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之王见如黛似要昏倒,用手将她挽近,手一触灵台穴,便感到有点不妙。等到他的手按住了命肾二门,再触及冷冰冰的肌肤,心中一凉,便问叶若虹这手法是否为武当门人所下,若虹便据实说了。
山海之王记忆力特强,便继续问:“是六盘山出现的那两个灰衣老鬼?”
“正是他,有救么,”
“经脉将绝,生机已断,除非有奇迹发生,无能为力。”
“这奇迹是指”
“除非有夺天地造化的奇药,太难了,按脉理,她早该……只因曾服过奇药,元气残存,而且求生意志特旺,故能支持至今。”
老花子突然接口:“老弟,还能支持多久?”
“不会超过五天。”山海之王沉重地答。
若虹长叹一声,说:“白骨神魔陆老前辈说过,她可支持五至十日。”
“白骨神魔来了么?”老花子惊问。
“不但来了,而且救了我们一命,更赠周姑娘一颗丹丸,说可多支持五天。”
“他不追究周姑娘?”
“不,他自认错误,对我们极为友好。”
“他为人本性不坏,只是太残忍了些,不过人在妻子死亡后,变得残忍也是常情。”
“他还告诉我们,要想周姑娘复生,必须找到玉麟丹。”
老花子跌脚道:“我也是到河南府找玉麟丹的,事主的一个护院,是我的朋友,我去晚了一步,他死了。玉麟丹失踪出事的次日,河南府只有金毛吼那王八蛋出现,我认为他可疑,立追至高泉山,被他溜了。是否是他所为,仍难断定。我们且到河南府一走,可能找到线索。”他向低头打开包裹的山海之王说:“老弟,我们跑一趟河南府找玉麟丹。”
山海之王自顾自取出他的人参,信口答:“好,玉麟丹是啥玩意?且先让周姑娘服下人参,保住元气再说。”
他将姑娘平放在地,用指力将人参捏碎,取水壶扶起她喂送入口。姑娘知觉仍在,半倚在他腕中,她恍惚地感到早年的岁月倒流了,回到她和他相处的日子了。
人参服完,他在她身畔坐下,一面去掏革囊中的玉瓶,一面说:“周姑娘,我再让你吃一颗丹丸。”
玉瓶中倒出了一颗指头大的丹丸,清香扑鼻,姑娘道:“雪参寒魄回生丹?”
“咦!你象是知道哩。”山海之王说,又道:“我一直不知这丹药之名,你怎知道?”
泵娘真正的绝望了,他已经成了另一个人,一切都忘了,已不是当年的他了,便幽幽一叹道:“我该知道,但愿你也知道。”她把他手中的丹药吞下,泪如雨下。
山海之王困惑地站起,突对老花子正色道:“老丈,我有事请教。”
“请说,老弟。”
“老丈记得咸阳官道中,左右二曲两个老匹夫么?”
“怎不记得?他打了你一枚淬阴蜮毒血的暗器。”
“他曾问我是否姓华。在高泉山茶亭,金毛吼和天聋矮叟,也见了我露出惊容,惶然问名号。老丈你对我说了许多有关神剑伽蓝逸云的往事,说他有一把会发三尺剑芒的小剑。对这些事,我十分困惑,难道我真是华逸云?为何我凡事茫然?”
他向若虹招手,说:“叶老弟,你见过华逸云?”
若虹摇头道:“家师曾见过。”
“葛兄,你呢?”山海之王问。
“没见过。”葛如山摇头答。
“周姑娘……”
“我是他的妻子,不必问我。”姑娘答。
山海之王拔出小剑,光华倏现,照人须发毕露,问:“是不是这把剑?”
泵娘挣扎着站起来颤声说:“这把剑名为伏鳌,鞘色深黄,剑靶透明,出鞘时晶芒三尺,挥动时寒流扑面,光华四射,乃是九幽异人夏老前辈所赠。这把剑,在武林威名显赫,任何曾经与我夫君交手过的贼人,或者是友好,皆可告诉你这一把剑就是伏鳌剑。”
山海之王点点头,惑然地说:“华逸云死在太白山庄,为何却出现在仙海古道之上?
也许真是我,可是,我为何记不起三年前的任何事情?”
“刚才你就曾经狂叫黛姑娘的名字,老弟。”老花子接口。
“我叫过了么?”山海之王讶然问。
“你确是叫过。再想想看,老弟。”
山海之王摇头苦笑道:“脑中一片空白,无从再想。据救我回仙海的老蒙人遗下的话说,我浑身衣衫焦黑,身上,留一剑一囊,囊中……”
泵娘接口道:“囊中共有大小两囊。大囊有两个玉瓶,一盛雪参寒魄回生丹,一盛可解百毒的祛毒归元散;小囊外绣小凤儿,内盛米谷豆三种平常之物,但这是作暗器之用的;这小囊乃是我在辰州府所定造。”
山海之王在衣下解下革囊,映着剑光说:“确是不错?我真是华逸云?”
“你是的。”姑娘心跳着答。
山海之王突然收起革囊,用心在她脸面上细看,好半晌方摇摇头,说:“我经常为恶梦所缠,梦中似乎有两个模糊影像,和两只令我狂乱的眼睛;可是却不是你!”
老花子突然接口道:“周姑娘,用你以前的眼光看他,用当年爱他时的眼光看他;用不着顾虑有我们在旁,也许这样会唤回他的记忆。”
说完,他向若虹主仆招手,缓缓向后退开。
由于确实证明了山海之王的身份,姑娘心中愈来愈兴奋,她渴望着投入他怀里。已死去三年余的爱人,突然重新出现在眼前,是那么确切,她还用得着顾忌?尖叫一声“云哥!”向前一扑。
山海之王突然感到一阵寒颤通过全身,“铮”一声伏鳌剑落地,手触她的身躯,如被电殛,睁大双目向后退,额上冷汗直冒。
他又开始迷失了自己,那久潜在内心深处的自疚之念,主宰着他的神经,依稀中,他看到如黛正跪倒在地,紫电剑正向颈下-扬。
“不!不……”他狂叫,逐步后退,又叫“我错了,别怪她……”
泵娘没站稳,扑倒在地,绝望地叫:“云哥,没人怪你……”
蓦地人影一闪,一个人影从溪旁窜出,直奔向地下的伏鳌剑,好快!
老花子大吼一声,向前冲去。
可是晚了,来人已抄住伏鳌剑,顺手一拂,涌起一道光幕,寒气一涌,老花子被迫得向后急退。
扁影中,可看出原来是只有一条腿的匝哈活佛。他右手支着一根树拐,左手舞着伏鳌剑,一拐一拐地向山海之王迫近,脸上神色厉恶,几若厉鬼,凶狠地骂道:“小狈!
还我的腿来,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纳命!”
喝声中,他向前一纵,越过地下的姑娘,光华向前倏张,飞刺山海之王。
他不来这一手,山海之王不会清醒,也许他狂啸着冲向山林之中,日后就不易找到他了。
扁华射到,他立起反应,神智清明,向右一闪,俊目中神光外射,大喝道:“老猪狗,放下剑,让你逃命。”
匝哈活佛转身迫近,狞恶的说:“在五泉山你挨得起大印掌和摧心掌,可是你挡不住这把剑。瞧,剑是你自己的,死在你自己的剑下,你该暝目了。”
说完,扑上连挥五剑。
山海之王身形如鬼魅,泰然地避过飞舞的剑芒,象是个无形质的幻影,一面冷笑道:
“贼和尚,你象是在梦呓,即使你会以气御剑术,也别想沾我一根汗毛,五泉山暗算我的债,我还未向你讨取,反而在金蟾腿下救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你还算是人?放下剑滚你的蛋,我再饶你一次。”
“小狈,你临死还在发狠,着!”喝声中又攻五剑,他只有一条左腿,行动仍然快极。
山海之王这次贴身闪招,找机会出手夺剑。
坡上端,三条人影飞掠而下,奇快的到了斗场,原来是全真子和死剩的两个玄字辈门人。
老花子和若虹主仆,飞快地绕道截出。
全真子看清了伏鳌剑,他只觉血脉扩张,这把剑,不知喝了多少武当门人的血,令他触目惊心。
剑在喇嘛僧手中,正在迫攻山海之王。再一看地下趴伏着九天玉凤,还没死。老道心中狂喜,等到喇嘛僧杀了山海之王,喇嘛僧也将只剩半条命,一条腿成得了什么事?
人剑两得,今晚可走了运啦,他向两个门人叫:“毙了那狂花子,若虹这小畜生最好生擒,我对付山海之王。”
他向前扑近,想先抢九天玉凤,两个玄字辈门人,接住了老花子若虹主仆,舍命狠拼。
山海之王一看老道扑到,老道眼睛注视着九天玉凤,岂能瞒得了他,不能不冒险了。
匝哈活佛急疯了心,十余剑无功,用劲过猛,右腿伤口进裂,痛得他直咬牙。这时,山海之王正抢到他左侧,妙极!机会来也,蓦地一声虎吼,一剑斜挥。
山海之王也正等他出剑,身形后倒,双脚前封,一勾一拨喝声“倒”!
匝哈活佛只觉左小腿如中烙铁,向前一扑,临危拼死,忍痛将剑向后一振。
山海之王没站起,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反而贴地横飘,一指儿前伸,一缕是风不轻不重,击中和尚的章门穴,剑月兑手向下一落,山海之王到了,伸手恰好将剑接住。
剑到手,人亦暴起,飞扑刚到姑娘身旁的全真子,左手双指先出,一缕罡风先行射向老道肋下。
老道知道厉害,向前一冲,伸剑振出一朵剑花,护住身后。
“铮”一声,剑断了一尺剑尖,老道惊得顶门上走了三魂,伸脚一挑,姑娘上身向上一扬,被老道抄住了。
人到手到,他惊魂方定,将姑娘抱在身前,急向左横飘八尺,扬着断剑叫:“站住!
不然我毙了这丫头。”
山海之王慢了一步,救不了人,不由火冒千丈,他站在丈外,伏鳌剑光华闪烁,沉声道:“放下人,让你逃生,你是谁?”
“先别问我是谁,快退去,你不要九天玉凤死吧,”
“不放下人,你将后悔嫌迟。”山海之王恶狠狠地说。随又转首向侧方叫:“退!
到我这儿来。”
老花子与一名老道拼成平手,若虹主仆却支持不住,闻声同向这儿退来。
全真子色厉内荏,他已被吓破了胆。他的剑也是万中选一,吹毛可断的宝刃,竟然被山海之王的指风所摧折,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由指风,他想起了神剑伽蓝的天心指,再想到伏鳌剑,不由毛骨依然。
老花子和若虹主仆已经退到,两个玄字辈门人仍挺剑追来,气势汹汹。
“站住,谁不要命请上。”山海之王厉吼,声如炸雷,所有的人全都失惊,不得不止步。
两老道大吃一掠,震傈着后退,全真子更惊,他用断剑架在姑娘颈上,急叫道:
“山海之王,你不要这丫头活命么?”
“放下她,你三人都可活命。”山海之王语气极冷。
“你退走,不然她便死在这儿。”
“你三人也同样要死在这儿。”
“咱们仍有月兑身的机会。”
“你做梦。”
“事实如此,山高林密,夜黑如墨,你能追得到么?快退,不然她就死。”
“哈哈,她还有五天的寿命,早死五天亦无不可;但你们却还有几十年好活,而且我将杀上武当山,宫观成火海,血流漂杆,这就够了。”
“废话!你在做清秋大梦。我数三声替你送行,咱们用不着斗口!”
山海之王阴阴而笑,冷酷地说:“往下数,我在你第三声发出之时,将用以气御剑术贯穿你的心坎,将你的尸首拖到武当山,再往上杀。快数!”
全真子心中一寒,手在发抖。
“你不数,我替你数,二,”山海之王冷峻地沉喝。
扁华一闪,伏鳌剑月兑手飞升,在山海之王头顶上空三丈,绕飞三丈大的圆径三匝,在全真子的上空,共掠过三次,剑啸声摄人心魄,光华如电,三匝之后,方翩然飞落山海之王的掌心。剑一止,他说:“快,我等着你叫三。”
全真子只觉心向下沉,说:“这丫头还你,但须用本门叛徒叶若虹交换。”
山海之王冷哼一声,厉声道:“放你的狗屁!我放你三人活命,换一个只有五天生命的人,已经对你够客气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再噜苏我山海之王绝不饶你,快滚!”
全真子气得几乎要吐血,可是却又不敢再硬,他带来五个玄字辈门人,除了派一人回山之外,已死了两个啦:如果全死在这儿,连报信的人也没有了。他本欲挟人威胁山海之王就范,反而授人以柄,被人反制住了,这时想走也不易月兑身,后悔也来不及啦:
他放了姑娘,退后五步,恶狠狠地说:“总有一天,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山海之王示意老花子将姑娘带回,冷笑道:“你等着,我想死在武当山葬在武当山。
版诉你,九天玉凤如果活不了,皆是你们的过错,滚回去好好准备,我会到武当山找一千个人偿命。”
“贫道等你前来送死。”
“你记着,日后见面,我必定杀你,不管白天或黑夜,你最好躲远些。留下你的道号。”
“贫道全真子天虹。”
“咦!全真子是个老杂毛,你……”
“贫道已化装易容。”
“下次你最好别藏头露尾。武当山之约,在十天半月内,也许我随时光临。如果一月之内不来,就是九天玉凤得救了,你们也不必耽心了。”
“贫道希望你来!”
“我并不希望打扰贵派山门,你知道九天玉凤是我的什么人?即使有贵派一千条命来换,我仍不愿意。”
“她与你有何渊源?”
“乃是拙荆。”
“呸!原来你山海之王是这种无耻小人。”
“放屁!”
“哼,谁不知她是神剑伽蓝华逸云的遗孀。”
“滚你娘的:我就是华逸云,你这狗东西咒我?”
全真子和另两名老道,惊得全身发软,一阵寒流通过全身暗叫完了,石龙谷河床掌门道长的臆测,不幸而言中,真是神剑伽蓝华逸云,怪不得两招之下,九梁冠被贯穿。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惊怖地叫:“你……你是……神剑……”
山海之王哈哈一笑,说:“别紧张!我目前不要你的命。快滚!”。
“嗤”一声响,一缕罡风射中老道脚下的一块拳大石块,石块突然炸裂,尘土飞扬。
全真子惊得向后急退,喝声“走!”率两名门下如飞而遁。
泵娘向山海之王走去。轻叫道“云哥,你的天心指力更精纯了。”
山海之王挽着她,困惑地说:“看来,我真是华逸云了。在兰州庄严寺,主持老和尚也说我这指上功夫是天心指,说我是天心大师的传人。”他面向姑娘,诚恳地说:
“如黛,请听我说,在我未弄清以往身份事故之前,请不可将我以前种种所为告诉我,以免先人为主,反而令我无法恢复神智。老实说,我对我是否即是华逸云,仍有极大的怀疑……”
“不!云哥,你没有怀疑的必要。”
“事实俱在,不得不怀疑。华逸云已死在太白山庄烈火之中,天下黑白道英雄有目共睹,重生或侥幸之说,太玄太渺茫了。会不会有人得了华逸云的小剑,因剑是不能焚毁的,再按当年华逸云的装扮,将我扮成华逸云呢?如果我真的是华逸云,为何对往事茫然无知,所以我认为,我仍以山海之王的身份出现江湖为安。”
“云哥,你……”
“请别这样叫我,不然我会有晕眩之感。”
老花子突然接口道:“周姑娘,请听老朽一言,这事目下确不宜操之过急,有两事急待办理。”
“老丈,哪两件事?”山海之王问。
“其一,必须找出老弟如何到达仙海的缘故。其二,就是找到龙吟尊者老前辈,他老人家胸罗万有,道力通神,定然可设法让你恢复记忆。只是,其中尚有困难,也许当你记忆恢复时,你如发起疯来,相当可怕哩!”
“为什么?”山海之王惊问。
“据我以刚才你所现之于外的神态猜测,我敢断定,你内心中定然存有一种疯狂的意识,也就是所谓魔障,一为外物所诱,魔障轰动,你自己并不完全知道已做下些什么,可怕极了。所谓心结,必须由系结之人方能打开……”“老前辈,我知道这原因……”
泵娘接口。
老花子赶忙摇手止住她往下说,苦笑道:“千万不可说,你一说出,他潜意识中定然接受这原因,但是事实上他仍然存疑,日后神智恢复之际,他反而会将这段日子中所接受的事,全部忘怀,情形更坏更糟。”
泵娘潸然流泪,咽哽着说:“可是,我已没有机会和他诉说了,我在世之期无多……”
山海之王“哎”了一声,说:“该死!只顾为我的事唠叨,忘了大事。老丈,不是说去找玉麟丹么?走,往河南府。”
他收剑入鞘,背起包裹,伸手抱起姑娘,又道:“请随我走,先到洛南小道。”
一行人踏着夜色,以不徐不疾的身法,没人山林之中。
地下的匝哈活佛,也在下半夜以真气攻开穴道,扑奔华阳。
第二天一早,他们到了潼关,老花子出面购买马匹,山海之王选了一匹枣红健马,用背囊将姑娘背上,四匹马奔出潼关,扑奔河南府。
救人如救火,迟延不得,四人马不停蹄,打尖即走,当天申牌正,到了陕州。
陕州,位于黄河边,河对岸是平陆县,两城遥遥相对,用渡船往返渡人,黄河滔滔东下,渡船只能靠泊城北。这是自河南府西行的第一大城,历代皆以之为通都大邑,商旅云集,市况繁荣。
四人驱马入城,他们那奇特的装束,十分岔眼。
市西北利人渠右岸,有一家名号够响亮的“大阳老店”,既然名之为店,定然是管吃管住的旅邸。
四匹马喷着白沫,奔至店门刹住了。马止人亦落地,老花子大踏步向店里闯。
应声奔出了几名伙计,看了四人的长像,都伸了伸舌头。
山海之王一头乱发,高大雄壮,背上是个大背囊,衣着寒酸,显然是江湖流浪汉,这种人确是不好惹。他解下鞍后包裹提上,随着老花子跨入店门。
若虹主仆一俊一威猛,一个腰悬长剑,一个扛着一个沉重的铜人,套囊早丢了,黄光闪闪,令人一看咋舌不已。
店伙领着四人直趋西跨院,进入上居客厅。在经过大厅与院落时,早落店的客人不少,全用惑然的眼光注视着这一行怪人。
山海之王踏入一客厅,厅中有三个身穿劲服的中年人,正高谈阔论,见人进入似若未见,仍在敞声大笑。他眉头一打皱,向店伙说:“伙计,有清净的独院么?咱们不想有人打扰。”
店伙本来有点怕这些叫化子般的人付不出房钱,领往上房已是有点不愿,便淡谈一笑道:“独院是有,只是客官仅四个人,店钱开销……”
“废话,咱们有五个人。”山海之王敞声说。
“五人?还有一位”
“喏!在这儿,是女眷。”山海之王指指背囊,探革囊取出一锭白银,说:“要否银子交柜?”
店伙立刻堆下笑,说:“客官言重了,请随我来。”
三个劲装中年人,听山海之王说不愿有人打扰,还用猜?准是指他们的笑声讨厌,所以已经叉手站起,脸上的神色极不友好。
店伙刚转身,一个大汉突然叫:“伙计,慢些儿。”
“客官有何吩咐?”店伙转身陪笑问。
“把他们带到阴曹地府去住,那儿没人打扰。”
山海之王怎受得了撩拨?大踏步跨近大汉身前说:“老兄,你说话带刺儿哩,”
“不止带刺儿哩,大个儿。”
“还带什么?”
“一双铁拳一把剑。”
“用来赶老鼠么?”
“哼!大个儿,你说话当心些。”
“当心什么?你是存心触我的霉头?”
“你当说对了,大个儿。快滚,免得我叫你爬着走。”
山海之王冷森森一笑,轻蔑的说:“老兄,你最好道歉,不然你将爬着出去。”
大汉怪眼一翻,一耳光掴出。
“爬下,”山海之王叫,一把扣住对方脉门,向下一掀。
大汉真听话,“哎唷”一声狂叫,爬下了。
其余两大汉同声虎吼,一左一右飞扑而上,老花子站在门内,若虹主仆分立门外,齐发狂笑袖手旁观。
“叭叭”两声脆响,两大汉各挨了一记耳光。晕头转向往后退,用手掩脸狂叫起来。
山海之王向脚前趴伏的人叫:“老兄,爬出门外。”
店伙惊得浑身发抖,叫道:“客官,千万别动手,有话好说,小店……”
老花子接口道:“伙计,没你的事,领咱们走。先吩咐下去,整一桌上席来,咱们要喝两杯填肚酒。”
地下的大汉手按脉门,抬起冒汗的灰脸问:“阁下好手法,留下名号。”
“山海之王。”
“山海之王?你是……”
“神剑伽蓝你该知道,喏!就是区区在下,你爬不爬?”
三大汉脸色死灰,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如见鬼魅,直退到壁角。地下那家伙一咬牙,果然爬出门外,一出门撒腿便跑。
西跨院之后十来丈,是一间独院,山海之王将姑娘安置在内间,要些清淡的美汤让她吃食。
四个人在厅中,心情沉重地进食,山海之王心事重重,对老花子说:“老丈,玉麟丹既名之为丹,定然是人间罕有至宝,既被人得去,小小一颗丹丸,收藏极易,到哪儿去找?”
老花子吟口气,灌了一口酒,说:“咱们只好尽人事,付之天命。我已派人将讯息传出,让我师弟带人速赶至河南府会合,全力搜寻。”
“你已派人传出讯息?”山海之王讶然问。
“在华阴便已传出了,花子帮有的是人。”
“那玉麟丹曾有人见过么?为何丹主不吞服呢?”
“没听说有人见过,反正确有此物,据说是藏在一具玉雕的麒麟月复内,没有宝刃是无法取出的,我们只稍探出求取宝刃的人,便可得到线索了。”
“哦!罢才忘了亮伏鳌剑了。”山海之王惋借地说。
“有机会的。刚才那三个家伙准会将神剑伽蓝重现江湖的消息传出。老弟,你可否将衣着脸容修饰一番?”
“不必了,我认为称山海之王好些。”
“老弟,你这般装扮,不像华逸云哩!”
“正因为我不知是不是华逸云,对生平陌生得很,在我末弄清之前,我不顾放出山海之王的名号。”
老花子也无法勉强他,只好作罢,便对若虹说:“叶公子,老花子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老前辈请明示,晚辈恭聆教益。”若虹恭敬地答。,“全真子这次返回武当,定然迁怒令师,恐对府上不利,你该连夜兼程返回金陵,将事实禀明令师,早备对策应变,迟恐不及哩!”
“在义妹生死未”
山海之王接口道:“虹弟,事不宜迟,你确有先返金陵的必要,须防武当山的无耻家伙不择手段。黛妹之事,有愚兄尽力。且暂以半月为期,如愚兄上武当应约,黛妹当已不幸;不然将于八月上旬,偕黛妹东下金陵,赴府专门拜望。”
若虹沉吟半刻,颔首道:“小弟即返金陵,禀报家师之后,如无变故,当重返江湖与大哥聚首。如果小弟不出江湖,定然有事羁绊,尚请大驾至金陵一行,也许须仰仗大哥的鼎力呢!”
老花子探囊掏出一块竹牌,递给他说:“此乃本帮信令,如有需本帮相助之处,请将此令交给本帮所属花子,当获本帮全力相助,请收下以备后用。”
若虹接过纳入怀中,连声道谢,说:“晚辈即行动身,须火速赶程。如山,你老先备马,我向黛妹告别,即须动身。”
他向老花子告别,与山海之王直趋内室。
不久,两人出到外间,山海之王直送出店门,目送主仆俩去远,方转回大厅。
老花子在厅中吩咐山海之王至内室拾捡,自己出外走一趟,约定半个时辰后在店中见面,一同上路。
山海之王送老花子走后,独自在大厅中往来踱步,显得心事重重,看如黛日益萎顿,他感到五中如焚。他对医道脉理造诣不凡,对姑娘的生理明若观火,以他的推断,姑娘绝拖不过五天,加上雪参寒魄回生丹,也最多拖后两日;至于白骨神魔的黑色丹九,他不敢太过信任,因为不知丹九的药性。
事实上,他对那丹九并不寄以期望,还有点不敢施用。姑娘生机已绝,如果用了虎狼之药,命或许可以多延三五天,可是将毁去全身机能与元气,留下一线心脉又有何用?
那时即使有大罗金仙,也无法挽回了。
他的推断绝不会错的,他有自信。武当山的元老,还看不出姑娘的死期;白骨神魔略为高明,说是五至十日,但山海之王却敢武断地认为,她只有五天的寿命。
就算是加上雪参寒魄回生丹所延的两日吧,也只有七天,一天已经过去了,只剩六天了,屈指可数了,可怕的日子快来了,他怎能不焦急?
他总算知道了自己的概略身世,可是仍在迷惑之中,有点不敢置信,那太不可能了。
他虽然并无承认自己是神剑伽蓝华逸云的意向,但对黛姑娘的关心,却是出于至诚,这是他的侠义天性所形成,他不能见死不救。
如果他真是华逸云,她就是他的妻子,在情在理,他也该关注她的。
他焦躁地在厅中走动,最后信步转入内间,敲着房门叫:“如黛,我能进来么?”
如黛在内间,刚洗罢半躺在床,换了华阴购置的一身两截青色村妇装,闻声心中一凉。
以往,逸云从不叫“如”字的,这叫声,是那么陌生,那么遥远,虽然声音并未改变多少,可是情调却相去天壤啦!她知道,她将失去他了,如果她仍活着,她尚有机会将他从迷失的境遇中拉回他的记忆;可是她将诀别人间,没有机会了。
一串珠泪滚下胸襟,她颤声说:“是华哥么?请进。”她听从他的话,不叫云哥而称华哥。
山海之王推门进入,拖把木椅在床边坐下,注视她半响,诚恳地说:“如黛,请记住我的话,为了保全元气,你必须克制七倩,不可为任何情绪引起惊恐伤感,多一分时辰,就多一分希望。邝老丈已经出外打听消息,半个时辰后即须上路,明晨可以到达洛阳,我将尽全力以赴,吉人天相,也许我们可以找到玉麒麟丹的下落。”
“华哥,看来希望极微,这像是在大海里捞针,请听我说,如果不幸,请别先至武当山,可速赶回点苍,爹娘会告诉你龙吟尊者老菩萨的隐居洞府。”
“到点苍找爹娘?怎么找法?”
泵娘长叹一声,真是灰心已极,他连自幼生长的家园也一无所知,岂不教人失望啊:
她只好苦笑道:“你到大理找点苍华家,会有人告诉你的。”
“我会听你的话走一趟大理。”
“华哥,你可记得芸姐姐么?”
“芸姐姐?没听过哩!”
泵娘真是哭笑不得,痛在心里,说:“缥缈春鸿太叔霓裳,华哥该知道了。”
“哦!她可惜有一个贼父亲,日后见面,也许我会取她的性命,动起手来,谁也顾不了孰善孰恶了。”
“怎么?你不是和她走在一块儿的么?”
“谁说的?她被武当的跛足三圣打伤了,我为她医伤,打发她走了。我曾告诉她,下次她如果向我送剑,我不会手下留情。她的剑术不弱,能在窄小之地,硬接下我四招,假以时日,她将是我一大劲敌。”
“哦!我以为你和她联手了哩。”
“怎会?我并不自认是白道人,至少不会与黑道人同流合污。”
“华哥,假使她改邪归正,自然是好事”。“总之,她不先向我递剑,我不会伤她的。哦,你好好休养一会儿,等会儿我来请你拾捡启行。”
“华哥,我不坐那背囊,备一辆车好么?”
“也好,我去招呼店家准备。”
他告辞返回自己的房间,将床上的包裹打开,这些天来,由于出手宽绰,鲁二哥途中给他的银钞快完了,雇车需要钱,他只好动用夺得金毛吼的包裹。与老花子走在一块,他对人情事故懂得不少了。
包裹打开,共两层,乃是最好的防水囊,里面盛得满满的,十分沉重。
他将囊中物全部倒出,喝!好家伙,真有上千件玩意,珠光宝气耀目生辉,全是极为名贵的古玩首饰。
其中有四个半尺见方,以金玉雕嵌的首饰盒,各用一把精致的小锁锁住,不知里面藏了些啥玩意儿。
盒中,是一串四分径的极品珠链,每一颗都浑圆无瑕,珠光耀目,共有五十四颗。
下端的四颗,竟大逾鸽卵,光华夺目;端的价值连城,四珠之下,是一个寸余大小的翡翠如意,绿芒四射,雕工之精,令人眼界大开。
他拉断珠链,取了十来颗纳入腰裹中,盖上盒,将所有的玩全盛回囊中,仍与他的小包裹一同包起,塞入床里后踏步出房。
这个包裹,乃是金毛吼一生中所劫得的财宝精华,在他眼中,似乎并不值钱呢,他直出院门,招来一个店伙,说;“请替我备一辆轻车,必须在今夜能赶到河南府,牲口的脚程不可马虎。”
“客官放心,如要一夜一百五十里的脚程,小可即叫他们备下四驷轻车,保证在明晨寅牌初,可以到达河南府。”
山海之王取出五颗珍珠,送给他说:“劳驾,替我将珠子换些银票来;不要金银,我懒得跑宝泉局兑换。”店伙见多识广,珠一到手脸色全变了,惊叫道:“客官,你不是要我的命么?一颗这么大的珍珠,最少也值白银千两;我到宝店,恐得被捉进官门,不死也月兑层皮。客官请等等,我请店主来。”-他交回珠子,惊恐地走了。看这花子长得像头狂狮,衣着寒酸,却身怀价值万金的珠宝,不是江湖大盗才怪。
不久,店伙带着店东急急而来。店东是个半百的中年人,方面大耳身材雄伟,脚下极为朗健。
山海之王在厅中等候,手中轻抛着五颗珍珠。店东踏入厅中,抱拳拱手笑问:“敝下林成奇,乃是本店东主。请教客官尊姓大名?”
山海之王抱拳回礼,淡淡一笑道:“林东主是前来查问身份么?”
“林某不敢,客官请勿误会。”
“在下姓华,名逸云,人称我神剑伽蓝,或者山海之王。东主,有麻烦么?”
林东主大吃一惊,当年华逸云从函谷道直杀至舍身崖,谁不知神剑伽蓝的大名?他脸色一变,一躬到地,说:“原来是神剑伽蓝华大侠,林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怠慢,恕罪恕罪。”
山海之王回了一礼说:“不敢当东主礼遇。在边银票不便使用,故出卖珍珠,东主认为有麻烦么?”
林东主大笑道:“华大侠过虑了,没有任何麻烦,如果华大侠手头拮据,不必出卖珍珠,一切有林某招呼……”
山海之王将珠送过,打断他的话说:“在下绝不打扰任何人,东主好意华某心领。
请劳驾将珠子换些银票来。”
林东主不接珠,他问:“请问华大侠,目下需要多少银子开销?如数目庞大,可将珠子押出……”
“在下需付店钱及支付车马资。”
林东主大笑道:“店钱酒资,计银六两;到洛阳的车马费,亦仅五两。华大侠何需押珠?哈哈,小事一件,请放心。”
山海之王以为占了一间独院,需款极多,一听仅需六两,心下大定,他身上还有二三十两银票呢!便说:“一颗珍珠可值多少?”
“卖出,可值八百两,押当,四百两当无困难。”
山海之王将一颗珠子抛过,说:“劳驾,请替在下卖了,六百两,要银钞。”
“华大侠既然要卖,林某自当效劳。”
“请速准备,在下须即行上路。还有,不要车夫,请先将押金扣下。”
林东主将珠纳入怀中,笑道:“车马不需押金,到地头后交到群英骡车居就成。”
“不!咱们江湖人,随时皆有性命之忧,车马是否能安然无损,难以预料,如果车店不做这笔交易,请代在下购置,千万要快。”
“全在林某身上,即为华大侠购置车马。”林东主拍着胸脯承揽。
“一切有劳东主费心。”林东主抱拳行礼告退,带着店伙自去了。
这一颗珍珠,竟惹来了天大麻烦。
原来明国都从南京迁到北京之际,宫内的一批珍玩随车驾北行,在山东道上,出奇的失踪一批价值连城的宝物,其中就有一条翡翠如意珍珠项链。四分径的珍珠,天下间并非没有,只是这一串珍珠的成色,极为罕见,晶莹浑圆,却未经任何雕琢;据说乃是南越的贡品,万金难求,民间难获此物。
林东主一时凑不及现钞,只好拿到珠宝店卖了一千两白银。珠一落店中,事情闹大了。
自珠宝失窃至今,虽换了四个皇帝,但各地的官府档案中,查缉的皇令仍往下任移交,宝物一日未获,皇令永远有效。
陕州,乃是郢王的辖地;郢王驻节洛阳,算得是王畿左近之地。陕州南面八十里,就有一座王庄,王庄占地数千亩,乃是郢王数十处私产之一。王庄中人手极多,不三不四倚势称豪的人为数不少,他们在陕州出入,无法无天,与三教九流的人打成一片。
珠一落店中,第二天便出了纰漏。陕州的官方文书,连夜传到了洛阳,第三天便传入了郢王府。
郢王府的大批高手,立即分散各地,捉拿神剑伽蓝,这事闹大了。
神剑伽蓝并未到洛阳,函谷道的山区里,血腥遍地,鬼哭神嚎。
入暮时分,车马备护停当,老花子亦匆匆赶返,神色沉重,对山海之王说:“老弟,不但苍龙二老已纠集不少凶魔在这一带活跃,而初人中原不久的一群喇嘛,也正好到达这一带。消息传得真快,咱们可有麻烦了。”
山海之王不怕麻烦,他急急地问:“麻烦且不管他,我正要找他们。玉麟丹的下落如何?”
“也够棘手。事主因宝丧身之时,确有许多江湖人物在洛阳藏匿。”
“是些什么人?”
“最讨厌而功力最高的人,当推通州蛇母范紫菱这贼女,专门玩蛇,讨厌得紧。上次太白山庄之会,她也曾参与了,被你把她吓跑,如今又到了中原。”
“就她一个人?”
“还有一个大出意外的人,但未证实。”
“谁?”
“你的师叔朗月禅师。”
“我的师叔?”山海之王惑然。
“是的,就是令师龙吟尊者的师弟。上次太白山庄盛会,被你所迫,随俗家师弟鹰翔岛主林奇峰,与无鹿居士两人返回普陀仟罪岩闭关苦修,但不到两年他又溜出普陀,下落不明。天师并未返回普陀,两位俗一师弟怎能将他管住?至于在洛阳出现的和尚是不是他,并末证实。如果真是他,三年多以来,他的功力自是不弱,恐怕将是你一大劲敌,也将有一场死斗。”
“还有些什么人?”
“九华山地藏王道场,有一座虚云观,老弟你可知道?”
“中原之事,我一无所知。”
“虚云观有三个老道,和一群不太清净的杂毛。三个老道是师兄弟,最差劲又最歹毒的一人排行第二,叫九华鬼虚云子。据已死的祁连阴魔说,虚云子在雪蜂山被宰了,不知确否。虚云子的师兄叫赤霞子,师弟叫青虚子,出事那晚,两个老道都在洛阳,目前下落不明。如果是他们劫去玉麟丹,咱们麻烦得紧,相当风险。”
“他们功力了不起么?”
“功力自然不弱,但对付我们还差上一筹。只是那虚云观中,旁门左道异端萃聚,比崆峒的九真观厉害百倍,据说内隐白连会余孽,还有北方的玄门第二大派全真教高手的潜伏,十分棘手。”
“白莲左道异端不足畏。全真教又是些啥玩意?”
“这事说来话长,但我可以概略地一说。玄门教派中,共分南北二派,南派的始祖是从汉的张道陵,在江西龙虎山炼丹创教,传至唐朝,张道人清虚用长寿之术诱惑唐明皇,明皇封他为天师。到了宋朝,张强耀巧言媚上,宋徽宗皇帝赐他世袭,此后,龙虎山的张天师代代相传,成了世袭的天师,受朝廷供奉,这就是南派,他们炼丹,习长生之术,拿手玩意是符咒,撵鬼捉妖。”
“北派的渊源如何?”
“北派创白宋朝末年的王嘉,称为全真教;他们奉祀老子,讲的是清净无为,自从元鞑子盘据中原之后,这一教派潜入北方各省隐伏。不料同一时期,凄霞出来了一个自称已修至半仙的长春子邱处机,这人是个奇才,确是道力通神,大宋与金朝的皇帝,都曾经派人召他,他都不应皇帝的沼命,避不见面。元鞑子入主,太祖成吉思汗派人召见。
他远赴雪山,会见了元太子,横越西域,功不可没。也幸而有他,咱们汉人少死千万无辜。因为他在大都创设长春教,广收徒众,凡是被元鞑子列入黑名单缉杀的人,都秘密投人长春教托庇,得免于死。长春教乃是太祖特令敕建的,故而不受官府干扰。邱处机成道之后,元朝皇帝追封他为‘长春演道主教真人’,风光一时。至目前为止,北京最大的道观,仍数长春观,事实上,长春派已经与金真派并而为一,称为全真教,这就是北派。”
“他们之中,又有些什么出类拔萃的高人?”
“这倒不易说出,高手确是如云,想当年长春子西行,带了四名弟子,出入绝域,涉历穷荒,与蛮夷打交道,获邪魔怪兽而西行,如果没有超凡入圣的身手,怎能生还中土?可知全真教定然不好招惹。”
“他们怎会与九华的恶道们合流?”
“这只是传言而已,是否确有其事,尚难证实。”
“必要时,咱们得跑一次九华。”
“如真是赤霞子师兄弟俩取走玉麟丹,不跑一次也不行,只怕晚了些,周姑娘拖了那么久,这儿到九华还远着哩!迢迢数千里……”
“老丈,请派人火速打听,如果证实,我会以一夜千里脚程赶往九华。”
“我定然尽力,该走了。”
山海之王请出如黛,三人结账出店。老花子仍骑他的马,除了一个八宝讨米袋一无他物。
一辆裹铁轮的轻车,早已停在店前,四匹并驰健马十分雄骏,马骏车轻,赶长途确是上品。
四周旁观的人不少,全以奇异的眼神,打量这三个岔眼的男女。林东主率店中几位执事,直送至车旁。
车旁两名店伙,含笑将车门打开。山海之王将如黛安置好,掏出一叠银钞交给林东主说道:“多谢东主盛情款待,并有劳诸位费心,谢谢,后会有期。”抱拳做了个罗圈揖,人蓦地飞跃上车,在林东主的后会声中,缰响鞭鸣,马儿连声长嘶,蹄声雷动,向城东狂奔而去。
辟道宽阔,不须问路,车在前驰,马在后跟,老花子在侧后方担任押车之责。
夜间赶路极为方便,官道上行人稀少,弯铃狂鸣,蹄声雷动,车中灯火全无,速度愈来愈快。
长鞭叭叭清鸣,四匹健马喷着白沫,飞鬃张蹄,发足狂奔。
奔不了三五里,眼前展开了一座黑压压的大森林。
“哈哈哈……”狂笑之声从林沿发出,破空传到,笑声中气充沛,声震耳膜。
“喳喳喳……”苍劲而锐利的笑声同时飞扬,声若枭啼,十分凄厉刺耳,也从同一地方飞出。
山海之工闻声知警,略一松缰,沉声道:“有强敌阻道,小心了。”
老花子神色略变,说:“笑声中气充沛直震耳膜,阻路的人功力已臻化境,咱们小心了。”
“如果有人敢于阻拦,杀无赦。”山海之王阴森森地说。
车距林边还有二三丈,突然速度锐减,终于缓缓停下,距林约有八九尺停住了。
车停,林中闪出五条黑色的人影,袍袂飘飘,速度奇怪地向前疾驶。
山海之王在车座上站起,大喝道:“冲谁来的?发话!”
五条黑影齐发狂笑,五支长剑突然出鞘,身剑合一射到,有人叫:“小辈!就冲你来的。”
话出一半,中间冲到的黑影,左手微伸,三枚淡淡黑影先行飞行。射向马匹。
山海之王目力奇佳,马鞭一抖,“叭叭”两声脆鸣,三枚暗器碎为粉,人似幽灵幻影,突然出现在马侧.长鞭天矫如龙,狂击而出。
“纳命!”他鞭出叱声亦出。
五黑影只听到鞭声尖厉,却看不出鞭影,剑前身后,剑发振吟,仍向前扑到。
鞭梢向右抽出,杆儿一抖,“噗”一声击中最右一名黑影的腰胯,脊断胯裂。
“哎……”黑影仅叫了半声,“砰”-声掼倒在地。
“分!”有人叫,四黑影有两人向左右飞纵。
“躺!”山海之工接着叫,“啪”一声义抽中一名黑影。
中间黑影一声怒吼,已冲近山海之王,长剑幻起一道绵密的剑幕,迎头罩到。
“你也躺!”山海之王怒叫。
“铮”一声剑腾,长鞭迎头抽落,剑着鞭立折。
他大吃一惊,奋全力将断剑扔出,向侧急飘。
可是慢了一步,“叭”一声鞭响,鞭梢一抖,折向攻到,“啪”一声击中黑影小肮。
黑影嗯了一声,踉跄站稳,手按小肮,突然向前扑倒,滚了两滚方寂然不动。
黑影倒下瞬间,山海之王左手一抄,抄住了断剑,信手向左侧攻近车厢的黑影扔出。
那儿,老花子已驱走坐骑,乌竹钢杖力扫向黑影的下盘,双方行将接触。
断剑捷逾电闪,无声地贯人黑影的左脐,人仍挺剑前冲,剑上的啸声乍敛。
老花子不知贼人已死,“噗”一声杖得手,把黑影的双足齐膝击折,尸身折向前摔倒。
几乎是同一瞬间,山海之王的长鞭,与最后一名黑影接三鞭,回敬了两剑。
蓦地黑影连闪,两侧林中出现了二三十名身穿黑裳的人,像一群飞隼,由两侧猛扑车厢。
山海之王无名火起,蓦地发出一声震天长啸,伏鳌剑出鞘,扔掉长鞭,光华突化一道剑网,一张一收,最后的一名黑影会变,变成了七八块。
老花子顾得了左面,右面可无能为力,正在叫苦,山海之王已经到了。
最先冲到老花子身前的三名黑影,手中各仗一把银芒闪烁的长剑,一个突向上升,冲向车顶。
老花子一声大吼,杖向前一伸,腕一振,十余条杖影分袭两个黑影。
两黑影双剑疾分,一振一绞,“铮铮”两声清鸣,老花子只觉手臂酸麻,踉跄后退,“砰”一声背脊撞在车门上,几乎将门撞破了。
两黑影如影附形扑进,双剑已到胸前。
老花子将身一侧,乌竹杖向左一推,要向下倒以便自救,吃女乃力气都用上了。
“叮”一声,杖推开了剑,剑贯人车门,右面黑影一声冷哼,左掌疾推而出。
掌轻按在老花子的左肩外,他只觉一阵寒流在瞬间透过全身,真气立散,跌倒在车下。
也在同一瞬间,光华在车顶一闪,一阵血雨急而洒下。
两黑影刚将剑拔出,一人伸手去拉车门,一人沉肘运剑,要宰老花子。
扁华突向下沉,同时响起一声木板碎裂声。
那是山海之王,他上了车顶,宰了自空急降的黑影,左手一扳,硬将车门掀掉,掼向从左面扑来的十来名黑影;剑向下倏沉,光华略一吞吐,沾车门的黑影一声惨叫,一条左臂堕落车下,火速急退。
想宰老花子的黑影心中一惊,猛地一剑上挥,想将袭来的光华拔偏,同时双足一点,向后暴退。
剑出无声,他只觉手中一轻,同时冷电掠过顶门,头皮一凉,鲜血直冒。还算功力超人,头一低挫身暴退,总算保住了脑袋。
山海之王无暇追袭,纵落地抓起老花子丢入车座,一声怒啸,四匹马向前急冲,直冲入林中官道,向东狂奔。
右面扑近的十来名黑影,被破车一阻,缓了一缓,马车已冲出三丈外去了。
山海之王心思灵巧,他知道黑间无法照顾两个人,由两黑影一招震倒老花子的情形看来,这些人皆可齐身一流高手之林而无愧色,再拖片刻,大局不堪设想。他料定林中埋伏的人不会太多,好手皆从两边现身了,他只有冒险前冲,或可获得生机。
他冒险冒对了,林中果然没有人,马匹向前狂奔,速度奇快,他信手拆下车厢的柱板,一面运劲向后飞射。
三十余名黑影,以迅疾的轻功身法向前狂追,可是不时有狂叫之声发出,有人无端地倒地,不由他们心中发毛,脚下便慢了些。
后面十余丈,二十余名黑影紧追不舍,-声不吭奋起急赶。开始时,马车比他们快,百十丈便拉远了十余丈,尔后便保持均势。如果直奔三两里,由于马匹已疲累不堪,精力每况愈下,将会被黑影追及。
山海之王收了剑,向后问:“如黛,你怎样了?”
泵娘那虚弱但却平静的嗓音,袅袅地传来:“华哥,不打紧。贼人剑贯车门,把我吓了一大跳。”
“准备床单背巾,我要背你走;马儿不行了。”
“我准备好了,华哥。”
山海之王突觉心中一震,直觉地感到车座下的老花子,浑身在战抖,而且可以听到牙齿的震颤声,急问道:“老丈,你受了伤?”
“是的,左肩挨了一掌。”老花子战颤着答。
“你在发抖哩,重么?”
“掌伤不重,只是浑身如同掉在冰窟里,好冷!”
“咦!是寒毒掌哩!”
“是的,祁连的寒魄诛心掌,那家伙定然是祁连阴魔的同门,不然不可能将我的乌竹杖震开。”
山海之王一面驱马,一面探着倒出一颗雪参寒魄回生丹递给他说:“以寒攻寒,定有奇效,快服下。”
老花子实在忍不住澈骨奇寒,只好接过谢道:“谢谢你,老弟。我好惭愧,连人家一招也未接下。”
“以两打一,事出意外,这只算是失手。假使他们不是一拥而上,以一敌一,他们无奈你何。快行功,等会儿得弃车了,马儿太乏他们将追来了。”
“我这就行动驱除寒毒。”
“何时可毕?请告诉我,我助你一臂之力。”
山海之王伸左掌按住老花子的背心,以真气引导他行功。
后面二十余个黑影,已拉近至六七丈了。
蹄声如雷。车行如飞,在山林间官道之中,向东面猛奔飞驶。
奔过两座山嘴官道,向一座密林遍布山峰椭圆的山脚下奔去。左面,有一条小溪流,向东北沿官道左面奔流,水虽不多,似甚是湍急。
身后的黑影,已接近至车后五丈左右,最快的约有八名,其余的人,在后散处,最远的约有二十余丈。
领先的黑影,突用阴森森的刺耳嗓音叫:“华小狈,你跑不了,前面已替你选好埋骨之地,就等你到后自掘坟墓。”
山海之工没做声,将绳绳塞入口中,用牙齿绷实,抽出右手扭下一段小木枝,猛地向后一扔。
黑影相距不足五丈,木枝去势如电,黑影也速度惊人,双方相对而进,显得更为迅疾。追的人全将兵刃归鞘,免得碍手碍脚,木枝虽快,但体积甚大,黑影亦不弱,已经看见淡游的火迎面射到,来不及拔兵刃。一声怒嗨,双方以十成真力拍出两掌。
“嗤!”木枝穿透第一掌的如山暗劲,“啪!”第二掌潜劲又散,木枝与掌心接实。
“哎呀!”黑影惊叫一声,身形向后一挫,险些将后面的两个人撞倒,木枝断成三截,这家伙的掌劲确是惊人。由于这一挫一顿,人车的距离又拉远了三丈,相距共有八丈了。
山海之王右手重新握缰,喃喃地说:“如果我有弓箭,或者有十来枝镖枪,哼!你们谁也别想活。”
辟道蜿蜒上升,向两座土山的山鞍攀去。山海之王已看消道路,暗暗叫苦不迭。
马儿已将力歇倒毙,上攀不易,而黑影可以直线上冲,不消两三个转弯,便可从前面截住去路了。
山顶上,突然飞起一阵狂笑,声音发自数人之口。
“喳喳喳……老弟,我说你第一关拦不住,果然没错。”这声音不象发自人类之口,象是鬼叫。
“咯咯咯……这一关要让他闯过,我祁连隐叟这一百年算是白活了。”这声音象是老公鸭,沙哑而嘶夏,但声波却十分刺耳膜。
山海之王凛然向后叫:“如黛,能出厢么,”
“不可能,华哥,我爬不上你的车座。”
“砰啪”一声,山海之王又抽出右手,将车座后的厢板扭掉了。说:“准备,我们将弃车。”
这时,马车已绕上第二个弯,后面的黑影,已抄便道追至,眼看第三个弯便可追及了。
目下最使他为难的是,老花子正在紧要关头,他一个人难以照顾两个人,任何一个人,他也不能置之不顾。
“华逸云,这儿是你埋骨之地。”黑影在岔道上叫。
“喳喳喳……”震天长笑从山顶向下传,愈来愈近。
马车已陷入重围,要月兑身势比登天还难。
走不了,他不走了,挂上缰,四匹马连声嘶鸣,站住了,最右侧一匹突然路地不起。
也在这刹哪间,老花子一跃而起,轻声说:“闯,由后面的密林中月兑身。”
山海之王转身,一把拿过如黛,同时将包裹挪到胁下,抢过被单和背带,火速将姑娘背上。
十余条黑影,从右侧底方向上扑到,将近官道了。
山海之王向老花子低喝道:“你先下,由左后方人林。”
老花子一闪下地,走了。山海之王也从旁溜下地面。
“啪啪”两声,两根车辕折断。他双手扳着车底座,运神力一掀。同时身形似电,向后一闪即没。
十余条黑影,刚掠上官道,距车侧不近丈余,车突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们飞撞而来。
同一瞬间,三匹垂死的马,拖着一匹将死的马,挤全力向前急冲,冲向岔道奔上弯路,截住十余名声势汹汹黑影的去路。
黑影同时发出惊呼,四面急散。在轰隆隆连声暴响中尘埃满天,山海之王与老花子已经不见了。
两人闪入路左后方密林,向后面来路返奔。老花子元气末复,山海之王架住他一条胳膊,在暗林中飞掠。
半山的官道上,车马的残骸,向山下滚坠,乱得一塌糊涂。
从山顶飞掠而下的黑影,共有四条,每一个黑影都身手超凡,象四个鬼魂一般忽隐忽现。
“人呢?”光头黑影问。
“不在碎车上,也许逃掉了。”被削掉一层头皮的黑影在碎车旁叫。
“再搜搜附近,看有否尸骸,没见人从山上逃呢!”
一群黑影在左边搜,山上下来的四个黑影在路上并肩站立。中间那人向窜上官道的一个黑影沉声问:“真是华逸云那小狈?”
黑影躬身答道:“禀师父,弟子没看清,以前也末见过华逸云,所以未敢料定。但在大阳老店,手下兄弟确听他自报名号;而且他那五官长象,确有八成相似。刚才动手之际,他那奇异的小剑可发三尺剑芒,确是那小狈之物。”
正说间,远处响起两声厉喝,相距约有半里地,正在官道西面发出。
“谁在那儿?”黑影急问。
“是左大嫂和左师弟的两个孩子。”
“走!他们定然遇上强敌了。”
所有的人,全向声源方向急射。由山上下来的四个黑影,只一闪便远出七八丈外,好高明的神奇轻功。
山海之王带着老花子,掠出了半里地,神不知鬼不觉去如电闪,出林便上了官道。
他在路旁止步,向老花子说:“他们人多,可能还有艺臻化境的高手相助,这条路行不得,抄小路走。”
老花子略一沉吟,说:“两条路,一条是向北走黄河南岸,一是南下走洛河。”
“怎样走法?”
“天上星斗可辨方向,咱们翻山越岭便可到达。”
“走洛河。”山海之王断然地说。
正待穿过官道,西面路中已现出八条奇怪的身影,前三条身法奇快,风驰电击而来。
老花子突然缩回踏出路沟的左脚,说:“是他们一伙,等他们过去。”
可是晚了一步,最先那黑影耳目极灵,已看到了路旁的老花子和山海之王,一面奔到一面沉喝:“什么人?通名。”
山海之王拔起手边一棵小树,哼了一声说:“赶路的,不必通名。”
黑影已电闪而至,一根龙头拐已经伸到,厉声道:“那你们得死。”
山海之王大怒,一树扫去,根上的树须和碎泥,满天飞溅,黑夜中看不出是啥玩意,把黑影吓一大跳。
山海之王出手奇快,人如疯虎前扑。黑影来势够快,想避开势不可能,猛地一声厉喝,拐过一道拐杖,挫身运拐硬接来招。
“砰”一声暴响,拐击中树根,小谤和碎土飞溅,人影飘退。黑影反应奇快,被震得向右横飘,左手大袖一扬,洒出一把灰色针雨。
山海之王亦觉手上一震,暗暗心惊,这鬼女人的功力确是不等闲哩,他已看清了人影,那是一个脸上赤红,白发梳髻的黑衣老太婆,身材高大,手中朱红色的龙首拐,显然是合金打磨涂上朱漆的重家伙。
这一刹那间,后面的七个人影已到。
“走!”山海之王叫,反手一扫,有枝叶的一端突然扫出,千百道灰针影如被是风所扫,反向侧飞。接着一声暴喝,枝叶再舞,已冲到路中。
老花子形身一闪,从山海之王左侧窜人对面树林。
老女人不知山海之王手中是树,还以为是重家伙,她那一拐被震得手臂酸麻,心中骇然,树枝张大逾桌,挟风雷呼啸而至,她只好向右再飘八尺。
小树突然向七个黑影飞去。山海之王人已失踪。
“躲!”老女人叫。
七个黑影向左右急射,有两个身形稍慢,“哎晴”两声惊叫,竟被撞翻在地上。
八个人影被这一记突袭镇住了,怔在当地。
片刻,山上下来的四条黑影已经快到了,老远便叫:“发现了什么?”那老公鸭嗓子叫。
“两个人,功力奇高。是师父么?”老女人叫。“快追,”老公鸭嗓子厉叫。
老女人一声鬼嚎,率七个黑影追入林中。
这一带全是不太险峻的山区,林密山深,间或有零星的村寨点缀其间,并非人迹罕见之地。
翻过五座峰头,进入一处盆地,同时发现了樵径,远远地看到盆地南面有灯光摇曳山海之王侧耳倾听良久,说:“说的是蕃语,不是汉人。糟,这村寨的人。恐怕要遭劫了,连吠狗都没有哩!”
老花子启步,一面说:“咱们别管闲事,免得……”
山海之王哼了-声,说:“不成,这事我得管,中原之地来了化外之民,岂会是好事?走,”
老花子点头道:“我知道你要管,你是非常人,走!”两人折向扑奔村寨,一近村便臭到了血腥。村不大,约有二十余户人家,依山筑起三丈高的寨墙,寨门向北,寨外是一亩亩果林,寨内祟楼高耸,亭园疏落。寨门楼之上,高架着一个木牌坊,大木匠朱底金字,四个漆金大字写的是:“崤山别馆。”
两人穿越果林,到了寨门右侧,巨木寨门大开,不见人影,血腥令人欲呕。
山海之王大踏步走向寨门,他的目力超人,已看清匾上的漆金大字,信口念道:
“崤山别馆。咦!这寨中主人不是村夫哩。”
老花子听到崤山别馆四字,吃了一惊,伸手一拉山海之王胳膊,急说:“且慢!老弟,你说这是崤山别馆?”
山海之王站住了,讶然问:“是的,木匾上写着这四个字嘛,有麻烦么?”
“退到林中,我告诉你其中详情,让你思考是否闯寨。”
两人退到林中,倚树隐起身形。老花子用耳语往下说:“武林中有两堡三寨四大山庄,都是武林中成名人物的居所,这座崤山别馆,乃是三寨之一,平时极不易找,想不到竟然被我们在无意中撞上了。”
“寨中住了些什么人?”山海之王问。
“江湖的武林人物,固然分为黑白两道,因利害冲突,极不相容,经常寻仇报复,白刀进红刀出拼个你死我活。所谓黑道,包括范围极广,上至绿林巨孽,下至偷鸡模狗的江湖小混混,包罗万象,品流极杂。而两者之间,应运而生一种介乎黑白之间的人物。
这种人,定然是本领高强,见闻广博而各方面都兜得转的闻人奇霸,在两道之间活跃。
他们自己既不白不黑,极少亲自出面,仅由手下的鹰犬狐狼,与黑白两道人接触,不论黑白道人物,必须按期送他一笔常例钱,不然准有天大麻烦。这种人最可恶不过,坐享其成卑鄙无耻;崤山别馆中,就有这么一位威名显赫,交游极广的家伙。”
“这么说来,这家伙定然不是个好东西了。”山海之王说。
“可以这么说,这村寨本名崤山寨,但为了与黑道的山寨有别,所以对外称崤山别馆。馆主姓汤,名永安,人称他铁爪神鹰;据说,他与金面狂枭粟老死鬼是同门,但并未证实,因两人从没过往,更无交情,铁爪神鹰为人阴沉,深藏不露,从不与有名的武林人物来往,免致引起人们的怀疑,这是他聪明之处。”
山海之王接口道:“假使是这种阴险人物的居所,咱们犯不着替他们挡灾。”
“咱们确实不便进去,免得遭人怀疑咱们与他们是一路。”
两人正欲转身,忽听寨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有一个狞恶的嗓音在吼:“小子,你再不说,佛爷要活剥了你,你信是不信?”
接着一个虚弱的嗓音传出,似在哀求:“大师父,小可确是不知。敝主人亦为了玉麟丹的事,至今逗留洛阳,约于日内可望返回,大师何不等敝主人返回时问他?”
“废话!洛阳附近,最负名的人,就是你这鸟寨子,任何事也瞒不了你们,你敢推得一干二净?”
“小可确是不知,从何说起?楼蚁尚且贪生,小可岂不惜命?即使大师将小可粉身碎骨,小可亦无法说出玉麟丹的下落,大师尚请明鉴。”
“喝,你小子口才伶俐,鬼才相信你的话。”
接着惨叫又起,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山海之王一听玉麟丹三字,心中一紧,说:“铁爪神鹰住在洛阳附近,说不定真是他动手劫了玉麟丹,咱们进寨,看看有否线索。”
老花子点头道:“有道理,咱们进寨看看风色。看样子,铁爪神鹰并没在家,不然谁敢在他这儿撒野?”
“铁爪神鹰了不起么?”
“确实了不起,一只铁爪手下无三招之敌,左手掌爪可遥碎三丈外碑石,对敌时凌空扑击,当者披靡。”
“如果狭路相逢动起手来,老丈你可接下他多少招?”
“惭愧,硬接硬拼,可接一招,如用游斗,可周旋半盏茶时间,凶多吉少。”
“进寨捣他窝穴的人,定然是必有所恃的高人,咱们得小心从事,劳驾,请替我巡风;万一分散,咱们在南面峰头会面。”
“好!这些日子来,老花子见过了无数高人,无一不是艺臻化境的宇内高手,确是感到自己的胆量愈来愈小,豪气消失净尽啦,老弟,千万小心行事,不可贸然,万事见机,多衡形势。祝你顺利!”
山海之王笑道:“多谢关照,有如黛在,我不会太过冒险。”
说完,直寨射墙,象个幽灵飘寨墙,一闪不见。
寨内凌乱不堪,房屋门破窗塌,不时发现断头折足的死尸,显然经过一场惨烈的激斗。
中间一座两层大厦中。灯火辉煌,灯火从破碎的门窗中曳出,人影飘摇,惨叫之声,就在大厅中传出。
山海之王顺东首破屋往里淌,以神奇的御气飞行术在暗影中直射大厅,足极少沾地,象个无形质实体的幽灵。
大厅四周的屋顶上,共有六个袍袂飘飘,手执禅杖的光头和尚身影,似在担任警哨。
山海之王从东面房屋往里淌,可看到大厅外石阶下,木柱旁倚着两个中年喇嘛。他们衣是红,架纱也是红,所以一看便知是喇嘛。
如果不想现身,从厅门口进入是不可能的,山海之王略一打量形势,决定由楼上进入大厦,再由内室下厅。
要从楼上入室,也有困难。楼高六丈,飞檐下是走廊,向东一面恰有两个喇嘛站立在廊柱的暗影中。而东厢屋顶,也有一个喇嘛,踞坐在屋脊上举目了望。如要从这面进入,必须将这三个喇嘛制住,不然难逃他们的耳目。
他闪入一座房屋中,一阵血腥直冲鼻端,不用猜,屋中准有死人。他从厅中闪入厢房,发现床上躺了一具一丝不挂女尸,已死去了多时,他不管女尸,去墙上拔下了五枚四角大钉,直趋内院。
钉长五寸,有点象船钉,头轻尾重,不适于做暗器,凡是用钉做暗器的行家,钉尾必须从中段收小,划力必须火候高明,不然钉会转筋斗,他不管,就用钉准备收拾三个喇嘛。
他闪至院墙下,房顶上的喇嘛距他仅有五丈余,如果一击而中,喇嘛定然滚下,必定惊动其他的人;如果上房擒人,同样会难逃高手的耳目。
他心中一动,便转身入房,到房中一把拖起果尸,向外便走。
当他一看清女尸鲜血仍在淌,不由心中恨极,心说:“你们这些佛门败类,不死岂有天理!”
他身形奇快,向对面院墙掠去,人一沾墙,果尸便贴墙倒,象个活人。
他回到这面院墙,向背上的如黛轻说:“如黛,你尖叫一声。”
“哎……”如黛厉声尖叫,她人本虚弱,叫声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