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夫人淡淡一笑,突然一挥玉手说:“用刑!”
两虬须大汉同声应喏,向两侧一分。
凤凰夫人淡淡一笑,发令用刑,两大汉同声应喏,左右一分,右首大汉将皮鞭一抖,“叭”一声鞭尾发出了巨响,往下面走近,目露凶光又高高举起了皮鞭。中原双手月兑门,被绑得死紧,身躯悬空,浑身劲道全失,亦无法运动抗拒。
他咬牙切齿大骂道:“妖妇!小爷铁铮铮的男子汉大丈夫,你这母猪狗除了能让我死之外,岂奈我何,总有……”
中原语声未落,皮鞭已自开始挥舞,“叭叭叭”三声暴响,他左右胸前立即起了三条猩红的鞭痕。
他声音略窒,随之又厉声怒吼:“你这母狗!小爷要你自食其果,除非小爷死了……”
“叭叭叭叭!”大汉左抽右带,一连四鞭,结结实实地连赏四鞭!把他的话打断了。
他只觉皮鞭力道声奇重,直震内脏,肌肤火辣辣地,现开口骂人,挨不下去了!便吸入了一口气,咬牙抵受。
由于他无法运动,无法用玄阴真气护体,所以一鞭一落实,一鞭一血痕,只打得眼前金星直冒血肉皆欲月兑体飞去。
鞭声有节拍而不徐不疾飞泛,全身除了月复下方寸要害之外,全身成了血淋淋的鞭痕成了个血人,下裳片片飞舞,全碎裂飞落。
“你答不答应?”凤凰夫人问。
他用咬牙切齿作为回答,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你答就答应?”
没有回答,他几乎咬碎了钢牙。
“叭叭叭叭”!皮鞭仍不徐了疾的抽下,呼呼尖啸。
“你答不答应?”轮到大汉问了。
‘叭叭叭叭……”
“你答不答应?”叭叭叭叭……”
他终于昏了过去,临昏厥前,她仿佛听见女儿在颤声叫:“妈!不……不……”
但他已没法听下文,人事不省,许久,他突感觉身一凉,痛醒了。
原来大汉正用一桶盐水,兜头淋了下来。
他浑身血肉模糊,无寸肤完整,伤口一沾冷盐水,那滋味不问可知,痛苦实非人类所能忍受。
他痛醒后,只感到浑身有三味真火在体内燃烧,肌肉似要破空飞支,皮胄将化为灰土。
大汉放下桶,举起皮鞭,厉声问:“你答不答应?”
“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他嘶声叫。
“叭叭叭叭……”皮鞭再次肆虐。
“你答不答应。”
“大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力竭虚月兑地叫。
“叭叭叭叭叭……”
“妈……够了够了……’女儿掩面尖声叫。
“别慌!对他有好处,打!”凤凰夫人面不改容的答,抱紧了女儿,脸上仍然在媚笑着。
“你答应不答应?”大汉怒吼。
中原已魂游太虚,知觉渐失,身躯似已麻木了,那还能再有回答?
“叭叭叭……”
蓦地,窗外响起两声惊叫,接着水花飞溅,水响如雷,“啪达”两声,一扇长窗碎裂,跌入舱中。将琴案上的古琴猊鼎,全砸得粉碎。
人影乍现,是百丈老人程彬,他浑身水淋淋的,显然是刚从水中窜上船来,将窗外的看守击落在江中,破窗想入舱抢救中原。
船上呐喊声大起,全朝这儿赶。
凤凰夫人像一道电光,从床上飞射而起,一声娇叱,双掌连续拍出。
百丈老人脚还未踏入窗沿,凶猛的潜劲一涌而至,他百忙中双臂齐推,硬接了来掌。
“彭彭”两声大震,罡光四射,舱壁碎了四块厚板,化成无数小块,寸裂激射。
凤凰夫人被震得飞退而回,半倒在床上,突又凌空急射,重新扑上窗口。
百丈老人身躯飞到三丈外,“噗通”一声,跌落江心去了,半晌方在不远处浮出水面,向站在船舷上的凤凰夫人厉声骂道:“你这千人骑万人跨的骚狐狸,好狠毒的心肠,如此对付你一个不懂事的大孩子,你还有人性,直到今日,老夫才知道你这痛惩天下之徒的幌子下,完全是借口,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咱们走着瞧,洞庭湖容不了你这妖妇,江湖上也不容你般婬乱,今后不是人便是我。”凤凰夫人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叱道:“老鬼!下次人再来闹事,我要拆了你这把老鬼头,不信你试试看?”
百丈老人潜入水中,泡沫一涌即消失不见。
房中。女儿跳下床尖叫:“快!放下他,放……”
两大汉迅速将人解下,奄奄一息的中原,呼吸不绝如缕,倒入少女怀中。
她凤目泪下如雨,顾不得血迹,抱住他冲出房门,奔回她自己的房舱。
房舱也就是她的香闺,布置得清雅绝俗,幽香阵阵,中人欲醉,房中有两名十五六的俏婢,接着人,忙在床上加一床被单,将中原搁上。
接着就是一阵好忙,主婢三人将他的残裤靴袜全卸,用洁白的布巾抹掉太多的血。
少女粉面通红,娇羞不胜,怪!这一群宇内闻名的女婬魔,竟然会有害羞的人?
但她已顾不得了,在橱中取出一瓶白色药粉,均匀地撒在他身上,一面撒,一面把纤纤玉手轻轻的揉动,全神贯注,毫不马虎。“夺命神丹”她叫。
一名小婢取来一颗包有腊衣的丹丸,另一名取来一碗参汤,两人半扶在中原,将丹丸取出用参汤灌入月复中。
纤掌揉过之处,鲜血立止,功效神速,全身的伤口不再流血,她方用白巾将余血拭净,他身上大概下不二三百条鞭痕,皮开肉绽,望之令人鼻酸,主婢三人一时成了泪人儿。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凤凰夫人:“珠丫头,会用药吗?怎样了?”
珠丫头就是少女,她泪眼盈盈地叫:“妈,用过了,他已醒来,只是虚弱。”
“一个时辰事,方可使用白獭易筋膏,不可操之过急,反而坏事。”
“女儿知道。”
一个时辰后,她取出一瓶白色的乳色药膏,略带少些腥味,开始替他擦遍全身,不住轻轻揉动。
中原已经醒来多时,他只感到头脑昏沉,浑身筋骨似要全部松散,肌肉麻木,却又感到炙热如焚,只能任人摆布,急怒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白獭易筋膏,中含最宝贵的奇药,性质完全相反,却合在一起成为武林奇药,其中白獭易筋膏最为难得,千金难觅,和以玉粉与琥珀屑合膏,可治伤痕。至于强健鼻的药物,倒不难求得。
她真不惜工本,竟用了大半瓶。药膏敷上,中原例感到痛楚渐渐消失,灸热的感觉也渐逝,一阵疲倦升起,便恍恍惚惚地沉睡去。
在奇药内外齐下中,他甜睡了两天两夜。
一觉醒来,他感到精神旺,不仅痛苦全失,而且疲累尽消。
他缓缓坐起,发觉处身在另一处华丽的房间内,银灯高悬,幽香扑鼻。
这儿不是先前少女的香闺,但房间厌了多少,同样有一张绣脚床,只是比以前华丽。
同时,他感到房间在轻微摆动,天花板吊着四盏银灯,亦不住摇摆,不用说。自己仍然是在船上。他亦身睡在床上,盖了一涨柔软的团花薄衾。
地下是柔软的玉色地毡,富贵王侯之家亦不过如此。
床头地毡上,一个少女斜坐在下面,上身伏在床上,半倚在枕畔,显然,她好梦正甜,芙容秀颊上泛起微笑,梨涡隐现,令人沉醉,好一张无邪的脸。
他吃了一惊,这少女竟是珠丫头,她怎么倚在床边睡着了,好大意!
她换了一身玉色衫裙,绸质的衣衫太薄了,夜凉如水,寒风抖峭,但她半露着酥胸,竟未感到寒意。
他悄悄爬起,想先找衣衫穿起再说,壁角里有一个大衣橱他蹑手蹑脚往那儿走。
拉开衣橱,发觉里面挂着男女两种服式,心中狂喜,便不管二七二十一,穿了一条短一尺的窄小长裤,穿了一袭青色儒家,系上腰带将衣尾掖上。
他这一串走动力,竟未将姑娘惊醒,他暗感侥幸。
穿着完毕,他轻轻走近姑娘,不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心说:“这贱人害得好苦,我要废了她。”
“他立掌如刀,作势向姑娘右肩砍去。
她睡得正甜,根本不知了正向她下毒手,脸上呈现出无邪的甜笑。
他略一迟疑,委实难以下手。
蓦地,门外响起了轻轻的足音,他一咬牙,正欲劈下。
足音在门外止住,传出轻微的语音:“兰姐姐,该将小姐请出来了。两天两夜零三个时辰,守候着祝公子,上药理衾,目下交睫,又不许我们替换,铁打的人也会累坏了哩。”
中原吃了一惊,手掌颓然放下。
稍顿,另一个少女的语音说:“不行,如果惊动了她,准挨骂,同样会被撵出来的。”
“许久没听到消息,也许她睡了。”
“胡说,她怎会放心睡了?祝公子身上的伤痕,要三昼夜方能完复旧观,算啦,我们天亮后再来,天亮之后,我们的画舫可以进湾了。”
微弱的足音,渐渐去远,中原记起了自己身上的鞭伤,捞起手臂一看,天!怎么伤痕都不见了!两昼夜加三个时辰,竟然伤好痴落,鬼才相信。
不相信是一回事,事实俱在,他怔住了。
他向珠丫头看去,他仍未移动丝毫,胸前起伏均匀,显然睡得正熟。
两个丫头在门外说的话,似乎仍在他耳畔萦绕:“……两天两夜零三个时辰,她守候着祝公子,上药理衾目不交睫,又不许我们替换……”
他心潮一阵波动,心中暗叹道:“这丫头,唉!真是痴的可怜,你想用这种手段向我示恩,是大错特错了。”
他摇摇头,向窗前走去,走了两步,突又折回床边,取饼薄衾轻轻地盖了她的娇躯。
他虽然盖的极轻极慢,但仍将她惊醒了。
薄衾盖上了腰身,向肩上轻柔地盖下,她突然惊跳而起,几乎将他的下顿撞着。
“咦!你……你怎么早就醒来了?还有一天哩!”她惊奇地急问,同时,她的目光落在正他手中滑落的薄衾上,眼中泛起异样的神采,垂下螓首,轻柔地说:“谢谢你,祝公子。”
他一步步向窗下退,脸色一冷,说:“在下无辜受辱于贤母女之手中,亦受恩于姑娘,今后咱们恩怨一笔勾消。”
她幽幽一吧,低语道:“祝公子,你误会了……”
“姑娘,在下永不误会。”他伸手去拉窗门,右掌立掌当胸,随时准备着出手自卫。
“祝公子,请听我一言。”
“在下永不会听你们的了。”
“外面是烟波浩翰的洞庭湖,且在夜间。千万不可乱闯,有话好说,听与不听不争在一时。”
她惊惶地摇手示意。
窗门一开,寒风急掠入室,银灯一阵乱摆,他一脚踏了窗沿,冷笑道:“在下即使在湖中,也不敢在这儿,怎再任你们这些无耻妖妇摆布。”
她花容失色,惶急地叫:“祝公子,你确实误会了,家母对你是一番好意,一面试你的心地,一面用奇药……”
他用一声长笑打断了她的话语,抢着说:“你们这些好意,在下永远不忘,哈哈……”
在长笑中,他闪电似地出窗,像一头鱼鹰,腾空三丈穿入水中,“噗通”一声,落入茫茫湖水之中。
她一声惊叫,扑在窗沿上,软弱地倒在窗上,哀哀痛哭出声。
这是一艘巨型的画航,蓬吃饱了风,向东北飞驶,夜间航行,担任警卫的人,在首尾和船顶守望,人在窗中穿出,大出守望人的意外,想阻止已来不及。
中原飞跃入水,只觉身轻如絮,一掠三丈余,向两丈下的水面急冲,举手投足,心与意合,不由一怔,怎么?经过三天前的痛苦折磨,功力反而增进了许多,真是不可思议而令人难以置信之中哩。
浑浊的湖水冰凉,一落入水中,他突然灵台一清,姑娘最后两句话如在耳际:“……一面试你的心地,一面用奇药……”
他心中恍然大悟,心说:“是了,我错了,她没骗我如果她们要毁我,可以用可怕的婬药令我就范,用不着如此折磨我的,唉!我太武断了,缺尔思虑,身上的伤痕神奇地消失,我该仔细想想其中缘故的,我欠你一份情,姑娘。”
画舫已远几里外,顺风顺水,速度惊人,他向船影投下最后一瞥,方分辨天空星辰的方位,向北岸奋勇游去,速度惊人。
画舫在几里外下了帆,向南岸慢慢靠,放下了一艇,折回找,黑夜茫茫,湖水汹涌,到那儿去我呢?
洞庭方圆五百里,日渐淤塞,东直岳州府,西至常德府,湖北面,有常德府的华容,安长(府属州澧州所辖)湖南面,有常德府的龙阳沅江。长沙府的湘阴,湖中纳入九条大河的水,构成了湖广鱼米之乡。
中原入水之后,向北游去,他根本没出过门,人生地疏,他的行程在北,故本能地向北游。
湖中岛屿甚多,在水中泡了两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座小岛,他不管是什么所在,先上岛休息,找人问问再说,便向小岛游去。
他的湖广口音不像湘南人那么浓重,原因是他随玄阴书生学了六年了北方语言,从小又跟着武林浪子学中原口音,所以他不仅有湖广乡音,更会北方和中原的语言,这是日后给了他不少方便。
这儿是湖广的洞庭湖,他心中大定,语言是勾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工具,不怕有麻烦。
他身上一无长物,证说身份的路引也丢了,如果到了陌生地方,谁也不敢接待收留,甚至会被人捉入官庭,一切都完了。
这是一座小岛,小得像一座小山,只有方圆半里地,除了草木,似乎没有生物。
北面天水茫茫处,布着点点星火,远远看去,像一排流动着的黄色星星,他知道,距北岸不会太远了。
说不定,也不会少于三十里,他如果想游毕全程,横湖而过还相当费劲,至少得花上五个时辰,必须养精蓄锐,方能平安到达北岸。
他踏上了小岛,仰天呼出一口长气,略为调息,方绕岛先巡视一番,想想瞧瞧是否有人,或者有否生物能充饥。
他先从北面绕去,直绕至西南,鬼影俱无,不见人烟兽迹,他自言自语道:“这是一座荒岛,不仅没有人,连鬼也不在这儿出现……”
声未落,身后突然传出一声阴森森鬼笑,接着阴森森不像人类的语言,“谁说没有鬼?
我就是一个活鬼?”
倏然回身只觉脊梁上升起一道寒流,奇快地传遍全身。
中原浑身绽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身后丈余远草丛之中,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穿一身黑饱,迎风不住摇幌的怪物,身高八尺,星月映照下,可以看清那其白如纸的三角脸,一双鬼火闪闪的大眼眶,占了脸上的三分之一,白森森锐利的胡狼齿露在唇外,正向他咧嘴阴笑哩。
他素称大胆,但这时也感到汗毛直竖,看怪物迎风款摆的姿态,像是无实质的幽灵,真不像是人。
“尊驾是人是鬼?”他壮着胆问。
“是鬼,活鬼。”怪物仍用那令人下沉的声音回答。
“尊驾明明是人,何必装鬼?别吓唬人好不好?”
“凡是来到这小岛的人,踏上岛中的土地,他就要成鬼,有何足怪?”
“这岛何咎?有这种事?”
“你小小年纪,胆气倒还不小,怎么由水里爬上来的?你的船翻了?”
“小可失足落水,在水中挣扎了近两个时辰。”
“你不是听到江湖传闻,前来鬼岛探索究竟的?”
“小可乃落难之人,自顾不暇,怎知鬼岛的事?”
“不管是与不是,反正你已来了,踏上鬼岛的土地了,是吗?”
“是的,小可误闯小岛,确是来了。”
“那你就必须与鬼同行了。”
敝物说完,像一道轻烟,冉冉飘近。
“请问大叔尊姓大名?尚清明示。”他看怪物发黑无须,所以称为大叔。
“废话!你早该打听清楚的。”
敝物说完,已经迫近身边有大袖一伸,袖中突出现一只惨白色的僵白色的鸟爪看去像全是骨头,不见肉影。
鸟爪伸来的速度并不快,劈胸伸到,中原的心中一凛,不敢接招,便向右一幌,闪出两丈开外。
“咦!敝物诧异地叫,身形亦已疾转,如影附形迫到,手仍伸出,但人未至冷气先到,迫人肌肤若裂,好快!
中原反应力极佳,反向右前方疾冲,在千钧一发中月兑中爪影和冷气笼罩之处,疾愈电闪。
敝物冷哼一声,突以奇快的身法疾射而来,身前幻化出无数白惨惨的爪影,不辨虚实,像一道爪网迎头撒落。
中原无法再躲,对方身法太快了,几若鬼魅幻形,眨眼即至,该拼命啦!
他大喝一声,双掌左面一式“拂云扫雾”护住面门胸肩,右一招“惊涛拍岸”连拍三拿,以攻还攻要抢制先机。
冷劲袭到,他双掌感到一阵麻木,象被千条柔韧的藤箩所缠,处处被阻,而白色的朦胧爪影在他身前飞舞,拂不开,拍不掉,将要及身。
他知道糟了,第三掌拍出,人已向后暴退。
可是慢了,仅慢半分,“嗤”一声裂帛响,他只觉左肩一凉,衣衫掉了一幅,同时,肩外三角肌,似要月兑体飞去。
幸而他已运玄阴真气护体,肌肉筋骨柔软,滑韧如凝脂,不但滑不留手,更可化去对方所加力道,保全了左肩,也幸运一死。
“大叔请手下留情。他大叫。
敝人也“咦”一声,停止不追,说:“女圭女圭,你是玄阴书生任嵩的门人?”
中原不知是福是祸,反正他不会撒谎,便站正恭立,容答道:“正是家师,小可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弟子。”
“他还没死?”
“大叔不该咒人,家师十分朗健。”他怒声答。
咦,你倒知道袒护师长,报名上来。
“小可姓祝,小名中原,随师父受艺六年。”
“唔!任老并没偷懒,六年的鸡毛蒜皮,竟能逃出我的白骨掌爪,奇迹!你来这干吗?”
“小可乃是遇难落水,幸逃一命,以致打扰大叔。”
“冲任老鬼份上,不取你的性命……”
“谢谢大叔恩典。”他抢着答。
“呸!我话还没说完,想扣我么?少做梦!死罪难免,活罪难饶。”
“大叔,小可……”他急啦。
“别插嘴,好没规矩,即使你师父在这,也不敢胡说乱说,你是洞庭鬼岛中,唯一踏入而不死的人,所以将留在这任苦役三年,以换回你的性命。”
中原更急,要留下三年,岂不要命?他恨不得插翅飞往武昌,打听爹爹的下落,再飞赶西北寻找爹爹,怎能在这儿耽上三年?
“不!大叔……”他大叫。
“住口!不留则死,任你选择。”怪人厉叫。
“任何劳役小可皆愿承当,但绝不能稽留三年。”
“不能亦得能,我洞庭鬼叟言出如山,绝无更改。”
中原吃了一惊,他曾在玄阴书生口中,听说洞庭鬼叟其人,姓白,名云飞,居住在洞庭湖中,真正的居所却无人得悉。
这洞庭鬼叟事实已年登耄耄,一身艺业出类拔萃,鬼影功白骨爪同为武林绝学声誉极隆。他为人亦正亦邪,亦侠亦道。不随世俗沉浮,不与武林成名人物往来。行踪飘忽,与之所至,含笑杀人,啸傲于江湖之间。行事莫测高深,武林的奇人异士,大都有些古怪行径难为世人所谅,他就是这种人。
洞庭鬼叟,听他名号便够唬人,曾令人闻之色变,毛骨悚然,中原一听名号,便知事大不妙,压下心头狂跳壮着胆说:“小可天胆也不敢违逆老前辈的意旨…………”
“那就成。少废话!”洞庭鬼叟抢着答。
“只是小可大事在身,委实不能稽留过久。”
“呸!谁管你的大事小事?你非留下不可。”
中原一咬牙,朗声说:“老前辈事不关已,当然不知当事人的痛苦,既然老前辈不谅,晚辈已无可抉择。”
“你想怎样?”
“与老前辈一拼生死,死中求活。”
“你做梦!”洞庭鬼叟怒叫,慢慢逼近。
中原也朝后缓退,一边悲壮地说:“梦也罢,真也罢,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吓不倒区区在下,大事不能完成,生不如死,能放手一拼,死也死得光明磊落,来吧!老鬼。”
他不再退,横掌待敌,事实上,他在留心退路,最好的生路就是入水,这儿距水际约有三五十丈,要逃命,并非不可能之事。
表叟的眼睛,大概也可以夜间明察秋毫,已看清中原脸上的神情,狞笑道:“女圭女圭,别打主意逃走,天下间能比老夫所练鬼影功更快的人,屈指可数,你的身法够快,可是绝逃不出十丈外,你信是不信?”
中原大是不服,说:“老前辈,晚辈如能逃出十丈外,如何说法?”
洞庭鬼叟哼了一声,不加思索地说:“如果你能逃出十丈外,减免二年。”
“晚辈要讨价还价。”
“呸!老子不是和作做生意,用不着讨价还价。”
“哼!如果你不自认是武林的老前辈,便可以任意欺压在下。”中原的语气转硬了。
“本来你便该任我处置,废话什么?”
“你既是老前辈,该任我提出条件,要不作就显对自己的功力无有信心,鬼影功算何玩意?”
“小表你敢蔑视我老人家?”
“除非你答应晚辈所提的条件,不然,鬼影功与白骨爪,全是浪得虚名的下乘技俩,连你自己也没有在十丈内擒我的自信!”
“呸!小表你说说条件看!”洞庭鬼叟上勾了。
“如果你在十丈内将我擒住,我无话说,依你,如果你失手,只替你服劳役一次,事成即走,且以一昼夜为限,绝不拖延,你可敢答应?”
洞庭鬼叟尚在沉吟,中原又激怒地说:“晚辈料定你不敢答应,只会凭名号唬人。来吧,咱们放手一拼!”
“小表,老夫答应你!洞庭鬼叟怒叫!
“请老前辈划定范围!”
这儿是一段斜坡,顶上约八九丈是树林.北边是乱草岗,正南是起伏不定的乱石堆,正西是向下没入湖中地倾斜草地,甚是平整,直伸至四五十丈外!
如按一般江湖朋友的想法,最安全的避难所是树林,一人便可籍树影掩身,更可出手晴器,所以追人的禁忌是遇林莫人,这句话有二种明显用意,其一,是先入林的人可用暗器突袭,以暗打明,稳占上飞,其二,是示人胆怯,意思是说:“老兄,我怕你,你行,你厉害,我逃命,你脸上多光彩?算了!别追了!
第二处安全避难所,是乱石堆,可用鼠窜之术逃命。转折低伏,便可将人一下子扔掉。
最危险是平坦地,无路可逃,无物掩身,跑不掉.躲不月兑,死路一条!
中原站在正南,那后面便是乱石堆,他的智慧超人,决定冒险。
洞庭鬼叟概略的划出十丈内的范围,他很大方,树林达距不到九丈,只消进入林中,便算月兑险,他一面说,一面相意中原脸上表情,两方相距丈余,瞧得极为真切。
中原的目光,从左后方向后轻瞥,左足亦作势后移,但面部都向着左方西南斜坡,可是上身略向右倾,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他定然是向后退走,再从后闪避乘机窜入林中。
“准备好了吗?小表!”
洞庭鬼叟大笑发话。
中原转正面,双膝微屈作势,说:“准备好了,请老前辈发令。”
“该你发,老夫不占你的便宜。”
“晚辈遵命………”他声音拉得很长,向左踏上一步,突然月兑口大叫:“走!”
声出。人向左一幌………
洞庭鬼叟两爪左右箕张,飞扑而上,像电光一闪,连闪数个人影,一闪即失,直冲而来。
中原却反向右射出,奔向树林。
洞庭鬼叟一声长笑,半途折回,飞射追到中原身后,伸手便爪,他以算定中原出道为期极短,必定向林中或乱石堆逃命,一追便到。
中原突发惊叫,似乎被草根绊倒,向下一栽,白爪已临背心!
他不等身形栽倒在池;忽然足前头后,向下急射,从洞庭鬼叟右肋下,贴地射下三丈外。
洞庭鬼叟人出意外,一声大吼,两腿一点地,身躯凌空倒飞,半空翻转身形,如同苍鹰下仆。
中原身形仍未站起,便向正南乱石堆内射去。
洞庭鬼叟已料定他必定攻向乱石堆逃命,所以抢先截往,向下急落!
可他上当了,中原只射出丈余,左足一圈,身躯右转,反抗向右,也就是正西平坦的短草地,拼老命一窜,便又远去三丈余,身形再起。
洞庭鬼叟第二次上当,半空里无法折回,猛地大袖一振,人急向下坠,左足一沾地,跟踪便追。
中原已月兑去七丈外,还有三丈了,后面寒风已到。
“打!”他转身叫,两掌猛扔,借力向侧便倒,向西南角急滚,一发之差月兑出爪影,滚出两丈外了。
“见鬼!”洞庭鬼叟叫,大袖一扬,他以为中原临死拼命,要仗暗器逃命,等他发觉上当,向前冲进时,中原已从旁滚走。
他怎甘心?身形再起,大袖猛摔,两爪齐出,十缕锐风已向十枝无形劲矢,分布成八尺大的园径,向地下的中原射出,相距不足两丈,这一次小表还跑得了?
西有角有一半乱石堆,向下滚得速度极快,距乱石堆还有丈余,他忽然手足齐登,像一头狡兔,贴地直射正西,“刷”一声远出两丈,身形着地,向下又开始横滚,在短短刹那间,他折了三回方向,换了三回身法,两滚一射,急愈奔雷!
“嗤嗤……”十缕劲风射入地上,中原已超出十二三丈外去了,挺身站起!
洞庭鬼叟正站在十丈线上,狞笑道:“小表,你好精灵狡狯,也够大胆,出人意表,你赢,老夫估借你了!”
中原在三丈外长揖到地诚恳地说:“老前辈功臻化境,晚辈不得不行险,置至死地而后生,谢谢老前辈手下留情!”
“小小年纪,难得,你将来的成就,无可限量,随我来,老夫有一事麻烦你,且先到我那里歇息一宵,明日再说!”
“打扰老前辈仙居,晚辈甚感不安!”
“废话,走吧!”
洞庭鬼叟在前,中原在后,两人向岛南走去。
岛南近湖滨处。跟一丛短林,林上缘有一座巨石,石前建了一座小木屋,甚为隐蔽,如不留心,绝难发现,下面,正是中原登上小岛的所在。
洞庭鬼叟引中原进入鬼屋,点上油灯,屋子太小,只一丈见方,除了一床一几一椅,别无长物,屋后有一小棚房,大概为橱间。
洞庭鬼叟在床上坐下,命中原就破椅上坐下,惨白的面色,显得极为怕人,用有些激动的声调说道::小娃儿,我本意让你在这儿耽上三年但老夫既然输了,明日请替我办完一事,你便可以离开了。”
“老前辈但请吩咐,晚辈定尽全力!”
“说来话长,我只能简易的告诉你,我有一个不孝子,已年登古稀。在外胡作非为,不听教诲,被我将他囚在后面石窟之中,已有两载光阴了,我即将远离洞庭,是否会活着回来,难以预料。所以想请你在这儿耽上三年两载等他死了你便可离开,目下你既然不能耽搁,我又必须离开,只有劳动你一次。”
“老前辈的意思………”
“宰了他。”洞庭鬼叟一字一吐的说。
“老前辈………”中原几乎惊跳起来。
“我知道你为难,但不得不如此,俗语说:“虎毒不食儿,我不能亲手杀他!”
“这……这怎么可以?老前辈不该假手于我,再说,令郎难道真到了不可宽恕的地步吗?”
“是的,老夫一生行事,亦正亦邪,亦侠亦盗,惟一嗜好是杀人但所杀的之人必定有必杀之理由,而我那不孝畜生。不仅承受我的衣钵,更犯了不可原恕的罪行。”
“罪行,老前辈是说………”
“练武之人,首重婬戒,那畜生竟敢在江湖采花作案,伤天害理,该杀之至,如不杀他,如让他逃出江湖,后果不堪设想。”
“老前辈,可否让晚辈劝劝令郎?”
“没有用,那畜生已无可救药。”
“晚辈愿尽力一试!”
洞庭鬼叟吟吟良久,点头道:“好吧!你先歇歇,天明再说,如果肚里饥饿,后面厨间有鱼,你请自便,厨间有柴房,你可在那将就一宵。”
中原肚里咕咕直响,正饿得发慌,便告罪别过,奔向厨间。
次日一早,两人先到湖中洗嗽,在东面三十里外,一艘巨型画防,正向北岸航行,这是凤凰夫人的画航,但中原却毫无印象。
洞庭老叟指着远处的画舫,道:“女圭女圭,你可知那画舫上藏着什么人?”
“晚辈不知。”
“那是江湖中可怕的女魔头,叫凤凰夫人赵锦华,专门惩戒宇内婬贼,留在她身边的男人,除了认为尚可供役恶性不大的少年外。其余人罕有留住三天以上的,她比老夫更为好杀,更为毒辣。”
“是的,她确实可怕。”中原点头答道。
“你知道她?”洞庭鬼叟讶然问。
“不但知道,晚辈昨晚就是由她那逃出来的。”
洞庭老交鬼眼一翻,闪电似抓住他左肩,厉声道:“呸!你也是个武林败类婬贼……”
中原痛得毗牙咧嘴,急道:“老前辈请勿误会……”
“呸!老夫怎会误事?玄阴书生一生不近,却教出你这婬贼为弟子,老夫虽不答应杀你,但要废了你。”洞庭鬼叟凶狠地叫。
中原已无法挣月兑,高声怒叫道:“老前辈,你血口喷人!晚辈离家半载,从小就未离开家门,这次因爹爹被诬害远发边塞,五年音讯全无。思亲情切,要到边塞万里寻亲,怎能诬我为婬贼,不是岂有此理。”
“鬼相信你的废话,凤凰夫人所掳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老前辈可否将晚辈带到凤凰夫人处对证?”
“不用对证,老夫深知凤凰夫人的为人。”
道完,扭头便走,拖小鸡似的走回木屋,直奔后面石岩,扳动一处石岩,崖壁缓缓现出一个洞窟。
“先关你一会儿,等会儿再和你算帐。”
声落,将中原塞入洞中,不由分说将洞门闭上了!
中原滚入洞中,不由暗暗叫苦,这老怪物蛮不讲理,看来大事不妙,要让他废去武功,岂不一切都完了?不行!得赶紧设法逃走。
洞中黑暗,但寒风微荡,可能里面还有路,他的夜眼还管用,发现里面还有向左折入的洞窟,便向内里急走,顺洞折入。
前面有灯光,他略一迟疑,便大胆走去。
洞再向右折,灯光就从那儿射来,还未接近折向处,里面已自响起了人声,阴森森地道:“我不饿,今早我不想吃食。”
他奔到洞口,不由一怔,里面是个丈宽大洞,铺有枯草,草上睡了一个赤着上身.同样白惨惨的老人,正倚在壁上,用奇异的眼神,盯着出现在洞口的中原,好象有些惊讶,但并没移动。
“咦!你是谁?”老人讶然问。
“一个落难之人,老丈是洞庭鬼叟白老前辈尊的……”
“他是我父亲,你怎么进来的?”
“令尊把我塞入洞中。”
“咦!他没杀你?怪!”
“我和令尊打赌,他输了。”
“怎样赌法?”
“赌打出十丈外,我赢了。”
“怎又将你困入洞中?”
“我……我不该说实话,他将要废我的武功。”
老人突然站起,说:“你可会推拿八法,与真气解穴吗?”
“略知一二,但不太精。”
“行,替我解开脊心穴。”
“这……这……”
“这什么?”老人沉声说。
“令尊说你是婬贼,我不能助你。”
“呸!别听他胡说,他最大毛病是自以为是。听信一面之词,我偌大年纪,会是婬贼?
你小小年纪,也信一面之词,将来定然也是个糊涂虫。”
“但我如听你,岂不也是听一面之词吗?”
“有道理,我替自己找麻烦了,好吧!你可以睡到那边角落去,等俟命运的安排。”老人说完,叹口气坐下了。
中原摇摇头,说:“不行!我有大事在身,必须设法逃走。”
“逃走,没有我的相助,你只有乖乖地在这等死。”
“老丈之意?”
“这洞中有暗道,只有我知道开启。”
“……那你为何不逃走?”
“我不愿伤父亲的心,同时我穴道被制,也用不上劲开启暗道机扭。”
“我要去找。”
“你永远找不到,除非你解开我的穴道。”
“真气解穴需时过久,但令尊即将到来,怎行?”
“两臂有多少力道?”
“约六百斤左右。”
“行!先跟我来,由你开启机捩,咱们入到秘道,便算出困了。走!”
中原已无抉择余地.只好点头首肯。
老人手持灯盏,徐徐出洞,示意中原在后跟着,折入正道。
老人用灯在走道后端略一幌动,指着一处石壁说:“推!用全力。”
中原伸双手抵住,用全力猛推。洞壁似有些撼动,但并无异状,他一咬牙,用背抵住,两脚蹬稳后,一声沉喝,全力一顶。
洞壁缓缓后移,速度甚慢。
洞口恰好在这时,发现巨石移动声,显然,洞庭鬼叟正开启洞门,要进洞了。
老人放下灯盏。也在旁伸掌,急声说:“快!用劲。”
中原咬紧牙关,用尽了吃女乃的力气,拼命一撑。
“支戛”一声,沉重的石壁向内滑入五尺,磨擦声尖厉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洞口光线突现,洞庭鬼叟已出现洞口。
老人一脚跨入,顺手将灯带入,指着左臂一个石雕虎头,轻喝道:“用力扳下,不可放手。”
中原真急了,两手扳住石虎头把手,拼命向下一扳。
扳手处的石壁,突然向内滑入,宽约三尺,滑入八尺有余。老人扶着中原贴身站住,任由石壁将两人带入。
先前陷入的石壁,也在同时滑回原位,缓缓将洞口闭上,行将恢复原状。
洞庭鬼叟已闪电般掠到,厉声叫:“哼!你们想逃走。”
可是他晚了半步,石壁已经快闭合了。他用两掌抵住,要往推。
老人伸出一只手,来帮助中原扳住石把手说:“稍等,不必再向下压。”
压力一减,石壁停住了,还留有一条半寸小缝,可以看到外面的洞庭鬼叟,老人用阴森的口音向外叫道:“父亲,我走了,伴了你两年。已算是尽了孝道,我不想死在你的手中,圣人对亲责之事曾经说过:“小杖受,大仗走,免陷亲于不义。我知道,你不止一次动了杀机,我再不走,不但你不义,我更不孝。我最后有几句话,不得不说,那夜游鹰李咏,方是真正的婬贼,他在九江采花作案,我恰好赶到将他赶跑,为了救醒那被辱的女人,我未能立即离开,恰好碰上笑判官那老贼,反而咬我一口。父亲,你不该相信笑判官的话,那王八旦本就不是好东西,名列正道英雄,暗地专干男盗女娼缺德事。你如果不信,他们都没死,你可以打听打听。
“畜生!你倒推得一干二净,我要活剥了你。”
“父亲,你没有机会了,如果你仍然相信笑判官的一面之词,不去寻求真相,我永远不会再见你了。”接着向中原低喝,压下!”
两人同时用力,洞壁闭上了。右面早出现一个三尺宽的石门,里面黑黝黝地,冷风袭骨寒气极浓。
老人先自走入洞中说:“小伙子,向侧板断石把手,或者用拳击毁,谁也无法进洞中了。”
“这样岂不毁了石室?多可惜。”
“该可惜的事多着哩,你能击毁石扳手吗?”
“可以。”
“要快。不然你会被压偏在外。”
中原将手松开,猛地一掌劈出,“叭”地一声脆响,石扳手断裂成百十块。
“轰隆隆隆………”地起了一阵殷雷,石壁“喘”一声反撞而回。中原掌出人暴退,入老人所立的石门中,石门刻立被石壁掩住了。
“跟我来。”老人说,掌灯在前引路。
这是用人工辟砌而成的地下通道,逐步下降冷气愈浓地下潮湿。老人一面走一面说:
“我父亲选择这小岛来关我,可算得回到我自己的家一般,他眼中的杀机瞒不了我,我住的石窟中,还有一处救命所在,所以我忍耐了。这几天情形不对,他有点不安和焦燥,即使你不来,我也会冒险月兑身的。”
中原心中说:“你父,还要我杀你呢,你早该冒险的,”但他不能将这些话说出,岔开话题道:“老前辈,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哼。我要找机会将笑判官的假面具揭穿,要找到夜游鹰剥他的皮。”
不久,前面已看到水渍,老人向右一折,那儿有一个倒还干燥的洞窟,他将灯放下说:
“你先行功,准备使用推拿放法。脊心穴是致命要穴道整条督脉停滞不灵。不必害怕,大胆行动下手,我也用真气相辅。”说完坐下了.中原的修为虽则为期极浅,但推拿八法确是驾轻就熟,便在他身坐后好,默运神功。玄阴真气聚于掌心。静待时机.
“下手。”老人叫:双掌向下一按,一阵滚转。足足费去半个时辰,两人都浑身大汗,老人突叫:“真气引度,助我行动,左脊心右期门,双掌左吸右吐全力运功攻穴。”
一个时辰之后,老人一蹦而起,笑道:“谢谢你小伙子。我父亲的制穴脉法诡异,但他却没想到我也是行家,加上你的功力也不弱,所以尚能解得了。为酬谢你的辛劳,我将鬼影功传你。”
中原站起,摇头苦笑道:“谢谢前辈的好意,但晚辈已拜在我师父门下,不能……”
“呸。我又不是收你为徒,你固执什么?你练的是玄阴真气,当然是玄阴书生的门人.”
“正是。”
“即使你能练得玄明书生的全部绝学,也只配名列武林一流高手而已。却不能出人头地,与特等高手争长短,武林中最重历练二字,一面闯荡江湖增加见闻经验,一面是吸取镑门派的绝学。以便取长补短。自辟蹊径。这点常识你竟然不知,岂不可笑?没出息之至。
来,细听我的运动驭神料敌的心决,再授你的步法,然后喂招体验其中奥秘。我只准备一个时辰,能否领会,就全看你的天分和缘份是否有成也要看你自己了。
我将毫不保留地授你。日后你行道江湖,进可以攻,攻则神鬼莫测,手到擒来。退则可以自保,来去自如。飘忽如鬼魅,任意所之。留心了。”
中原天资超人,聪惠绝伦,不仅一学即会,更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老人大喜之余,迟迟不肯遽走,竟多了教一个时辰的招。
在小小的洞窟中,但见无数淡淡的虚影乍显乍没。
终于两人停下了,老人喜悦地笑道:“你的悟性惊人,日后不可限量,好自为之。你如能在内力修为上多下苦功,武林中将添英材。走吧。我们将有三十里水程可赶。你能单身不仗船只到来,自然也可以游完三十里水程的。”
两人向下走,二三十丈下便是入水的洞窟。
两人潜入水中,远出十余丈,眼前已现出光亮,已经月兑离洞窟,进入湖水中了。
老人水性惊人,像一条大鱼矢矫飞射。中原也全力以赴紧追不舍。每一次该换气之时,只在水中全行呼出,脸部侧转出水,吸满了气再次下潜避免露出水面。
洞庭鬼叟正在洞中,用铁杖攻击石壁,却不知两人已纵水底走了。
他们登岸处是华容县境,老人指示了前往岳州的道路,然后自行走了。
中原又剩下孤苦零了孤家寡人了,身上除了一袭儒衫和一条短小长裤外,便是光杆子一个躯体一无所有。
他坐在湖边一座村林旁。远眺着不远处的一座村落,心中在思考如何度过难关。在这儿他举目无亲,告贷无门,要想回家那是不可能亦非他所愿的事。
首先,他必须有盘缠,身无半文,寸步难行,他怎能空着肚皮奔走万里?
其次是路引,没有这玩意,弄得不好有惊动官府的可能,没有路引也是寸步难行,性命随时有丢掉的可能哩。
这两种必需的东西,缺一不可。还有,他身上儒衫是好的苏绸,与他的蓬头赤足不相配,落在任何人眼中,都有天大麻烦。
他心中已立定主意,且等到天黑再说,赶夜赶到华容再想办法。城市中人烟辐凑,比较安全些,农村最不易藏匿,随时会有麻烦。因为在事实上来说,他已是官府中列为必捉的“逃丁”和“逸夫”,即使是花子,也必须有路引说明身份。
午后丽日高照,秋风已凉,但太阳晒得身上暖洋洋的,他按下心潮,倚在树干上假寐,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虽然久经磨练,且在心事重重之中,但仍然沉沉睡去。
几里外村落中,有一条小径通向湖滨,穿越已收获了的稻田。在树林东面半里地,到达湖滨再向东折,绕湖而东行。中原在树林中沉睡,睡得正酣。
村中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中年人修长身形,和一个二八芳龄的俏丽少女,正悠然地沿小径走向湖滨。
二人肩上都搁着钓竿,少女多提了个竹制鱼篓,跳跳蹦蹦地在前奔跑,不时停下等待后面的中年人。
中年人有一头黑色的头发,剑眉入鬓,挺直的鼻梁,留着掩口长须不住微笑,穿着一袭青袍,脚踏芒鞋,那飘逸超人的风范和气度,令人一看便知他身份不低,至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土财主。
少女穿白底紫小花窄团形,同色长裤,穿着青缎子小杯鞋,腰旁挂了一条洁白纱巾儿,迎风飘飘,黑色秀发挽成三丫髻,眉目如画,脸型有五分像中年人,那双亮晶晶的钻石大眼,蕴藏了无穷无尽的智慧和感情,弓形小樱口,笑起来令人神魂颠倒,左颊绽起一个笑涡儿,那神韵真惹人爱煞呢。
别看她跳跳蹦蹦,胸挺腰细像是有点野,但活泼之中,却流露出四分温柔。充满智慧的大眼睛透露出三分温柔与驯顺。
她在前面站住了,扭头向后缓缓而行,姨形态悠闲地中年人噘起红艳小嘴,娇嘀嘀地说:“爹,走快两步好不?慢腾腾地,鱼早跑光了。”
中年人呵呵笑道:“傻丫头,别尽磨人好不好?午后大太阳,非让我出来带你钓鱼,你不想想坐钓到鱼吗?”“谁说钓不到鱼?午后鱼都躲在岸边哩!”
“躲是躲,但却是在睡觉哪,不吃钓饵的,傻丫头!”
“爹,你就是扫兴,午后小鱼躲了,可以钓到大鱼,我要是钓到大鱼,教妈不许你吃,也不替你取酒。”
“呵呵,那可小心我不教你最有用的一手。”
“爹,是在要挟吗?不来啦。”她扭着小腰撒娇。
案女俩没大没小地乱扯直奔湖滨,春光景,这一家子定然不是俗人,家庭不但温暖,而且欣欣向荣!
所谓俗,这有解释,咱们的古代家庭,素重礼义,某某大贤的治家格言,某某对人的家训,洋洋大观,美不胜收,如果你到了一家自命不凡,书读得多而通的家庭中,你瞧吧,精彩之至,鞠躬叩头。
偌大一逢房屋中,听不到一声轻笑,没有稍大声音,一个个道貌岸然,即使是夫妻上床还有一大堆臭规矩。食不言,睡不语,出口成训,赫然是圣贤重生,整座房屋,如果不成为圣堂,就是阴风惨惨的地狱,人生息其间,那活罪真教人难以消受,用上咱们古老的房中,连房累进,窗户窄小,重门叠室,光线少得可怜,生活其间,简直比地狱还要难受,所以有些受不了的人,便假托“自古文士多风流”的藉口,跑到秦楼馆中鬼混,苟处残喘,因为那儿没有地狱气氛,能回复人性。
案女俩到了湖滨,向西一折,进入林中倚水而行,看着走到中原沉睡之处了。
钓鱼,第一禁忌是穿反光强烈的衣衫,其二是高声说话,所以父女俩此时不出一声,悄悄地走动没将中原惊醒。
正走间,中年人将向前水面的眼光,扫向了树林。
“咦,有生人,禁声。”他朝女儿轻叫。
女儿也看一人了,站住啦,中原面朝北倚树沉睡,坐得四平八稳,父女俩只能看到他的以肩,和左右分张的地上双脚。
‘嗲,不像是生人,他打着赤脚。”女儿轻声道。
“傻丫头,你不看他的湿衣,贴肌而似若透明,非绢箔便是丝绸,附近村中可那有这种穿丝绸而坐地的人?”
“爹,去看看。”
“微轻些,先别惊醒他,如果他是歹徒,捉他送官。”
“爹,那多麻烦?赶他走,不许他连累我们便算啦!”
“为父自有主见,走!”
两人毫无声息的步法,徐徐欺近,在中原面前一站,呆住了。
中原睡得正甜,他那俊美无邪的脸蛋,虽沉睡仍然很美,不减丝毫颜色。有些人的睡像极不雅观,牙咧嘴流涎打鼾,使人看了毛骨悚然,但他睡得沉静,呼吸轻柔,脸上肌肉和身体构成恬静的线条,似乎他在梦中微笑!案女俩相对一笑,小泵娘没来由地红颜上颊,大姑娘看着小伙子睡觉,还成何体?
“爹,这是男是女?”她低声问。
中原一身湿漉漉地,一头长发黑黝黝,胡乱挽在头顶,难怪男女不分!
这不是多此一问吗?中原的身体已有成人般伟岸,那又大赤足又不是三寸金莲,怎会是女人?
中年人冲她一笑,也压低声音道:“是个来自永顺安抚司的大脚蛮婆,你敢不敢叫醒他!”
小泵娘轻啐一声,扭头要走。
中年人却俯躯,伸手去摇中原的肩膀,手一沾肌体,中原突猛惊醒,本能地收肩闪身,伸手去格!
“咦!少年人,你反应超人,是个练家子。”中年人站直身子,讶然发话。
中原火速站起,向后步步缓退,双手微提,似在戒备,一面低声问:“尊驾意欲为何?”他以为中年人动手擒他哩“少年人,你贵姓?好像不是本地人,由何处来何处去?”
中原一听口气似在盘问,心生警惕,说:“同是江湖人,休问来路。”
“咦!这怎么这般没礼貌?”小泵娘扳着脸说。
中原看了她那只带一分娇嗔的神情,心中一宽,说:“抱歉,小可误会了,认为长者在盘道,失礼之处,尚请包涵。”
“你是从水中上来的?”中年人问。
中原指着只可看以一点模糊小影的鬼岛,说:“小可由那儿来。”
小泵娘突然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说:“哼!你是鬼岛来的?不是好人。爹,捉住他。”一面说,一面放下钓竿鱼篓,准备上啦!”
中年人愕然打量了他好半天,面上突现微笑,说:“少年人,你在撒谎。丫头,逮住他。”
小泵娘一声娇叱,身行疾闪,右手倏伸,去抓中原的右手脉门,幽香飘到,出手如电。
中原心中一惊,心说:“好快的手脚。这父女俩不好招惹,我得走。”
五只柔若无骨,极为美好的纤纤玉指,在行将制及中原腕脉的刹那间,中年人急切呼叫:“丫头小心……”
瞬息间,中原一晃肩,人已向左闪开,右手疾翻,反拍对方的肘弯外侧。
小泵娘也不弱,身手够高明,娇躯右旋,沉肘拂掌,再削对方脉门。
两人都快,刹那间,换了一次照面,但见双方的右掌,在对方的肩肘腕之间,闪电似吞吐扭动,指掌并施,身形急剧地窜闪。
在换第三次照面时,中原着破时机,乘她的手向后一带五指后刃,一招“金丝缠腕出了一半之际,突然一翻转,比大拇指突向外弹,“得”一声击中她的掌背。
“哎……”她一声惊叫,收掌退一步。
中原身形如流矢月兑弦,向西急逸。
中年人也丢下钓竿,青影一闪,从旁截到,大袖一拂,呵呵一笑道:“少年人,留下啦!”
中原心中一懔,这容光照人的中年人,身法好快,大袖中伸出的手,看来缓慢,其实快极,已光临右肩了。
他立即用上鬼影功,忽然身形倏止,让抓影在身前滑出,反向右飘,从中年人身侧一闪而逝,现学现卖,居然得心应手。
“咦!你真是鬼岛的人?留下!”中年人叫,回身便追。
中原向西北光命,逃得更快。小泵娘挨了一指头,又羞又恼,怎肯干休?一声娇叱,随后猛追。
前面是水田,田中有泥浆。中原不管三七二十一,向田里行。
中年人的轻功,超人一等,一出林绿便已追及,长笑声中手已伸出。
扁逃命不是办法,最好的自卫法是放手反击。中原知道该是拼命的时候了,一声叱喝,就是一招“回头望月”,向斜上方出掌,凶猛地连拍三掌。
中年人早有准备,右掌左挥右拨,“叭叭叭”三声脆响,三掌俱解,中原被震退三步,身影一闪仍向西面逸走。
后面小泵娘已到,一声娇叱,迎头截住说:“呸!哪儿走?接着!”
喝声中,左手“手挥五玄,右手云龙现爪”,两招齐出,居然掌风呼呼,暗劲怒涌。
中原心中暗惊,这丫头出招谨慎,不是好惹的主儿,左手寓守于攻,右手却又乘势突进,整个中宫无懈可击,无隙可寻端的霸道之极。
他一咬牙,不由他思索,突向后仰面便倒,双掌一撑地,便向右一滚,滚了一道半弧,身躯已到了姑娘身左,双腿猛绞,快!快得令人难以分辨入影。
“哎……”姑娘一声惊叫,左小腿已被绞住,人向后仰面跌倒,手脚朝天。如果中原用了真力的话,她的左脚完了。
“哎呀!”中年人惊叫着扑到。
可是晚了,中原已经滚到姑娘身边,似乎躺了个并排,双手齐出制住了姑娘,挺身坐起沉叱说道:“站住!不然,怪我无礼。”
中年人凛然止步,中原左手扣住泵娘左肩,右手拇食两指,扣住在她结喉两旁(女人也有结喉穴,但隐而不显。)她仍在叫嚷。
中原胜一沉,厉声说:“闭口!不然的我制你的穴道。”
中年人脸色渐冷,冷冷地说:“放下她,不要惹动了真火。”
中原缓缓站起,将姑娘往上捉,也冷笑道:“在下于死中求活,已经见过不少风浪,你却吓我不倒,我不信你不要你的爱女活命。”
泵娘哼了一声,又说话了:“你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要扶我威胁吗?呸!你该惭愧,还敢在这里大声说话?”
中原俊面一红,嗫嚅着说:“你爹爹厉害以大欺小……”
“你也以男欺……”她也叫,却又叫不下去了,大概知道失言,脸上烧盘儿啦!
“求生乃是人之本能,姑娘休怪在下情急。”中原说。
“男女授受不亲,你好不知礼教,还不放手?”她精神来啦,小伙子的口气软,该她神气。
两人胸背相贴说话,简直像在打情骂俏,太不雅观,有伤风化。中原脸上热辣辣地,但仍硬住头皮说:“你我是敌非友,生死相拼,事非得已,在下顾不了许多,教你爹爹退后十丈,叫!”
“你别想。”她厥着嘴叫。
中原无法奈何她,只好向中年人发话,说:“阁下如不退出十丈外,在下只有拖着令媛走,作怪在下逾礼。”
中年人听了他和女儿的对话,和他脸上的表情,气早消了。泰然地说:“少年人,即使你退出十丈外,光天化日之下,你也难逃出我的掌心。”
中原冷笑道:“尊驾比洞庭鬼叟高明不了多少,在下亦在相距丈内月兑身远出十丈外,相距十丈,你无奈我何。”
中年人一怔,说:“咦!你是在鬼岛中逃出来的?”
“正是,在水中逃出来的。”
“哦!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是那老凶魔的爪牙哩。”
小泵娘又说话了:“放开我,你这人手重脚重,最坏不过。”
中原不理她,向中年人说:“前辈可肯放过我吗?”
“如果你不是鬼叟爪牙,我没有理由留你。其实你真是他的人,若要不找我生事,我也用不着撵你。”中原低声向姑娘说:“请恕在下情急,对不起。”
声落,他飘身后退。姑娘倏然转身,一声娇叱,晃身扑上,伸手便抓。
中原飞退丈外,转身飞掠窜入林中。
“丫头,不可鲁莽。”中年人叫。
泵娘站住了,似笑非笑地嚷。
“爹,抓住他,我要和他见个真章。他用腿,不算。”
中年人背着手,慢慢踱向林中,向里叫:“少年人,且等等,咱们聊聊再走不迟。”
“免了,我怕你也就算啦!”中原仍向后急走。
“武林朋友干金一喏,我绝不为难你。”
“咱们没有可说的。”中原固执地答。
“瞧你一身狼狈,需要朋友援手,你该留下,我或可解决你不少困难。”
泵娘却冷冷地说:“爹,你看他那胆小如鼠的模样,怪!他怎敢单闯江湖?真不像个英雄豪杰,倒像个怕死鬼。”
中原不受激,他身形如流矢流空,向东飞侧,他对这父女俩深具戒心,不敢在这儿多事逗留。
“追!爹,休教他走了。”
中年人摇头道:“这是一头羽毛未干的惊弓之鸟,真迫急了,他会拼命的他的身法迅捷,即使能追上,也无法追他,算啦,过两天。我往岳州,可能碰上他的。走!钓鱼去。”
“爹,不钓了。要往岳州,可赶快些。”
“好!丫头,别难过,事实上他比你强得多,内力修为你也望尘莫及,输得不冤枉。这次你找到云栖师太,要她好好传你两手儿,不然你就永远胜不了他。”
中原逃出廿里外,方放下了心,天快黑了,必须找食物充饥,他折了一根树皮,月兑衣裤跳入湖中捉了两条鲤鱼,生鱼活嚼填饱肚子再说。
他坐在湖边一座矮林旁,吞了一条鲤鱼再继续另一条,却未留意矮林中有一双凶狠的眼睛紧盯着他。
北面十来丈,是一座小土阜,像一座大坟,长满了茂林,阜下是一丛丛修竹。
在阜顶密林之中,有两个一身绿装的女人身影。正以无限怜惜的眼光,怔怔地注视着他。
那是凤凰夫人的女儿凤珠,和与她同时假份书生拦路的美貌少妇,他们的画舫,距此约有十余里泊在一处湖湾内,在这里是无法看到的。
他们昨晚在南岸打听中原的消息,一无所获,今早方驶向北岸,差点儿要了中原的小命,被废在鬼岛。
在北岸找了一天,直至黄昏仍不忍离去,她们是分途找寻的,天从人愿,终于被她找着了。看了中原的狼狈像,与饥不择食的可怜劲,不禁悲从中来,凤珠以袖掩面,说:“二姨,我们何必使他受苦?爱之反足以害之,如果我们不打扰他,也许他正在官道中欣然就道哪!你瞧他那狼狈像真教人心酸啊!”
二姨也有点怆然,硬着心肠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他便不会平步青云的,定然要饱受折磨,方有大成。你看他虽然在落难之中,但英风未减,宁可打鱼生吞,亦不至村中求食。珠儿,我敢断言,他日后定然有鹏飞的一日,把握住他,别让幸福从掌中飞去。”
“咦,我们去见他。”
“不成,你我如果现身,准将他吓跑。”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找机会接近他,哼!那古楼巡检司的鹰犬要找死了。”
“我们快出去。”风珠急啦!
“不必耽心,他足可应付裕如。”
中原向西面,后面是矮林草,他将鱼吃掉了一半,感到够了,正想将鱼扔掉。
矮林中,缓缓站起一个皂衣人,挂着腰刀,蹑手蹑脚徐徐从后欺近。
中原在醒时,耳目的灵敏度,出奇的锐利,身后树叶微动,他已心生警兆,猛地扔掉残鱼,一蹦而起,倏然转身运动护身,像头负隅之虎。
他一再受迫害,渐渐地心中转变,这时的眼神,已没有先前柔和,剑眉一轩,便待发作。
皂衣人约有四十岁年纪,相貌威猛,目中厉光四射,显非善类,但上装是盘领衫,腰带上挂着锡牌,不会是伏路小贼,更不是江洋大盗。
“糟!这家伙可能是巡检司的人。”中原心中吃惊,自言自语。
他说可能,因对方是皂衣非淡青。但盘领是没错,是公人,腰中锡牌已说明了他的身份。
皂衣人迫近至歹余站住,阴森森地说:“你这家伙鬼鬼祟祟,定然是个歹徒。姓甚名谁?赶快自报来路。”
中原本想走,但也许是他被迫急了,而且天色亦近黄昏,心中大定,脸色一沉,说:
“阁下血口喷人,好没道理。”
大汉火起,怒声说:“小狈!你好大的胆,竟敢教训起太爷来了。我,古楼巡司的郭巡检,奉令在湖滨办案。”
“你是那一村的人?”
“我姓祝,西面祝家村的……”
“呸!见你的鬼!华容且压根就没有祝家村,官司你打定了。”
接着‘哗啦叮当”之声倏扬。他在襟下抖出了锁链,大踏步抢进擒人。
中原不敢动手,巡检官儿最小,从九品,起码官儿,但大权在握,可生死予夺,惹不得。
他向旁一闪说:“且慢!有话要说。”
“谁给你说?跪下就缚。”大汉怒叫,铁链迎头而到。
中原再一闪,“叭”一声将链套拍开,说:“你不讲理……”
“呸!你敢拒捕?反了,理每斤三文钱,你可到城里买。”语声刚落,铁链呼地一声拦腰扫到,劲风呼呼。
中原无名火起,心说:“杀官等于造反,反就反吧!这家伙如果不死,将来行文天下,我将寸步难行。”
铁链扫到,来势凶猛,他急退两步,让链套擦胸而过,手出如电闪,一把抓住了,喝声“撒手吧。”运内力一震,再向身前一带。
“哎……哟……”郭巡检鬼叫,丢了链子,虎口鲜血直流,踉跄站稳,伸手去拔腰刀。
腰刀一出,不啻是他追魂符。中原心中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开始第一次杀入。刀光一闪,他只觉怒火直冲天灵盖,不杀是不行了。
他一声大喝,抡起夺来的铁链信手便抽。
大汉知道遇上了硬对头,想已来不及,也大吼一声,一刀向链条砍去。
“当”一声暴响,大汉被硬生生震得向右一侧,连退五步,方将身形稳住。
“纳命!”
中原怒喝铁练一招“毒龙出洞”迎胸射出。
大汉临危拼命,挫腰抬刀,右足踏进,“玉门拒虎”急向上一抬,左足前滑,想抢进贴身递刀。
“他”疯了心,还想贴身反击,如果对方是枪,这一招他赢定了赌注,只消将枪略为抬起,刀顺杆滑入,必定得心应手。练条是软的,怎能抬?
“铮”一声暴响,火花四溅。
“哎………”倒了一个人,是郭巡检。
铁练尾端被刀一抬,反而更急地向下搭。“毒龙出洞”吐出是点字诀。不会下搭,但被刀用劲一抬,自然地下搭。
冰巡检身手不含糊,了得!他百忙中一偏脑袋,练尾便从右耳旁搭下,右耳首先遭殃,与头分家,接着“噗”一声闷响,击中肩膀。
幸而搭的力道不大,不然右肩完蛋了。
“撒手!”中原叫,链子向后一带。
“挣”一声腰刀堕地,接着链子从下卷出,快逾电光石火,卷住了郭巡检的左小腿,向上一抖。
“救命……”郭巡检狂叫,身躯向后翻飞一转半,“呼”一声背脊着地,跌了个四脚朝天。
中原几乎掠进,链子扬起,便待一下抽出,要了他的老命。
冰巡检跌得七晕八素,只感到筋骨松散,五脏六月复翻腾,魂飞魄散,他拼命撑起上身,吃力地双手撑他,向后挪动沉重的身躯,瞪大着眼。恐怖万状地盯着迫近的中原,拼命大叫:“饶……命……”
中原究竟年纪太小,也没杀过人,看了这家伙的恐怖神色,心中一软,铁链抽不下去了。
“饶了我,下次不敢……”郭巡检恐怖地叫。
中原脸上寒霜渐渐消失,扔掉链子说:“身在公门好修行,你也该体谅小民百姓的痛苦,这种穷凶极恶的所为,有一天你会自取杀身之祸。”
“我饶你一次,别管我的事。我不是为非作歹之入,希望下次咱们笑脸相见。”
说完,向东洒开大步走了,正北是古楼,再北是华容县城,但他根本不知方向,向东沿湖旁小路走。
冰巡检费力地站起,好半响主定下神,盯住中原逐渐去远的背影,直挫钢牙。
小丘林中的二姨,突然轻声说:
“这孩子好大意,他在自找麻烦,放了这狗东西,后患无穷。”
“姨!我们收拾这狗东西,”凤珠说。
“是的,我们必须如此做,非如此做不可。”
“走!”姑娘从旁一闪地即逝。
冰巡检看中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林中,方低头柔着腰背,咬牙切齿地自语道:“小孩杀才,看你能活多久,大爷立即飞骑传信各地,捕你归案。要落在我手中,哼!我活剥了你,不然将我这郭字倒过来写……?”
蓦地,身后传来一阵香风,和一声冷笑,有人说:“用不着倒过来写,你这一辈子没有机会姓郭了,也许下辈子还有可能,只问阎王答不答应。”
他大吃上惊,扭头一看,倒抽一口冷气,身后,并肩站着两个绿衣美姣娥,不仅明丽照人,妙手难描,她们脸上的浓霜杀气,也难以描画,两女的腰带,各悬着一把宝剑,女人带剑,绝不是弱不禁风可以狎玩的主儿。
扁天化日,太阳还未落山.她们定然不是女发妖,怎又会平空出现在身后的?
这儿距君山约四十里,正是湘君二女神的近邻,莫不是湘水之神出现了?
他变色而退,大概他为人凶横,不惧鬼神,壮着胆叫:“你们是人是……是神?”他本想说鬼,但改口说神。
二姨冷然一笑,轻启樱唇说:“是神。湘水神。”
“你…你们……”郭巡检骇然大叫。
“我们是召你到水底龙宫的使者。”凤穆笑容。
“分明是人,怎说是神?”郭巡检恼怒地想,但他浑身疼,力道全失,再看两人带了剑,他心中发毛,拔起沉重的双腿,扭头便跑。
“跑错了!懊往水里跑,巡检爷。”
发声似在耳畔,人也像就在身旁,香风扑鼻,他知道要糟,临危拼命,扭身一声猛喝,一拳打出。
“卡喳”一声,链子套在脖子,接着“叭”一声响,天灵盖挨了一拳,便人事不省,在世上,永远看不见这位巡检老爷,他身上绑着石块,静静地躺在洞庭湖底。
走了十余里,到一处湖湾,他发现湾中停一艘巨画舫,骇然止步,自语道:“天!她们在这儿,糟!”我得绕道躲开。”
突地,他鼻中嗅入一线幽香,这香熟悉得紧。
他倒抽一口冷气,一锰钢牙,沉声说:“你们像冤鬼缠身,阴魂不散,祝某与你们无冤无仇,死死相迫未免太说不过去吧,要来的终于来了,姓祝的只有和你们拼了,你们上吧?”
他咬牙切齿说完,缓缓回身。
距他身后两丈余,出现了二姨和凤珠,她俩人正脉脉含情地注视着他,并未欺近。
凤珠一触他的目光,朝霞掩住了桃腮,娇羞满脸垂下螓首,下颌几乎要触着酥胸了。
二姨却神色一怔,缓缓发话道:“祝公子,请相信我们对你的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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