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声脆响,一支铁翎箭不偏不倚地击中大汉的剑身,暴出数星火花,下点的剑尖失去准头,“喳”一声刺入土中,贴岷江墨蛟的腿侧面过,危机间不容发。
同一刹那,大汉的左肘被另一支铁翎箭贯穿,大汉“哎”一声惊叫,左手抬不起来了,皮手套喷出一阵青烟。
柴哲知道青烟利害,不敢扑上,从侧方掠过,喝声“打”,第三支铁翎箭出手。
大汉想躲已力不从心,全力扭身运剑,欲击落奇快绝伦的箭影。
箭已先一步到达,贯入大汉的右肩窝,几乎透背而出。
“啊……”大汉狂叫,铁翎箭的凶猛冲力,将他震得倒退三步,脚下一虚,仰面便倒。
柴哲屏住呼吸,一把将岷江墨蛟拖出三丈外,火速取出古灵所赠的解毒灵珠,先搁在岷江墨蛟的鼻端片刻,然后塞入岷江墨蛟的口中。
他抬起击偏剑的铁翎箭,阴沉沉地走向刚从地上挺起上身的大汉走去,站在丈外沉声道:“阁下,解毒药拿来。”
大汉脸色苍白,痛得浑身肌肉都在抽搐,惊然地说:“解……解药在……在家……家师兄身……身上,他……他不在此……此地”
“胡说!没有解药,你怎敢使用粉状毒物?难道说,你就不怕被自己的毒药毒倒不成?”
“在……在下炼制毒药时,已先吞服少量的毒药,份量逐日加重,因此本身已不受毒物伤害,所以不……不必带解药防……防备自己中毒。”
“是何种毒药?说!”
“是……以蝮蛇毒涎加信石与迷魂药物制成。”
“哼!绑下的毒药好歹毒,败血,伤经脉、毁内腑、迷神智。你如果不死,那还有天理?”
岷江墨蛟突然坐起,掏出口中的解毒灵珠,叫道:“这家伙留不得,免得他再在江湖造孽。”
柴哲大喜,灵珠有效了。他将手一伸,喝道:“把两支箭卸下来还给我,我不杀你。”
两支箭一中肩窝,一贯手肘,箭嵌有短短的倒刺,怎能拔出?这不是逼死人么?大汉一咬牙,突然月兑下手套奋余力向柴哲掷去,青烟怒涌。
柴哲向侧一闪,从侧方绕到,一腿将大汉四翻,一脚踏住冷笑道:“老兄,忍着点。”
他将箭从尖锋前端拔出,大汉狂叫一声,挣扎片刻蓦尔昏厥,成了个半死人。
岷江墨蛟走近,将珠交回苦笑道:“好险,几乎在阴沟里翻船,栽在这家伙手中。”
“大叔不要紧吧?”柴哲关心地问。
“不要紧,你的解毒灵珠很灵光。这家伙的手伸出,我便知道不妙,已屏住了呼吸,只吸入些少毒物,人不能动弹,其实我神智仍清,却苦于无法自救而已。”
“咦!大叔怎知这是解毒灵珠?”柴哲讶然问。
“呵呵!自然知道。走!跋两步。”岷江墨蛟含糊地说,字音不易分辨。
越过树林到达山坡的顶脊向下望,后港河在这一带丘陵地带中,形成一座广约三四里的大河弯,也形成河湾底部的巨大深潭,潭附近茂林修竹围绕,风景秀丽,山光水色映掩,幽静安溢,别有洞天、潭南有一座小村庄,约有五六十户人家,其中有高有三层的崇楼,有藏布在花园中的亭台池阁。近潭一面,建了三座有雕梁画栋的高楼。一座木造码头伸至潭内五丈左右,泊了六艘梭形小艇,和一艘小型的画防。村中安静如恒,居高临下俯瞰,可看到有男女老少在村中走动,似乎不知道有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光临。
“怪事!难道说,暗桩并未将警讯传出不成?村中似乎毫无戒备嘛!”柴哲大感意外地说。
“呵呵!你别小看了鱼鹰郭庆,他这座鱼鹰潭村虽不是金城汤池,但有大批江湖亡命在内潜藏,就是他最可靠的长城,百十个江湖朋友若想在他村中讨便宜,保证凶多吉少。这位仁兄水陆能耐都出类拔萃,有用不完的金银,有享不竭的美女,而且挥金如土,结交天下各流人物,不但附庸风雅风流自赏,也以孟尝君自居。他的财力稍逊于紫莲庄主雷中天,但朋友却比雷中天多。紫莲庄与鱼鹰潭比邻而居,双方皆保持君子风度,交情不薄。论为人,鱼鹰郭庆为人不算坏。坏在交友过滥。这次他敢接待鄱阳蛟在此落脚,便知他的为人了。至于紫莲庄的雷中天,虽然恶迹不彰,但决不是好人,他认为钱可通神,花一文钱,必须索一文钱的代价,吝啬而刻薄,而寡恩。这也就是严小贼无法网罗他做走狗的原因,他做走狗的代价太高,严小贼舍不得出高价,无法罗致他卖命。这次萼山老贼才力主将你的女伴送给他作妾,用意便是希望获得他的协助,利用他对付你,你的女伴是人间绝色,他还能不动心?目下你的女伴尚未送来,他恐怕还不肯全力相助,只是已藏身庄中的狂鹰难缠而已。假使你能镇住鱼鹰郭庆,歼灭罗龙文留在此地的爪牙,回头对付紫莲庄,将可稳操胜算。”
柴哲深思片刻,笑道:“如果咱们能利用鱼鹰郭庆,紫莲庄不是更易对付么?”
“呵呵!只怕你办不到呢!”
“小可认为值得一试。”
“如何试法?”
“大叔且试目以待。听大叔所说,鱼鹰郭庆必定是自命不凡的人物,这种人容易对付,小可已有汀算。走!”
“咱们就这样往村中闯?”
“正是此意。”
“这……这不是太冒险么?我宁可偷偷模模进村……”
“不可能的,暗桩必定已将有人入侵的消息传出了。村中外表平静,暗中却已严阵以待,与其偷偷模模让人发现,何不干脆登门硬闯?”
岷江墨蛟竖起大拇指,豪笑道:“壮哉!青年人。哈哈!你且敢闯我岷江墨蛟又怎能畏缩?走哇!咱们闯一闯虎穴龙潭。”
山坡下有一条小径,直通向村口,两人沿小径泰然而进,大摇大摆从容不迫,像是两个寻幽探胜的游客,不像是即将步入生厂关头的人。
距村口尚有半里路,前面小径两侧的梅林中人影疾闪,八名穿青劲装的大汉跃至路中,一字排开,一个个膀粗腰圆,雄壮得像是大牯牛,怒目而视,双手又腰拦住去路,声势汹汹。
柴哲冷冷一笑,毫不迟疑地向人丛中大踏步闯去。
八大汉一怔,为首的人喝道:“站住!不许乱闯,到本村有何贵干?”
柴哲直逼近至八尺内方行止步,大笑道:“哈哈哈!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阁下何不开门见山说个明白?”
“那么,尊驾是有意前来……”
“前来找贯主人鱼鹰郭庆的霉气,你们最好识相让路。”
“阁下尊姓大名……”
“在未见到贵主人之前,不想通名道姓。话讲在前面,先小人后君子,贵主人如果摆架子托大不出来迎接,休怪在下无礼,咱们两人可要进去了。给你们片刻时辰通报,叫贵主人出来迎客。”
“小辈你好在,好大的口气,你知道阁下在什么地方大言么?”大汉愤然怪叫。
“你这儿不是鱼鹰潭村么?”柴哲似笑非笑地问。
“不错。”
“那就对了,在下正要在贵村大言。”
“还要在贵村撒野呢!”岷江墨蛟也笑着说。
“你们凭什么?”
“凭它。”柴哲拍拍剑把道。
大汉怪眼一番,拔剑立下门户,挥手示意同伴让开,怪叫道:“小辈,亮剑,你这厮乳臭未干,竟敢到鱼鹰潭村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大爷要卸掉你的手,割掉你的舌头,丢你下潭喂王八。上!”
柴哲呵呵笑说:“在下只听说过贵地有鱼鹰,却不知贵地有王八……”
大汉勃然大怒,一声怒叱,“灵蛇吐信”进步出剑,当胸便点,剑突发啸吟,可知内力修为不弱,出剑迅捷而凶狠,直指柴哲的七坎要害。
柴哲一声轻笑,内侧一闪。
大汉招化“狂风拂柳”,跟踪进击。
柴招突然身形急挫,高不过三尺,剑拂顶而过。有惊无险。这瞬间,他移步切入左掌捷剑电闪,架住了大汉持剑的小臂,右拳发如雷霆,“蓬”一声捣在大汉的小肮上,以身后退大笑道:“鱼鹰郭庆自命不凡,夸口朋友满天下,所有的朋友皆是风云人物,想不到阁下如此脓包,丢尽了贵主人的脸。”
大汉连退五六步,脸色惊得发青,抱着小肮伸不直腰,久久方吟出一声痛苦的申吟,倒入抢出扶持的同伴怀中,死死地抓住剑,虚月兑地叫:“别拦他,替他通……通报。”
本来想进扑的六名大汉,闻声止步闪在一旁,一名大汉扭头狂奔。奔向村口通报。
“这还差不多。免得在下浪费精力。”柴哲泰然地说,大踏步向村口走去。
岷江墨蛟不住点头,一面走一面说:“果真是电闪雷击,身手之矫捷无与伦比,料敌如神,制敌的招术神奥精微。老弟,天F大可去得。”
“大叔过奖了。这人太过自满,因此骄者必败,自食恶果。看来,鱼鹰郭庆倒算是个人物哩!”
“怎见得?”
“他的爪牙似乎没有群殴的打算。同时,栽了认输。爪牙如此,主人想来不会太差劲。”
“你说得不错,鱼鹰郭庆确是个颇为自负,自认英雄的人物,不屑倚多为胜。但今天你登门生事,恐怕狗急跳墙,命爪牙们围攻也说不定呢。”
“咱们见机行事,只需踏入村内,便不怕他们围攻了,不在空旷的地方,围攻谈何容易?”
说话间,已到了村口。村四左右的两排大树下,出现了二十名大汉,各持有五把如镖枪的鱼叉,两面列阵以待,虎视眈眈,作势飞叉奋击。
接着,村口出来了十余名穿劲装,带兵刃的男女。领先的是两个身材修长的人,各挺长剑飞抢而出,吼声震耳:“先擒下你两个小辈,接剑!”
吼声中,两人飞扑面上,剑啸乍起,来势汹汹。
“大叔退,交给我。”柴哲低吼,手按在剑把上,虎目中冷电四射,紧盯住扑来的两个人。
三丈,两丈,一丈……
柴哲冷然屹立,神色冷峻。
两个扑上的人,被他冷静肃杀的神色镇住了,突然在一丈左右止步,长剑前指,讶然站住不敢前进。
柴哲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字一吐地说:“要死,上;要活,叫鱼鹰郭庆前来答话。”
两人被他一激,立即怒火上冲,不再顾忌,一声沉喝,两人同时急进,双剑齐出,一左一右同时攻到,这一来,先机已失,动手太晚了。
柴哲一声低叱,以迅雷似的手法拔剑反击,但见剑影飞闪,楔入攻来的双剑之中,突然左右分张,人影一闪而过,双方易位。
相错而过的刹那间,传出两声刺耳的错剑尖厉振鸣,迸出一串火花。
剑气乍敛,人影倏止。
柴哲迅疾地转身,剑尖有血迹,冷然扬剑屹立,脸上的肌肉似已冻结,神色极为肃穆。
进击的两个人一伤左颊,一伤右颊,创口是裂缝,长有两寸左右,血流如注,滴落在肩胸上腥红夺目。两人身形一顿,以手掩颊骇然转身,突然发出一声低啸,左右一分,一跃两丈,窜入村口两侧的屋角,一闪不见。
后面站在村口内的十余条好汉,突然像潮水般后退,向村内狂奔。退走的前一刹那,人丛中飞出六支鱼叉,幻化为六条长虹,向柴哲和岷江墨蛟射到。
鱼叉划空而至,呼啸有声,来势极为凶猛。两人左右一分,侧跃丈余。射来的鱼叉贯入土中,“察察”有声,没入径尺,掷叉的臂力相当骇人。
被鱼叉一阻,两人来不及追赶逃走的人。柴哲不假思索地地叫:“追!登门造访主人。”
两人不顾厉害,追入村中。怪,先前在山坡看到村中有人走动,有老有少安静如恒,但这时却鬼影俱无,家家闭户,连鸡犬也踪迹不见,像是一座死村。
“咦!邪门。”岷江墨蛟讶然止步低叫。
‘咱们直趋鱼鹰郭庆的住处,往村中心走大概错不了。”柴哲低声说。
“依格局猜测,你认为那一座大宅可能是鱼鹰郭庆的家。”岷江墨蛟问。
“咱们先找祠堂。”
“这里恐怕不是一姓村,不会有祠堂。”
“那……咱们且到处走走.我不信找不到人盘问。”
“好,且走走看。”
两人沿着村道直趋中心,街巷清洁,但空寂无人,甚至连虫蚁也难以发现.村位于群山围绕的地盘中,北面的鱼鹰潭河湾水势平静,听不到水声,风静水止,万籁俱寂,寂静得可怕,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心头沉重,几乎喘不过气来。
巷道街口,曲折盘旋,往前走,眼看已到了街巷的尽头,前面如不是房舍相阻,便是围栽着荆刺的花园,但走近时却又发现两侧皆有通道。
走了不远,两人沿巷道向有一折,折入一面是花园,一面是建了风火墙的一座楼房前,门楼正对着花园,门扉紧闭。
“咱们何不破门而入,找个人来问问?”岷江墨蛟说。
柴哲心中生疑,审慎地说:“且慢!大叔可看出蹊跷么?”
“你发现可疑之处了?”
“村中街巷的格局,似乎有点像玄门九宫。”
“玄门九宫?”
“很像。九宫通常分为两种,一是明堂九宫,读书人并不陌生。其次是玄门九宫,也称九宫经,玄门弟子应该知晓。但如果化为阵势,必须略加改变方可变化无穷。”
“依你之见,这是什么格局?”
“可惜先前山坡上不曾留意,这时身在其中,视界有限,便不易看出了。依我猜测,既不是明堂九宫,亦不像玄门九宫.要说是医家的九宫,似乎范围又太小了些。如果是……”
“咱们何不找一座高楼跃上察看?”
“高楼必定设有埋伏……”
“难道咱们……”
柴哲眼中一亮,突又脸色一变,说:“大水横过中明堂前;老天,这……”
“这是什么?”岷江墨蛟惊问。
“这是大明堂,咱们身临绝地。”
“什么?这是绝地?”
“建这座村的人,把村作为坟墓。堪舆家将墓前水聚处称为明堂,按形态可分大明堂,中明堂与小明堂。鱼鹰潭就是大明堂,郭庆的主宅必定在面对潭心的地方,用意是置之死地而复生,他这人必定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且工于心计,可能处处皆设有埋伏,他在等咱们深人,然后发动……”
话未完,不远处传来三声清亮的金钟振响,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他们要发动了,快!必须先到达主宅,向南走。”柴哲警觉地叫。
“大明堂在此,主宅必在北面潭畔……”岷江墨蛟急急接口。
“鱼鹰郭庆如不相信风水,便不会建风水明堂,因此决不至于自掘坟墓,所以主宅必在相反的方向,村庄用来埋葬外来的强敌,而不是要埋葬自己。走!”
可是,已经晚了一步,当他们绕过前面的墙角,便看到四面八方雾气升腾,所有的住宅与亭阁,皆喷出滚滚浓雾,没有风,雾又浓又密,滚滚而出,只片刻间,整座村庄皆陷入浓雾之中。
“毒雾!糟!”岷江墨蛟变色叫。
“不是毒雾,是烟。晤!你嗅嗅看,像不像狼烟?”柴哲沉着地说,脚下加快。
烟已及身,其色黑中带黄,入鼻略带腥臭。岷江墨蛟心中焦急,说:“确是狼烟,嗅多了会…会……”
“不要紧,鄱阳附近狼的数量有限,狼粪难寻。看烟色便知狼粪极少,并无大碍,还不至于将人熏倒中毒。难怪他这座村没养有狗,原来是为了用狼烟而绝了狗迹。”
“你只有一颗解毒灵珠……”
“一颗已够两人救急了。不必顾虑,难在视界被阻,咱们必须小心暗算。大叔如感到有点昏沉,请即出声招呼,咱们走。”
不能再走了,浓烟已将整座村庄罩住,几乎看不见五尺外的任何景物,因此岷江墨蛟悚然而惊,懔然止步。
柴哲一把握住岷江墨蛟的右手,低声催促道:“我尚能分辨方向,请跟我来。咱们不再发声,你负责左面,我监视右方,走!”
两人在浓烟中模索而行,小心翼翼逐步探进,逐渐迷失了方向,果然发现了不少刀坑陷阱翻板一类埋伏,却无法找到主宅的所在地。
柴哲口中镇静,其实心中焦急,看看耗掉了一个时辰,仍找不到头绪。
黄昏已临,天色黯淡,狼烟仍在翻翻滚滚,上升既缓,下沉亦慢,目力不及三尺,眼看将要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委实令人心中焦躁不安。
岷江墨蛟是个老江湖,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行事机警老到,但这时却沉不住气了,不住用手势催促柴哲急走,希望能找到主宅或出路。
柴哲反而相当沉着,突发现已处身在一丛荆棘附近,不由心中一定,停步附耳低声道:
“咱们不可再模索了,耗个精疲力尽,那才糟透。”
“依你之见……”
‘咱们钻入园中躲上一躲,烟雾支持不久的。如果浓烟始终源源不绝,我另有办法对付。”
“那是…”
“准备用火攻,咱们先找个可避火藏身的地方,再候机放火,烧他个不亦乐乎,不怕姓郭的不出来送死。”
为了避免惊动在附近潜伏的人,柴哲不敢用剑对付荆棘,以免发声引起注意。他用上了藏锋录,小心地在荆丛中动手,弄倒了一些荆棘,开出一个足以容人出入的小洞,两人钻入园中,在空旷处一伏,静候变化。
敝,听不到任何声音,四周死寂,浓烟仍然弥漫,久久不散,似乎这座村庄根本就没有人畜,听不到任何动静。
两人愈等愈心惊,岷江墨蛟按奈不住,低声道:“老弟,咱们不能干耗,还得到紫莲庄救人呢。”
柴哲同样焦躁,只是明知凶险,不得不沉着应变而已。他一咬牙,说:“走,我得先将人引出来,然后再准备放火。”
他小心翼翼地探索而行,不久便触到一座假山,便信手弄来一块巨石挟在胁下,再向前模索。
到了一条小花径右侧,左脚向小径虚探,走了两三步,突觉脚下一沉。
“陷讲。”他扭头向岷江墨蛟低声说。
接着,他示意岷江墨蛟探索附近三丈方圆以内的地面,证实附近只有三座陷饼,然后回到原处,将石块轻轻向前一送。
地面乍陷,接着砰然大震,石块坠下三丈余深的研底,发出沉重的响声,而且水声震耳。
“啊……”他伏在阱边向阱底大叫,其声凄厉刺耳。
陷阱宽有两丈,深有三丈余,往下更是深不可测的水潭,阱面是用芦苇架成的顶盖,上撒浮士,受力便向下崩沉,掉下去决难攀上。
两人伏在陷阱的两端,运耳力仔细倾听动静。
不久,左方传来急促的足音,有两个人正急步向陷阱赶。
柴哲心中暗喜,立即准备暴起袭击。
可是,脚步声突然在三四丈外静止,有人低叫:“不可冒险再进,他们还有一个人。”
语音与脚步声俱止,柴哲大为失望,一拉岷江墨蛟的衣袖、附耳低声道:“咱们动手擒人。”
两人蛇行鹭伏向先前语音传来处掩近,远及三丈外,却一无所见,天色太黑,加上浓烟未散,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假使不碰头,谁也看不清三五尺外的景物。
蓦地,一声长笑发自右方,罡风凛凛,隐隐传来衣袂飘风的声浪,有人向后撤走。
柴哲向下一伏,猛地将岷江墨蛟向下一带。
岷江墨蛟骤不及防,向下仆倒。
“刷刷刷”厉啸入耳,,五六枚暗器从烟影中射出,划空而过,劲道惊人,从两人的背部上空一掠而过,危极险极。
岷江墨蛟怒火上升,挺身便待追出。
柴哲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不可!他们正要引咱们扑上现身。”
“咱们只须抓住这……”
“抓不得……”
岷江墨蛟却向前一窜,奇快无匹。
柴哲不得不跟上,急起便追。
窜出三丈左右,岷江墨蛟突然惊叫一声,向前一仆。
柴哲反应奇快,也向前仆倒,恰好双手落在岷江墨蛟的脚下,抓住了岷江墨蛟的右脚胫,在身躯尚未扑落的刹那间,左手已拔出了藏锋录,信手一挥。
岷江墨蛟的双脚,被两条蚊筋索套住,正将人向侧方拖。藏锋录吹毛可断,无坚不催,一挥之下,刀剑难伤的蚊筋索应刃而断。
岷江墨蛟尚来不及曲身收脚解套,柴哲已抱住他向侧急滚丈外。
“喳喳喳……”十余支弩箭射入两人先前仆倒的地方。
“好险!两世为人。”岷江墨蛟骇然低叫。
柴哲拔起一支弩箭,悄然站起奋全力向远处掷出。久久,“咯”一声轻响,似已投入水中。他心中大定,低声道:“我找到方向了,走,留心脚下。”
他向相反的方向掩进,不久,进人了一处小巷。他用手在地下模索片刻,低声道:“街面粗糙不平,显然平时走动的人少,咱们再找。”
费了不少工夫,他到了一座有七级石阶的大宅前,接近至右面屋角,又道:“咱们进人这座大宅放火、为免被火所围,等火起后从右面撤走,认定方向直出,必可月兑离村庄。我先上去看看,找便于放火的地方。”
他不敢向下跳,仍用壁虎功攀下内墙根。墙根下设有串地锦,如果冒失向下跳,不但会牵动警铃,也会被套住双脚被擒。
他模索而行,花了不少时间,逐桩弄断串索,越过栽有花木的院子,迫近了正屋。沿途,他收集了不少枯的花木细枝,扎成一束。
到了一座明窗下,首先,他用藏锋录弄开了窗框,倾听窗内的动静,片刻,向岷江墨蛟说:“大叔,掩护我,我先进去放火。”
他将枯枝束向内一丢,突然飘身滚入窗内向下一伏。
“得得得”三声脆响,三枚暗器射入窗下方的木壁内。如果他不向下伏而蹲在窗下,那就糟了。
这瞬间,他左手打出了一枚铁翎箭,听风辨向,他已从暗器射来处,测出发射暗器的人藏身的地方。
“哎……”有人狂叫,铁翎箭中的。
窗外的岷江墨蛟吃了一惊,长身作势便待跃入窗内相助。
“不可进来。”他低声喝阻。
有器物被撞倒的声音发出,而且人体爬动声清晰入耳,甚至可以听到中箭人沉重的忍痛呼吸声。
他突然擦亮了火煤子,室中一亮。
明窗原来闭得十分周密。但因窗门被弄开,不少浓烟涌入室内,但随即变得稀薄,火光下仍可明视。
一个人影挺剑扑来,三颗寒星先到。
他向侧一闪,枯枝束一挥,打落了三颗寒星,突然向下一仆,一声低叱,向扑来的人影下盘扫去。
火折子乍熄,室中重归黑暗。
“拍”一声响,枯枝束击中那人膝弯。“当!”剑落地的声音震耳。“砰葡”两声,有人倒地,直冲滑至窗下方行止住。
他重新冒险点燃了火折子,将枯枝束点燃。
火光下,他发觉这儿是一座豪华的花厅。一个灰衣人右胁中箭,正吃力地向内堂门爬行。另一名黑衣人,刚昏头转向地扶窗撑起上身。
岷江墨蛟。站在窗外,眼明手快,手起掌落,“噗”一声劈在黑衣人的左耳门上。黑衣人“嗯”了一声,摇摇晃晃向下挫倒,昏厥了。
“大叔不必进来,我放火。”柴哲叫。
枯枝发出毕剥声,火势渐烈。他正要向内厅门闯,蓦地厅门大开,人影飘摇,六七个黑衣人纷纷抢人,领先的人大叫道:“谁敢撒野放火,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他高举火把大笑,笑完说:“在下既然来了,还怕死无葬身之地么?
在下不想和你们捉迷藏,且一把火烧光了你们这座村再说。在下还以为村里的人死光了呢,哈哈!你们不是孤残野鬼吧!”
先进来的共有八个黑衣人,这时八人左右一分,厅门内人影再现,鱼贯踱出六个人。领先的人灰发挽结,鹰目炯炯,勾鼻高颧。穿一袭灰饱,腰悬长剑,身材高瘦,脸色阴沉。
第二人身材结实精壮,年约四旬,四方脸庞,肤色红润,穿一袭绿底绣花长袍,也悬了长剑。
在窗外戒备的岷江墨蛟道:“老弟,正主儿出夹了,瘦老鬼叫神龙谢魁,第二位老兄便是主人鱼鹰郭庆。小心了,这些人全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神龙尤其可怕。”
柴哲淡淡一笑,接着脸色一沉,举着火把道:“咱们既然身入虎穴,还怕什么?主人无礼在先,咱们犯不着和他客气。鱼鹰子,咱们先在剑上分高下,拔剑上,姓郭的。”
说完,将火把交在左手,徐徐拔剑出鞘。
神龙谢魁逼近至一丈内,大袖一挥,戢指指着岷江墨蛟阴森森地说:“你认识老夫,自不是无名小卒,但老夫却没见过你,说!你是谁?”
这时,先到的八名黑衣人已点起了八枝松明火把,室中大放光明,双方的脸貌皆暴露在火光下,无所遁形。
岷江墨蛟神色紧张,但仍然沉着地说:“我就是我,不劳多问。你姓谢的乃是武林前辈,眼高于顶,怎认识区区一个江湖小卒?”
神龙的手移指着柴哲,厉声问:“你,吃了老虎心豹子胆,居然敢到此地来放火生事,狂妄已极。你姓什名谁?”
老家伙一面问,手仍一直指向柴哲,狂傲之态毕露。柴哲不在意地笑笑说:“在下姓柴名哲,也许你曾经听说过区区这号人物……”
话未完,他突然浑身一震,似被重物所击,踉跄退了两步,摇摇欲倒,脸色大变,手中的火束因吃惊而失手下坠,手掌本能地按住胸口。
神龙同时踏进一步,咧嘴想张口大笑,却突然停步,吃惊的向柴哲注视,笑不出来了。
柴哲低头向胸口扫了一眼,左手食指探人心坎部位的一个衣襟破孔中。他穿有两件衣衫,两件皆破了孔,孔约有制钱的大小,布破碎如粉。
假使他衣内没穿了白兕背心,那还了得?
他脸色一沉,虎目中涌上了重重杀机,死盯着前面愕然注视的神龙谢魁,徐徐蹲下抬起火束,钢牙一挫,用前所未有的冷厉声音问:“阁下,你练了天心指奇功?”
“你……你好眼力。”神龙气慑地答。
“你已具有可在丈内射透厚壁的神奇力量了。”
“过奖过…”
“但你却不珍惜羽毛,挟绝艺为祸江湖。”
“你……”
“你出其不意猝然偷袭,既未叫阵……也不曾出声示警。”
“杀你这种人何用……”
柴哲突然一声怒啸,火束突然月兑手飞掷,人随即进扑,长剑疾挥。左手掷出火把,飞快地拔出了藏锋录。
他也猝然出手袭击,以牙还牙。啸声未落,双方已经近身接触,快逾电光石火,捷似奔雷惊电。
神龙谢魁大出意料,本能地伸右掌遥击射来的火束,用上了劈空掌力,“噗”一声掌风击中了火束,火束立即四散,火焰乍熄,火星激射。
这瞬间,柴哲的剑已到。
他百忙中仍然不在乎,冷哼一声,左掌硬抓已点近心坎的长剑,抓住了。
岂知柴哲的左手已同时伸到,左脚切入贴身了。
人影疾分,柴哲跃退八尺,将藏锋录收好,双目仍注视着神龙谢魁,身形未定,突然向侧一闪。
身后的墙壁“拍”一声响,洞穿了一个钱大小孔。天心指力第二次袭击落空,只徒然损坏墙壁而已。
神龙却右手松弛,掩住了右肋,血染红了袍襟,从指缝向外沁,猩红触目。举起的左手徐徐下沉,脸色灰败,颔肉不住抽搐,双脚似已钉在地面上,无法移动。
“以牙还牙。哼!在下留你一命,但你得辗转床第半年以上,今后你的天心指恐怕不灵光了。”柴哲冷冷地说,余怒未消。
所有的人,全都骇然变色。神龙身后的人,还不知他已受伤。
岷江墨蛟张口结舌,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变化是真是假,目光不住在两人身上转。
神龙咬紧牙关,用颤抖的右手抓住剑把要向外拔。
柴哲重重地哼了一声,叱道:“老狗!脾裂肠穿,血裹内腑,你还敢逞强?除非你不想活了,不然快叫人抬你走,赶快延医治伤。”
神龙将剑拔出一半,突然浑身一震,屈身仆倒。
鱼鹰郭庆和一名中年人急急抢出,一左一古将他扶住,火速后退。
柴哲向岷江墨蛟呵呵一笑说:“咱们不要让主人失望,先杀人后放火,如何?”
岷江墨蛟仰天狂笑,笑完说:“依你,老弟。你不杀人,人家同样会杀你。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可让天下人负我,杀啊!”
鱼鹰将神龙交给手下人,一把拉住正举步愤怒抢出的两名中年人,示意两人后退,然后上前沉下脸问:“阁下,你我无冤无仇,你是不是有意前来毁郭某的基业?”
柴哲冷然一笑说:“不错,咱们无冤无仇,柴某没有前来毁贵村的理由。”
“那你所表现的态度……”
“柴某原准备与阁下好好商量,但阁下的暗桩和村中的警哨如狼似虎,岂能怪我的态度?贵村的狼烟阵确是厉害,整整耽误了在下两个时辰以上。”
“本村禁止外人进人,你……”
“贵村既不是皇庭禁地,你阁下也不是割据枭雄,禁止外人进村,岂不太过荒谬?”
“你我素昧平生,阁下找我有何用意?上门行凶,阁下不是太可恶了么?”
“找你要人。”柴哲直截了当地说。
“要人?笑话,郭某可不是替你管家的。”
“你阁下当然不会替柴某管人,却会替鄱阳蛟做走狗。鄱阳蛟倾巢而出,在贵村设巢,要你替他管囚犯背黑锅,他自己却帮助罗龙文去劫运金船,目下大慨该兼程赶回来了。阁下,他答应给你多少报酬?”
“废话!你……”
“老兄,光棍眼中容不下沙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必拖延时刻。即使罗尤文与鄱阳蛟能及时赶回,他们也无法助你。罗贼挨了在下一箭,虽然死不了但也无法逞强动手。他们不来便罢,来了同样无济干事。柴某如果没有三分能耐,也不敢到贵村讨野火。老兄,你是不是打算与柴某以性命相搏?”
“你……”
“罗龙文横行东南海,与汪直是姻亲,勾引倭寇茶毒海疆,数十里海疆地为之不毛,千万生灵为之涂炭,天恶人怨惨绝人寰,罪恶滔天,虽将之化骨扬灰亦不足以赎其罪。你居然替他做走狗,良心何在?你简直不是人。”
“小狈!你骂得好……”
“当然骂得好。假使你稍具人性,也不会与这种人往来,活着简直是浪费,糟蹋粮食,为祸人间。”
“呸!冰某可不是罗龙文的朋友,你休要血口喷人……”
“你是水贼鄱阳蛟的朋友,鄱阳蛟是罗龙文的走狗,全是一丘之貉,有何不同?交朋友不能太滥,滥便会丧名辱身,岂可不慎?朋友当然不怕多,但须看是些什么朋友。好朋友互相关切,互相勉励立身处世之道,除了情义之外,尚须友直、友谅、友多闻,这才是良师益友。交上千上万的土匪强盗,你自己也是土匪强盗了,你还不反省?老兄,在下言尽于此,为敌为友、悉听阁下卓裁。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柴某两人已经来了,若不将人交回,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等你表明态度。”
“凭你两人之力……”
“一个人就赚多了。哼!你老兄村中高手如云,但不见得每个人都具有神龙谢魁的高明艺业,神龙一招受重创,你认为在下有何所恃?不是虚言恫吓,目下厅中阁下共有十三个人,在下认为你们可以倚多为胜一拥而上,但一照面之下,柴某敢保证你们最多只能留下一小半人,信不信立即可见,灵不灵当场见效。老兄,柴某等候答复。”
柴哲傲然地说完,举手一挥,示意岷江墨蛟后退,长剑徐升,虎目中冷电四射,作势进击。
鱼鹰郭庆的手落在剑把上,右脚跨进一步。
柴哲右脚前移,剑尖指出,冷笑一声。
鱼鹰郭庆脚下一顿,手上亦不由略现迟疑。
柴哲的剑尖下沉寸余,冷冷地说:“你可以放心,在下不是小人,必定会给你拔剑的时刻,拔剑!”
鱼鹰的大拇指按下簧,徐徐拔剑。
“招出生死立判,生死关头,迟疑足以丧命,老兄,沉着些。”柴哲冷冷地说。
鱼鹰将剑拔出一半,却被柴哲冷厉的眼神所惊,他从柴哲的眼神中,看到了柴哲沉着、冷静、自信、必胜的神情,令他心中发紧,悚然而惊,毛骨悚然,情不自禁打一冷战,斗志迅速地消失沉落,在心理上已一败徐地。
“你找我要什么人?”他屏息着问。
柴哲一听便知他心虚生怯,镇静从容地说:“在这几天中,鄱阳蛟与罗尤文擒交阁下囚禁的人,在下全要。”
“他们并未留有活日。”
“老兄,柴某认为你老兄很狡猾。”
“只有三个人。”
“柴某全要。”
鱼鹰将剑压在鞘内,一咬牙说:“好,全给你。山长水远,咱们后会有期。”
鱼鹰居然肯示弱放人,柴哲反而感到意外,他目不转瞬地向鱼鹰盯视,搜寻可疑的神色变化,久久方说:“在下承情,请将人交给在下带走。请记住,在下要的是活人。”
“郭某言出如山,保证将活人交给你带走。请稍候,在下即前往水牢将人带来。”
“老兄,在下希望你在此地陪客,释放三个囚犯,怎敢劳动主人亲自前往?”
“好,如果郭某不在此地,阁下必定不放心。”鱼鹰无可奈何地说,转向身后一名穿水湖绿劲装的中年人叫:“二弟,至水牢将人带来。”
岷江墨蛟举步上前,笑道:“在下陪二爷走一趟,想来不至于碍事。”
二爷怪眼一翻,冷冷地说:“水牢相当危险,机关埋伏重重,稍一不慎,随时有性命之忧,阁下不怕?”
“呵呵!有令兄陪着柴老弟,更有你老兄同行,在下何所惧哉?在下生来命苦,万一死在水牢的机关埋伏下,也是命该如此,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当然,你老兄也不会见死不救的,是吧?”岷江墨蛟针锋相对地说。
鱼鹰长吁一口气,无限感慨地说:“我这鱼鹰潭村虽不是金城汤池,但即使是两堡三庄两条龙的人到来,也决难讨得了好,谁也休想全身而退,做梦也没料到今晚让你们两个人便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真可说栽到家了。你们两人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在下栽得真有点不甘心,如果日后传出江湖,我鱼鹰郭庆哪还有立足之地?”
二爷重重哼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因此,咱们不必顾忌江湖规矩,任何代价在所不惜,必须留下他们两人永绝后患,杜天下悠悠之口。”
鱼鹰脸上一冷,喃喃地说:“看来,我已别无抉择。”岷江墨蛟心中一惊,向侧徐移准备应变。
柴哲却呵呵一笑,朗声道:“大丈夫不为浮名所累,能明辨是非,行事问心无愧方算英雄,要杜天下悠悠之口,不啻痴人说梦。再说,咱们尚未正式交手,就事论事,阁下并不算栽。已经知道自己交友不慎,仍然一错再错,妄想拼死灭口,你阁下岂不执迷不悟?万一丧身在柴某剑下,即使你们的人最后能将咱们两人留下,又待如何?何苦来栽?”
岷江墨蛟知道形势险恶,如果动起手来,全村的高手群起而攻,后果极为严重,两人要想全身而退,恐怕难上加难,和这些存心拼命的人相搏,所付的代价与所冒的风险未免太大。他冷笑一声,接口道:“姓郭的,即使你栽在柴哲的手上,告诉你,你仍然不算丢人。”
“为什么?”鱼鹰厉声向。
“你知道他是谁么?”
“他不是叫柴哲么?”
“不错。但是你知道他的身世么?”
“这个……在下可没工夫去打听一个小辈的身世。”
“近数年来,天下间有几个姓柴的英雄人物?”
鱼鹰的目光落在柴哲脸上,不假思索地说:“有一个绰号称雷霆剑的人,姓柴名秉乾,字玉寰……”
“那是家先祖。”柴哲从容接口。
鱼鹰大吃一惊、讶然叫:“你……你是玉寰公的……的孙少爷?”
“在下的雷霆剑法没有家先祖那么神奥。”
“我的天!你……你何不早说?家父生前曾与今祖小有交情,记得令尊……”
“家父志弘公,目下隐居西域。这么说来,小可该称……”
“哈哈!你叫我大叔,我不算托大。”鱼鹰豪放地说,又道:“记得令尊那时还是少年,他比我大三岁,我与他曾经相处过一段时日,彼此倒还相得。记得令尊那时已定下亲,未来的夫人是……”
“家母沈氏,世居姑……”
“对,令慈世居姑射山莲花洞。贤侄,对不起,为叔几乎误了大事。”鱼鹰激动地说,扭头大叫道:“二弟,带柴贤侄的同伴去放人。三弟,快叫人下厨准备筵席,替柴贤侄接风,快!”
双方在言谈间,等于已查问了底细。柴哲赶忙上前行补礼,歉然地说:“小侄年轻气盛,冒失鲁莽,伤了郭叔……”
鱼鹰一手把住他,狂笑道:“哈哈!你所伤的人,都是邵阳蚊的爪牙,不必放在心上。
我答应窝藏鄱阳蛟,仅让他在此建立临时主舵,并未答应助他一臂,我还不屑做贼呢。”
岷江墨蛟走近道:“在下用不着跟二爷去放人了。呵呵!想不到你们竟是世交,真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哈哈!”
柴哲向岷江墨蛟道:“罗大叔,可否将真名号说给郭叔听听?”
“我?小河里的一条泥鳅,说出来不怕被鱼鹰吃掉?最好不说,呵呵!”岷江墨蛟笑着说。
“老兄是不是见外?”鱼鹰含笑道。
“岂敢岂敢?兄弟四川罗锦全。”
“喝!老天!你……你是岷江墨蛟罗大侠?”鱼鹰惊问。
“什么大侠?一个游手好闲的亡命而已。”岷江墨蛟自嘲地说。
“论水上工夫,武林中号称三蛟二龙。三蛟是岷江墨蛟,太湖青蛟和鄱阳蛟。二龙是山西龙门的秃龙尉迟极,与海贼金龙罗龙文。五位顶尖儿高手中,罗兄名列第一。目下鄱阳蛟龙萃聚,风云聚会。兄弟如果所料不差,那么,鄱阳蛟与金龙罗龙文今日之败,自是意中事了。两位请移玉客厅,让兄弟略尽地主之谊,请。”
村中浓烟徐散,灯火通明。大厅堂开盛筵,主人肃客就座。接着,二爷与几位大汉带了三个人进入大厅。
三人中,不但有九幽鬼王,另一人赫然是伏魔剑客康茂成。另一人姓张,名春山,是前来谋劫运金船的群雄之一,绰号称白衣吊客,在黑道中颇有名望,心狠手辣,艺业不凡,虽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也不是下三滥的凶魔。三人神情委顿,浑身水淋淋,手上的皮肤苍白起皱,说明他们在水牢中必定饱吃了苦头,但幸好皆未受创伤。
九幽鬼王踏入大厅,一眼便看到了站起离座相迎的柴哲,松了一口气,大踏步上前叫:
“柴哥儿,果真是你来了,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柴哲感到十分宽慰,迎上说:“老爷子受惊了,身上有何不便么?”
九幽鬼王怪眼中厉光闪闪,咬牙切齿地说:“终日打雁,却叫雁啄瞎了眼睛。想不到我鬼王一辈子计算别人,却反被人算。那位用毒烟暗袭老夫的人……”
鱼鹰上前施礼,笑道:“用毒烟暗袭前辈的人,叫做绿衣慈航辛美,是个女的,她的幻影神香利害无比,人鼻便昏,百发百中。晚辈鱼鹰郭庆……”
九幽鬼王怪眼一翻,重重地哼了一声,抢着说:“原来你这儿是鱼鹰潭,你小辈是鄱阳蛟的好友,好哇!老夫替你记下这笔帐。”
“狂鹰派人将前辈送给鄱阳蛟,听说你老人家过去与鄱阳蛟有过节。鄱阳蛟有事在身,因此将前辈暂时囚禁在此,你们之间有恩怨,与我无关,似乎不应迁怒于我。再说,晚辈与柴贤侄的令尊早年小有交情,前辈好意思记晚辈的账么?请到客室更衣,晚辈等会儿敬前辈三杯水酒谢罪,如何?”
九幽鬼王趁机下台,悻悻地说:“酒是要喝的,肚子早就空了。不必换衣,这身水要不了我鬼王的命。”
鱼鹰肃客就座,由九幽鬼王坐了首位,敬过三杯酒,先由柴哲替众人引见,然后由鱼鹰将陪宴的两位拜弟介绍。伏魔剑客与白衣吊客也成了贵宾,他两人自己表明身份,少不了客套一番。
伏魔剑客在江湖的身份和地位都相当高,他脸上无光,向柴哲苦笑道:“毕拉寺一别,已是数载寒暑。不瞒你说,在下与敞主人委实难以或忘毕拉寺失败的奇耻大辱。而老弟台居然不记前仇,慨然前来相救,可见老弟的为人,果真是英雄肝胆,豪杰胸怀。这次在下留得残生,在生之年,将不敢或忘老弟之赐。在敞主人之前,在下必当相机进言,敝主必能与老弟捐弃前嫌……”
柴哲淡淡一笑,接口道:“小可也说实话,这次前来鱼鹰潭打扰郭庆大侠,并非为救康兄而来,小可根本不知康兄怎么又落在鄱阳蛟手中?难道说,贵长上……”
“敞主人与一道到了乱葬冈,你老弟已经先闹了一场,群雄早已离心离德各怀鬼胎,论理决不是敝主人与一道捣散了加盟会。当晚敝主人落脚湖口镇,派在下至三市口知会另一拨弟兄,半途被鄱阳蛟的人暗袭,他们伏在路旁用打穴珠暗算,被他们擒来了。鄱阳蛟利用在下被擒的好机,派人致书敝主人,威胁敞主人不可插手,只许找中州三剑客算帐,不许打五万两黄金的主意。”
“贵长上答应了?”
伏魔剑客摇头苦笑说:“不曾,敝主人岂会为了区区一个下人而放弃机会?”
“但……贵长上与一道,以乎皆未参与昼间湖上之斗。”
“敝主人对水性可说一窃不通,所以未参与湖上之斗,他要在大陆上拦截,得手的任何一方,决不会永远呆在船上的,不上岸便罢,上岸便看我们的人。”
“前晚在柘矶山,贯长上不是碰上了中州三剑客中的……”
“见鬼!那是假的。迄今为止,前来参与夺金的群雄,谁也没见过三剑客。”
柴哲并不感到奇怪,屠龙僧决不会因为伏魔剑客被擒,而放弃夺取五万两黄金的机会。
当年屠龙僧为了劫法王的珍宝,不惜万里出塞,天寒地冻在所不顾,法王的珍宝恐怕还不值五万两黄金呢!
席间,鱼鹰请柴哲将前因后果说出。他将经过说了,只隐下获金得宝的事。
九幽鬼王没有什么好说的,只知昨晚发觉附近有人埋伏,发觉侧方有人,便不假思索地追出,没料到荆棘丛中另外伏有高手,一时大意,便被毒烟迷翻,醒来时身在水牢,如此而已。
鱼鹰静静地听完,惑然地向柴哲道:“贤使,据我所知,昨晚狂鹰在乱葬冈埋伏,事先曾经过周详准备,消息之准确灵通,委实无懈可击。可惜他先一刻被萼山奴才派人召至老鸦矶,因此功败垂成,未能亲主其事。听说只擒了一位姑娘,由萼山奴才作主,先押在船上,希望在碰上你时用人质迫你就范。后你并未在船上出现,加以形势恶化,因此改变主意派人将那位姑娘送至紫莲庄,何时可送到却不知其详。听你说来,怎么是两位姑娘而不是一个?
敝事。”
柴哲心中大急,变色问:“郭叔,送到紫莲庄的姑娘,姓名……”
“我不过问这些事,也没听人说过那位姑娘的姓名。你不必焦急,我……”
“小侄心急如焚,必须立即前往紫莲庄救人。”
“不行!紫莲庄高手如云,雷中天的艺业超尘拔俗,更有萼山奴才带了大批严府的鹰犬……”
“不怕他刀山剑海虎穴龙潭,小侄非去不可,告辞。”
“且慢!”
“救人如救火……”
“贤侄,事不关己则已,关己则乱,此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且听我说,你可以做我的跟从,我带你到紫莲庄。”
“不行,我不能连累你……”
蓦地,厅外有人大叫:“鄱阳蛟潘爷一行四十六人,即将来村。”
鱼鹰大喜,笑道:“贤任,不连累我,可见你的大仁大义胸怀。这样吧,混在鄱阳蛟的人群中到紫莲庄,办得到吧?”
“办不到,行不通的,郭叔。鄱阳蛟在贵村留有爪牙,村中出事,他们岂有不知之理?
只消透出半句口风,便会弄巧成拙。”
“哦!这……”
“目下唯一可行的是,让小侄与鄱阳蛟一决,别无他途。”
“但……他手下高手众多。”
“黑夜间高手多并无大用。”
“你刚才所重创的神龙谢魁,只是鄱阳蛟手下一名分舵主而已,艺业已是出类拔革,其他的人……”
“不管怎样,小侄要会他一会。假使小侄打发不了鄱阳蛟,那么,到紫莲庄救人,岂不等于飞蛾扑火?紫莲庄的高手自然比鄱阳蛟多。郭叔,请派人在演武场点起火把,小侄要在那儿和他公平一决。”
“这……”
“这一来,鄱阳蛟该不至于迁怒郭叔。当然,小敝希望能说服鄱阳蛟,要他与罗龙文断绝往来。”
鱼鹰略一沉吟,凛然地说:“贤侄,我可不是伯事的人。请记住,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不管鄱阳蛟将作何打算,他休想在我这儿撒野,我反对你和他动手。”
岷江墨蛟哈哈一笑说:“郭兄,放心啦!鲍平一决,不是兄弟小看了鄱阳蛟,在柴老弟手下,他除了受伤或死亡之外,毫无侥幸可言。要武林朋友心眼,除了真才实学之外,别无他途。陆上有柴老弟,水中有区区岷江墨蛟,咱们陪他们玩玩,或许可以争取他做朋友呢。”
鱼鹰推椅而起,放颜笑道:“也好,到时在下自有计较。走!到倚潭阁前的广场。”
倚潭阁是一栋三层高的建筑,面临鱼鹰潭,阁与潭之间,是一座宽广约十余亩大的花圃,中间临潭一段是短草坪,春夏之间,坪中绿草如茵,但这时已成了枯草满地的广场。这是鱼鹰郭庆平时练水性的休息处所。
当四周皆燃起火把,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二爷已将鄱阳蛟一行四十余人,从西面引入场中。大概二爷在鄱阳蛟面前,已委婉的将经过说了,因此。双方的人皆脸色沉重,气氛紧张。
鱼鹰是主人,率领了三十二名高手站在东首。柴哲、氓江墨蚊、九幽鬼王、伏魔剑客、白衣吊客五个人,则站住南面。
鱼鹰独自迎至场中,四周共有四十名大汉,高举着毕剥作响、火焰熊熊的竹缆火把,照得附近一片通明,光亮如昼。他迎上抱拳行礼,歉然地说:“中孚兄,兄弟的处境,舍弟大概已经……”
鄱阳蛟潘中孚生得高大结实,留了刺猾般的钢虬髯,年约半百,暴眼狮鼻,脸色敖黑中略带苍黄,满脸横肉,黑凛凛像个金刚,浑身流露着粗犷暴厉的气息。背上系着一把紫金分水刺,腰带上有一把八寸匕首。他用一声冷哼打断鱼鹰的话,用打雷似的嗓子叫:“郭庆,你还有脸与我称兄道弟?呸!一个小辈便把你制住,你居然乖乖地将在下的俘虏交出,还待柴小辈为上宾,你简直岂有此理。”
“中孚兄,请听兄弟……”
“呸!我不听。告诉你,你鱼鹰郭庆完蛋了,今后你除了改名换姓退出江湖之外,别无他途。你给我让开些,看潘某收拾这几个该死的东西。”鄱阳蛟大声怒吼。
柴哲举步进场,哈哈狂笑道:“老兄,你神气够了吧?哈哈哈哈!话说得太满太狂,小心眼前报应。”
“你就是柴哲么?”鄱阳蛟狠狠地问。
“正是区区在下。”
“呸!乳毛未干,我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金钢,原来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女圭女圭。哼!
你要和潘某公平一决?”
“不错,你敢是不敢?”
“潘某决不会令阁下失望。”
“在下深感荣幸。”
鄱阳蛟向鱼鹰厉声问:“郭庆,你到底有何打算?”
“兄弟要看看你们公平一决。”鱼鹰泰然地答。
“我告诉你,天下间决没有公平两字。”
“潘兄是想倚众群殴不成。”
“必要时并无不可。”
“那么,兄弟要……”
柴哲用一声长笑打断鱼鹰的话,接口道:“柴某与郭前辈已恩怨两消,郭前辈请勿介入。姓潘的,如果你打算倚众群殴,咱们五个人大概还应付得了。不过,在动手之前,柴某认为阁下已经心怯,所以说出这种话来。当然,事实上你阁下只不过是鄱阳湖的一个水寇而已,艺业有限,有自知之明,不倚仗群殴便必败必死,在柴某面前,你岂敢称道好汉、轻生找死?”
当着这许多人面前说这番话,任何人也受不了。鄱阳蛟明知对方用激将法,但已别无抉择,登时激怒得像吞了疯药的狗,怒火如火山般爆发,一声怒啸,疯狂般猛扑而上,双手算张,来一记猛虎扑羊。
鄱阳蛟的身材比柴哲稍高,但躯体要雄壮结实得多,如果双方艺业相当,大个儿永远占便宜。鄱阳蛟当然已经知道柴哲的底细,更知道昼间湖面恶斗,罗龙文被击伤遁走的事,因此早怀戒心,被激怒出手,心中仍然清明,希望利用自己的优势体型,和练了金钟罩气功绝学不怕打击的长处,与柴哲徒手相搏,必可稳操胜算。金钟罩不怕钝器打击,但难抗以气功所驭的刀剑刺戮,他用徒手进击,柴哲自不会用剑回敬,所以必可稳占上风。
柴哲并未猜出对方的心意,以为鄱阳蛟托大,不由冷笑一声,“月兑袍让位”格开对方的右手,让位移步起脚反击,腿出如电闪,奇快绝伦。
“噗”一声响,踢中鄱阳蛟的右膝。鄱阳蛟后退两步,居然马步未乱,一声怒吼,抢上也起脚飞扫。
柴哲心中一慎,心说:“好家伙,原来他练了金钟罩。”
他手急眼快,左手一抄,反勾住鄱阳蛟的靴跟,猛地一掀。
鄱阳蛟的身材高大沉重,但仍被掀得仰面翻倒,“蓬”一声跌了个五体投地,立即奋身滚出丈外,挺身而出。
柴哲恰好抢到,劈面就是一拳。
鄱阳蛟不闪不避,右手急抢,反扣来拳。
柴哲不上当,这一拳是虚招,攻势半途而止,扭身出腿斜攻,“噗”一声踢在鄱阳蛟的小肮上。
鄱阳蛟退了两步,居然脸不变色,再次怒吼,冲上“渔阳三擂”连攻三拳,根本不打算避招,毫无顾忌地奋勇猛攻。
柴哲已试出对方的斤两,两脚中的,反震力并不大,说明了对方护身有余,但并不能反震伤人,心说道:“老兄,你有苦头吃了。”
他闪过三拳,立还颜色,“现龙掌”推向对方的心口;进步切入。
鄱阳蛟用“拂云手”化解,猛拂他的掌背,依然不闪不避。
他收掌出左手,“二龙争珠”取饱上盘双目。
任何练气的人,除非已练至十成火候,不然双目仍然禁不起打击,必须严加保护。恰好鄱阳蛟的罩门在双目,怎敢不加保护?其实,练了几天武技的人,除非是骤不及防,不然谁也休想伤他的眼睛,击中的机会微乎其微。
鄱阳蛟当然知道自己的眼睛不可能被击中,但眼睛避免伤害的本能,却不由他指挥,本能地扭头闪避,右手也本能地封架来指。这一来,无形中便失去先机,陷于被动的劣境。
柴哲抢得主动,左手疾收,接着狂风暴雨似的凶狠快攻,和势如排山倒海的沉重凶猛打击光临。他掌拳并施,掌如开山巨斧,拳似万钧铁锤,先是“见龙在田”,次是“云横秦岭”,然后是跟进的“雨打桃花点点红”。
“蓬!”鄱阳蛟的小肮丹田穴挨了一重拳。“噗噗!”左右颈根中了两劈掌。然后是一连七记重拳在胸月复间开花,急如骤雨。
气功对气功,功深者胜。鄱阳蛟被打得连退十余步,张口翻眼,双手狂乱地封架,但无法遏止柴哲狂风暴雨似的一连串凶狠打击。虽然也击中柴哲的双臂四五掌,但柴皙根本浑如未知,反而被反震得双掌发麻。
旁观的人,全被柴哲的快速攻势惊呆了,拳掌发如电闪,火光下根本无法看清。
柴哲每一记皆用了八成劲,鄱阳蛟怎吃得消?最后来一记“霸王敬酒”,“砰”一声响,正中鄱阳蛟的下颔,力道千钧,这一拳十分沉重。
鄱阳蛟“嗯”了一声,脚下失问,马步浮动,仰面便倒,跌了个手脚朝天。
柴哲在八尺外止步不再追击,点手叫:“起来,我等你技兵刃。”
鄱阳蛟依然凶悍,挺身跃起,抹掉口角溢出的血迹,咬牙切齿地伸手去拔背上的紫金分水刺。
人影疾闪,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急掠而来,挺剑大叫道:“割鸡焉用牛刀,中孚兄退,让兄弟割下他的狗头来。”
声落人到,剑发龙吟,像长虹般向柴哲刺到,抢先进击来势奇猛,剑气直迫三尺外,内力修为相当深厚。
柴哲向侧一闪,不等对方变招追袭,舌绽春雷大喝道:“站住!要进枉死城也用不着太急。”
喝声不大,但直薄耳膜,令人闻之脑门发闷,耳中雷鸣。
中年人闻声收招,脸色一变,鼠目一翻,冷笑道:“拔剑,太爷招你的魂。”
“阁下如此冒失,不像是成名人物。”柴哲冷冷地说。
“呸!江湖上谁不知我铁骨冰心屠明心是黑道之雄?”
“那么,你阁下不是水贼?”
“少废话!”
“你是罗龙文的党羽?”
“太爷的名号、身份、江湖地位,皆不下于金龙罗龙文。”
“哦!你是狂鹰的人?”
那铁骨冰心脸色一变,冷笑道:“小辈,你是不是想攀亲?着!”
声出剑到,抢入出招,直指柴哲的心窝,迫柴哲闪避,不许柴哲拔剑。
“小心他的暗器!”远处的九幽鬼王大叫。
柴哲刚好向右闪,正要拔剑,叫声刚入耳,铁骨冰心的左手已打出了五枚青黑色的钢针,一闪即至。双方相距不足八尺,无法闪避,而且突然出手,又在火光闪动下,连看也不易看清,断无不中之理。
柴哲是暗器大行家,知道厉害,即使可以闪避,但接着而来的第三批暗器将更多更可怕。他锐利的目光。已看到五枚铜针成梅花形射来,散布仅有海碗大,射的部位是胸月复交界处,显然志在心坎。
同时,他心中一动,似乎感到这种针有点眼熟。
他不假思索,双手一张。
胸口一震,五枚钢针全中。
铁骨冰心随针而到,长笑震耳,剑指向柴哲的咽喉。
柴哲突然身形略闪,剑从肩颈旁擦过,剑气彻骨奇寒,危极险极。他冷哼一声,右手一伸,便扣住了铁骨冰心的咽喉,左手已扣住了对方的右手曲池,真力倏发。
铁骨冰心身材矮小,被柴哲制住往下掀,矮了半截,叫不出声音,像条泥鳅般极力挣扎。
鄱阳蛟大惊,只感到心向下沉,眼看柴哲中针,但眨眼间便赤手空拳活捉了黑道之雄铁骨冰心屠明心,不由他不心寒。但他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拔出紫金分水刺跃近大喝道:
“姓柴的,公平一决,放了他。”
柴哲抬头盯视着他,沉声道:“等一等,在下有话问他。”
“拔剑!”
柴哲虎目怒睁,厉声道:“你如果不知进退,柴某先宰了他,再刺你十来剑,你给我站远些。”
“你我的事。与屠明心无关,拔剑!”
柴哲重重地哼了一声,左手一震,震落了铁青冰心的剑,顺手抓住铁骨冰心的腰带,一声怒叱,将铁骨冰心抓起,向逼近了的鄱阳蛟扫去。
鄱阳蛟一惊,火速急退。
柴哲将铁骨冰心放下,右手仍然扣住对方的咽喉,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一枚钢针,仔细地审视片刻,然后将铁骨冰心按倒在脚下,一脚踏住对方的小肮。
铁骨冰心久久方回过头来,伸出口外的舌头徐徐收回,翻白的眼珠也渐渐恢复原状,猛烈地喘息,浑身像是崩溃一般。
“老兄,你这种计形暗器可有名称?”柴哲问。
“我……我……”铁骨冰心语不成声地说。
“柴某要的是真情实供,不然你得死!”
“叫……叫冰……冰心针……”
“不叫钉叫针?哼!针没有头,你的暗器有可用指弹射的钉头,你……”
“在下的暗器确是称冰心针,江湖上谁不知屠某的针专射心坎,中者无救?”
“你这种针,与一个人所用的暗器相同,只是颜色有异而已。”
“那………武林中相同的兵刃暗器多的是……”
“阁下,你可认识报应神端木鹰扬?”
“我……我不……”
九幽鬼王已大踏步走近,阴森森地说:“柴哥儿,你问对人了。这家伙的出身来历,天下间知者不多。多年前,河南熊耳山出了一个善用暗器的高手,叫做千手观音巴五娘,是个女的,曾经在江湖上走红了三十余年,名号响亮。后来,她的丈夫孔万方被一个江湖小贼用毒药镖暗算身死,她花了两年光阴找到那位小贼报了杀夫之仇,隐居熊耳故里,教出两位门人。两位门人的老大就是端木鹰扬,这人走正路成了侠义英雄,专管人间不平事,所以绰号叫报应神。这位铁骨冰心不学好。乃师死后出道闯天下,不走正路走邪门,成了黑道煞星。铁骨,是说他短小精悍铜皮铁骨不怕刀劈剑砍,冰心,是指他心如寒冰,心狠手辣;含笑杀人,而且所用的暗器专射对手的心坎,从不接江湖规矩发射暗器。他不但心如寒冰,连血也是冷的。”
柴哲吁出一口长气,问道:“姓屠的,令师兄目下在何处?”
“不知道,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铁骨冰心悚然地答。
柴哲将脚收回,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杀你。”
远处的岷江墨蛟奔来叫道:“柴老弟,不能放他,留着有大用,交给我。”
铁骨冰心刚挺身坐起,左手正想向奔近的岷江墨蛟伸去,却被柴哲眼明手快,一脚踢中他的手腕,五枚冰心针撒出丈外。
“你想死?”柴哲厉声问。
铁骨冰心爬起便跑。柴哲伸右脚一勾,铁骨冰心向前扑倒。柴哲不等他落地,俯身伸手点中他的悬枢穴。该穴在命门上方,点重了会变成瘫痪。
“哎……”铁骨冰心爬倒亟叫,浑身都软了。
柴哲极少使用点穴术,这次出手快,而且怕铁骨冰心搬弄暗器伤人,因此下手制穴道。
他下手不重,一把将铁骨冰心抓起,顺手拍活穴道,拉月兑铁骨冰心的双臂关节,交给岷江墨蛟说:“大叔如果认为他有大用,可带住他,但切勿伤他。”
他挥手请岷江墨蛟和九幽鬼王退走,向鄱阳蛟走去,冷冷地说:“阁下,你我无冤无仇,在下不希望彼此生死相拼。在下有同伴落在严贼的人手中,有道是免有头债有主,我不希望你阁下替罗龙文挡灾。为敌为友,阁下自己衡量利害。奉劝诸位立即月兑离罗贼的羁绊,你做你的水寇,他造他的反,如果执迷不悟,必将自食其果。”
“你说得好轻松。”鄱阳蛟恶狠狠地说。
柴哲淡淡一笑说:“在下毫不轻松,事实是如果阁下不听劝告,赶赴紫莲庄与罗贼会合,在下便平空多出许多劲敌,吃亏的是我而不是阁下,我走了,在我走出鱼鹰潭之前,你如果不甘心,动手袭击,在下必定杀你。”
说完,泰然转身,从容走了。
鄱阳蛟呆呆地目送他走出斗场,手中的紫金分水刺竟不敢递出,假使他想袭击柴哲的背部,该是举手之劳,但他竟不敢移动丝毫,似乎已被柴哲镇住了。
柴哲到了场边,转身亮声道:“严贼父子祸国殃民,天人共弃,目下的处境已是日薄崦嵫,眼看要报应临头。罗贼茶毒海疆,人神共愤,罪恶滔天,万死不足以蔽其罪。做严贼的走狗,已是毫无心肝的冷血败类,做走狗的鹰犬,大丈夫不为。诸位虽身为鄱阳水寇,但盗亦有道,三不劫五不抢格守江湖规矩,替天行道倒也光彩,何苦做严贼的帮凶?希望诸位三思,不做那些丧心病狂的事。严贼败亡有期,目下的回光返照局面苟延不久,等到那一天到来,树倒猢狲散,江湖朋友打落水狗群起而攻时,诸位何以自处?言尽于此,咱们后会有期。柴某必须取罗贼的性命,血债血偿他难逃公道,谁要做他的帮凶,柴某是不会甘心的。”
说完,向东首的鱼鹰拱手为礼说:“郭叔,小侄暂且告辞,紫莲庄事了后,当趋府向叔婶请安。”声落,他举手一挥,与同伴匆匆走了。
鱼鹰派有人领路,到了村口,柴哲向九幽鬼王低声问:“老爷子能动手么?”
九幽鬼王一怔说:“动手?我并未受伤,只不过伤了些许元气而已,与人交手拼搏并无大碍。你的意思是……”
“请老爷子陪小可回去看看,万一鄱阳蛟迁怒郭叔,小可打算一劳永逸,杀之以除后患。”
“理应如此,走!”九幽鬼王毫不迟疑地说。
柴哲请岷江墨蛟在村口等候,与九幽鬼王重新入村。
草坪中,鄱阳蛟带了所有的爪牙,向鱼鹰接近,脸色似乎极为不快。
鱼鹰的人也暗中戒备,他领着两位兄弟上前含笑相迎。
双方在半途碰头,鄱阳蛟悻悻地问:“阁下,你是不是不顾你我的情谊,存心叫我鄱阳蛟难堪,你是何居心?”
鱼鹰不以为过,泰然微笑道:“中孚兄,不瞒你说,柴哥儿是兄弟的故交子侄……”
“原来你……”
“中孚兄先别动气。事先兄弟并不知道他的底细,直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攻入兄弟的宅院,重创贵分舵主神龙谢魁,控制了兄弟十三个人,方说出身份,兄弟才知他是故友之子。在情在理,兄弟必须站在他一边。”
“巧辩!”鄱阳蛟狠狠地说。
鱼鹰脸色一沉,不悦地说:“中孚兄,你不是欺人太甚了么?郭某为人四海,交朋友不嫌多。朋友之间,少不了多多少少有个人恩怨与成见。郭某岂能为了这些事作左右袒?当初阁下要求兄弟将村子给你作为临时主舵,并请求协助。兄弟只答应阁下建分舵,并不愿卷入漩涡。以咱们的交情来说,兄弟已担当了天大风险,可说情至义尽,对得起阁下了。柴哥儿找上门来,事因阁下而起,兄弟不得不替阁下尽力,派人拦截在先,使用狼烟阵在后,仍然徒劳无功,挡不住他,更被他识破阵势,直捣中枢,兄弟第一次受到挫折,但并无怨尤,只怪自己学艺不精,岂能怨天尤人?等他说出身世,竟然是故友之子,兄弟转变态度,乃是情理中事。哼!要不是柴哥儿大仁大义,给兄弟三分情面,阁下今晚想全身而退,恐怕难比登天,你不谢我倒还罢了……”
“阁下,你在恫吓潘某么?”
鱼鹰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在下决不是虚声恫吓,而是言出由衷,你知道柴哥儿是哪一位绝代英雄的后人?他的同伴又是何许人么?”
“潘某只知他叫柴哲,是这几天来震撼江湖的武林后起之秀。击毙了与两条龙齐名的活阎罗,夜闯柘矶山,捣散乱葬冈一别亭的群雄结盟大会,击伤混江虎鲨,罗龙文受伤落水逃命。当然,他很了不起,但潘某人多势众,他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潘某并不怕他。”
不远处鱼鹰的手下弟兄中,闪出一个身材修伟的人,朗声道:“在下说一些有关他多年前的事,潘舵主便知他是如何可怕了。”
“什么事?”鄱阳蛟沉声问。
那人淡淡一笑,大声说:“多年前,中原一群高手远趋西番图劫乌斯藏上京朝贡的法王,其中有无为居士,屠龙僧,江淮暴客,还有追贼至西番的八爪苍龙,隐居西番的昆仑双圣,黄山三魔,云梦双奇等等。告诉你,这些跺下脚天动地摇的人,如不是他的朋友,便是吃过他的亏的人。”
“你骗谁?”
“在下说的话字字皆真,如果不信,屠龙僧仍在湖口附近,舵主何不派人向一僧打听是真是假?”
“你说一僧也吃过他的亏?”鄱阳蛟骇然问。
“是否吃过亏,一问便知,反正那次一僧并未劫得法王,至今仍在寻找柴哥儿。”
鱼鹰长吁一口气,接口道:“中孚兄,别的不用说了,总之,柴哥儿的话,难道不值得你我反省么?”
“潘某委实不甘心。”
“你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也许使不作此想了。”
“他……”
“他是雷霆剑柴公玉寰的孙儿。”
“什么?他……”鄱阳蛟情不自禁地惊叫。
“玉寰公的公子柴瑞,郭某年轻时曾和他称兄道弟。因此,柴哥儿称我为叔。”
“哎呀!老天,如果刚才我逼他拔剑……”
“雷霆剑法天下无敌,后果不堪设想。同时,他的同伴,是三蛟二龙的岷江墨蛟罗锦全,水性天下第一。他两人一水一陆,湖口群雄劫金大会岂能不烟消云散?柴哥儿出身一代豪侠门庭,有容人海量。但岷江墨蛟嫉恶如仇,对付绿林和黑道朋友,从不宽假,万一他说动柴哥儿至贵舵兴师问罪……中孚兄,你自己想想好了。”
鄱阳蛟脸色大变,向身后的手下弟兄惶然叫:“兄弟们,咱们回船,赶快月兑身事外,离开是非场。”
说完,转向鱼鹰告罪,匆匆告辞,率领一众手下弟兄急急走了。鱼鹰反而过意不去,坚请众人进膳之后再走。鄱阳蛟怎敢逗留?他口中强硬,其实心中早虚,万一柴哲放他不过,那才真糟,因此急于上路,匆匆而去。
送走了鄱阳蛟,村口侧方的屋角跃出柴哲、岷江墨蛟和九幽鬼王三人。岷江墨蛟大笑道:“哈哈!鱼鹰子,你可十足抬举在下啦!柴老弟海量做好人,活该我岷江墨蛟背黑锅。”
鱼鹰也哈哈大笑,上前说:“你老兄本来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背背黑锅无所谓。我知道你们够朋友没离开,走,我陪你们到紫莲庄走一趟,送你们入在,不许推三阻四。”
柴哲不再勉强.连声道谢。伏魔剑客和白衣吊客急于与同伴会面,在此分手。伏魔剑客表示即回报一僧,将至紫莲庄找罗龙文的晦气,追讨那五万两赃金的下落。
岷江墨蛟带了铁骨冰心、五人乘夜奔向紫莲庄,走了里余,岷江墨蛟说:“郭兄.咱们得躲绕两三里。”
“什么?你要绕路?”鱼鹰讶然问。
“咱们还有三个同伴,必须将他们邀来。”
余老大化龙带了黎明晖,与闵子建在会合处苦等。余老大将黎明晖捆上,倚在树下假寐,不住留意着闵子建的一举一动,对柴哲何时可到来会合的事毫不在乎。
闵子建却坐立不安,已经二更初,还不见柴哲和岷江墨蛟的身影,等得他心中冒火,走近余老大说:“余大侠,这时他们还不来,莫非出了意外不成?我们……”
“我们耐心等候,好好养息。”余老大若无其事的说。
“余大侠似乎对他们毫不关心!”
“哈哈!江湖朋友只关心自己,无暇关心别人。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也不用别人关心。
咦!听,有隐隐人声,瞧,似乎有火光哩!像是紫莲庄出了事。”
远处天际涌起了红光,也听到了隐隐的模糊声浪。
远处传来了人声与火光,余老大一口说出是紫莲庄方向,闽子建不由大吃一惊,急问道:“余大侠,你知道那是紫莲庄?”
余老大已经站起,剑眉深锁地反问:“咦!难道你不知道那边就是紫莲庄?”
“我怎么知道?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闵子建不悦地问,目光炯炯地向余老大盯视,搜索余老大脸上的神情变化,像是窥伺猎物的狼。
余老大悚然猛醒,顺手挟过黎明晖挡在身前,谨慎地说:“在下根本不知道紫莲庄在何处。余某也仅知方向而已。”稍顿又适:“由火光和刚才隐约人声看来,似在七八里外。”
闵子建脸色狰狞,沉声道:“余大侠,会不会是罗大侠与柴老弟,这自前往紫莲庄救人,出了意外了。”
“我和你一样糊涂,一样焦急。”
“那……我们必须在此等候会合。”
“再等下去便糟了……”
“这时前往,也来不及啦!”
“你并不关心他们的安危。”闵子建声色俱厉地说。
“但在下深信他们能应付得了。”
“听你话中之意,他们必定是到紫莲庄去了。”
“余某可没这样说。”
“你去不去助他们?”
“在下不去。”
“我……”
“你最好也不要去。”
闵子建重重地哼了一声,沉声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其实,在下早该明白了,你余氏双杰与岷江墨蛟,皆是严府的走狗,故意引柴老弟单身入虎穴,藉口分道埋伏,将在下撇开,由岷江墨蛟引柴老弟到紫莲在送死。好哇,在下可放不过你。”
余老大确是耽心岷江墨蛟和柴哲不顾一切问向紫莲庄,自乱脚步,正在心急,不知是否前往伸援,对闵子建紧追不舍的追问,仅信口应付而已。这时见闵子建态度骤变,不得不收敛心神,冷笑道:“谁是严贼的走狗,自己心中明白。好家伙,听你的口气,似乎你老兄吃定我了,口气是不是大了些?”
“哼!余氏双杰可以在四川称雄,出川后只算得是三流人物,闽某不才,对付你余老大并不费劲。”
余老大哈哈狂笑,笑完说:“你未免太抬举余某了,余某在江湖上连三流人物也排不上呢!绑下,你似有所恃,余某却不信邪,何不亮出你的绝活,让余某见识见识?”
“哼!我自然不会令你失望。”闵子建凶狠地说,伸手拔剑。
余老大移向路旁的一株巨树下,天色黝黑,丈外便人影难辨。他将黎明晖挟在身前,笑道:“你既然用右手拔剑,余某便少了一分顾忌,只消留意你的左手,你便黔驴技穷啦!绑下,你该徒手相搏的。”
“把人丢下,拔兵刃上。”闵子建大叫。
余者大狂笑道:“余某手中挟了一个人,仍可制你的命,你是信不信?”
闵子建一声怒叱,一闪即至,剑递出左手一扬。
余老大全神留意对方的左手,向村后一闪,笑道:“没关系,你的左手暗器虽歹毒,可是有所顾忌。哈哈!这一剑厉害!”
说话中,闵子建已攻了三剑,余老大绕树间避,似乎不屑拔兵刃反击。
“吠!”闵子建大喝一声,贴树急攻两剑。
树干粗约两人合抱,有些树根暴露在地面上,如果脚下不留神,随时有被绊倒之虞。余老大身法轻如灵猫,挟着一个人依然游走如风,一面躲闪,一面叫:“好家伙,你是真干啊!差点儿没获上。哈哈,等会儿柴老弟来了,而你却无法将我放倒,那么,柴老弟还会听你摆布么?哈哈!贪小失大,智者不为,为了我这条泥鳅,丢掉了大鱼,你是何苦来哉?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怕妙计成空?放长线钓大鱼,你却自断钓线,怎钓得到大鱼,真是愚不可及。打!”
打字出口,右手疾扬,打出一杆小鱼叉,“喳”一声插入树后的泥土中,尽柄而没,劲道骇人听闻,一发之差,几乎钉在闵子建的靴背上。
闵子建悚然而惊,黑夜中,对方藉树掩身,即使想用暗器袭击,也必定劳而无功,只能将黎明晖击毙,暗器不可能透人体而过的。他追逐片刻,余老大始终不和他照面,气得他暴跳加雷。再就是他已经听出余老大的话另有含义,不由脚下一慢,低喝道:“姓余的,你胡说八道究竟是何用意?”
余老大哈哈笑说:“在下的话自然有用意,而且用意昭然若揭,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你若是志在柴哲,彼此心照不宣,何用多说?”
“你志在柴老弟?”
“哈哈!彼此彼此。”
“好哇!你可不打自招……”
“哈哈!你不招也够明白了。余某不管你用意如何,有何图谋,与我无关。余某只想从柴老弟身上引出那五万黄金,你如果碍事,余某可就顾不得你了。你如果认为余某浪得虚名,你就大错特错啦!不错,你的暗器可能很霸道歹毒,但余某的暗器也半斤八两。刚才余某如果存心要你的命,便不会射你的双足示警了。黑夜中彼此机会相等,在下却有人挡灾,因此胜算在握……有人来了,噤声!”
小径那端,黑影接二连三出现,如飞而至,共有四人之多。
闵子建不得不向下一伏,低声说:“有四个人,正是柴哲和岷江墨蛟。”
来人是岷江墨蛟一行五人,岷江墨蛟抗着铁骨冰心,因此只可看到四个人影。
岷江墨蛟发出一声暗号,余老大心中一宽,闪出低叫:“锦全兄,同来的人……”
“快走,紫莲庄有变,赶两步。”岷江墨蛟急急的叫,改道前窜。
“小可与罗大侠将许老前辈救来了,同行的是鱼鹰郭叔。”柴哲与余老大并肩飞掠,一面低声解释。
火光烛天,人声反而渐止。接近至里外,大地一片通红,照得如同白昼,木材的爆裂声与房屋倒塌声震耳欲聋,人声无法听到了。
好一场大火,紫莲庄已成了火海。
柴哲五内如焚,发疯似的领先狂赶,展开了平生所学,在接近火场边缘时,已将后面的同伴扔后了半里左右,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他最先到达火场,火势已不可收拾,整座村庄已陷入熊熊烈火之中,如果村中有人,必将被火海包围,决无逃生之望。
首先,他发现火场右面不远处,火光中,站着五个劲装带兵刀的人,抱肘旁观那冲霄大火,附近来了人也浑如未觉。
柴哲狂风似的抢到,在五丈外便出声大叫:“诸位,请问此地是不是紫莲庄?”
五名观火的人讶然扭身注视,其中一个说:“阁下问对了,火场的另一面是水,四周有防盗围墙,自然是紫莲庄。阁下找紫莲庄有事么?”
柴哲在丈外止步,脸色铁青,注视着大火问:“兄台,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先,你得说明有何贵干。”另一名大汉道。
“兄弟前来找人。”柴哲屏住气答。
“那么,你是紫莲庄的人?”
“不是。”
“是为柴哲而来?”
柴哲凛然向对方注视,沉着地说:“不错。”
“你来晚了。”
“此话怎讲?”
“咱们都是闻风赶来的人。紫莲庄是严贼的走狗们临时巢穴,听说他们不但已将黄金劫来,更将柴哲的同伴擒至庄内藏匿,咱们擒了两个走狗,问出口供,因此急急赶来,没想到仍然晚了一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啦!”
“到底是谁捷足先登?”
“喝!多着呢!这走狗引鬼上门,自食其果。听说第一批到达的是混江虎鲨的好汉,从临河的一面杀人庄中。其次是一僧与十余名高手名宿。接着是无为居土,还有什么双残三怪八魔。一僧与三怪八魔要黄金,无为居士要救柴哲的朋友,混江虎鲨的人要报仇也要黄金。
这叫八方风火焚紫莲,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这些人呢?”
“双方混战,作鸟兽散。咱们迟来一步,没赶上。”
“柴哲的同伴和五万两黄金……”
“咱们不知道,只知紫莲庄主雷中天率领着走狗们从南面杀出重围,在南面的丛林中受到一群来历不明的青衣人袭击,下落不明。”
“谢谢,兄弟要到南面瞧瞧。”
“人早就散了,去了白费劲。喂!你问了咱们好半天,还没将名号见告呢。咱们是焦山五虎,你呢?”
“在下柴哲。”
五虎大吃一惊,问话的大汉惑然叫:“老天,你很年轻,并没有三头六臂。你……你真是柴哲?”
鱼鹰与九幽鬼王同时赶到,叫道:“柴贤侄,怎样了?”
“紫莲庄已被群雄所毁,快到南面丛林中找人问消息。”柴哲高声答,举步便走。
大汉伸手便拉,喝道:“站住!大爷认为你是冒名顶替的……哎……”
柴哲猛地旋身,闪电似的扣住了大汉抓来的手,用上了擒拿法,一扭一板,顺手一带,大汉鬼叫趴下了。
“都是你们这些贪心的家伙坏事。”柴哲恨恨地叫。举步急急走了。
南面的丛林连绵似海,众人找了好久,首先找到几具尸体和几把遗弃在各处的刀剑,却未发现活人。
柴哲心中焦躁,窜过一处灌木丛,突见前面的树根下有人影一闪。他一跃而至,向矮树丛喝道:“阁下,出来吧!”
火光照耀得林下一片暗红,视界可及五丈外。低垂及地的枝叶籁籁而动,有物向外爬。
“贤侄小心。”鱼鹰奔上叫。
“是受伤的人。”柴哲高声答。他已看到枯草上的血迹,和爬动所造成的遗痕。
枝叶一分,首先伸出一个秃脑袋,接着叫声传出:“是柴施主么?我……我是半耳僧。”
出来的人确是半耳僧,右腿骨折,无法站立,右胁背血流如注,受伤不轻。
“咦!你怎么了?”柴哲惊问,一面向奔来的岷江墨蛟示意取药囊,一面将半耳憎扶起。
岷江墨蛟将铁骨冰心交与九幽鬼王,赶忙上前察看。
半耳僧脸色苍白,坐在地上喘着说:“我得到消息,赶来找你,没想到在此地碰上雷中天一群人,他们不问青红皂白,见面便下毒手,要不是沧海客公孙罡与人屠江汉及时赶来,贫僧性命休矣!”
“大师找我有何贵干?”
“施主可认识一个江湖小贼黄祥么?”
“认识他……”
“他为人如何?靠不靠得住?”
“那得看事而论。”
“他说欠你一份情,欠你救命之恩。”
“有此一事。”
“他目下在奴才严年手下当差,要贫僧给你带口信,说是他发现了你的女伴的下落,而且发现其中的阴谋诡计,要你速至劳家渡口南端找他,他有重要消息奉告。”
“哦……”
“严年是严贼手下的红人,不论官民当面皆称他为萼山先生,背地里皆骂他为旱魃。”
半耳僧滔滔不绝地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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