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唐神女人影一晃,“铮”一声,铿锵的金铁交鸣,双剑相交,人影疾分,这鬼女人旋身,拔剑、出招、攻敌,一气呵成,急如电闪,奇快无匹,端的令人咋舌。
“好啊!老杂毛,你得死!”高唐神女用似笑非笑,语利却声柔的口吻昵声叫唤,但见银星飞射,剑气慑人,身剑合一猛袭栖霞子。
接着是一连串的易进暴退,剑芒如万道金蛇吞吐不已,人影难分,分不清剑招,辨不清人影的生死狠斗。
斑唐神女的剑势,不但辛辣霸道,而且诡异绝伦,全是不走正轨的杀着,明明是向上化招,乘势下掠取敌的招势,却变成侧射上绞的奇异狠招,把雄峙武林盛誉江湖的武当“八卦剑法”,反衬得得出奇的平庸无用。
栖霞子乃是武当的元老中,功力超人的高手之一,江湖能接下他六十四剑的人,屈指可数,可是今天他暗暗叫苦,奇奥泼辣的八卦剑法竟然攻不出招式,对方的诡异剑术令他捉襟见肘,应付大感吃力,不由凛然而惊。
反之高唐神女出奇地活泼,奇绝的剑势宛若长江大河,怪招迭出,步步抢攻十分凌厉,主宰了全局,但见剑气飞腾,银铃似的轻笑时起。
两对绝顶高手生死相拼,全凭真本事硬功夫,桃花仙子已夸下了海口,说要让他们死得心服口服,故而不用邪门奇功置他们于死地,所以更为精彩。
旁观的武当少林人,全倒抽了一口凉气,六大门派的绝学雄峙武林,今天算是受到了严格的考验。
三五十招一过,优劣将判。
般若大师胜在沉稳凝实,桃花仙子则诡谲泼辣,起初老和尚以静制动的策略确是大为见效,但时间一久,桃花仙子的怪招迭现,那可以直透内家气功的阴阳玄玉掌,劲道逐步增加,老和尚那已臻化境的护身菩提禅功,可反震外力的旷世绝学也难以禁受,真气渐惭逸散。
般若大师愈打愈心惊,额上见汗,百步神泉固然可以与阴阳玄玉掌分庭抗礼,可是最耗真力,一兴二衰三竭,不耐久战,想得到老和尚要糟。
一旁的逸云,凝神体会他俩拼搏,尤其注意桃花仙子那刚柔并济,可破内家真气的阴阳玄玉掌,脑中灵光屡现,便心无旁鹜,参悟一种奇异的绝学。
梵音掌,乃是至刚至猛刚多于柔的纯阳奇学,可惜梵音一起,对方便有所警惕,稍弱的高手固然会心血下沉,无法抗拒,可是功力已臻上乘的人,亦知所趋避,或者闻声远离,一溜了之,长处也成为短处了。
自从服下了龙貅丹黄,阳极阴生,经九幽界人一点醒,他己能控制梵音的发敛,力道也突增,功力更增加了三成左右。
自得到玄阴寒玉功的心诀后,他虽然不想练这种半人半鬼半仙的无上绝学,但经碧芸一提醒,他口中不言可是心中不时盘算,无日或忘,另创奇学的念头,不时在脑海中萦绕,阴极阳生,相克相生的至理,他经常在不断思索,有意无意间他已在暗练玄阴寒玉功。
可是他一时还没悟出应如何格两种极端相反的奇功,取长补短揉合成一种无上绝学,直至天心大师坐化之前,传了他以柔聚力,以刚发劲的罕见奇学天心指,他智灵之钥已经打开了智慧之门。
他不时在想,假使能时阴时阳交替行动,以练天心指的心诀调和经脉,分聚之际以至柔之力行功,定能避免玄门最惧的走火入魔,即内家高手所谓的真气走岔,岂不有利无害?何况自己任督已通,已有一半功力,还怕什么?
桃花仙子的阴阳玄玉掌一出,时刚时柔时阴时阳,变化随心,劲道奇猛,在旁人看来,仅觉凛然心惊而已,在他,不啻醍醐灌顶,智珠在握,困扰在心的死结突被解开来,灵智一清,豁然贯通。
他悟力超人,不由狂喜,一面注意两人攻招化招,一面以天心指心诀聚运真气,先运阳刚,再变阴柔,两种不同的旷世绝学,间歇地运行全身。
他身躯腾起阵阵淡雾,俊面上时红时白,一双虎掌时屈时伸,时而就指平举。
所有的人,都将心提到了口腔,探身淌汗注视这对绝顶高手生死相搏,谁也没留意他的变化。
只有一旁的碧芸,她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一颗芳心全关注着她的云弟弟,天塌下来也不关云弟弟以外的事。
她在逸云行功到紧要关头之际,发觉了他奇异的举动,和令她心悸的神色,突然讶然低声问道:“云弟弟,你……你怎么了?你……”
逸云正在紧要关头,两种神功将合流,在生死玄关作猛烈的升沉,作生死须臾的缠结,假使姑娘要不知利害推动他的身躯,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的声浪虽低,但一旁的如意道婆和亡命花子皆听得真切,闻声转首望去,不由大惊失色叫着。
泵娘不见逸云答话,心中大惊,跨前一步,惶急地伸掌想去挽他,纤掌距肩不过半寸。
突然,人彤一闪,如意道婆一闪而至,在一发千钧中抓住她的手,将地带开一旁说道:“你一劝他,我们全得死在桃花谷。”
老花子一横杖,挡在逸云身前变色地说道:“这孩子,好不知厉害,竟然在这种危机重重之际行功,实在叫人忽死。”
巫山怪姥也到了,她向众人叫道:“结阵自卫,千万别让人碰触他。”
人影疚闪,纷纷掣剑结成圆阵,将逸云圈住。
桃花仙子和般若大师,正以绝学舍死相搏,罡风内劲直荡五六丈外,逐渐向这儿靠近。
天魔夫人和众女一结阵,少林武当一众门下全都一惊,弄不清发生了什么变故,人群一阵骚动,掣兵刃之声不绝于耳。哗动起来。
如霞八女全都是明艳照人,美似天仙的大姑娘,虽没有桃花谷的少女们穿得那样少,但罗衫儿薄,浑身曲线玲珑透露,玉肌隐约,粉面含春,孕育着万种春情,十分惹火,她们出现在这婬窟之中,怎不令人起疑?
那些被救醒来的两派弟子们,本已不明就理,先前没有师门长辈的令偷,不敢安动,这时见众女拔剑一团,认为她们也是桃花谷的妖女,要抢先发制人的机会呢。
有人在大叫道:“先毙了她们!”
“阿弥陀佛!毙了她们!”叫的人更多了。
众人中突然窜出八名老道五名和尚,还有三名俗家弟子,向前掣兵力一拥,怒叫着攻上。“”
如霞尖叱一声,与两侧的杜少春,如雯,舞起朵朵银花,首先截住五名和尚。
密谈大师突然回头大喝道:“退下!谁叫你们妄动?”
五名和尚向后急撤,怔住了。
同一瞬间,激斗中的桃花仙子发出一声娇啸。
桃花瘴里突然响起咚咚鼓声,刹时浑天合仪大周天奇阵,三人一组仅披纱巾的少女,突然涌出阵外,数量不下二十组之多,她们右手舞剑,左手剑诀中挟起一根绯色小避,每一组三方分立徐徐舞近,形成合围。
在舞动之际,由粉肩垂下围在腰问的桃色轻纱巾,迎风飘摇,妙处时隐时现;令人看了绮念横生,欲火骤升。
这一群天魔女一出现,除了修为高深的弟子以外,绝大多数的人,全都双目喷火,如痴如狂不克自持。
“南无阿弥陀佛!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佛慈悲!”
苦行大师突以佛门狮子吼禅功,发出了撼人神智的禅唱,果然将大部分行将入魔的弟子惊醒了。
也在这一瞬间,突变已生。
桃花仙子只道少林武当的弟子,迁怒于逸云,所以暗中加害她心目中可佩的俏郎君,更要袭击护卫逸云的八女。
她与若般大师较量,柑距十来丈,看不清这儿的真实情形,但逸云那奇异的失神景况她可看到了,只道他已受伤,不然何以呆立不动,反而要夫魔夫人和八女护卫于他?
她心中狂怒,故而传谕进攻,由于这一闹,般若大师首先遭殃。
般若大师力拼百招,气血逐渐衰竭,拳风仅能发至一丈左右,大汗直冒,身法己现迟滞之状了。
“你们这群卑劣的家伙,接招!”桃花仙子怒吼,双掌突然加了三成劲,身形转疾,狂风暴雨似的挟忿猛扑。
只一刹那问,她攻出八掌挥扫五腿,攻破阵阵令人窒息的拳风,贴身猛扑,劲烈而力可推山的拳劲,全被她一一化去,她那神奇的阴阳玄玉掌,排山倒海而至。
般若大师骇然倒退,连捣八拳却退了三丈。
霖烈的内家暗劲,已经接近逸云,挡在前面的老花子和如意道婆,一只玉如意和一根花子杖不住以内家真力向前急震,将迫近冲到的潜劲一一震散。
可是袭来的暗劲潜流,愈来愈猛烈,如意道婆和老花子额上见汗,暗暗叫苦不迭。
“送你归西!”桃花仙子娇叱,双掌一分化去般若大师攻来的一招“渔阳三挝”,抢进五步攻出一招“上下交征”。
般若大师哼了一声,三拳落空他也霍然心惊,招到,他左掌下拨由下拍来的一掌,兜心又连捣三拳。
岂知桃花仙子已横了心,左手一圈变拍为托,将刚猛的掌风向上震催,乘势突然反掌向前随身猛吐,右手仍然不收招,吸引老和尚的右掌。
她身形快逾电射,在双掌相接的瞬间,左足疾飞,快得令人肉眼难辨。
“砰!”“啪”!“噗”!三声同起,“砰”是掌劲拳道相接,“啪”是双掌相扑,“噗”是她莲足小靴前的钢尖儿,踢中老和尚左手肘关节,菩提护体禅功,竟然挡不住她那怪异的一足尖。
老和尚大吼一声,竟被震飞两丈,肘骨血流如注,可能肉绽骨折了,要不是他禅功够火候,不但臂飞,人恐怕也被一点一端之奇招将胸肋踹穿。
他身形一定,摇摇欲倒,正要跌入如意道婆的身前。
老道婆百忙中伸手去抓,岂知被巨大的潜力一撞,竟然站立不牢,向后面的逸云倒冲了过去。
碧芸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双手一伸,向老道婆侧方肩上猛然冲去,她已用了全力。
她这一冲,恰是时候,两人向侧一冲闯,在逸云右侧擦衣而过,一发之差,几乎撞了逸云倒下。
同一瞬间,亡命花子一低头,将左肩向老和尚一撞,巨大的潜劲将他硬生生反震三步,总算将老和尚的倒势止住了。
震天大吼突然响起,苦行大师和大悲僧双双枪出,禅杖和方便铲一拦;同声念:
“阿弥陀佛,女擅越不可赶尽……”
“秃头,你们上!”桃花仙子怒叱,青芒一闪,一把青芒电射的宝剑神奇地到了手中,两面一张,一招“平分秋色”分袭两人,身形仍向前直射,她想走近逸云察看他的伤势。
两僧只道她要追袭般若大师,怎能让她如意?杖铲罡风怒号,一绞一点劲道如狂风既倒。
响起一声龙吟,人影三下里一分,各退三步。
“不愧少林掌门!接招!”桃花仙子怒极,桃腮泛白,“贴地盘龙”飞抢苦行大师的下盘。
“打!”大悲僧一声暴喝,踏前三步斜视里一铲挥出。
另一面,高唐神女已经刺倒了栖霞子,正与那两位丰满美艳的少妇,三剑合壁来去如电,和武当的三剑追魂与八名老道生死相拼。
而正面的武当少林众弟子,正被那群果女将他们追逐引入阵中,有些被迫得逐步后撤,渐退到天魔夫人这一面。
所有的果女无一庸手,尤其那挑红色的小避儿,飘出极为诱人的浓香,配合那无双迭荡粉脔雪股的荡劲儿,所有的高手们神智大乱,似乎力道尽失。
惨号之声此起彼落,杀声如雷。
天魔夫人十五名男女结成的阵势,渐被人潮冲动,情势殆危,他们不能将近身的两派门人杀源,不杀又无法止住他们往这儿冲撞,真是苦也,而桃花瘴内那一群果女,由崔嗌率领,也载舞栽行杀出,将两派的几名首要围住了,两派的人,首尾不能兼顾。
正在千钧一发间,两侧梅林中,杀出金眼龙龙成一群少林俗家弟子,和江湖浪子等一群武当俗家英雄,近五十名高手一加入,情势略稳;但麻烦也来了,竟然有人向逸云这一面攻到,一言不发便放手枪攻。
金眼龙在大珠台,被逸云一招毁了两节金枪,衔恨切齿永铭心头,他怒吼一声,用新接好了的金枪扑到。
首当其冲的是如云,她娇叱一声挥出一剑。
“铮”一声响,妞儿斜退三步,金眼龙手腕一紧,金芒如电猛地兜心便刺。
碧芸吃了一惊,赶忙侧扑而上,娇叱一声,光华飞旋。
金眼龙知道龙渊剑的利害,无暇收始如云,身形疾闪,顺手挥枪横扫碧芸双足。
这时,逸云刚刚将两种神功溶合,浑身的薄雾已敛,生死玄关中,两股回异的奇功,齐头并进向奇经百脉缓缓流行循环不止,他玉面上泛上绯色,俊目中异彩闪烁,双掌微动之际,澈骨寒流和炙热如焚的气流,向四面八方逸荡,而他的口角,泛起了令女孩子心荡的微笑,长吁一口气由无我的境界中回归现实。
这一瞬间,金眼龙一枪迫退碧芸,快逾闪电掠到,一枪向逸云肋下扎到。
泵娘惊骇地尖叫一声,身剑合一舍命猛扑。
金眼龙志在逸云,羞愤之心,蒙蔽了他的灵智,以一个武林声望极隆的名门大派高手,竟会向失神屹立一动不动的一个后生晚辈,一声不吭突下杀手,这确是前所未有的事,不可原谅的过错。
由于逸云不言不动,像是视而不见,金眼龙似乎一怔,一抖手枪尖略偏,想由逸云胸肌上扎入。
突然,他只觉手上一震,便看也没看清,枪尖已被逸云抓住,接着,他只感到手中金枪像是烧红了的铁条,烫得掌心皮肉若焦,气血立时涣散。
他吓了个胆裂魂飞,立时撒手丢枪,向下一伏,贴地掠出丈外,恰好躲过姑娘一剑,实在好险!
逸云将金枪徐徐摇动,喜悦地叫道:“金眼龙,你迟了?”
金眼龙刚站起,姑娘已惊喜万分地向逸芸说:“云,你太好了,真把人急得上天无路,你怎样了?”
“芸姐,等会儿向你说。”
他面向金眼龙,含笑道:“你心地虽可恶,但仍不至于无药可救,念你当时偏枪之举,在下不再追究,还你。”
说完,将枪抛出,金眼龙不得不接,极不情愿地抓住,用奇异而恐怖灼眼神,死盯着他。
两截金枪每节长三尺六寸,算上中间可以旋转的两个巧妙金环,全长七尺六,而那炙热的火流,竟然由枪尖传至掌心,委实是骇人听闻令人难信之事,金眼龙怎能不骇然?
这时,场中成了混战,各自为营,不能兼顾。
碧眼行者被崔荑和两名少女,以手中桃色小避的迷魂暗香弄得狼狈非常,这仅次于桃花春雾的歹毒玩意,可以迷人神智,要不是少林弟子早已先服下避邪丹,恐怕早就先了。
可是时间一久,迷魂暗香愈来愈烈,避邪丹药力渐微,加上三女的功力也是顶尖儿高手,碧眼行者岌岌可危。
昂责掩护碧眼行者的佛光上人,也被三名果女缠住,月兑身不得,也自顾不暇。
崔荑英勇如雌虎,三剑飞腾,每一剑都诡异莫测,碧眼行者的方便铲自保甚难,在头晕目眩中挨了两剑,鲜血染透了左臂和右小腿,眼看性命在呼吸之间。
天魔夫人月兑口叫道:“云侄,接应法净大师。”
逸云仰天长啸,声如怒海龙吟,似乎天地为动,声震耳膜,谷壁传来的回声,殷雷似地狂鸣着。
在啸声中,他一闪而出。
崔荑刚一剑点到碧眼行者的后心,半分之差即将贯肌而入,她感到手中一轻,长剑已经失踪,接着“嗤嗤”两声,另两名少女的长剑蓦地齐中而断。
她一惊之下,还没弄清什么回事,只觉浑身一软,已被逸云挟在肋下了,她不知是谁,温热的巨大虎掌,正按在她右乳之上,挟包裹似的挟在肋下,她骇然一惊,仅能活动的右手,猛地一肘扔出。“噗”一声响,撞在逸云的小肮之上,像撞在棉花团一般,毫无感觉。
“你最好别动,不然点你的穴道。”
崔荑一听就知道是谁,她酥软软地娇唤:“好人,这多叫人难受?天!你挤扁了我的胸骨了啦。”
逸云放了她,笑道:“乖乖叫你们的人先撤下,不然……”
她喘过一口气,揉着半果的酥胸,噘起小嘴儿,春情洋溢似嗔非嗔撒娇道:“你……
你毛手毛脚,唉!也不是好人,你向宫主说去。”
逸云只听了一半,扔下她已经无踪,到了桃花仙子之前,将苦行大师和大悲憎阻住大叫着说道:“仙子前辈,叫他们先撤。”
“咦!你没伤?不可多管闲事。”说话间一剑点出,青芒电射,万千剑影飞旋。
“有何不可?”逸云问道,瞬时间剑已飞至手中,怎样拔剑,谁也没看到。
“叮叮呼当当当”桃花仙子青芒银光闪烁的宝剑,被宝刃伤不了的伽蓝剑震开。
褐影飞舞,双剑相交寒光四射,杀得难解难分,两人在眨眼间各攻五招之多,桃花仙子退出了十余尺。
逸云说道:“仙子前辈,这次该撤了吧!”
桃花仙子无可奈何答道:“云哥儿,也罢。”
金钟鸣声,双方各后退了十余丈。
地上景象,尸横遍野,目不忍睹,躺着已经死去或重伤的,仍在申吟的大概伤得不轻。
大多数的人,皆神情黯然,或者互相包扎服药,或者行功调息,全都狼狈非常,垂头丧气。
逸云一阵惨然,叫道:“我倘若能够救死扶伤,也许尚可一尽人力。”
桃花仙子冷冷地说道:“哼!早晚是死,云哥儿,你何必替他们苟延残喘?”
迎云大眼睛一瞪,怒声道:“你太残忍了,想不到你竟有如许毒辣的心肠。”
“毒辣?哼!这算得了什么?你如到我桃花宫内地底逍遥宫一看,管教你吓散了三魂七魄。让他们死在刀剑之下,也是本仙子的慈悲呢。”
逸云心中一霖,也怒火渐生,先前同情她的遭遇,所发的同情心一扫而光。
这时,就只有桃花仙子和高唐神女两人在场,先前那一排少女,已经退入桃花瘴内去了。
桃花瘴缓缓飘荡流转,不时隐现仅披轻纱巾的少女群,隐约如仙女驾着彩云,不时隐现。
所有的少林弟子,在右方结成阵势,伤者在中,死者堆积在一旁。
武当的门下,则在左方结成阵势,严阵以待,两派的剑阵,在武林大名鼎鼎,刚才要不是他们自乱章法,断无如此沉重的死伤,真是天意。
中间靠北浑天合仪大周天奇阵之前,是天魔夫人等十四人,加上一个老花子共十五名,也四面戒备结成阵势。
与桃花仙子高唐神女对峙的人,计有逸云、苦行大师、三剑追魂、密谛大师、全真子,共有五名。
逸云虎目中异彩倏现倏敛,朗声道:“仙子前辈,为人不可做得太绝,你当真要赶尽杀绝么?”
桃花仙子冷冰冰地说道:“除你这一群十六人之外,全都得死,但我可答应你,绝不凌虐他们。”
“华逸云不能眼见惨事再发生,你未免太残忍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这样做确是未免太绝了。”
“哼!这些秃驴杂毛,大举倾巢来犯,我不杀绝他们,岂不惹火焚身,进我桃花谷,断然无活着离开之理,他们够狠辣,难道不许我狠辣?哼!”
“无量道院,前辈惨杀武当五道,七盘湾夜掳少林门人中原狂生,凌虐半月以上,韩前辈,扪心自问,请自思量,是你狠辣在前,怎能怪他们呢?”
“废话,他们是罪行应得,尤其是武当门下更是该死,早些时在巴陵就杀了我两个姐妹,错在他们而不在我。”
“江湖之上,武林道义首忌婬戒,前辈可想到,他们是为了维护武林道义而出此的?”
“呸!他们还敢奢言道义?在他们看来,武林道义不值半文谈,七盘湾之事,本仙子曾派人在旁采探跟踪,武当的道士明若观火,嚣张到何种程度,毋庸再说,你道本仙子不知么?没话说今天也叫他们一尝倚众群殴的滋味,你还是快走吧,你我的两场较量也免了。”
“对不起,华逸云还不想苟免全身。”
“你想怎样?”桃花仙子桃腮微泛薄怒,语气益冷。
“义之所在,赴汤蹈火义无反顾。”
“凭你,哼!也是死路一条,你再噜苏,后悔无及。”
苦行大师跨前一步,向逸云沉重地说道:“华少侠,你还是走吧!老朽和妖女一拼,相信少林门人还不至于束手就死,少侠云天高义,老朽代表本门弟子,致上至高敬意,愿檀越福泽绵长阿弥陀佛!”
“老和尚,多念几句佛号,准备超升吧!”高唐神女显得十分狂妄地说着,且不住的在吃吃发奖。
“大师且等晚辈说完不迟。”逸云恭敬地说。
接着又向桃花仙子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华逸云要没有三两手三脚猫功夫,怎敢公然进入桃花谷虎穴龙潭?前辈,你小看华某了,要不,我们各以绝学,下注赌赛,不知你可敢赌?要不敢,这就拉倒。”
“不敢?本仙子一生从未想到不敢两字,如何赌法,小畜生你说。”
桃花仙子自命非凡,连武林北斗的少林掌门她还不看在眼下,怎受得起逸云一激,确是激怒了。
逸云参悟的奇学初成,刚才就以新奇绝学运剑,立生奇效,心中已稳操胜算,仍然笑道:“我们赌三场,一比拳。脚,二较内力,三斗兵刃,三场输二,即告落败,高手过招,点到即止,但我们可以任意施为,比兵刃可以施暗器,谁先死,当然算输……”
桃花仙子抢着说道:“好办法,可是……”
逸云含笑摇手阻住她往下说,截住话头道:“且忍耐片刻,听我说完,我的暗器不登大雅之堂,绝不使用;你大可放心,如果你输了……”
“怎样?你敢奈何得了我这桃花宫?哼!”
“一切瘴毒和奇门生克之学,难不倒我华逸云,这些玩意我仍是一句老话,不足恃,如果你输了,请送我们大伙儿出谷。”
“如果你输了呢?”
“华逸云敢夸海口,自割头颅双手奉送,尸首仍不会倒,算是多管闲事的惩罚,其他后事,悉听尊便。”
“哼!我不要你的人头,我要整个的人,你得陪我一辈子,如何?”
“那我不是太便宜了么?你是桃花谷的一代宗师,一言九鼎,华逸云一百为定,就请两位掌门作一见证。”
碧芸惨然地叫道:“云弟弟!你……你……”
“菩姐,我有把握可稳操胜算,刚才我试过她的功力了,我新参悟的奇妙武学足以胜她。”
逸云转面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姑娘保证,并微笑令她安心。
泵娘心中忐忑,正待开口,桃花仙子已向她冷然发话了:“丫头,你要舍不得他,可以留下,我善待你就是。”
又对逸云道:“三场印证我答应了,你可敢一试我的天魔大阵?”
“目下恕不奉陪,日后有机会,定然领教。”
逸云知道,目下危机重重,惟有早早出谷,方是最紧要之事,所以不愿答允,又道:
“你是主人,又是前辈,不会今晚辈失望吧?”
桃花仙子知道这小后生心思灵巧,不会避轻就重,便不再套他,身形曼妙地向前一滑,轻飘飘地掠出,笑道:“以后亦无不可。来吧!第一场。”
逸云大踏步向前,往下首一站,躬身行礼道:“晚辈放肆了!”
“请!按规矩,让你三招。”桃花仙子若无其事似地说。
逸云足踏四平,说声“有僭”,身形蓦地抡进,右手虎按,左手后发先至,“佛手擒龙”屈指倏伸,一屈一伸之间,已到了右粉肩之旁,好快!
“咦!出手就是绝招哩!”桃花仙子向后一错肩,小腰一扭,不退反进,由逸云右侧轻灵地掠过。这一错一掠之间,身法和部位之准,恰到好处,保是在对方手下滑出,难得的是她那么从容和美妙。
逸云当然是存心试招,既名之为试,自不能轻松,自然也不能太紧张,右足一点,突向后斜退,右掌后扔,头也不回,紧随她身后信手便点。
这一手确是冒险,两人像同时一闪,而那一指信手反点,虽未回头,认穴却是奇准,只差半分儿,便点上了她肋侧凝脂也似的肌肤,直取章门穴。
印证拳脚,不能用内力伤人,故而险招选出,每一指一掌,都是相差毫厘,令人提心吊胆,目不暇接。
让招绝不能回手,更不能远远地左奔右逃,那算什么?逸云放胆出手,心中有数,如影附形盯紧大胆出招。
指一到,桃花仙子向左一扭水蛇腰,却又向后急退,一发之差避过一指。
“嘻嘻!差点儿……喝!厉害!”她突然向上一升。
她刚说到“儿”字,逸云身形突停突闪,右足“勾藤被蔓”,突然一勾一拨,身形贴地飞抢猛攻她的鹿皮小短靴。
桃花仙子没想到他身形骤退之际,竟然能攻势疾进,而且快得惊人,出招捷如电闪,一照面间,三招一气呵成,要不是她功臻化境,这三招势必出丑。
双脚疾逾闪电,一勾一拨几乎令人难觉,但她确是了得,就在这一瞬间凌空疾升,躲过一招。
与妇女动拳脚,忌讳极多,不可攻击胸部,更不许在月复部下手,掳,抱,挑,挽,全不行,请教,还有多少地方可以下手?
逸云一勾一拨,如果对方是男人,他只消左足略点,拨出的右脚乘势上挑,准有好看,可是他不能,那不像话。
桃花仙子也许早看出他不敢,所以一升之际,立即展开反击,身形凌空下扑,那双令人心动种摇的赤果玉腿,像一双肉剪劈面攻到。
这简直是要老命,这种泼辣大胆的招式,似不可能出自妇女的身上,尤其是几乎的桃花仙子,但她竟然用上了,明明是不怀好意吗?
逸云转身侧闪,左手反钩她的右小臂,右手掌一抽出,迳取她左肩后琵琶骨。
桃花仙子一声轻笑,“回眸反顾”转身双掌齐挥。
两人身形越来越迅疾,在电光石火似的乍合回旋中,各攻出十余招,不但招式难分,而且人影亦不易辨。
两人各展绝学,出奇地迅捷,出招化招之间,无一不是生死须臾,间不容发的险招危局。
半盏茶时,换了近两百招,兢兢业业小心应付,只消被对方手脚沾身,厦毫之差就有生死之判。
在鬼魅似的淡淡人影中,突然人影分飞。
桃花仙子在丈外屹立,桃腮泛笑,粉面含春,她徐徐举起一角衣袂儿,向逸云媚笑。
逸云的手中,掌心搁着一把长仅三寸,寒芒闪闪的奇形小剑,像柳叶镖,也像回风奔电录,只是缩小而已。
他也是嘴角含笑,突然将小剑抛给她,哈哈一笑道:“一瞬之差,我输了。”
桃花仙子接住小剑,插回左足靴口插缝内,笑说:“你客气,干吗啪模我的腿?嘻嘻!活该!”
迎云玉面飞红,本来他可以一掌拍中她的大腿,却临时缩手,向下一滑戟两指取了她的靴口小剑,高手过招,分厘之差足以抱恨终身,他竞然在千钧一发中转念变招,端的活该!他讪讪地说:“晚辈学艺不精,输得心服口服。”
“第二场比内力,请划道。”桃花仙子知道他脸皮薄,不再挤他。
“前辈请见示,强宾不压主。”
“第一场你既然认输,该你划下道来。”
“前辈的阴阳玄玉掌,乃是旷世绝学,专破内家气功,可以隔墙腐物,晚辈斗胆,请先换三掌再隔物传功。”
桃花仙子脸色一变,正色道:“你……你不想活?请教,你的先天真气练了多少年了?”
“蚂蚁尚且偷生,我为何不想活?先天真气吗,仅练了十二年,六岁筑基,小有成就,仙子前辈但请全力施为,晚辈自信还不致落败。”
“哼!世间竟有你这种愚蠢之人,也没有你这种狂妄之徒,以十二年的修为,敢与本仙子一甲子苦修的阴阳玄玉掌拼内力。”
“百岁老牛,力不可架犁,仙子何必自恃……”
“小畜生,你将我比牛?”桃花仙子火啦。
“不敢,借口胡言,前辈海涵,我出掌了。”
“本仙子等着哩。”
两人相距只一丈左右,各自运气行功,脚下不丁不八,双掌上提,按规矩,由逸云先发第一掌。
逸云掌缘雪白,掌心寸径却红似丹朱,桃花仙子掌面全乌光闪闪,微泛红潮。
“打!”逸云叱喝一声,一掌登出,蓦地理风怒吼,轰然狂震,如山暗劲一涌,声势骇人听闻。
桃花仙子脸色如常,左掌一圈一震,罡风暗劲在身前三尺,便已消散于无形。
逸云故意沮丧地说:“以柔克刚,无往不利,果然不错。”
“看我的!”桃花仙子娇喝,轻描淡写地一掌拍出。
“打!”逸云也一掌猛扔,掌风如雷,仍是一记阳刚之掌。
“噗”一声响,逸云上身猛幌,罡风锐啸刺耳,四面怒进,他像是不支,但双足仍不动分毫,桃花仙子屹立如岳峙渊亭,没事人一般。
“最后一掌!”他叫,一掌拍出。
这一次,罡风如巨雷乍响,排山倒海似的压去。
桃花仙子右掌一登,似同无物。
这一次可挡不住了,怒啸着的罡风似被无形之物阻了一阻,突然“轰然”一声,以更强的力道向前一涌。
桃花仙子面包一变,身躯向后一仰,像是使铁板桥绝技,背脊几乎贴地,但双足仍钉实地面,这撩人的画面,几乎让人神经爆烈,欲火骤升。
她倏然挺起恢复原势,惊奇地轻呼:“咦!你这种刚阳之劲有异,是什么奇功?你,不像是仅练了十二年的毛孩子。”
“我也不知是什么功,练了十二年确是不假,三掌拉平,该较量隔物传功了。”他纵至桃林边折下一株桃花,往桃花仙子身前一站,说:“就借此花传力。”
桃花仙子心小一凛,但仍泰然伸掌。
异种桃花花大如拳,这一株中共有五朵花,全径大有一尺左右,两人的掌搁花相抵,各自运功向对方攻去。
远远观战的金眼龙,突然自语道:“这小于该完蛋了!”
苦行大师凛然问道:“师弟你说他要完蛋?”
“是的,他用的奇异功力,像是玄门的‘纯阳真火’,桃花一见到火,岂不立焦,准输没赢啦!”
密谛大师接口道:“只怕未必,请拭目以待。”
娇女敕的桃花,不但纹丝未动,花瓣儿也末损分毫,在双掌之间静静地散发着清香。
逸云先前以阳刚之力发掌,就是令对方错觉他练的是纯刚之功,这时他用上了新参悟的奇学阳极阴生,二阴相辅,力道何止强了十倍?
拼内力,与对掌不同,掌劲一发仅有一击之力,脚步移动便算输,挡不住可以借劲而退,虽落败也不致命。
但拼内力,没有任何取巧之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内力绵绵而出,差一分厘就无可挽救了,势必被对方将内腑全行震腐,除非对方已练至收发由心,而又不愿将人置之死地,不然准有一方伤亡。
桃花仙子只觉一道其冷如万载寒冰,直令心脉凝结的绵绵暗劲,自花瓣儿传至掌心,直透心脉,不由大吃一惊,她也是练的阴柔阳刚合运之奇功,可是与逸云一比,差得太远了,她怎想到阳刚之力猛烈无伦的小逸云,竟然有神奇而不可置信的阴寒绝学呢?
只半晌,她黑色的掌面乌光渐黯,桃腮泛白,鬃角已现汗珠,那半果的酥胸起伏差距甚大,高耸如山的玉乳轻微地颤动。
逸云宝像庄严,浑身腾起了阵阵轻雾。
四周寂静如死,观战的人全像是摒住了呼吸,张目结舌汗下如雨,空气像是凝住了。
碧菩面色死灰,恐怖的阴影令她心胆俱裂,娇躯颤抖,无助地倒在地煞夫人怀中,香汗湿透了薄裳,浑身肌肉绷得死紧。
逸云已输了一场,小命儿已经去了一半,她怎能不心如火烧?简直像千万毒虫在她心中里残酷地爬行咬着,她感到身躯正向万丈深渊乎问下决沉,冉疾沉。
她凤目圆睁,死盯着两人。
逸云和桃花仙子谁也不敢分心,谁也不敢一顾身外物,两双靴子缓缓向下沉,半寸,一寸,两寸,终于超过了脚踝。
不久,桃花仙子脸色泛灰,娇躯微颤,浑身大汗映日生光,伸出的右掌微屈并抖动,与掌接触的那一朵巨大桃花,突然飘落了一片花瓣儿。
少林武当的高手们,突然吁出一口长气。
碧苫姑娘只觉心神一懈,浑身瘫软倒入乃母怀中。
片刻,与桃花仙子手掌接触的那朵桃花,终于化成碎瓣掉落,她的手也缓缓收回了。
假如是生死相搏,她算是死了一次,逸云的内劲收发自如,极有分寸,他知道,要是毙了桃花仙子,能否闯出谷中仍是未定之天,他自己无妨,但众人可虞。
两人徐徐收掌,桃花仙子拔出陷入地中近尺的双足,退出五尺外,说道:“这一场你赢了,本仙子估计错误,想不到你的功力已经超越五气朝元之境,深厚得令人难信,难怪你有恃无恐了。”
逸云谦虚地答道:“承让了,那是晚辈侥幸。”
桃花仙子调息了片刻,功力一复,说道:“第三场本来不用比了,刚才你攻我五招,将本仙子迫退了一丈,事实上你已经胜我一筹,但我仍须领教你的剑术,一试你的真才实学,你准备了吗?”
逸云掣下伽蓝剑,上前献剑,说道:“仙子请包涵,晚辈衷诚请益。”
桃花仙子可不敢托大了,一声龙吟,青芒如电,欺身滑进点出三朵剑花,剑气迫人肤发,虚幻莫测。
逸云神色肃穆,踏出一步,由“朝天一柱”突化“星飞电射”,万千褐影倏吐。
两人一接上手,剑势不徐不疾,潇洒从容,身形飘逸,似若行云流水,但见青芒似电,褐影纵横,那时急时缓的化招出招,令人心弦为之绷得死紧,进招时急逾电闪,狂飚骤起,静止时如岳峙渊停,点尘不惊。
一个字内女魔,艺惊武林,一个是新近崛起的一代奇才,盖世的后起之秀,攻招化招之间,不但是变化诡奇,威力骇人听闻,五丈内无人敢于接近,而那以意使神,以神驭剑的革革风范,庄严而倜傥的气度,令人心折,确已得到剑道的神髓。
在凝如化石,击似雷霆的乍合乍分中,但见青芒电射,褐影飞族,慑人心魄的剑气,不时爆发出气流的锐啸,尖厉刺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血脉似要凝固。
镑显其学,换了近五十招,桃花仙子愈来愈心惊,也逐渐心中浮躁,论功力,她相差甚多,论创术,她似乎略胜半筹,因为逸云攻少守多,她的宝剑乃是可以洞壁穿铜的神物,却不能将伽蓝木剑削断,她有点气忿和不服。
在一招奇奥的猛烈袭击中,两人迅疾地分开,万千剑影突发突敛,丝丝剑气锐啸仍在长空震荡,两人已经相距丈余定形。
桃花仙子神色凝重,鬃角见汗,酥胸起伏不定,青芒闪缩的宝剑徐徐上升,她用那似是来自遥远天边的声音说道:
“你的通玄剑术值得骄傲,为了保持令名,我将行雷霆一击,能在我这招‘万点春红’中逃生的人,世所罕见,接招!”
招字一落,身剑合一向前一闪,剑尖微扬,近至六尺时,突然身躯一升一沉,万千寒星飞旋急射,中有无数剑花的幻影,也有无数寒星直射,不知那一道幻影是真的创,那一颗寒星是致命的剑尖,她的人影,也在一升一沉中化成淡淡的虚影,迎面扑来。
逸云早将她的神奇剑法模清,这时已不作谦让,“伏魔慧剑”的绝学突出,反守为攻,绝招“万有俱寂”出手。
但见六尺大的褐影,形成一个半斜面似实犹虚的剑幕,向万朵剑花无数寒星中罩去,双方一接触,剑气破空的劲啸突然静止,褐影突然向四面八方飞射。
剑花和寒星飞退,再飞退,褐影漫天彻地涌进,再涌进,奔腾扑击矢矫如无数飞龙,狂舞着要吞没那万千青芒。
这一瞬间,人影模糊,迅捷如电,不知是人是鬼,似是鬼魅幻形。
“嗡”一声清越剑啸,青色光华一敛,褐影突止,不再进袭,人影重现。
桃花仙子退抵桃花瘴旁,白女敕的粉脸泛灰,大汗在颔下一申串掉下酥胸,宝剑下垂,握剑的右手颤抖。
她粉腿外侧,共有四处殷红的剑痕,虽末伤肌肉,仅淤血清晰可见,右臂外侧,粉肩两旁,甚至小腰深陷的脐侧,共有十二处淤血凝积,她头上的宫髻已经被打散,那乌光鉴人的齐腰秀发在后面披散下垂。
逸云仗剑屹立在她丈余之外,额上也现汗珠,但神定气闲,神色肃穆,他徐徐收剑,抱拳躬身行礼道:“承让!请恕晚辈放肆。”
桃花仙子用奇异的目光,凝视了他许久,手一动,宝剑迅捷地归鞘,叹口气幽幽地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老了!你,剑道通玄,足以荣登天下第一剑宝座。”
那一声“我老了!”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惆怅与叹息,似在惋惜往日的光荣岁月,叹岁月之悠悠。
“前辈过奖了,华逸云愧不敢当。”
“你比那些倚仗门派欺世盗名之徒,不知强了多少千万倍。”她冷峻地看了少林武当的僧道俗一眼,他们的脸上涌起了迷惘困惑,而骇异莫名的神色,死盯着逸云的背影发呆,似末将她的话听清。
她冷哼一声,将冷峻的目光收回,又道:“你们可以走了!下次相逢,哼!希望没有下次了。”
她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再凝注逸云一眼,灾然幽灵似的消失在桃花瘴内。
桃花瘴一阵翻涌,隐约的缥缈的美女们突然全部隐去。
在烟瘴弥漫中,突然响起一声响彻行云的金钟震鸣,随之传出桃花仙子的娇呼:
“二妹,送客!”
“叭达”一声,降龙僧的尸体突由桃花瘴内飞出。
挥天合仪大周天奇阵之前,神奇地出现了刚退入桃花瘴中的高唐神女武娟娟,显然,桃花宫下面定然有地道相通,不然她怎能出现在众人之后。
斑唐神女向逸云一招手,甜甜一笑道:“云哥儿,来,携着我的手,出谷。”
逸云向众人说声“走!”走近碧芸携着她的纤手,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做出亲热的举动,只深情而无限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她苍白而冷汗淋漓的粉脸,泛起了疲劳而十分高兴的神色,两人并肩领先,向高唐神女走去。
“唷!竟然带着保镖了,嘻嘻!”高唐神女放肆地媚笑,等他走近突将她的左膀挽住,三人齐向阵内进入。
天魔地煞等一行十四人,鱼贯跟入,后面,是神色沮丧扶伤背死的少林武当门人。
武当掌门三剑追魂玄同,突然用传音入密之术,向腕肘受伤的般若大师说道:“大师请听贫道一言,这女妖倚仗桃花奇阵瘴毒,将少林武当门下凌辱屠杀,仇深似海,且丢开这笔血债不谈,站在侠义门人理当除暴安良之地依来说,如不除去这女妖,武林道义何在?”
般若大师也用传音入密术说:“道兄不必多说了,日后再议,是否由贵派与敝派同传玉柬佛帖,邀集天下侠义门人共诛此妖,不是轻举妄动所能解决的。”
三剑追魂不再言语,阴阴一笑举步而行。
在烟瘴弥漫中,高唐神女带领他们出了阵,由山洞另一条密径出谷,向逸云殷殷道别。
逸云也洒月兑地向她含笑道别,各奔前程。
一行人到了管道,已近末牌时分,逸云突然止步,迎着苦行大师行礼,取出佛道同源像,神色庄严地说道:“大师此行甚是凑巧,免了晚辈一番跋涉,请问大师可记得龙吟尊者么?”
苫行大师一怔,合掌道:“他老人家与檀越有何渊源?尚请见告。”
“乃是晚辈思师。”
他这一说,所有少林武当的弟子,全吃了一惊!
金眼龙虎目一瞪,说道:“阁下不是自称是四海狂客的弟子么?”
“不错,在下第一恩师确是姜公,龙吟尊者也确是在下的恩师,信与不信,悉从尊便,目下华某不是因师门之事,与贵派攀交情。”
他将佛道同源像在掌上摊开,续往下说道:“家师将这尊佛道同源金像……”
三剑追魂不悦地说道:“华施主,你难道也想愚弄我们么?”
逸云轻瞥他一眼,没理他,续往下说道:“瞩在下亲赴少林,亲交掌门大师之手,以了结这桩公案,今五派门人安心,这像关系武林祸福,在下行前曾浸以水银,以防不测,果然被同门的花和尚,以诡计夺去,要不是曾浸水银,恐已惹起轩然大波,今两位掌门皆在,华某即将此像归还,只稍一经火,金像即恢复原状,请大师一验真假。”
他将佛像交在苦行大师手中,大踏步转身。
等苦行大师和三剑追魂验出真迹时,逸云和一行众女早已走了。
少林武当一众弟子商量许久,接着由苦行大师携走金像,分道扬镳,珍重而别。
三剑追魂不回武当,径奔常德府。
十天后,武当的湖广高手云集常德,准备了大量烟火硝石,乘夜抵达桃花谷正东高崖之上,投下了大量引火之物和硝石,把桃花谷烧了个七零八落,他们却偷偷撤走了。
由于逸云触发了桃花仙子心中的隐痛,而且更以绝世神功惊醒了她的迷梦,而他那绝世的风华,再将她闹了个神魂颠倒,渐渐地,逸云的音容笑貌,成了挥不去抹不掉的幽灵,缠扰了她的精神和理智,令她情难自已。
在逸云走后的第四天,她终于一病奄奄,缠绵床第,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精神萎顿,软弱不起而已。
这一来,谷中警卫顿疏,谷外也无人四出走动,终于被武当的数十名高手所乘,将大部分异种桃林付之一炬,大周天奇阵也几乎全毁,幸而未波及桃花宫。
桃花仙子勃然大怒,发誓要找出纵火之人,便重新安排秘窟,安顿手下的众女,独自率高唐神女和崔荑,重出江湖。
这次她有两个心愿,一是找出纵火之人是谁,这并不难,向少林和武当的弟子下手准没错儿。
第二是她对逸云念念不忘,爱入骨髓,已至刻骨相思势在必得,甚至不惜为情而死的境地,她非找到他不可,即使不择手段亦在所不惜。
可是她失望了,茫茫人海,竟然失去了逸云的踪迹,而天魔夫人等一行,也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
在爱恨交织中,再加上她先天上仇恨男人的本性,两相调和的结果,江湖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了。
艳踪所至,血案丛生,尤其是少林和武当的门下,更是惨祸白天而降。
凡是遭劫之人,定是被完全吸尽元阳,失去头颅而死,胸前也必定留下一朵桃花形的伤痕。
第一桩血案是发生在岳州府,为这座湖口的第一名城,笼罩上一层恐怖的阴云,武林大为震动起来。
在以往,桃花仙子行踪所至,飘忽如烟,只闻有壮男失踪之事,而找不到尸体。
江湖中但闻桃花仙子之名,而抓不到她的为害确证。
即使是前些时湖口扁山之上,武当的弟子格杀了两名婬娃,救出几名壮男,除了找到一瓶“桃花春雾”之外,根本无法断定她们是桃花仙子的手下。
这一次,血案又公然出现在岳州府。
这一天,是七月初旬,烈日高张,炎暑迫人,一叶轻舟由洞庭沏悄悄地滑向西门岳阳楼下,老船公跳上码头盘缆,架上跳板,重行上船。
不久,船舱中缓步走出三名眉目如画,温文俊逸的少年相公,手摇彩绢折扇相继上了岸。
喝!这三位相公真教人爱煞,端的貌如子都重生,齿白唇红桃腮带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加上梳羽一般的光亮长睫毛,那点漆双眼令女孩子芳心狂跳。
天!恐怕不是男人哩!男人哪有这么标致的?见鬼!
走在中间那位身材略高,一身墨绿丝袍,儒巾旁飘带轻荡,潇洒地含笑前行。
后两人身材略矮,同样穿着打扮。
三人在城外举目打量矗耸城上的岳阳楼,大个儿说道:
“滕子京重修此楼,至今转瞬数百年已经老态龙钟了,大明的岳州知府们太懒啦!”
右首相公接口笑道:“楼虽巍峨,毫无所用,以民脂民膏成此伟楼,不关国计不利民生;张道济被称为唐代大手笔,文名满天下,俗到建造这座怪楼,显然也是欺世盗名之辈。”
左首那人也笑道:“张道济钓名沽誉于前,滕子京劳民伤财于后,连范仲淹也英名奇妙,为这楼作起记来了。”
大个儿接口道:“咦!看你们的口气,都对那些大贤们不满哩!为什么?二弟,你说说看好了。”
右首那位是工弟,他说道:“大哥,这楼是大官名流附庸风雅宴乐吟咏之所,百姓小民是不许涉足其间的,试想,这座崇楼与百姓小民何关?该怪谁?”
左首那位相公接口说道:“嘻嘻!敝我们是升斗小民,不然大可登楼一看范仲淹的大手笔,也题壁涂鸦几句名传千古。”
三人说说笑笑,泰然入城。
当天晚上,城东郊东茂岭下,山阴之麓一座村庄中,靠西一间大宅院里灯火辉煌。
这是岳州府最有名气的关家村,武当大名鼎鼎的俗家门人,三湘大侠关敬宇的府第,也算是岳州府首富之家。
三湘大侠不但名重乡里,而且侠名四播,手中一把剑,威镇三湘,连知府大人也慕名折节下交,可见他在地方上的名望。
原来这天是东茂岭玉真观,举行三天祭天大典刚结束的最后一日,三湘剑客是地方首善,忙了这二天,可算得功德完满,可是也够吃力的。
晚间,关敬宇整治家宴,与三五知己及至戚道劳,盛筵刚上第四道菜。
大厅中人不多,主客两人,一是玉真观的观主玄极,一是洞庭君山的断魂刀朱国泰,另两位是族中父老,贸是陪客,外客还有两位,名头都不小,一是岳州府双环铁胆于志高,一叫子母金梭杨超凡。
主人当然是三湘大侠关敬宇,执礼是他的族弟关敬洪。
八仙桌上八个人,服侍的仆人不下十六名,还不算里里外外执役的下人,和供奔走的稚环小厮,富贵人家,端的不同凡响。
八个人正在兴高彩烈轰饮中,大门外进来了一名家丁,手捧大红漆金拜帖双手至上主人面前。
三湘太快向众人告便,展开拜帖,一阵幽香中人欲醉,由拜帖中散逸在整个空间里。
拜帖上写着:“武林后学尹天香、尹天凤、尹天荑,顿首百拜。”
三湘大侠一怔,向家丁问道:“是怎样的人?怎么三更半夜前来投帖?”
家丁豹身答道;“是三个身穿墨绿劲装,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据她们说,姐妹三人浪迹江湖跑马卖解,不料途经洞庭芦洲附近,被一伙强人劫走了全部家当,仅她三人逃得性命,不得已兼程赶来投帖拜庄,欲恳求主人做主。”
三湘太快一皱剑眉,向族弟关敬洪问道:“洪弟,芦洲不是谭家八寇的地盘么?”
“正是,可是他们已经死在辰州府大珠台。”
“可有其他人在那儿盘踞?”
“还没听说过,也许是谭家八寇的手下所为,芦洲隶属沉江,该由沉江古老爷子过问。”
三湘大侠沉吟半响,向家丁挥手道:“且带她们到西院将息,明日教她们到沉江找古老爷子。”
“禀老爷,她们说不管老爷是否过问,以一片至诚先请拜见老爷……”
“告诉她们目下有客,明日再说。”
“是!老爷。”家丁应唠着出厅而去。
一进院门便是庭院,商条回廓分别进入东西跨院;靠后一进是客房,踏入院门,厅外明亮的灯笼,可将来人看得一清二楚。
相距那么远,三个美绝尘寰的小泵娘一道门,厅上的人全看到了,连三湘太快也回转头来注视。
三湘大快突然说道:“叫她们先来这儿。”
应声窜出一个仆人,奔向前院,不久,厅中一亮,香风微荡,整个大厅生色不少。
三个女人真是美,尤其走在前面个儿稍大的大姑娘,墨绿绣小朵腊梅乳黄如意花边的劲装,浑身玲珑透凸,万分惹火,一头秀美青丝梳了个盘龙髻,表示她不是一个黄花闺女,其实看那身惹火曲线,像个倒头葫芦,光景也绝不是一个大闺女,一把长剑斜扎背后,翠绿丝条在胸前打了一个蝴蝶结,显得高耸的乳峰更为撩人。
另两位身材稍矮,一色儿装束,头上梳了三丫髻,都未包绣帕,翠玉耳坠儿轻荡闪闪生光照人。
美!真是美,桃腮女敕脸,眉目如画,五官无一不是神仙的杰作,令人目为之眩。
三女一进厅,秋波流转,却又秀眉微颦,另有一番处处可怜的迷人风韵,灯光下,八个德高望重的英雄们眼都直了,连玉真观主那位有道全真,竟也不例外。
三女先自报姓名,稍高那位自称尹天香,第二位叫尹天凤,最小而羞答答不敢抬头的是五妹尹天英。
在尹天香的率领下,三女向首座众人深深万福,然后在三湘大侠身前盈盈拜倒。
尹天香用令人浑身舒烫的媚人娇嗓,娇滴滴地说道:
“难女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尚望关爷仗义援手,盼予成全。”
三湘大侠含笑虚抬,却又一正容色说道:“尹姑娘请起,些许小事,关某理当效劳,今晚夜已深,明日当与姑娘详谈,旅途劳顿,姑娘如果方便,请小饮三杯,关某先为诸位压惊,来人啊!看座。”
一桌已经满了八人,按名望和规矩,应该另设一席方是道理,那年头,女人上桌只有两种人,一是内厅女眷自设的内宴,那儿没有男人参加,一是娼优之流,看酒陪待不当人子。
武林人物比较豁达,登堂设宴男女不禁,可是仍须另行设席,尤其是少女,更应另行设席的。
可是三湘大侠似听说他们是跑马卖解的江湖女,也许是她们太美了,故而没加考虑,竟然在桌边加了三把椅子,要她们入席。
三女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入席,尹天香就坐在三湘大侠的下首,毫不忸怩。
八个人一个个神采飞扬,经三湘大侠一引见,姑娘们一敬酒,大姐大方,三妹羞怩,二妹则介于二者之间,媚笑如花。
三湘大侠一再向她们拍胸脯保证,替她们到芦洲夺回家当,酒酣耳热之际,渐渐地放浪形骸起来,尹天香简直要挤在三湘大侠的怀中了。
第二天,岳州府传出了骇人听闻前消息,三湘大侠关敬宇,和玉真观主玄极,一共六名有头有面的人物,竟然被人杀死在后园中,死状极惨。
八个人头颅失踪,仍在流清液,但元精尽竭,身后肾门穴和脐下丹田穴,有被点的迹象,点的手法异于常人,不知是武林中哪一门派的奇学。
而那三个跑江湖的卖解女郎尹氏姐妹,早已鸿飞杳杳。她们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
出现在岳州府的那三个少年相公,第二天己随舟下放。
玉真观主是武当派驻节湖广洞庭湖的首脑,三湘大侠更是俗家弟子中极有名望的高手,这事一发生,不但武当门下赫,然震怒,江湖也大为震动,群起追踪尹氏三姐妹的踪迹,但江湖中根本就没有她们这一号人物。
第二次血案发生在嘉鱼,当地大得人望的武林高手,先后共有十七名死于非命,死状都是相同。
而在前些时日里,荆州府也发生了令人变色的消息,原来。有两个祖孙女人,突然出现江湖,由荆州抄陆路向东走潜江汉川,也向武昌府缓缓而来。
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不但功力奇高,而手段之辣,端的令人谈之色变,心黑手辣四字,形容得确末过火。
而这两老小,据说无人认得,老的身材中等,年约百龄,似乎双目已盲,可是杀起人来比有眼的更凶,小的娇小玲珑,美得令人目眩神移,而且举动似乎有点放荡,妄杀了许多登徒子,她带着一把似锦囊盛着的长剑,杀人时但见紫虹一闪,对方淮没命。
据旁观的人说,那宝剑极像扫云山庄的传家至宝紫电剑,可是小妮儿却不是九天王凤周如黛,九天玉凤在郑州大闹群英台,认得她的人不算少。
且说逸云和天魔地煞一行人的下落。
逸云完成了归还佛道同源像,了却第一件心愿,他不管金像以后的命运如何,反正当着少林武当两位掌门,和数十名两派门人之顶,金像已亲交少林掌门苦行大师之手,还会出纰漏么?所以他放了心。
为了追寻如黛,他将金像在途中交还,到头来仍是出了纰漏,实非他始料所及。
当天晚上,他们赶到了桃源落店,在这儿,接到了四面八方各地昭桩传来的汛息。
一是祁连阴魔确已西上,二是朗月禅师曾在荆州逗留,尔后行纵不明,三是陕西太白山庄己公开招纳亡命,伏牛五霸花花太岁死后,己和太白山庄互相呼应。
最重要的消息是荆州府那两位老少女人,目前仍在荆州,似有向潜江方向移动的迹象,至于那少女的可疑宝剑,仍末查出是否就是紫电,而荆州的眼线从未见过如黛的真面月,不知这少女是不是她。
当晚,逸云根据各地传来的讯息,一一详加分析,果断地加以安排。
一是天魔夫人一行,抄汉江潜赴伏牛山左近布置一切,部置一网打尽伏牛四霸的万全计划,务必保证极端秘密,免得他们闻风远离。
二是由他带同碧芸,暗地里到荆州寻访如黛的消息,由长江下武昌府,以乱贼人耳目,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松懈他们的戒备心。
最主要的是,他必须找到如黛的讯息,唯一的线索是紫电剑,剑在,找人不会太困难。
双方约定好,八月中秋之前,大家在伏牛山庄东面一座小山城李青店聚会。
第二天一早,互道珍重分道扬镳。
天魔夫人一行众女,等待后面的十二星宿和侍女们,分为三拨易装前往伏牛,每拨相距一里缓缓秘密启程。
逸云改装一袭天青色两截裤褂,村夫不像村夫,商旅不像商旅,黑漆照人的丝发用发结绑住,腰悬伽蓝剑,爬山虎快靴,背了一个大包裹,倒像个保暗镖的镖师。
碧芸也易了装,翠帕包住头上的三丫髻,黛绿的窄袖短衫,同色的长裤,小腰上佩着龙渊剑,小蛮靴前面镶着有钢尖儿,背着一个小包裹。
两人这一打扮,像一双落魄江湖的武林小混混,可是他俩的面容和风标,却与衣着大相径庭十分不调和。
他们的脚程真快,急如星火,快步向北前赶,当天入暮时分便赶到了荆州府。
南关外的夜市末开,两人进了城,找了一间客店要了间内有内间的上房,洗漱毕外出打听消息。
碧芸带着他找到在荆州府隐伏的暗桩,一问之下,大失所望,但也有了一线希望。
原来那一老一小两个古怪女人,已在前天离开了荆州,那暗桩倒也机警聪明,将十来天中发生的故事打听得一清二楚,一从头说出。
这一老一少,少女果是如黛,她不是已经横剑自尽了么?怎会是她?
她认为已经失身于贼,痛不欲生,不顾一切后果,竟然横剑自绝,正当她举剑临喉,间不容发之瞬间,一只枯老的手恰好伸到她的剑柄上,好险!
紫电剑的冷焰一触她的粉颈,她的神智全昏,只感到天地茫茫人事不省,向后便倒。
不久,一只温暖的手在她天灵益上轻轻地抚动,她在虚无缥缈中缓缓醒来,神智渐清。
“孩子,好死不如恶活,天地茫茫,何必难为了自己?”一个苍凉的口音,突在她耳畔响起。
她探身月兑力,生意全无,有气无力地说道:“是的,天地苍茫,我已无脸活下去了,你是谁?何必在鬼门关上救我回来?总之,你白费心力了,我下次还是要死的,我已没活下去的理由存在了。”
“胡说!你年纪轻轻,不会活腻了的。”
“活着,我会痛苦一生,活下去毫无意思,死了,在我是一大解月兑,比活着快乐太多了。”
“黄泉道路崎呕难行,除非是非走不可,不然比阳世的折磨更要悲惨,假如我是你,绝不会出此下策自寻绝路。”
“假如是你,相信你也会的。”
“你想错了,任何悲惨的境遇我都经历过了,可是我仍活着,看那些给我惨痛折磨的人,早已毛发化泥,骨肉喂了蛆虫,而我却活得好好的;”
“你真受了无穷的痛苦么?你是谁?”
“我在近万个无尽的黑夜,与苍凉的寂寞黄昏中,度过了漫长的凄凉岁月,但我并未倒下,仍坚强地活着,虽然仍有无尽的哀伤,但夺不去我的生机,你问我是谁?我也记不起我是谁了,世上仍有极少的人叫我天涯孤姥。”
泵娘蓦地睁开风目,讶然地问道:“前辈真是易婆婆?真的?”
“是与不是,你自去参详,起来,看看我。”
泵娘在易婆婆怀中撑起,转身一看。
身后,是一个鸡皮鹤发,眼皮深垂的老婆婆,一身粗布灰裤褂,身旁搁着一棍赤红如火的寿星杖。
看她下搭的眼皮,和赤红的寿星杖,正是她爷爷忘我山人曾经说及的天涯孤姥易婆婆。
论辈份,天涯孤老比她爷爷还高一辈,论年岁,她已有两甲子以上的年纪。
这位老婆婆,有一段可歌可泣的人生遇合,年方及笈便闯荡江湖,早年也曾饱受折磨,历尽艰辛,好不容易得了归宿,相夫敬子安度余年,岂知早年的对头放她不过,在八十年的突然厄远光临,不但夫死子亡,险些她也做了刀下之鬼,从此,她奔走天涯二十年,冤冤相报快意诛仇,然后失去了踪迹。
在二十年奔走天涯海角中,她自称天涯孤姥,老一辈的人,还有些记得这个心黑手辣的古怪老太婆。
忘我山人出道之时,也正是天涯孤姥开始归隐的时候,所以不算太陌生,小泵娘也在爷爷口中略知端倪。
其实老婆婆并末安居名山纳福,她历遍天下名山大泽,以排遣老怀,江湖上的事她并不陌生,只不愿过问而已,这次她走遍了武陵山由青龙岭而下,恰好碰上小泵娘横剑自绝,她怎能不管呢?
泵娘打量老婆婆半晌,木然地跪在她面前,泣道:“婆婆,你让我走自己的道路吧!”
天涯孤姥将她揽入怀中,慈爱地说道:“为什么?孩子,把委屈说给婆婆听吧,那对你要好过些。”
泵娘怎能说?她哭了个哀哀欲绝。
天涯孤姥等她哭够,方为她拭净泪痕说道:“好了,别再伤心了,跟我走啦,要设法排遗你心中的哀伤,只有如此了,你有一把好创,我传你一些小玩意吧!”
十天之后,官道中出现了天涯孤姥,和高梳盘龙髻,一身云裳,美似天仙的如黛姑娘。
泵娘的性情似乎大变,喜怒无常,但举动轻浮,每至一地,必将引来一大批登徒子,她媚目流转,荡笑撩人,一眼一销魂,一笑一魂销。
她们出现的第一个大城,就是荆州府。
荆州府,是江汉之问第一座大城,人姻辐辏,商旅云集,且当水陆要冲,早年是兵家必争之要地。
这天午牌初,东门市集一家杏花村酒楼,店门口突然光临了一个像是瞎了眼的老婆婆,和一个美艳超尘的云裳仙子。
不知她们是否想进酒楼,反正恰好到了店门外,酒楼上人多,猜拳吆喝之声直达店外,突然店中数声大笑,三个人跌跌撞搜冲出帘子外,突和小泵娘打一照面。
泵娘正是如黛,她一身曲线毕露,雾样纱衫薄得撩人,媚笑中绽起的笑涡儿爱煞人,长裙下不时隐现的绯色小小莲瓣喜煞人,那双水汪汪的星眸儿瞟呀瞟,直令人神魂飘荡,真要命。
她只胜一握的小蛮腰,旁挂着一根紫缎长囊,不知是什么家伙,反正相当沉重。
她挽扶着天涯孤姥,老太婆眼帘往下落,象是瞎子,她一手换住泵娘的小臂,一手点着寿星杖缓缓走到店门。
三个酒鬼一撞出门帘,刚好和姑娘照了面。
看一老一少的打扮,不三不四不起眼,大户人家断不至于这么抛头露面,小家碧玉又不会有如此华丽的打扮,要说她们是风尘中打滚的娟优,却又没带有管弦乐器。
三醉汉全是膊胳上可以跑马,拳头上可以站人的粗壮英雄,俗语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和美人是二而一的事,他们是英雄,看了美人腿却软啦!可惜如黛今天穿的不是石榴裙,不然他们真要拜倒石榴裙下,要将石榴咬上一口哩!
三醉汉瞪着大牛眼一排站开,酒醒了一半,却又被色迷了一大半,瞧!他们不是迷了么?
中间那位爷伸手将同伴一拦,打着酒呢怪叫道:“咦!好个花不溜丢小娘们。喝!
比花花解语,呃……呃……比玉……呃……玉生香。呃呃……二弟,看我问问她……是谁人的……”
他向前一颠,将酒气冲天的脑袋,直伸到姑娘的面前不到半尺之处,大牛眼不住乱眨,短着舌头说道:“我说,娘子!你……你干什的?呃呃……我,呃……荆州府青竹蛇佘如龙,娘子你的……呃呃……你的芳名是……呃……”
奇怪,姑娘不但没生气,也不讨厌令人作呕的酒臭,竞媚态横生地微笑,娇滴滴甜蜜蜜地说道:“哦!是荆州府的蛇(余)爷,失敬失敬!蛇又叫龙,龙蛇不分,难怪大名鼎鼎。蛇爷,非亲非故,你问小女子的芳名,岂不太过鲁莽了么?”她掩口而笑,媚态撩人。
青竹蛇骨都酥了,他竟大胆到伸手按住泵娘的香肩,往怀里带,婬笑道:“小娘子,武林人物没有鲁莽二字,开门见山,乃是英雄行径。呃呃……你……你不是本地人……
呃……佘爷喜欢你……”
街上行人那么多,这小子竟然毛手毛脚。怪!行人都一个个仓惶远避,不敢走拢来。
泵娘竞也伸出纤纤玉手,似羞似喜地抵住他的胸前,红霞上颊,掀起小嘴儿呢声说道:“蛇爷,光天化日,怎可动手动脚?爷,尊府在哪儿?小女子途经贵地,还没拜谒贵府的码头呢!晚间再到尊府拜谒,该多好?”
“那敢情好。”另一个红眼醉鬼看出便宜,也踉跄上前一把握住泵娘粉臂,色迷迷地又说笑道:“咱们的宅院在南街口,只消一问便知,这样吧,马上跟咱们走,明天,咱们带你谒见荆州府的大爷,荆州之虎乌大爷。”
泵娘反手拍拍他的肩膀,扑嗤一笑道:“小女子有事待理,目下不便,晚间定然趋府请益,记住啊!晚上可要等着啊!”
她挣开两人的手,向老太婆说道:“婆婆,我们上酒楼歇会儿。”
两人进入店中,三个醉鬼直待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帘内,方打一踉跄,狂笑着走了。
他们走了半条街,沿途鬼叫鬼闹,得意忘形,行人纷纷趋避,正把臂冲闯间,青竹蛇连打王个酒呃,说道:“那小娘们,呢……真是天下少有。呃……天下少有,今晚咱们得好好消受。呃呃……过几天再送给乌大哥……”
他语声渐弱,脚一软,趴伏在地。
曾经握住泵娘的粉臂的人,也短着舌头接口道:“大哥,呃呃……说得是……是……
别送去太早,呃……你怎样了?别高兴得爬回去啊!起来。”
他蹒跚着去扶,人没扶起,他自己也趴下了,双脚伸了两下似在抽搐,瞬即静止不动。
最后那醉汉突然发觉同伴不见了,转头一看,喝!他们怎么都趴下了!他踉跄着回头,一面说道:“只吃了十斤洞庭春,你们就醉得趴在街心了,丢人!还不滚起来?”
他伸手先拖青竹蛇,触手冷冰冰,他心中一怔,拼命一拖,乖乖!眼前的景象令他胆裂魂飞酒已醒了大半,他狂叫一声,拔腿就跑。
青竹蛇和他那位同伴,静静地趴伏在地,面色青灰,地下各流了一滩鲜血,渐渐泛上了紫色,那是出口中流出的心血,有些已凝结成团。
杏花村酒楼之上,三五十名酒客占据在宽敞的二楼雅座,十二张八仙桌倒有十张有人,只有两张靠壁处空着。
老少两人占住一席,叫来几样佳肴,一壶好酒洞庭春,慢慢小酌。
整楼的客,目光全往如黛这儿集中,目光灼灼,呆口张张,像要将她看煞,或者吞下肚中,她成了众人下酒之物。
泵娘仍媚笑如花,两杯酒下肚,她春潮上脸,女孩子微醉之时,那情调真叫人心痒难熬,足以令男人发疯。
那年头,敢在茶楼酒肆现身抛头露面的,也仅有两种人,一是走江湖的武林英雄,一是卖唱的粉头,不是有刺的玫瑰,就是可供玩弄的小搬羊可怜虫。
泵娘腰悬剑囊,招子亮的朋友一眼便可看出,她一定是不好惹的带刺玫瑰,但娇滴滴腻酥酥的风流劲儿,可迷惑了不少名家。
要说名家,荆州府乃是藏龙卧虎之地,荆州府每年秋后所举行的英雄会,吸引了附近五府七县的高手,确是人才辈出尚武精神最高的圣地,名家高手多如牛毛。
杏花村酒楼并没栽有杏花,在座的武林奇才却多的是,确有不少人才在这儿消遣,内中当然有荆州的地头蛇。
泵娘这一桌右手边,是一桌十二道菜的全席,山珍诲味杂陈,杯酒满台飞,客人共有八个,都是肩宽膀圆了不起的英雄豪客。
小泵娘性情大变,她竟然不知羞耻,一而和老婆婆低镊,一面不断向附近的人飞媚眼儿。
八大汉从姑娘上楼始,八双色迷迷的狗眼始终末离开她的上下,姑娘一暗送秋波,他们灵魂儿一一飞走啦!
上首那大汉红光满脸,穿着团花长袍,年约四十上下,鹰目大鼻,五岳朝天,傲态迫人。
泵娘知道他是首脑人物,纤纤玉手拿起酒杯,有意无意地向他照杯,秋波一转,却又低声一笑,似有万种风情,却也有七分儿娇羞。
她放下杯,对天涯孤姥俏生生地说道:“婆婆,荆州府乃是湖广首善之区,不知是否有英雄人物,值得我们枉顾?”
天涯孤姥脸上毫无表情,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谁说没有?只是不会有人理会你我孤单老小而已,孩子,我们不必在荆州府逗留了。”
泵娘扑嗤一笑,伸玉指向邻桌一指,笑道:“他们不是么?都是有头有脸的爷们吗!”
为首大汉突然插口道:“小泵娘,你是说我们么?”
泵娘笑盈盈地答道:“是啊!你们可是荆州府的英雄?唔!看气度风际,倒也不愧是荆州府的豪杰。”
“啪”一声响,左方一张桌面上,五个身穿劲装的人,突有一人站起,一掌拍在桌上,杯盘震得满台乱跳。
他哈哈一笑,向姑娘眨眨眼说道:“小泵娘,你说他们是豪杰么?不错,他们是荆州府的地老鼠,谁不知道神偷束伯先?喏喏喏!就是那位仁兄。”说完,抱月复狂笑起来。
泵娘眼角观见神偷变色而起,却慢慢站起,向说话的人娇媚地一笑,撇着樱桃小口,突又说道:“那么,尊驾可是荆州府的英雄?小女子初履贵地,未能登门拜谒,失礼之至,请问爷台尊号。”
“哈哈!我乃是荆州三霸之一,神拳赵青是也。”
对面的神愉束伯先阴阴一笑,向姑娘道:“小泵娘,赵老三是南关武馆的教师爷,一拳可以打跑一条狗,确是英雄。”
“怎么?赵老师可以一拳打跑一条狗?稀罕着哩!”姑娘轻笑着坐下了。
她这一说,楼上的客人全都哗然大笑。
神拳赵青勃然大怒,“叭”一声将椅子踢翻,气唬唬地往前一站,戟指向神偷大吼道:“小偷儿,教师爷不但可将狗打跑,也能将你像狗一般打跑,你信是不信?”
神偷右首一个大汉站起不怀好意地说道:“教师爷,你还是回南关抖威风吧,这儿不成。”
“你是小飞鱼郁定么?不服气你来。”神拳向他傲岸地招手,状极轻松。
“神拳赵青,简直沾污了神拳二字,郁爷看你像土鸡瓦狗,今天教训你也好。”小飞鱼一紧腰带,走出坐位。
神拳赵青淡淡一笑,等他走近说道:“是否神拳,你会知道的。”
小飞鱼一定近,神拳赵青突然急抢两步,兜胸就是一记狠招“黑虎偷心”,出手极快。
小飞鱼没想到教师爷会突然发难,楼上地方又窄小,对方来势又急,立时手忙脚乱,百忙中一招“拨云见日”,想化招进袭。
神拳已存心伤他,岂会让他如意?右拳原招不撤,左拳连环捣出一记“三星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