’田翠翠,便将在我手下飞魂沉尸湖水之内!”
慕容碧失笑说道:“我虽不愿沉尸太湖,但也无法取得什么证明,只能说我不是‘绿衣幽灵’田翠翠而已!”
玄衣少女冷冷说道:“一句话儿不够,你准备受死便了!”
慕容碧扬眉问道:“姑娘当真要和我作生死之斗?”
玄衣少女点头说道:“我既把你认成‘绿衣幽灵’田翠翠,你又无法证明不是;我自然只好杀你!”
慕容碧笑道;“姑娘与田翠翠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诲之恨?”
玄衣少女咬牙说道:我与她恨重于山,仇深于海!换句话说,我们之间有两代仇雠!“慕容碧笑道:“两代仇雠,自然不能不报,只可惜姑娘是找错了人而已!”
玄衣少女又复看了慕容碧几眼,扬声说道:“我也觉得你或许不是田翠翠?但谁叫你身穿绿衣,女扮男装,又无法找出证明来呢?”
慕容碧忍俊不禁地,失笑说道:“姑娘说得有理,算我该死!为何红黄蓝白黑的衣服,都不爱着,却偏偏去穿一件绿色长衫……”
玄衣少女截断慕容碧的话头说道:“你不必再噜苏了,赶紧准备动手,否则你将糊里糊涂地,死不瞑目!”
慕容碧笑道:“姑娘既然定欲动手,我也只好勉力奉陪,但彼此动手之前,总得通过名号才对!”
玄衣少女应声说道:“我叫‘玉美人’……”
话犹未了,便又摇头说道:“这个外号,我已经不想用了,你叫我‘追魂姹女’独孤恨吧!”
慕容碧失惊叫道:“你叫独孤恨?”
玄衣少女冷冷问道:“怎么样?我不能叫独孤恨么?”
慕容碧苦答笑道:“能叫,能叫!我叫慕容碧!”
那位自称独孤恨的玄衣少女,闻言也自失惊叫道:“你叫慕容碧?”
慕容碧仿效对方的语气问道:“怎么样?我不能叫慕容碧么?”
但对方的答复,却和她的答复,完全两样!那玄衣少女,又是声冷如冰,恶狠狠地答道:
“你若是田翠翠,我要杀你!你若是慕容碧,我也要杀你!”
慕容碧连连苦笑,摇头说道:“我怎么这样倒霉?你能穿玄衣,我却不能穿绿衣!你能叫独孤恨,我却不能叫慕容碧!”
玄衣少女点头笑道:“你这个霉儿,是倒定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田翠翠也好,慕容碧也好,既然遇见我这独孤恨,便算你背运临头,煞星照命!”
慕容碧涵养再好,也被这位玄衣少女过分不讲理的神情举措,逗惹得怒火高腾,遂一面暗聚神功,一面发出一阵冷笑说道:“像你这等不讲理的武林人物,委实少见,慕容碧不揣鄙陋,愿意见识见识你到底身怀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绝学?”
玄衣少女自鼻中“哼”了一声说道:“你配见识?大概见识不到十招便已沉尸湖水,消却了我的心头重恨!”
语音甫落,素手连挥,攻出“寒龙霜影”、“冷*月华”等两式奇诡绝伦招术,使慕容碧遍体生颤地,被圈在一片劲疾无匹的阴寒掌风以下。
慕容碧功承家学,功力原非等闲,何况看出玄衣少女的掌风掌势极强,遂先提聚内家真气,封闭了周身要穴,然后才以“奔流归海”、“万笏朝天”招式,硬接对方的“冷*月华”、“寒龙霜影”。
双掌两度交接之下,玄衣少女心头雪亮,慕容碧却心头大为惊忧!
因为除了罩体寒风,锋厉如剑以外,就是在内家掌力方面,慕容碧也要比玄衣少女,弱了两成以上。
由于这种情势,使玄衣少女心头雪亮,知道慕容碧功力不够,果然不是与‘白发鬼母’萧瑛,齐名当世,威震武林的“绿衣幽灵”田翠翠。
慕容碧则心头好不惊忧,暗想:“自己显非这位自称追魂姹女独孤恨的玄衣少女对手,此处地势僻静,孤立无援,难道真要在场莫名其妙的糊涂打斗之下,惨遭不幸,沉尸太湖水?”
一面思忖,一面动手,打到三十来招之际,慕容碧已感到压力奇重,连呈险象!
玄衣女子一阵得意娇笑起处,素手双扬,奇招迭发,发出了“挹露笼烟”、“裁冰剪雪”、“楚妆汉镜”等回环三式。
漫天素手影,一片冷寒风,攻得慕容碧心神微乱,有点措手不及。
极为勉强地,应付过“挹露笼烟”、“裁冰剪雪”两招,对于最后一招“楚妆汉镜”,却无力再复拆解。
玄衣少女身形疾闪,掌影连幻,终于把慕容碧点了穴道。
慕容碧肋下中指,心头一凉,暗叹人生委实祸福无端,自己竟会莫名其妙地,被人制倒,眼看即将沉尸湖水!
但玄衣少女点了慕容碧穴道以后,却并未继续动手,只是站在一旁,对她不住端详打量。
慕容碧被点的不是“哑穴”,故而尚能发话,见状之下,讶然问道;“你既然得胜,怎的还不把我杀死,投尸湖水以内?”
玄衣少女摇头笑道:“我如今又不想杀死你了。”
慕容碧奇诧不解问道:“你先前为什么那样凶狠?如今却又为什么这样慈善?”
玄衣少女笑道:“因为我已证明了,你果然不是使我痛恨的那位极恶穷凶,刁婬狠辣的‘绿衣幽灵’田翠翠。”
慕容碧问道:“你既已弄清楚我不是‘绿衣幽灵’田翠翠,就应该赶紧把我穴道解开,并向我深为致歉才是!”
玄衣少女一阵格格娇笑说道:“你怎想得这般如意?我会解你穴道,却不会向你致歉。
并在替你解开穴道之前,我想条妙法,使你吃点大大苦头!”
慕容碧蹙眉说道:“你这是什么用意?”
玄衣少女笑道:“因为你虽然不是田翠翠,却是慕容碧!是田翠翠,就得死!是慕容碧,则不死也得吃点苦头!”
慕容碧愤然叫道;“慕容碧从未害人,生平无一德之失,我身犯何罪?”
玄衣少女摇头答道:“你有没有犯过罪?害过人?我无从知道!”
慕容碧继续问道:“我与你有过什么不解之仇?”
玄衣少女笑道:“有一点仇!这点仇说深便不能算浅,但说浅又不能算深,故而我必须慎重考虑,应该使你吃点什么苦头?才算不深不浅!”
慕容碧苦笑说道:“我不怕死,也不怕吃什苦头,但却怕在心头上堆着一个闷葫芦,无法解破!我与你萍水初逢,陌不相识,仇从何来?恨从何结?你若不还我一个公道,慕容碧纵死九泉,亦难瞑目!”
玄衣少女笑道:“这桩事儿,我若不说?你确实不会明白!但我若说了!你也不一定便会明白。”
慕容碧如坠五里雾中,茫然说道:“你说说看!”
玄衣少女说道:“不久之前,我遇到一人,他说他叫慕容碧。”
慕容碧道:“这事并不见得怎么希奇,宇宙之大,人群之众,难免偶然会姓名相同。”
玄衣少女摇头说道:“不是姓名相同,因为我早就认识此人,但他却因我面罩黑纱,不曾认出,遂假意捏报姓名,自称慕容碧!”
慕容碧叹道:“你既知道他是捏报姓名,却与我有何关系?”
玄衣少女冷笑说道:“怎么没有关系?人在匆迫之下,若想临时捏造姓名,往往所说不是至亲,便是密友。”
慕容碧道:“你误会了,我身世极为悲凉孤独,如今除了一位母亲,及一位同父异母的小妹以外,根本别无亲人。”
玄衣少女一声冷笑,笑声转变得颇为森冷地,目注慕容碧缓缓说道:“我不是怀疑他是你亲人,而是认为你是他密友。”
慕容碧身是女儿,自然容易体会女孩儿家心意,她从玄衣少女这两句话中,听出了隐含妒火,遂恍然大悟问道:“你说的这个人儿,是个男的?”
玄衣少女冷冷说道:“以你的天人容貌,配他的绝代丰神,恰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祥麟威凤!笔而我没有理由认为他捏造慕容碧之名,只是一种偶然巧合!”
慕容碧苦笑说道:“这才是‘莫须有’之冤!我一向独隐山林,少到江湖走动,仅仅在偶然机缘以下,结识了一个年轻男人,而他业已身遭惨祸,变作了‘括苍山西施谷’中的一具骷髅白骨!”
玄衣少女摇头冷笑说道:“我不听你的饰词诡辩,反正‘莫须有’三字,既能令岳武穆埋恨风波,含冤千古,则你为此吃点苦头,也不算什么。”
慕容碧听她这样说法,知道劫数难逃,遂长叹一声,目注玄衣少女问道:“你打算给我吃什么苦头?杀了我不干脆么?”
玄衣少女摇头答道:“你本来无罪,何至于死?我只想使你这副天人姿色,减去几分,看着那人有何反应而已!”
慕容碧听她要使自己减去几分姿色,不禁大惊说道:“你要把我毁容?”
玄衣少女笑道:“我对你印象不坏,不忍心使你永久毁容,故而才想出了一个生面别开,能令你暂减容光。而毫无所损的绝妙办法。”
慕容碧想不出对方怎能令自己暂减容光?而又毫无所损,遂惨然说道:“我宁可死去,不愿受甚折磨?你若做得过分,此仇此恨,纵令石烂海枯,天荒地老……”
话犹未了,玄衣少女一声轻笑,右手食指疾伸,竟又隔空吐劲地,点了慕容碧哑穴。
慕容碧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又不知对方要怎样折磨自己?简直怒火中烧,愤懑欲死!
玄衣少女看了慕容碧两眼,伸手入怀,取出一柄锋利匕首!
慕容碧此时真期望对方最好能一刀刺进自己心窝,索性解月兑,免得平白忍受难堪羞辱,及无边痛苦!
玄衣少女手持匕首,缓缓走到慕容碧身前,得意笑道:“我所想出来的这种手段,委实妙绝无伦,包管使你在上,不觉丝毫痛苦,但精神上是否痛苦?我就顾不得了!”
话完,伸手把慕容碧头上所戴的儒巾扯落。
儒巾一落,慕容碧盘藏在巾中的乌云秀发,也就自然松垂。
慕容碧如今业已体会出玄衣少女要怎样作弄自己?不禁脸色惨白地,向对方怒目而视!
玄衣少女从慕容碧目光以。内,觉察出对方对自己的恨意之深,遂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必然恨我入骨,但谁叫造化弄人,使我们都认识了一个独孤策呢?”
慕容碧听得“独孤策”三字,不禁大吃一惊,欲向玄衣少女说明,独孤策已中“销魂荡魄西施舌”的无解奇毒,死在“括苍山西施谷”内,但因被点哑穴,却是无法开口!
玄衣少女说完,遂用锋利匕首,把慕容碧的满头青丝一齐割断,只留下寸许长短。
这满头青丝,对于女孩儿家的姿色,何等重要?又非三年五载,可以长成,慕容碧自然无限伤心地,随着玄衣少女的匕首挥动之间,泪珠滚滚而落!
玄衣少女把割断的大把青丝,放在慕容碧足下,冷然说道:“你不必如此伤心,我给你个报仇机会便了。”
墓容碧听得有报仇机会,不禁精神一振,止泪不流。
玄衣少女缓缓说道:“彼此分手以后,你若想寻我报仇,可于明年三月十五日,赶到‘野人山离魂谷’,参与‘寰宇九煞’所召开的‘天南大会。”
慕容碧听了这几句话儿,又见对方一身玄衣,面罩黑纱,遂恍然悟出,世事巧合无阶,自己目前所遇,正是灵通道长所说,被“九毒徐妃”丁玉霜拢络,新近加盟“寰宇九煞”那位不知名的玄衣少女。
玄衣少女话了,向慕容碧胸前肋下,虚空连指,冷冷说道:“你如今穴道已解,约过半盏茶时,便何恢复如常,我们且等明年暮春,在‘野人山离魂谷’中,再相见吧!”
语音方毕,玄衣立飘,化成一缕轻烟,闪进深林,走得无踪无影!
慕容碧虽然身世孤苦,但自幼便获真传,练成、身上乘武学,何曾受过今日这等折辱?
眼望玄衣少女,飘飘逸去,不禁失声痛哭!
这一哭出声来,慕容碧便知穴道果解,全身已可转动。
她恢复常态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俯身将足下那把青丝拾起。
手捧青丝,想起由垂髫开始的十余年梳洗辛劳,那得不凄怆欲绝!
但慕容碧毕竟生有夙慧,胸襟超月兑,凄怆片刻以后,居然神情整个一变,对着手上青丝,微微发笑。
她这发笑之故,是因自己对独孤策一见钟情,偏偏又等于眼见他在“西施谷”中,变作一堆白骨。
经过这次打击以后,绮念早灰,本来就想在另一桩心愿完成以后,削发出家,青灯伴佛。
如今,三千烦恼丝被断之举,岂非真个与佛有缘,冥冥中假手那玄衣少女,为自己提前祝发而已!
慕容碧想到此处,灵台清净,嗔念全消,面带祥和微笑地,将那把断发挽好,收在身旁,回店取了行囊,便往约定之处,去与独孤策所扮的灵通道长相会。
独孤策一见慕容碧,不禁愕然凝目地,向她再三打量。
慕容碧失笑问道:“道长怎的这样对我看法?”
独孤策笑道;“半日小别,慕容兄怎的突然添了一身盎然道气?”
慕容碧苦笑说道:“道气倒是没有,有的只是一腔怪气!”
独孤策闻言笑道:“慕容兄此话何来?”
慕容碧答道:“我在偶然机缘之下,遇见了道长所说,被‘九毒徐妃’丁玉霜拉拢,新近加盟‘寰宇九煞’的玄衣少女。”
独孤策大吃一惊问道:“她居然也到太湖了么?”
慕容碧点头说道:“小弟就是在湖边一片松林之间,与她无心相遇。”
独孤策继续问道:“她是不是身材窈窕,脸上并罩着一块厚厚黑纱,使人难见她的庐山面目?”
慕容碧连连点头,独孤策又道:“慕容兄看见她的肤色没有?是不是异于常人?”
慕容碧点头答道:“确实异于常人,她的肤色太白,白得像玉,像冰,像雪,总而言之是白得毫无血色!”
独孤策瞿然说道:“果然是她,我要追寻此女。”
慕容碧叹道:“道长不必空费心思,冥冥鸿飞,弋人何幕?她与我订了-个约会以后,人早走了!”
独孤策道:“她与慕容兄订的是什么约会?”
幕容碧答道:“她约小弟于明年三月十五日,赶到‘野人山离魂谷’,参与‘寰宇九煞’所召开的‘天南大会’。”
独孤策始终认为这玄衣少女,可能便是温冰?闻言之下,知道又失去一次向她解释误会良机,遂双目紧皱地,默然不语。
慕容碧对自己被玄衣少女削发一节,秘而不提,只向独孤策笑道:“这段意外相逢,总算有点收获,因为小弟业已问出了此女姓名!”
独孤策精神一振,注目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慕容碧想了一想说道:“她叫‘追魂姹女’独孤恨。”
独孤策认为这玄衣少女,可能即系温冰的想法,本来仅是从她白得毫无血色的那只素手之上,加以推测!但如今听得对方自称“迫魂姹女”独孤恨后,却越发证实了心中所猜,微叹一声,摇头说道:“慕容兄,你上了她的当了,她不是叫做‘追魂姹女’独孤恨。”
幕容碧愕然问道:“道长知道她的真实名号么?”
独孤策点头说道:“我听了慕容兄所说各情以后,方能确定!她叫‘玉尸’温冰,还有个外号叫做‘玉美人’。”
慕容碧闻言,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不堪,目光也凝注若死!
独孤策骇然问道:“慕容兄,你怎么样了?”
慕容碧颤声问道:“道长,你……你……你真……真能确定她……她是‘玉美人’温冰么?”
独孤策不明白慕容碧为何听得温冰姓名以后,神情会如此激动!遂点头说道:“我可以确定她是‘玉美人’温冰,她那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便是独一无二的显然标志。”
慕容碧听独孤策如此肯定地,判断那自称“追魂姹女”独孤恨的玄衣少女,就是‘玉美人’温冰以后,竟然无法再复控制情绪,心中一酸,两行珠泪,宛若泉流般的夺眶而落。
独孤策讶异绝伦地,蹙眉问道:“慕容兄,你与‘玉美人’温冰,莫非有甚深厚关系?”
慕容碧含着满眼泪光,向独孤策深施一礼,苦笑说道:“小弟有桩事儿,愧对道长,尚请道长见谅!”
独孤策以为慕容碧是受了什么刺激?要想说明她女扮男装身份,及与温冰关系!遂含笑点头说道:“慕容兄无须过谦,有话尽避请讲!”
慕容碧愧然说道:“这是小弟生平第一次食言,‘野人山离魂谷’之行,恕我不能奉陪道长去了!”
独孤策闻言微愕,方待发问,慕容碧业已长揖飘身,纵出数丈,半空中回头苦笑说道:
“慕容碧事非得已,他日江湖再见,当详细说明内情,如今只好匆匆为别,望道长自行珍重。”
话完,人杳,所留给独孤策的只是无法猜测的满月复疑云。
独孤策万想不到自己说出“玉美人”温冰之名以后,竟会使慕容碧在精神上受了莫大打击。
温冰与慕容碧两女间,有何重要关系?这种关系究竟是恩?是怨?
疑!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也会满月复疑思!
但任凭你如何聪明绝顶,在未曾获得开启这扇秘密之门的钥匙以前,绝对无法知晓其中秘密。
独孤策想了半天,念乱如丝,毫无所得。
最后他总算替自己想出了一种宽慰之道。
他想:“慕容碧不去‘野人山离魂谷’也好,否则万里长途,相随结伴,花前酒后,易起遐思,万一情感泛滥起来,一个控制不住,难免又蹈‘西施谷’中覆辙,荒唐孽债,越结越深,将来却是如何自拔?”
独孤策这样想法“心中自然渐渐宽慰起来。
但他仍有一件事儿,难以释念。
这件事儿就是为何自己与慕容碧再度相逢,长谈甚久,对方除了珊珊侠骨,朗朗风神,仍与初见时一般高华潇洒以外,任凭自己怎样细心观察,也看不出丝毫荡佚浮扬的佻达之处?
这种情况,究竟是自己当初有所误觉?抑或慕容碧矜持得妙,使人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独孤策虽对“西施谷”荒唐对象,究竟是谁方面?颇有怀疑,但想起那些千巧万巧,足以把这桩莫大误会,越扣越死的各种情事,仍认定慕容碧所有朗绝神风,高华气质,全是故意矜持,实则荡妇其心,圣女其貌!
独孤策惘怅良久,终以百丈豪情,代替了心中迷惘,一声长啸,散尽闲想,离却“太湖”,赶赴“野人山离魂谷”,准备仍照预计行事。
他离开“太湖”不久,马迹山万的“绿衣幽灵”田翠翠,也因久候独孤策不至,决定陪同“铁掌笑仙翁”尉迟景、“九毒徐妃”
丁玉霜,去往“勾漏山天魔谷”游说“白发鬼母”萧瑛,参与“寰宇九煞”盟约。
“九毒徐妃”丁玉霜,因在“马迹山”附近荡舟闲荡,忽然听得太湖渔人,闲谈眼见“玉斧醉樵”董百瓢,不知何故,竟率孙迁家而去等情,不禁心中大起疑诧。
她暗想:“‘五斧醉樵’董百瓢分明已在石内埋尸,怎的当地渔人又见他率孙迁居?莫非那灵通道长从中弄鬼,使自己及‘铁掌笑仙翁’尉迟景,上了什么恶当?”
丁玉霜虽知事有蹊跷,但绝未想到石内所埋尸体,竟是自己的结盟六弟,“金扇书生”
江子奇?
她回到“马迹山”,与田翠翠、尉迟景会合以后,田翠翠便宣称不再等人,意欲陪同丁玉霜、尉迟景,赶赴“广西勾漏山”,游说“白发鬼母”。
尉迟景自然希望越早赶去越好,若能把人选决定,便可全力筹划“天南大会”,准备把武林中所有异己之人,在这场大会之中,一网打尽!
但丁玉霜因闻得那桩秘讯以后“心中疑思如云,田翠翠态度越是殷勤,丁玉霜便越觉对方必然有甚奸谋?要想算计自己。
笔而闻言之下,神色不动地,向田翠翠笑道:“田姑娘,丁玉霜有桩不情之请!”
田翠翠含笑问道:“丁道友有何见教?”
丁玉霜指着埋尸巨石,缓缓笑道:“我忽然发奇想,认为这石下尸体,未必是那‘玉斧醉樵’董百瓢呢?”
田翠翠摇头笑道:“丁道友忒也多疑,灵通道长是出家人,不会打甚诳语!何况石中尸体,若非董百瓢,又是谁呢?”
田翠翠越辩,丁玉霜越疑,但仍极力保持平静神色,含笑说道;“田姑娘与灵通道长,好像交情甚密?”
田翠翠不便说是萍水相逢,自己即对灵通道长有情,只得点头说道:“我们是多载深交,极为契合。”
丁玉霜又复微笑问道:“我若开石验尸,一释狐疑,田姑娘不介意么?”
田翠翠也万想不到石中会是“金扇书生”江子奇的尸体,遂摇头笑道:“欲同盟约,首重精诚,倘有怀疑,自当求证,丁道友尽避破石验尸,最多我们为董百瓢另觅葬地便了。”
丁玉霜闻言,便向“铁掌笑仙翁”尉迟景,微施眼色说道:“尉迟三哥,我来开石,你先充任护法如何?”
这是“寰宇九煞”之间的一句隐语,其意是叫尉迟景凝聚功力,在万一发现异状之时,便先发制人,把“绿衣幽灵”田翠翠立毙掌下。
尉迟景知道丁玉霜如此说法,不会无因,遂怀着万分惊疑地,暗中提聚内家真力,贯聚右掌,预作准备。
丁玉霜见尉迟景已有准备,遂预留退步地,先向田翠翠含笑说道:“田姑娘,我开石以后,再向你说明为何要这等做法之故,你千万莫介意呢!”
田翠翠方自含笑摇头示意,丁玉霜双掌忽推,那种足以开山震岳的“九毒神功”,业已发出!
区区大石,一击即开。
石中棺木,自然也就随石而裂。
弊中尸体,早被丁玉霜先前埋棺时所发的“九毒神功”,化作一滩血水。
但扛子奇尸体虽成血水,但所着黄色儒衫,却仍好端端地,留在棺内。
田翠翠与江子奇仅系一面之识,自然认不出这件黄色儒衫,是他所着。
尉迟景与丁玉霜则触目惊魂,伤心欲碎!
丁玉霜怒极反笑,目射厉芒,扬眉叫道:“尉迟三哥,怪不得人家要我们下手埋棺,‘寰宇九煞’可让人作践苦了。”
田翠翠尚不知危机瞬息,闻言之下,竞凑过身去,对丁玉霜讶然问道:“丁道友,听你之言,难道这棺中尸首,当真不是‘玉斧醉樵’董百瓢么?”
丁玉霜厉笑回头,一面向“铁掌笑仙翁”尉迟景暗施眼色,一面向田翠翠淡然说道:
“田翠翠,你真不知道这棺中尸首是谁么?”
田翠翠忽听丁玉霜改口直呼自己名姓,未免生疏刺耳,但仍不曾想到棺内黄衫,竟会是“金扇书生”江于奇,常时所着之物。
遂在盯了几眼以后,摇头笑道:“此人一身骨肉已被丁道友的”九毒神功“所化,面目身材,无从得见,仅凭这一袭黄衫,我怎能知道他是谁呢?”
丁玉霜一阵摄魂冷笑,目注田翠翠,银牙紧咬地,缓缓说道:“真人面前,何必还说假话?田翠翠你难道真把‘寰宇九煞’,全当作任人作弄的蠢然无灵之辈?”
田翠翠此时方知棺中这袭黄衫的来历,决不寻常,显然发生了什么出于意外的惊人祸变!
丁玉霜说到此处,愤然一扬面纱,只见她半边鸡皮鹤发,半边玄鬓红颜的双颊之上,已满布纵横泪渍。
田翠翠茫然不解地,蹙眉问道:“丁道友,你为何如此说法?如此神情,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丁玉霜因田翠翠承认与独孤策所扮灵通道长是多年挚友,哪里相信她会毫不知情?遂接口说道:“你既然强不认帐到底,便由我来揭破你的奸谋也好!”
田翠翠被丁玉霜一再翻脸相责,不由也弄得有点心火上升,“哼”了一声,剔眉说道:
“丁玉霜,你说话不妨客气一些,我满心打算与你们互结同盟,却怎会落得个‘奸谋’二字?”
丁玉霜双目之中,厉芒电射地,指着棺中那袭黄衫,向田翠翠咬牙说道:“田翠翠,你与灵通贼道,不知用甚奸谋毒计?将我六弟‘金扇书生’江子奇害死,还伪称‘玉斧醉樵’董百瓢尸首,要我和我尉迟三哥,为他埋葬,岂非欺……欺……人太甚?”
田翠翠大惊叫道:“这棺中尸首竟是‘金扇书生’江子奇?”
丁玉霜冷笑说道;“你们心思好狠,以为只要我施展‘九毒神功’以后,棺中尸骨化去,便无证据可寻!谁知天网恢恢,黄衫犹在,使我江六弟不致冤沉海底!”
田翠翠万想不到竟有这等剧变,知道再想解释,业已不易,遂索性扬眉傲笑地,发话问道:“你们既然这样看去。我也不必再加辩解,只问你们打算怎……”
语犹未了,背后一声冷笑,“铁掌笑仙翁”尉迟景突然发话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田翠翠,你还不乖乖偿还我六弟‘金扇书生’江子奇的一条命么?”
随着尉迟景的话音,并有一阵极劲掌风,向田翠翠的背后撞到。
丁玉霜一红一白的双掌齐扬,则向田翠翠胸前发出“九毒神功”。
胸前撞到的“九毒神功”已自难当,但背后压来的极劲掌风,却更威力!
因为自从丁玉霜开石验尸以来,尉迟景片语未发,只在暗中提聚功力。
如今挟着满怀悲伤,愤然出手,自系全力施为,威势之强,直如海立山崩,雷霆剧震!
田翠翠自知棺内尸身竟是“金扇书生”江子奇后,便探悉误会难释,非有一场石裂天开的惊魂搏斗不可!
但她却未料到尉迟景与丁玉霜竟会这等猝然发难,并还是联手合击。
变生仓促,无暇深思,田翠翠左手“横揽扛流”,迎拒丁玉霜当胸猛袭的“九毒神功”,右手“神龙卷尾”接架尉迟景压背击来的罡风铁掌。
这一记硬接,使田翠翠吃了大苦!
田翠翠本来功力极高,不下于“白发鬼母”萧瑛,倘若单打独斗?她决不畏怯尉迟景、丁玉霜等“衰宇双煞”中的任何一煞!
但如今不仅以一对二,又是以仓促接架,对方存心发难,自然相形见绌,吃了大亏,被尉迟景、丁玉霜震得脏腑翻腾地连退数步,几乎跌入太湖湖水。
尉迟景厉啸摄魂,丁玉霜咬牙狞笑,四掌同推,煞手再发。
田翠翠内伤业已不轻,哪里还敢逞强硬接?见机立断地,在对方掌风刚啸之时,便以一式“紫燕倒穿帘”,转化“飞鸿戏浪”的巧妙身法,倒纵出去三丈七八,钻入湖水以内。
尉迟景、丁玉霜的掌风到处,田翠翠身影早杳,只击得湖水排空,飞洒了一天乱雨!
丁玉霜顿足叫道:“好狡猾的贱婢……”
语音未了,尉迟景便冷笑说道:“五妹不必伤感,这贱婢第二掌便不敢再接,定系在第一掌上,受伤不轻!加上太湖湖水茫茫,她未必活得了呢?”
丁玉霜觉得尉迟景所说有理,遂指着“金扇书生”江子奇所遗留的一袭黄衫,凄然说道;“江六弟武功不弱,怎会轻轻易易地,被人所制,死得这般冤屈?”
尉迟景叹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我断定江六弟是突遭暗算!”
说到此处,忽然语音一顿,蹙眉叫道:“不好,不好!”
丁玉霜被尉迟景吓了一跳,讶然问道;“尉迟三哥,你又发现什么不对了呢?”
尉迟景蹙眉说道:“那灵通贼道,既是仇敌一流,又颇具上乘身手,极可能在得知祝二哥走火入魔,并获得我‘九煞敕令’后,会闯入‘野人山离魂谷’,对我们的根本重地,有所破坏!”
丁玉霜闻言点头,但旋即发出一阵狠毒意味极浓的嘿嘿阴笑!
尉迟景问道:“五妹为何这样发笑?”
丁玉霜冷然答道:“灵通贼道不去‘野人山离魂谷’便罢,若是去时,管叫他受尽人间楚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江六弟好好报仇雪恨!”
尉迟景大喜问道:“五妹有何妙计?”
丁玉霜目内凶芒电射,冷笑连连,虽然“马迹山”别无旁人在侧,她仍极为谨慎地,不肯高声答话,却向尉迟景耳边,低低密话。
尉迟景听完密语,满面佩服神色,对丁玉霜点头含笑说道:“对方棺内藏尸,利用我们下手,生葬‘金扇书生’江六弟之举,虽已诡谲万分,但五妹所订妙策,却比对方又远为高明,使江六弟死得不致毫无价值的了!”
丁玉霜目注棺内那件血渍黄衫,凄然叫道:“江六弟英灵不远,佑我此计得成,则‘寰宇九煞’威名便可重震乾坤,永为武林霸主的了。”
祷祝既完,尉迟景、丁玉霜等“寰宇双煞”,便重为“金扇书生”江子奇营墓,埋葬那件仅剩黄衫。
依了尉迟景还欲在墓前立碑,但丁玉霜却婉言劝阻说道;“江六弟三十年前,便曾在太湖大屠扛南侠士,结怨颇多,此时若立墓碑,反恐勾惹仇家生事,使江六弟泉下难安!笔而小妹看来,还是等‘天南大会’会了,‘寰宇九煞’重霸武林以后,再为六弟立碑,此较妥当。”
尉迟景深讳丁玉霜所说,两人遂照所定策略行事。
他们究竟安排什么毒计?暂时不提,且说那位带着满怀得意,及满怀惆怅的独孤策方面。
独孤策得意之故,自是为了除却。金扇书生“江子奇,并安排得那等巧妙,使自己手上未曾沾染丝毫血腥气息。
惆怅之故,那是从慕容碧的口中,证明那蒙面玄衣少女,果是温冰,但偏偏无法寻她解释,并探询她为何加盟“寰宇九煞”以内?
想起温冰,忽又想起一事,独孤策不禁暗骂自己糊涂粗心,灵明失朗!
因为在“马迹山”时,“九毒徐妃”丁玉霜分明曾经说过玄衣少女名叫“卢珊”,自己还疑心是“庐山”谐音,怎的慕容碧要想冒充此女身份之时,竟未曾想起?
如今虽已了然玄衣少女的本来面目,正是“玉美人”温冰,她对“寰宇双煞”,化名“卢珊”,对慕容碧却又化名“勾魂姹女”
独孤恨,但慕容碧却又因事别去,不易寻找。
虽然自己颇嫌慕容碧,但她武功不弱,若能同去“野人山离魂谷”,总也多了一名助手。
独孤策时忧时喜,独走长途,但他哪里想得到“九毒徐妃”
丁玉霜,竟会因偶闻渔人之言起疑,破石开棺,认出“金扇书生”江子奇所遗黄衫,识透自己妙计,并害得“绿衣幽灵”田翠翠平白无辜地,身受内伤,坠入太湖湖水。
他满怀壮志地,赶到“野人山”,便直接闯向“离魂谷‘。
彼名思义,“离魂谷”左近地势,必然险恶无伦,四外全是百丈高峰,“寰宇九煞”等人,于三十年前便在高峰顶上,被大悲尊者、三奇羽士等释道双绝,*得一个个地纵崖自尽,落身“离魂谷”内!
独孤策如今便卓立一座高峰绝顶,俯视雾郁云蓊,深不见底的“离魂谷”,心中暗自盘算。
他盘算的“寰宇九煞”之中,大煞七煞九煞,已于三十年前被歼,残余六煞内又有“金扇书生”江子奇已死,“铁掌笑仙翁”
尉迟景、“九毒徐妃”丁玉霜,人在江南未返。
目前“离魂谷”中,只“毒手天尊”祝少宽、“恶华陀”姚让,及“千面郎君”苏豹文等三位。
自己意欲乘着“毒手天尊”祝少宽所练“天魔血诀”,尚未成功,及走火入魔的已僵下肢,尚未复原痊愈以前,把他除去之计,倘能如愿?可为“天南大会”,弥却多少劫数!即令偾事无功,也应该能在“恶华陀”姚让、“千面郎君”苏豹文手下,安然而退!
他想清厉害,雄心更壮,便欲立即飘身下谷。
但身形尚未纵起,却听得左边峰下,有人吹箫,箫声并镂玉编云,龙吟风啸般,美妙无比!
独孤策心中一动,暗想在这峰上吹箫之人,定非俗士,自己何不过去看看。
一面思忖,一面缓步走过,只见吹箫人是位彷佛三十四五的中年书生,倚松而坐,仰望白云,虽见独孤策自右边峰顶走来,却毫未理会。
独孤策静等对方把一曲箫声吹完,方含笑抱拳说道:“这位仁兄高人雅兴,绝顶吹箫,贫道心仪无似!”
中年书生手持玉箫,对独孤策上下,微-打量,双眉略轩,冷冷说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出家人更是到处都占便宜!道长忽然对我捧了几句,莫非是想化缘么?”
独孤策听对方这样说法,索性微笑答道:“施主之言,如见贫道肺肝,但不知肯否结点善缘?”
中年书生笑道:“道长想化什么善缘?先请说明;当结则结,不当结则彼此风萍无涉。”
独孤策笑道:“贫道想化几堆三十年前枯骨!”
中年书生吃了一惊眉注独孤策问道:“道长法号怎样称谓?”
独孤策从对方神情以上,已看出这中年书生,定与“寰宇九煞”有关。遂含笑稽首答道:
“贫道灵通,请教施主尊名上姓?”
中年书生应声答道:“我叫苏豹文……”
“苏豹文”三字,独孤策便恭身接口说道,“原来是‘千面郎君’苏八哥!贫道失敬少礼,尚请八哥见谅是幸!”
苏豹文摇头苦笑说道:“千面郎君是我三十年前外号,如今行将耳顺,哪里再敢腆颜承当这‘郎君’二字?”
说到此处,忽向独孤策讶然问道:“道长,我们素无渊源,你为何对我用‘八哥’称谓?”
独孤策含笑说道:“贫道曾蒙‘铁掌笑仙翁’尉迟三哥,及‘九毒徐妃’丁五姊邀约,参与‘寰宇九煞’新盟。”
苏豹文似不信地,向独孤策细看几眼,扬眉问道:“我尉迟三哥、丁五姊等,既曾邀你参与‘寰宇九煞’新盟,总得有什么凭证?不能光靠一句话儿!”
独孤策点头笑道:“尉迟三哥给了我一面‘九煞敕令’。”
一面答话,一面便将那“九煞敕令”取出,递与苏豹文加以验看!
苏豹文接过“九煞敕令”,极为细心地,察看一遍以后,点头说道:“这面‘九煞敕令’果然是我尉迟三哥信物,道长不要怪苏豹文适才有所狐疑得罪才好!”
独孤策含笑说道:“彼此既是一盟之人,八哥不必对我客气!”
苏豹文笑道:“如今距离‘寰宇九煞’重新订盟之期还早,道长为何远自太湖匆匆赶来?”
独孤策听了“千面郎君”苏豹文这“远自太湖匆匆赶来”之语,便知自己所料不差,尉迟景,丁五霜等,果然已将邀人参与盟约经过,用极迅捷的方法,通知了“野人山离魂谷”
内。
如今苏豹文既已动问来意,遂照预定策略,微笑应声答道:“一来贫道孑然一身,宛如野鹤闲云,无所拘束!二来心仪祝二哥、姚四哥、苏八哥等风范已久,遂特地赶来谒见,并恭听分派,勉尽绵薄!”
苏豹文闻言,微笑说道:“道长既然这等说法,却来得恰好,因为我祝二哥正有桩要事待办,而苦于无人可遣呢!”
独孤策笑道:“八哥是否立刻指引贫道入谷参谒祝二哥,恭候差遣?”
苏豹文看他一眼,含笑说道:“我还有两句话儿要说,道长请莫介意!”
独孤策笑道;“彼此虽未定盟,已如兄弟,八哥有何教谕?尽避见告便是,贫道无不遵命!”
苏豹文双眉微扬,缓缓说道:“寰宇九煞兄弟,自从劫后重生以来,订下了一条规则,若有人新迎参盟,必须通过一项测验!”
独孤策点头说道:“应该有项测验,因为‘寰宇九煞’威震四海,何等名头,岂能容有武功凡俗之人,涸迹其内?但不知采用什么测验方法?
诸如兵刃、暗器、软硬轻功……“
话犹未了,苏豹文便接口摇头说道:“道长,你误会了!这项测验并非测验武功,因为倘若你功力不够水准,根本就不会邀你参与,衰宇九煞‘盟约!”
独孤策愕然问道:“不测验武功,却又测验什么?”
苏豹文笑道:“测验你的胆识机智,及应变能力!”
独孤策“哦”了一声,恍然说道:“这种测验,确有道理,并必然生面别开,极具趣味!”
苏豹文点头笑道:“这种测验的趣味程度,要看其本人如何领略而定?领略得若能恰当,确实妙趣无穷!但领略得若不恰当,也可能令人啼笑皆非,窘迫无比!”
独孤策听出兴趣,含笑问道:“苏八哥,这项测验颇为有趣,贫道极愿一试,但不知怎样开始?”
苏豹文微笑举步,向左行约十丈,把独孤策带到峰顶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之前。
独孤策蹙眉问道:“苏八哥,你所说的测验,是否要在这洞内举行?”
苏豹文点头微笑说道:“这洞斜行往下,直通‘离魂谷’底,洞中有我弟兄苦心布置的三重门户,道长只要能够一一通行,推开第四重门以后,便可谒见‘毒手天尊’祝二哥,正式成为‘寰宇九煞’的新兄弟了!”
独孤策目光微注这黝黑深洞,又向苏豹文问道:‘苏八哥,这洞中共有三重什么门户?
你可否略为指点?“
苏豹文想了一想,摇头笑道:“既称测验,我无法在事前加以指点,最后只能把几重门户的名称,告知道长!”
独孤策心想先知道名称也好,遂向苏豹文笑道;“苏八哥请讲,贫道洗耳恭听!”
苏豹文说道:“第一重门户是‘众怖之门’!第二重门户是‘众疑之门’!
第三重门户是‘众问之门’!道长只要能够通过这三重门户,呈现在你面前的,便是一座‘众妙之门’!推开‘众妙之门’,就到了‘离魂谷’中的‘极乐世界’!“独孤策听得,心中又觉好奇,又觉紧张,知道这所谓“众怖之门”、“众疑之门”、“众问之门”等三重门户,其中定然花样极多,不易通过。
但既已身入“野人山”,又遇见“衰宇九煞”中的第八煞“干面郎君”苏豹文,哪里还说上不算?只好含笑说道:“多谢苏八哥指教,贫道要入洞一试机缘去了。”
苏豹文点头笑道:“道长且自一试,但我忘了说明,这洞中所有布置,只测机智,禁用武功,倘若一用武功便属不合格了。”
话音一了,便向独孤策挥手为别,继续笑道:“据苏豹文观察,道长不仅身怀绝艺,并具绝顶聪明,通过三重门户,应该决无问题,我要先到‘离魂谷’中,报知祝二哥,在‘极乐世界’以外,为你设宴洗尘,共同结为兄弟。”
说完,儒衫飘处,即行逝去。
独孤策也微摄心神,走进了那深黑洞穴以内。
洞径果如苏豹文所言,是渐渐斜行往下,但黝黑无光,除了所凿通风洞穴,偶然露亮以外,几乎像是走入了黑暗地狱!
独孤策转转折折地,走了好久,面前果然现出了两扇石门,门上用磷光写着“众怖之门”
四个大字!
独孤策心头暗想:“自己所经过的恐怖之处,便是中有十来具骷髅白骨的‘西施谷’,如今倒要看看门内有甚怖人景象,敢称‘众怖之门’?”
一面思忖,一面微运劈空掌力,向那“众怖之门”,遥遥进去。
但劲力尚未出手,便想起“千面郎君‘苏豹文曾经叮嘱洞中严禁使用武功,一用武功,即不合格之语。
独孤策想到此处,赶紧敛劲不发,缓步上前,伸手向那“众怖之门”推去!
手才触门,便把他吓了一跳!
因为门户并非石质,居然触手便腐,感觉湿腻腻地,更发出一阵中人欲呕的难闻奇臭!
独孤策借着门上磷光,缩手细看,不禁双眉深皱!
原来这两扇门户,看去似是石质?实系用死人腐肉所制,经自己伸手推破浮面一层药物以后,奇臭四溢,并自掌印之中,不时渗出血水!
这两扇“众怖之门”,既不能用手去推,又不能用劈空掌力硬撞,却是如何开启?
独孤策才一起始,便遇难题,方知要想顺利通过这项测验,确非具有相当机智不可!
沉思片刻,无计可施!
独孤策不禁脸上发烧,暗想自己难道这等脓包,连第一层门户,都无法进入?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有慢慢推想。
独孤策暗忖:“自己倘若往访一人,此人所居门户,既不能推,又不许撞,却应如何处理?”
蓦然间心头一亮,暗想自己聪明一世,懵懂一时,竟几乎会被这极简单的难题蒙住!
此身是客,眼前门户既不许撞,又不能推,自然应试叫主人开启。
骊珠既得,遂笑声叫道:“贫道灵通远来,请主人开启‘众怖之门’门户。”
说也奇怪,独孤策所想出来的这条叫门之策,居然极有灵效!
语音方落,那两扇“众怖之门”,便自缓缓向内开启。
独孤策目光一注门内景色,不禁摇头惊怖,遍体生寒!
原来门内是条三四丈长甬通,甬道两壁,挂满了令人怵目惊魂之物!
右壁无数长钉之上,挂满人头,及已被剥去人皮,并开膛剖月复的赤红尸体!
左壁无数长钉之上,挂满了心肝肠肺等血淋淋的脏腑!
地下则铺满人皮,几乎寻不出一寸空隙?
甬道尽头,又有两扇门户,门上也有磷光字迹,写的是“众疑之门”!
既不许施展武功,来个什么“神龙渡海”,或是“雁掠寒塘”
等,飘纵数丈的轻功身法,则若想通过“众怖之门”,前往“众疑之门”,便非从那些铺地人皮之上,一步一步走去不可!
独孤策思忖片刻,觉得自己既已叫开门户,哪有示怯不进之理?
遂微摄心神,举足跨进“众怖之门”,站到那些血迹斑烂,尸臭四溢的人皮之上!
足尖刚踏人皮,一阵奇寒无比,能令人砭骨透肌,惊魂颤魄的凄惨阴风,便自陡然吹袭而至!
阻风之中,并有一种森冷得宛若冰山的语音说道:“来客请看,这些已被‘寰宇九煞’弟兄,超渡得月兑却皮囊,归诸极乐的有福之人以内,有无你江湖旧识?”
独孤策闻言,遂闪目向挂在右壁长钉以上的十来颗人头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立使独孤策惊魂欲绝!
因为第一颗人头,便是熟人!
仅从人头领下的那一撮山羊胡须之上,即可认出是名满江湖的当世武林奇侠,“恨天翁”
鲍羊寿。
独孤策遍体生寒地,心中暗自思索。
“恨天翁”公羊寿是为了“寰宇九煞”重出江湖之事,前往“苍点”、“峒崆”两派,通知表姊“流云仙子”谢逸姿,及黄叶道人,却怎会在这“野人山”秘洞之中,身遭惨祸?
难道这位老前辈报讯之余,雄心竟起,特来暗探魔巢,以致落得这等尸首两分,心肝被挖,并剥下人皮的极惨结果!
独孤策这时心中好不难过,因为不仅目睹“恨天翁”公羊寿如此惨死,连这位武林前辈的人皮,都被自己踩在脚下。
但任凭他心中怎样难过,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向“恨天翁”
鲍羊寿的那颗人头,合掌一拜,赶紧跨过第一张人皮,站到了第二张人皮以上。
第二颗人头,面目陌生,立位白须老人,独孤策因非素识,遂在略看一眼之下,便即走过。
第三颗直到第十二颗人头,全属独孤策不识之人,但却可从那些人头的貌相之间,看出决非寻常人物!
看到最后一颗人头,也就是第十三颗人头的面目,使独孤策比看到“恨天翁”公羊寿的人头之际,更觉惊讶欲绝!
这颗人头,竟是“玉斧醉樵”董百瓢!
若论武林身份,董百瓢无法与“恨天翁”公羊寿相比!
但独孤策见了董百瓢人头之后的惊愕程度,却比见了公羊寿的人头,超出多多?
因为自己在“太湖马迹山”,利用尉迟景、丁玉霜下手埋葬“金扇书生”江子奇时,系为称“玉斧醉樵”董百瓢已死,如今董百瓢竟然死在此处,则自己所编谎言,岂非不攻自破?
拆穿谎言,还不要紧,最怕尉迟景、丁玉霜等生疑开棺,认出“金扇书生”江子奇尸身,则自己此来,便成了弄巧成拙,自投虎口!
独孤策想得惊心,遂自然而然地,回头一看!
一看,这更觉皱眉,只见“众怖之门”,早已阖死I独孤策身处危境,只得宽心自慰,尽量往好的地方想去。
他第一桩设想,便是这人头并非董百瓢,或仅是面目相似而已!
但这桩设想的可能性,却立告消失。
因为独孤策仔细端详,不仅认出这颗人头,确是董百瓢,并瞥见壁角之下,放着董百瓢从不离身的那柄五斧!
事实既已确定,设想自然幻灭。
但第一桩设想幻灭,第二桩设想随起!
独孤策的第二桩设想是:“铁掌笑仙翁”尉迟景、“九毒徐妃”丁玉霜,正随“绿衣幽灵”田翠翠去往“广西勾漏”,游说“白发鬼母”萧瑛,加盟“寰宇九煞‘,决不会比自己先到”野人山“!
换句话说,也就是自己谎言马迹山棺内尸身是董百瓢之事,不会被此间的“毒手天尊”
祝少宽、“恶华陀”姚让、“千面郎君”苏豹文等“寰宇三煞”知晓!而董百瓢死在此处之事,也不会被尉迟景,丁玉霜等得悉。
既然双方所发生的矛盾,未为对方所知,则自己所编谎言,在尉迟景、丁玉霜回转“野人山”前,尚不致露出破绽。
独孤策想了好久,觉得自己这第二桩设想,颇有可能,遂心中略宽地,伸手向面前紧阖的两扇“众疑之门”,轻轻推去。
出人意外,这两扇“众疑之门”,居然毫不为难地,被独孤策轻轻一推就开。
独孤策不愿久在那血腥尸臭交相触鼻的“众怖之门”以内久留,遂赶紧走入“众疑之门”
以内。
谁知刚刚走入“众疑之门”,这两扇坚厚石门,便立即自动阖死!
独孤策因此行本系甘冒奇险,故而对这显然越采越深的步步危机,也就视如无睹。
“众疑之门”以内,首先在壁间悬着一面磷光木牌,上写两行风舞龙飞的草书字迹;独孤策提神细看,只见写的是:“来人紧记所见;准备在‘众问之门’以内,答复问题。”
独孤策看清字迹,方知“众疑之门”与“众问之门”,竟是互有关联,交相为用。
一面思忖,一面缓步前行,只见这“众疑之门”以内的路径,居然颇为曲折。
他经过三重转折,看见了三重布置。
换句话说,也就是独孤策要在“众问之门”以内,答复三项问题。
独孤策所见的第一重布置,极为简单,只是写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等十二个金色大字。
也不懂这十二个金色大字的用意何在?只好紧紧记住!
第二重布置,也不繁复,是在壁间悬着一幅图画,画着三位历史人物。
这三位历史人物,画的是汉初三杰,张良、萧何、韩信。
独孤策又猜不出这幅画像,是何意义?只得仍自紧记心内!
第三重布置更属出入意料,只是一具棺木,也不知其中有尸无尸,以及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看完这三重布置,面前又现出两扇“众问之门”。
独孤策伸手推门,门又“呀”然而启!
门内壁上所书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怎样才能避免作被藏良弓,被烹走狗?请从友侧三句答话中,选择其一撕下,并观看纸背评语!”
这问题左侧,并贴着三条纸儿。
第一条纸上,写的是:“在身为良弓走狗之时,莫为尽力,使飞鸟不尽,狡兔不绝,即可避免被藏被烹,永受主人豢养!”
第二条纸上,写的是:“在飞鸟将尽,狡兔将绝之际,索性回弓一箭,或是回头一口,把主人害死!”
第三条纸上,写的是:“根本不作良弓走狗,超然象外,鄙功名如草芥,视富贵若浮云!”
独孤策看完,毫不考虑地,便把这第三条纸儿撕下,并观看背后评语。
哪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却使独孤策双眉深蹙!
原来纸背评语写着:“下策!尊驾如此想法,理应皈依佛法,或是投入道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何必还来参与什么‘寰宇九煞’?”独孤策看完,恍然顿悟,自己既作魔窟之行,怎的还未把侠士情*,完全收起?
谤据这种想法,应试选择第二条纸儿,才会最迎合对方心意!
想到此处,独孤策遂把第二条纸儿,悄悄揭起!
这条纸背,果然写着:“上策!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与其被人所制,何如先发制人?欢迎尊驾这等心胸之人,参与‘寰宇九煞’盟约!”
独孤策满怀警惕,知道仅仅还有两个问题,万不能再生错误,否则自己恐将通不过这项测验,前功尽弃地,无法进入“离魂谷”内。
思忖之间,第二个问题,便又赫然在目!
这问题是:“汉初三杰萧何、张良、韩信之中,你崇拜谁?请于左侧选择;并观看纸背评语!”
独孤策目光再移;果在这问题左侧,发现了三张纸条,写的是“崇拜张良”、“崇拜萧何”,及“崇拜韩信”字样。
若照独孤策平时心意,必然崇拜的是“子房先生”,但如今因有了回答第一个问题的失败经验,遂暂时不作决定,异常慎重地,仔细寻思。
他根据“寰宇九煞”的行为好恶,略作推敲,便已成竹在胸,面含微笑地,施展“传音入密”功夫,突然发话问道:“请教主人,倘若贫道对于张良、萧何、韩信,全不崇拜,又便如何?”
独孤策这发话询问之举,是判断自己入洞的一言一行,必然均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丙然语声才了,洞壁中便有回音道:“你既对张良、萧何、韩信全不崇拜,却崇拜谁?”
独孤策毫不考虑地,应声说道:“我崇拜把张良、萧何、韩信等‘汉初三杰’,都役之如奴的汉高祖刘邦!”
此语一出,所听的回音,是一阵足以震撼洞壁的哈哈狂笑!
独孤策猜不透对方狂笑之意,只得默默静待。
狂笑之声一收,洞壁中又传出那阴森森的语音说道:“灵通道长,你这项回答,不仅是上策,而且是上上之策!
本来只凭这项超群答对,你便可通过测验,成为‘寰宇九煞’的兄弟中人……“独孤策听到此处,心头方自狂喜,但洞壁中人阴森森的语音,却仍继续说道:“可惜你误用‘传音入密’功夫,犯了规定,一功一罚,两两抵消,是否能成为我兄弟中人,还要看你对第三个问题的答对情形而定。”
独孤策闻言,两道剑眉,不禁微蹙!
洞壁中的语音,又复说道:“你在洞内的一言一行,‘离魂谷’中无不了如指掌,随意发话,千里可闻,切忌不能再用武功,触犯规定,使‘寰宇九煞’之中,无法收容一位新参与的杰出兄弟!”
独孤策猜出这位在洞壁中发话之人,可能就是“寰宇九煞”以内,主持一切的第二煞“毒手天尊”祝少宽。
听祝少宽的语气之中,分明已对自己颇有怜才之意!
照目前情势判断,只要对第三项问题,能够应付过去,则多半可以称了自己心愿,混入“寰宇九煞”的根本重地,刺探各种机密,并乘机下手,把其中最为厉害,曾参修“天魔血诀”的“毒手天尊”祝少宽,设法除去。
独孤策一面暗觉得意,一面缓步向前,转过壁角,又见两扇石门,门中写着“众妙之门”
四字!
那第三项问题,则在“众妙之门”左侧,写的是:“你在‘众疑之门’以内,最后看见的那口棺木,是空棺?还是实棺?若是空棺,为何陈设?若是实棺,则棺内尸体,又是何等人物?”
独孤策看完问题,知道不易回答!
假如答对了这项问题,使可推开“众妙之门”,进入“离魂谷”中的所谓“极乐世界!”
但倘若无法回答这最后一项问题,则不辞千里远来的一番心血,必告成空……
独孤策想到此处,灵机忽动,但不敢再复提气施展“传音入密”,只是目注那两扇“众妙之门”,随口叫道:“祝二哥,这第三项问题,大概是要用口头答复?”
“众妙之门”以内,果然响起先前所闻语声答道:“你居然猜得出我便是‘毒手天尊’祝少宽,委实聪明可爱!这第三项问题,不易答复,你要多想一想,切莫前功尽弃才好!”
独孤策剑眉双蹙,断然答道:“那是一具空棺!”
“毒手天尊”祝少宽问道:“你为何如此判断?”
独孤策答道:“我认为我若猜是空棺,便是空棺,猜是实棺,便是实棺!”
“毒手天尊”祝少宽笑道:“你无妨把这禅机似的‘猜空便空,猜实便实’两句话儿,解释得详尽一点!”
独孤策朗声说道:“一来根据昔日所闻,二来根据今日‘众怖之门’及‘众疑之门’中所见,我认为我既已闯入‘寰宇九煞’重地,得悉了‘寰宇九煞’的不少秘密,除非我能回答出这最后一项难题,推开‘众妙之门’,进入‘极乐世界’,成为‘寰宇九煞’兄弟之一,否则绝难让我生还,把目睹一切,公诸四海!”
“毒手天尊”祝少宽笑道:“你这一段分析,足可称为‘寰宇九煞’知己,不妨再说下去J”
独孤策继续说道:“由于以上分析,我遂断定所见棺木,是具空棺,因为倘若来人猜对,便是‘寰宇九煞’弟兄,要那棺木何用?”
“毒手天尊‘祝少宽哈哈大笑说道:”这种解释,只是’猜空便空‘,我还想请你把’猜实便实‘之语,解释一下!“
独孤策笑道:“这更容易解释,因为我若猜是实棺?便答错问题!我若答错问题?便不能成为‘寰宇九煞’兄弟!我若不能成为‘寰宇九煞’兄弟?便不能生还!我若不能生还?
便将陈尸棺内!岂不成为‘猜实便实’了么?”
“毒手天尊”祝少宽一阵纵声狂笑,说道:“好聪明!好聪明!‘寰宇九煞’弟兄何幸?
竞增加了你这样一位聪明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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