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天威越来越小心,他从不在东海老店进食,也不喝店中的茶水。店伙每次送来的茶水食物,他都表面上假装吃喝,其实涓滴不入喉。
晚膳时光,他陪月华仙子到虹桥旁的食店进膳。
月华仙子的神情,越来越显得反常,经常神经兮兮地心神不定,但这时却不顾天威的反对,叫来了两壶酒。
这是一间三流酒肆,店伙是一双老夫妇加上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厨柜就设在店门侧,食客们可以目击老夫妇整治食物,不怕有人弄鬼。
“我心里又烦又发慌,我要喝酒。”月华仙子亲自取来了两壶酒:“不要阻止我好吗?
天威。”
“这……不可以……”天威扳着脸拒绝。
“求求你嘛!天威,我答应你不喝醉。你知道吗?”她替卓天威斟酒,愁容尽消,眼神情意绵绵,笑容妩媚:“姑娘们若有了三分酒意,微醺之际,正是最美丽动人的时刻,你相信吗?”
“胡说!”
“天威……”
“你怎么啦?”卓天威的眉头锁起来了。
“你放心,天威,你是个正人君子,我不会挑逗你的。”她一口喝干了一杯:“你们男人说,人生难得几回醉,完全是鬼话。两百文钱可以买一壶上好的竹叶青,想醉太简单了,牛饮三五壶。不醉才有鬼,只要身上有钱,一天醉一百回也非难事,是不是?”
天威一怔,从来没看过她疯言疯语,怎么今天反常了?这不是他所知道的月华仙子,却像个大胆轻浮的女人。
卓天威不喜欢这种情势。
“月英,你有什么心事放不开。”天威一把夺过酒壶:“酒不能解愁,也不能平息心潮的。你如果有什么心事不对我说,那是你自寻烦恼。月英,能告诉我吗?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了。”
“告诉你有什么用呢?你也解决不了我心中的死结。”凌月英脸上有无奈的笑意,酒意已经上脸,粉颊酿红。
“月英你……”
月华仙子打断他的话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难,旁人无法代为解决的。比方说,我请求你赶快离开苏州,这是我的困难,而你却又不能离开,那是你的困难,双方能调和、能解决吗?”
“月英,你听我说!”卓天威已经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了,神色一正:“每个人活着,都有他的目标。当然,活下去本身也可以算是目标,问题是,人不能像猪一样在栏圈子里面生活。吃饱了就睡,睡足了就吃。我来苏州,甚至行走天下各地,目标就是找回我失去的家传至宝,不应该平白失去的家传至宝,我有权保护我自己的东西。
现在,我已经找到那些珍宝的下落,找到那些自以为可以任意宰割别人的天杀的坏胚,你要我立即放弃,月英,这公平吗?”
“我如果不离开,我就会死,这难道就公平了?”月英藉酒壮胆,大声反驳:“你说你关心我,我的命就没有那些珍宝有价值?”
“你如果要离开,我曾经答应你请长春谷主一家带你先走的”
“他们?哼!他们自顾不暇,保护自己都大成问题,还敢奢亡保护我?”
“你是说……”
他想起了傅凤鸣这位说话会刺伤他的自尊心的侠义名门小泵娘。傅夫人要求充任鲁仲连,能胜任吗?
如果骚狐狸不卖帐,傅家会有什么结果?
他对博凤鸣的好感并未消失,毕竟他们曾经同生死共过患难,想忘掉这些事是不可能,他关心傅家的安危,也是人之常情。
“你听到了些什么风声?”卓天威追问。
“我什么也没听到。”月英泰然否认,另找问题来武装自己,替自己找藉口:“天威,其实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以我的身份和地位来说,你可以情到深处无怨尤,但你并不能自主,你上有高堂,中有兄弟姐妹,下有侄儿女辈,他们对我的看法不可能与你相同,他们……”
“不要说他们的看法是如何。”卓天威又被月华仙子引开了注意力:“感情方面是你我两人的事!”
“但是,你不是个不孝不仁不义的人,你不可能违抗令亲的慈命,你……”
“这就是我希望接你到湖广的原因,我娘是一位慈和善良的好母亲,你一定可以和我娘相处的很好。”
“算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月英不愿再谈下去,她知道谈不出甚么结果来。
要她这种曾经在江湖称雄道霸的浪女,去讨好一个陌生的老太婆,那是十分不讨好,她难以胜任的事。
情到深处无怨尤,她能真的没有怨尤吗?
这句话不仅是缠绵排测,而且饱含辛酸和无奈,在现实人生中,那只是幻想中的天堂神仙境界而已。
这一顿晚膳,吃得尴尬之至。
返回东海老店,已经是掌灯时分。
这是客店最忙碌的时刻,人声吵杂,店内店外忙成一团,谁也懒得去理会旁人的事。
这两天,太湖蛟已经丢下店务,到湖中玩乐散心去了。
这位老江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精力和名望已不复当年,留在店中担风险逞英雄实非所宜,避入太湖快活眼不见为净,一定可以多活几年。
两人进入店堂,看不出任何岔眼事物。
忙碌的店堂中旅客与店伙进进出出,仅有一两位店伙经过时,客套地向他俩含笑点头算是打招呼。
“天威,如果有人在这种忙碌的地方,用霸道的暗器行刺我,你能及时保护我吗?”月英挽着天威臂膀往院里走,一面信口问着:“譬如说,有毒的飞刀、毒药镖、有毒的针形暗器、袖箭等等……”
“一个做刺客的人,并不是真的亡命,他也要先注意自己的安全,不是随随便便就动手行刺的。”卓天威的警戒并未放松,他一直就留心附近的人:“除非是荆轲专诸等有大目标、准备杀身成仁的志士,或者负血海深仇、愿意舍身回报的义人,才会完全不顾性命行致命的一击。月英,你把那些江湖妖魔小丑估计得太伟大了,他们想行刺你,不会成功的,我的掌心中,挟有两把飞刀,随时随地可以发出,在三丈之内,我可以射中一只苍蝇,你信不信我的本事?”
“我信。你曾经吓走了江湖飞刀之王无形刀江洋。”月英盯着他嫣然微笑:“听说你曾经教训了勾魂箭毕子器,那恶贼的袖箭,是江湖朋友闻名丧胆的催命符。”
“有这么一回事。”卓天威说:“那期间,我杀人的兴趣不高。”
“现在呢?”
“最好不要有人向我下毒手,哼!”
月英打了一冷颤,只感到冷气起自丹田。
她从卓天盛的虎目之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机,看到了凶险和不测,看得她心中发毛,酒意全消。
幸好已到了房外,不然她恐怕有点支持不住了,因为双腿发软,心虚和强烈的恐惧就有这种现象发生。
“好好休息。”卓天威拍拍她的掌背,温情地叮嘱:“不要胡思乱想。房中一定要上插。有动静要记得敲壁示警,我也会留心你房中的声息。”
“天威……”
“哦!梳洗毕,我会去找一壶茶来!”
月华仙子强自镇静的点点头。
随来的店伙,替他俩开了房门的锁。
“两位请放心。”店伙热心地说;“两位的茶水,掌柜的不敢大意,每次皆亲自经手监督,不会有人动手脚的。”
“呵呵!小二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卓天威目送月英进房,等店伙用灯笼的火点亮油灯:“有些祸事是无法躲得掉的,贵东主躲到太湖去,也难保证贵店不出事,他是个又聪明却又笨的人。”
店伙讪讪一笑,出房陪卓天威进邻房。
“那些人不肯干休,卓爷。”店伙一面点灯,一面压低声音说:“多加小心,晚上门窗得闩牢。”
“谢谢关照,小二哥。”他拍拍店伙的肩膀:“小心撑得万年船,我不会大意的,可曾发现不寻常的旅客?”
“没有。”
“那就好……”
“他们不会笨得让人看出不寻常的形迹,一切还得卓爷自己当心。”
“我会的。”
落店时光,是店队最忙的时刻,店伙和照料女旅客的老抠,忙着替旅客的送茶送水,忙得不可开交。
一位半百年纪的老妪,挑了一担洗用水,进入月英的客房。
水挑入内间,月英随后跟人。
“一切停当。”老妪将水往桶里倒,语音随着倒水的声音响着:“可有什么消息要转告吗?”
“没有。”月华仙子仍然感到惊恐不安:“迄今为止,我不曾发现他与任何陌生的人接触过。”
“你准备好了吗?”
“我……”
“误了事,你该知道后果。”老抠的语气充满威胁。
“你放心!”她一挺胸膛,事到头来不自由,她必须下定决心了:“如果有人误事,这人绝不会是我。”
“那就好,祝大家顺利成功。”老妪挑了空桶往外间走去,伸手指指床下,这才出房走了。
折出走廊,劈面碰列一名店伙。
“咦!马四艘,你不是身体不舒服请了四天假吗?怎么又来上工了?”店伙颇感意外地问她。
“是啊!人老了,闪了腰浑身都感到不舒服。”老妪信口答:“可是想了想,还是来上工好些,有事忙反而不觉得不自在,静下来……哎哟!短命的,腰又痛了,看样子真得回家躺一躺了,人毕竟不能不服老呀!”
话未说完,已经离开店伙挑着水桶一瘸一瘸地走了。
店伙摇头,也嘀咕着离开。
卓天威的客房,也有店伙送来汤水,等店伙一走,他打开了近内间的唯一格子花窗,一手举着灯台,在窗前移动了几次。
离开窗户三五步,得一声轻响,一只鹅卵大纸团从窗外飞入。
他放好了灯,再回头去拾起纸团,关上窗上了窗闩。
在灯下打开纸团,看到三行小字
“傅夫人母女未牌投帖进入日熙园,迄申牌末,仍不见出园,园中未闻格斗声传出,无法潜入侦察,知名不具。”
他知道,这是杭霸主的人传给他的消息,用不着具名,将字条揉成粉末,他坐在灯下沉思。
“不妙!”他悚然自语:“君子可以欺其方,傅夫人怎么斗得过这两头狡狐?进了日熙园,她们……真的不妙,我得去枫桥到她们的船上等消息,可能已太晚了!”
但是,他迟疑了。
这消息是不久之前传来的,目下已经是酋牌初,也许,申牌之后另有变化呢!
再说,如果真有意外发生,长春谷兰应付不了的话,自会前来找他商量的,这时不见傅家派人前来,大概不会有困难发生,他也许白担心了。
暂且放开心事,他进入内间洗漱沐浴。
想起了凌月英这天来的言行举止,他大感烦恼。
他知道凌月英心怀恐惧,对以往的上司七幻狐积威难忘、而且目下七幻狐已和灵狐结伙合作,心怀恐惧是正常反应。
“明天,我一定要把她托给傅家的人带离苏州,以免她的精神崩溃……”他一面洗一面暗想着。
打定了主意,他感到轻松多了。
换上了一袭青袍,没忘了把盛飞刀的皮护腰系在袍内,刚准备出房找店伙亲自沏茶,邻房的墙壁突然传来三声轻敲。
这是有所发现,有可疑警兆的信号。
他不假思索地启门出室,急步到了邻房,叩门三下。
房门开处,月英姑娘一袭罗衣,刚洗过的及腰秀发披肩,粉颊酡红酒意仍在,那双灵秀的明眸水汪汪,背着灯光,依然可以看出动人的面庞出奇的美艳,幽香阵阵自她的散发出来。
她脸上没笑容,指指房门。
天威不假思索地入室,掩上门留心察看。
她指指插闩的方孔,再拿起麻绳吊着的插拴。
插拴是便于卡住门闩的木条,闭门上拴之后,加上插拴,门闩就卡死不能滑动了。
通常双闩的门,只须一根门有插拴使可以防险,外在的人用力撬门,也不可能把插拴撬断,除非破门而入。
插拴断了,断了一截卡死在插拴孔内。显然是有人故意弄断的,以便晚间切割门闩撬门用。
“有人故意弄折的,我去叫店伙赶快修理。”卓天威说:“他们真的要对你……”
蓦地,他僵住了。
月英站在他身前,几乎贴身而立,那红艳艳带了三分酒意的面庞,展现在她的眼下,那双水汪汪的明眸,妩媚的动人微笑,紧紧吸住了他的眼神。
罗衣半掩,酥胸半露幽香扑鼻。
灯光下、旅舍之中,孤男寡女,就是这么一回事。
“天威……”甜甜的、意绵绵的轻唤,发自那红艳艳的小樱口,明眸中焕发出异样的光芒,有渴求,有,还有别的……
“月英,你……”他的剑眉攒在一起了,攒得好紧。
“天威……”她双臂一张,便扑到他怀中了。
双臂像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虎腰,烫热的面庞贴上了他壮实的胸膛,胴体火热紧贴在他身上,娇喘隐隐,用鼻音嗲嗲声说话极为悦耳动人:“抱紧我,不要让我孤独。
天威!哦!抱紧我……”
悦耳的诱人声音已经威力十足,再加上她技巧的扭动胴体,铁打的正常男人,此情此景也会融化掉。
卓天威只感到一阵激情,一阵冲动,一阵电击,一阵莫名的兴奋,有如山巨浪般淹没了他。
出乎本能地,又那么自然而然,他的双臂连胸带肩抱住了怀中诱人犯罪胴体,低下头,右颊贴上了秀发,双手的力道渐增,呼吸也在变。
“月英,不……不要……”他口中却说出抗拒性的低语,与身体的强烈反应完完全全相反的。
“天威,不……不要抛弃我……”月英呢喃着,抬起火热的面庞,火热的樱唇寻找他的嘴唇,水汪汪的明眸妩媚极了。
这瞬间,天威眼神一动。
他抽回右手,托住火热的面庞,脸上涌现像是沉醉的笑意,这种笑意可以令钟情的少女意乱情迷。
“月英,你这好美好美的小泵娘。”他的嘴巴也变得好甜了,用火热的目光,搜索眼前这张动了的美丽动人面庞:“你知道,我好喜欢你。”
“我……我知道,天威。”月英的一双手恢复了自由,也抬手轻抚他的脸痴迷的娇叹着说:“所以我愿委身于你。天威!亲我……”
“男人多少有些弱点,风流就是弱点之一。”他转吻月英的双目:“一到苏州,我就到过璇宫画肪。”
“这是不足怪的,天威。人不风流只为贫,你有钱财和人才,人生几何?再不风流等几何?天威……”
劈啪两声暴响,巨掌在那娇女敕火热的面颊抽了两记正反阴阳耳光。
“哎……”月英尖叫,踉跄急退。
她罗带已解的衣裙半张,酥胸半露,玉腿隐现,衣裙内什么都没穿,既没穿内衣,也没穿胸围子,也没穿长裤。
“不错,人不风流只为贫。”他一步步的跟进,脸上的笑意怪怪的:“忘了告诉你,我练的是童子功,刚好出关没多久,下一步是降龙伏虎、性命交修、阴阳既济之学。姑娘,你知道如果上了床,而我发现你不是我所要珍惜的人,结果会如何?你所冒的风险未免太大了,是吗?”
“你……你你……”月英嗓音变了。
“你还要不要上床?”他笑问。
“你……你要……”
“采补,姑娘。”
“不……”月英尖叫,猛扑而上。
他冷冷一笑,双手一分,崩开抓来的玉手,切入中宫,耳光声再起,然后是一阵裂帛声,月英成了个赤果果的美人。
“哎……哎哟……”月英晕头转向地尖声大叫着,双手戟指乱点,罡风锐啸中踉跄往后直退。
卓天威不闪不避,左手轻拂,指劲应掌自消。
“躺到床上去!”他沉叱。
“我给你拼了!”月英厉叫,指掌齐施,全力进击。
天威双手上拂下拨,双脚未离原地分毫,双盘手布下了攻不破切不入的绵密防卫网,将攻来的泼辣狠招-一化解。
卓天威乘隙不时攻出一两掌,毫不留情的在那惊心动魄的酥胸玉乳上,来上一记不轻不重的一击,不容许对方贴身切入,攻击要害部位。
“呼!”赤果的胴体突然飞起,被重重地摔翻在床上。玉体横陈,妙相毕露。
“哎……饶我……”月英惨叫,像是瘫痪了。
“我不会饶你。”他站在床口说,笑得邪邪的“天威……”
“我要你精力衰竭,贼去楼空,一辈子得靠药物支撑,以作为婬毒者戒。”
“天威……”
“到现在你还叫我天威?你配吗?”
“你”
“我已经说过,你再也骗不了我了。”
“你……你你……”月英赤身露体缩成一团,拼命的问床后挤,拉过一角的被子裹住胴体。
“我知道你是谁了!”天威眼中的杀气逐渐消失。
“我……我我……”
“你是七幻狐黎玉香。”
“你……”
“你如果是灵狐,就不会怕羞。”天威退至桌旁坐下:“有关你的事,我曾经有所耳闻过,据说你并不是个坏女人。果然不错,你现在的情景,已经说明你还知道羞耻,而灵狐富真真即使在大街上把她剥光,她也毫不脸红,起来穿衣裙,衣柜内有凌姑娘的衣着。”
“我……我不信你知道我不是凌月英。”
“那就把凌月英叫出来就明白了。”他将一只茶杯往床下一丢:“你还不给我爬出来?
还等什么?”
凌月英从床底爬出来,不住发抖。
两个凌月英,面庞相貌完全一样。
“月英,好来好去,我不会和你计较。”他柔声说:“但是,话得讲在前面,下次见面时,你如果向我下毒手,我不会饶你。”
“我……我不会再见你了……”月英惨然地说:“灵狐不会放过我的,她一定会杀死我。”
“不会的,她没有机会了,你还未得及远走高飞,或者找地方躲躲。”
“这……”
“你走吧!晚上藏身容易些c”
“好,我走,我欠你许多许多……”
“算了!毕竟我曾经喜欢过你。”
凌月英扭头瞥了正在狼狈穿衣的七幻狐一眼,银牙一咬,飞奔出房而去。
“你不能走。”卓天威拦住了双颊红肿的七幻狐。
“要杀我,你杀好了!”七幻狐黯然说。
“杀不杀你,决定在你。”
“你……”
“灵狐在外面接应?”
“她……”
“不许说谎。”
“预定灯一熄她就进来,灯不熄表示计划失败,她便不再进来了。”七幻狐不得不吐实了:“她胁迫店中的仆妇马四嫂请假,扮了马四嫂负责策应,这时恐怕已经走了,她知道真才实学拼不过你。”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日熙园的?”
“咦!你……知道日熙园?”
“当然知道。”
“灵狐并不灵!”七幻狐叹息:“她低估了你,难怪一而再失败。”
“你说,何时离开日熙园?”
“一早就离开的,我一直就在你们身畔活动,昼间在寒山居酒楼,守内三绝在你的邻厢,我和陈三少庄主在另一面。”
“哦……那你不知道长春谷傅夫人的事了?”
“不知道。”
“你可以走了。仍是一句老话:下次不要向我动手动脚,可别忘了,届时,你再引起我的风流毛病,可就有你好受的……”
“啐!你……”
“你请吧!”
七幻狐向房门走,在门口缓缓转身。
“请告诉我,你是怎么发觉我不是凌月英的?”七幻狐不解的问:“我对易容术有绝对有信心。”
“你以为我是傻瓜吗?我会告诉你?”他笑笑:“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那就是你就是那扮娼妇劫持我的人,也就是那天扮胡姑娘的人。”
“你……”
“我有惊人的记忆力,你身上有某一处连你自己恐怕也忽略了的特征。哈哈!不能多说了,说多了会泄漏天机,日后我还得提防着你呢!”
七幻狐转身便走,突然吃惊地向侧一闪。
门外站着裴萱姑娘,仍是书生打扮。
“凌姑娘!”裴萱冷冷地打招呼。
“她不是凌姑娘,是七幻狐黎玉香。”天威说。
“什么?她?”裴姑娘显然不相信。
“她可以在瞬息间连幻七次。”
七幻狐夺门而走,溜之大吉。
“卓大哥。你让她走?”裴萱讶然叫。
“她已不足为害。”天威出室带上房门:“裴姑娘,是不是令堂今姐有了意外?
到我房中再说。”
“是的,卓大哥。”裴萱跟他入室:“午后……”
“去日熙园找灵狐,一去不回。”
“咦!你……你知道?”
“不久之前才知道的,你爹呢?”
“爹要我来请你商量。”
“这就走,在枫桥?”天威将袍袂掖在衣带上,佩上刀往外走。
“是的,爹心急如焚……”
“我要用我的方法办事。”天威喃喃地说。
□□□□□□
救人如救火,必须分秒必争。
从阊门到枫桥镇,再绕到对门外的黄天荡,路程相当远;苏州的城周就有四十五里。
晨雾渐消,天亮了。
日熙园的那位老门子是很勤快的,一早便开启园门打扫门外的落叶,不慌不忙,从容不迫。
薄薄的晨雾并不怎么妨碍视界,可以看清三五十步内的景物。
正扫完门右几株大树下的落叶,便突然发现园门口站着三个人,这三个人是如何接近的,委实令这位门子大感吃惊。
“咦!你们……”老门子惊讶地轻呼,拖着扫把向园门走,眼中有强烈的警戒神色和惊恐。
“我们是来拜会真真仙姑的。”长春谷主从袖中取出大红拜帕扬了扬:“三个人,傅华、卓天威和裴萱,相烦……”
“这里没有叫真真仙姑的人。”老门子一口回绝,拒收拜帖。
“老人家既然不肯受帖,那么,咱们自己进去。”卓天威大声说,声传数里之外:“你闪开。”
“你们不能乱闯私宅。”老门子挡在门外,张开双手阻挡。
“能的,老人家!”卓天威狞笑:“赶快奔向府城报官,还来得及。附近的厢长保正胆小如鼠,不会出面弹压的。”
“你们……”
“闪开!”
老门子双手一合,潜劲山涌,来一记出其不意的钟鼓齐鸣,拳似万斤巨锤,掌如千钧铁板,两种劲道一合,击中脑袋可不是好玩的。
卓天威更快,抬双手左右一分,有如电光一闪,双手奇准地扣住了对方的小臂,化去汇合的可怕劲道,十指如钩神力骤发,向下一按。
老门子大吃一惊,感到双臂如被大铁钳所钳住,连肩膀都发麻,凶猛的下按劲道无可抗拒,糟了!想收招缩手已力不从心。
“喝!”老门子下挫挺牢马步,奋全力抽手。
“去你娘的!”天威骂人了,骂人代表他怒火上升,骂声中左腿上提、前挑。
这一脚有点像高探马,也像魁星踢斗,也像窝心腿,总之,三不像,似乎就是这么随随便便腿提脚挑。
由于提腿收膝,所以挑的部位相当高,高得刚好挑在神阈穴上,这穴在脐当中,挨重了立可致命,小肠会震烂成一团,也可能寸断。
“啊……”老门子马步一虚,下半身后飞,双手却未能月兑出。
天威右膝下挫,双手向下一按,将老门子的双手紧压在地上。老门子伏下了,作绝望的挣扎。
“骚狐狸在不在?”天威笑吟吟地问。
“你……哎……”
“你不说不要紧,反正要被毁的双手不是我的。”
“哎……在……在在……”
“这才对。老人家,接不接拜帖。”
“我……我不能接,送进去也会退出来。”
“哦!骚狐狸不见客?”
“是……是的。”
“那么,咱们只好自己进去哩!”
“自……自己过去,祸……祸福自行负……责。”老门子依然嘴硬。
“灭杀的!昨天傅夫人母女前来投帖拜会,你们还不是计算了她们。”
“这……这……”
卟一声响,老门子的脑门挨了劈掌,身躯猛震两下,便寂然不动了。
“全园静悄悄,似乎空洞无人。”长春谷生一面向里走,一面凛然地说:“贤侄,情势不对。”
“他们早有准备,已经知道我们会来。”天威全神留意四周的动静:“日熙园的故主有位子侄,曾经与灵狐有过一段情,灵狐曾在此地住饼一段时日,所以熟悉园内的情势,她要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等我和她决战。”
“贤侄打算……”
“上次我和凤鸣陷身宋家,吃尽了苦头。这些大户人家,多多少少建了一些防险的机关埋伏,咱们不能上当,和他们在里面捉迷藏。”
“哦!你的意思……”
“等会儿就知道了,届时大叔最好站远些。”天威凶狠地说。
他腰间系了一只青布包袱,鼓鼓地,不知里面盛了些什么玩意。这时,他正慢慢地把包袱解下来。
“卓大哥,你这包袱内是什么?”裴萱姑娘好奇地问:“刚才有人在岔路口将这包袱交给你,那人是谁?”
“北人屠,他蒙了脸,所以你不知道他。”
“三星盟的?”
“不错。”他将包袱提在眼前晃了晃:“偷来的,呵呵!可不要告诉你爹。”他指指定在前面的长春谷主,声音放低:“你爹是侠义英雄,不能让他知道。”
“偷来的?”
“是啊!”
“你……”
“我也会偷,当然是指使别人去偷。”
“在哪儿偷?”
“卫城武备库。”
“老天!偷武备库。”
“是啊!我调查过,卫城共有四十门炮,二十门红衣大将军,二十门子母炮。”
他眉飞色舞的说:“苏州六座城门,城上共有大小火炮七十二座。卫城武备库平时储有火药十二万斤,偷一二十斤不会有人发觉的,当然需要罗大使开只眼闭只眼。”
“哎哟!火药……”
“小声些。”他指指不远处巍峨的咏春楼:“那座巨大的怪物,里面千门万户,如果撞进去,活着出来的机会有多少成?姑娘,不会超过半成,甚至没有半成,用人来拆,两年时光够不够?我想大概够了。用火药,一刹那,轰!快得很。”
“老天!娘和姐在里面……”
“小笨虫!”他拍拍姑娘的粉颊怪笑:“要轰垮这栋大楼,二十斤火药够吗?只要轰垮一角,里面的人就会屁滚尿流滚出来了。要是你,你还敢躲在里面吗?”
“哦!大哥,你早就准备了?”姑娘宽心地笑了。
“自从知道骚狐狸躲在这里,我就准备了,她有狐洞躲,我就有本事掘她的穴。”
卓天威说。
三个人站在楼前的宽大东院里,院子里荒草遍地,古木森森。
死一般的静,似乎真的没人。
“昔日的琼楼玉宇,现今是城狐社鼠的窝巢。”卓天威的语声大得像打雷:“里面躲着的一大群胆小表,卑贱得把自己看成狐鼠见不得人,真是可怜。”
“里面当真有大群狐鼠?”裴萱姑娘也会作怪,穿了男装,娇滴滴的俏甜嗓音却没带半丝男人味:“大哥,你怎样才能把狐鼠赶出来加以扑杀?”
“容易得很,哈哈哈哈……”
天威仰天狂笑,声震屋瓦;“看我的,小萱,你和你爹先等在这里,准备刀斧网罗,等我把狐鼠赶出来,就可以把他们剥皮剐肉任宰任割了,好,准备啦!”
“好的,大哥小心。”
“哈哈哈哈……赶宰一群狐鼠,还用得着小心?作未免太瞧得起他们了。”他大踏步往楼下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倒了……”
廊下四根大住,已经漆剥字落。
两丈后的三座宏大楼门,也斑斑驳驳画退钉锈。
两根大柱,绑上了十斤火药,搬来几块数百斤大石压实,用少折子点燃火绳,他撒腿便跑。
包袱里,还有十斤火药。
奔回原处,已远距大楼七八十步,三个人分别躲在三株合抱大的树干之后,躲得稳稳当当地c
“楼倒了!楼倒了……”他的大叫声,十里外也可以听得到。
火光耀目生花,接着是两声轰隆爆震,天摇地动,草木簌簌而动,整座大楼发出怪响,烟硝弥漫,木石飞抛,声势之雄,无与伦比。
两根大柱轰然倒塌,楼廊随之塌落。
楼高三层,中有裳檐,所以从远处望去,像是五层的高楼。
四周有廊,斑剥的朱栏雕花绘彩,前廊倒塌,上层二楼的前廊也随之下塌,两座前檐裳檐首先崩倒。
天崩地裂,惊心动魄。
“啊……”二楼传出惨号声,有人遭了殃。
久久,崩塌声渐止,不时仍有碎瓦破板往下掉。
“哈哈哈哈……”天威仰天征笑:“再来几下,这座狐穴窝就差不多了。”
第一个从烟硝中冲出的人,是一个挟了开山斧的老道:茅山七子之一。
卓天威眼都红了,他认出这把斧,那天山塘诱伏的七个蒙面怪人中的一个,七种兵器中就有这把开山斧。
他丢掉包袱,拔刀,发出一声兽性的怒啸,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向老道狂野地扑去。
脸无人色的老道看到他了,从震惊中醒来,忘了大楼崩塌的恐怖,扬斧接斗。
刀光似电,刀气压体。
老道的真才实学真不错,双手运斧发出巨吼,宽阔的斧头向上升,硬架临头的刀光,不但护住了身前要害,而且要在崩开单刀时乘隙进击回敬。
疾落的刀光突然骤变,斧一架落空。
“大鬼神愁”天威的吼声震耳欲聋,刀光飞旋及体。
每一变皆是十二刀,所以称为御神十二刀。
这是说,不攻则已,招发即绵绵不绝,挨刀的人绝不止挨一刀了事,全在他是否要将对方置之死地而发动,可任意控制落刀的部位。
反正对方空门一开,刹那间便决定了生死,十二刀便会从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锲人,行无情的切割。
如果情势不许可,当然不需攻十二刀,一刀便解决了,运用之妙,在乎一心。
“啊……”老道厉号,斧头扔出两丈外,身躯向前一冲,刹住脚步再向上一挺,然后砰然倒地,摔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胸月复共中了七刀,肌裂肉开,但皆不曾深入内腑,每一刀皆不致命。
天威一把抓住老道的发髻,拖死狗似的拖回原处。
“捉一个算一个。”他收刀咬牙地说:“多一个便多了一分谈判的本钱。小萱,你看住他。”
不远处,长春谷主正面对着两个中年人,三支剑正展开猛烈的缠斗。
“速战速决,不能讲仁义!”天威抢到怒叫:“交给我!杀!”
“铮!”刀震开一把剑,顺势反拂,卟一声响,刀背击中那位中年人的右胯,胯骨应刀破裂,肌肉绽开,右腿立即失去控制,砰然掷剑倒地。
长春谷主此时已别无选择,一剑贵入了另一名中年人的右肩井,再加上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罢将两个受伤的人拖回交与裴萱姑娘看管,逃出大楼的人已纷纷涌到。
十八个男女,其中没有灵狐。
女的有三位,全是徐娘半老的中年女人,面庞毫不出色,不知其中是否有灵狐在内?灵狐的幻形术,据说比七幻狐还要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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