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门外,那位小泵娘被眼前的景况惊得花容变色。
槁木死灰两老魔真力耗损过巨,额上已现汗影。
死灰婆婆死盯住小泵娘,冷冷一笑。
小泵娘举步入厅,惶然地问:“天啊!你们把我的同伴怎样了?”
槁木、死灰两老魔不予置答,冷冷一笑。
小泵娘莲步轻移,向死灰婆婆走去,惶然地问:“老婆婆,请告诉我……”
死灰婆婆手一伸,便抓住了她的手一带。
“哎……”小泵娘惊叫,无助地倒向老太婆脚下。
死灰婆婆一惊,说:“咦!是个没练武的丫头。”
小泵娘娇怯怯弱不禁风,惊惶地叫:“老婆婆,你抓得我好痛。”
死灰婆婆哼了一声,问道:“你没练武?”
“练武?我……怕刀枪,怕……”
“难怪你这么娇女敕,这些练武高手是你的什么人?”
“他们是柏叔叔的朋友,那位妹妹是我的柏妹妹。”小泵娘怯生生地说。
“你跟他们来的?”
“是的,他们带我去找大哥。”
“你姓什么叫什么?”
“我姓鲁,叫若华。请问婆婆贵姓?”
死灰婆婆脸色在变,变得柔和了些,说:“你不该跟这些练武的人走,丫头。”
若华长叹一声,幽幽地说:“婆婆,我必须跟他们走,我要去找我大哥,他快死了,中了人家的毒,我带了药去救他,我……”
“恐怕你自己也活不了呢!”
“婆婆,我并不怕死,我一个深闺弱女,死了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担心我大哥,他不能死,哪怕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要找到他。”
“哼!你的手足之情倒也够真挚的。”
“我那大哥不是亲手足,他……”
“哦!那么,他……”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救我全家的恩人,他是个可敬的大哥。”
“哦!可敬,也很可爱,对不对?”死灰婆婆居然开心地说。
若华粉面酡红,羞得抬不起头,掩面轻声说:“婆婆打趣了,我……我……”
“好了,起来,告诉我,你那大哥是什么人?”
“婆婆,他叫柏青山,是个可敬的人,他对我恩重如山。”
一旁的纪少堡主本来看呆了,被若华那超月兑的美与娇柔的气质所迷,却被柏青山三个字吓了一大跳。
接着心中狂喜,胆气一壮,涎着脸上前道:“老前辈,这小女人可交给晚辈带着……”
“啪”一声暴响,死灰婆婆反手抽了他一耳光。
“哎……”纪少堡主狂叫,掩面急退,直退至壁角方行止步。
“你是什么人?”死灰婆婆沉声问。
槁木老人一惊,苦笑道:“陶大嫂,不要难为他,是我的错,事先没叫他向你执礼拜见,他是八方风雨的长子纪志刚。”
死灰婆婆哼了一声,向纪少堡主冷冷地说:“小子,你听清了,下次在老身面前插嘴多事,小心我废了你,我可不管你是谁的儿子。”
“晚辈……”
“论辈份,你父亲只能算老身的徒孙辈,你竟敢在老身面前插嘴管事,不教训你,你早晚要遭殃!”
“晚辈记住了!”纪少堡主惶然地答。
“记住就好,你给我站开些。”
“是。”
死灰婆婆取出药囊,丢给槁木老人说:“先把那些人救醒,制住穴道免费手脚。”
槁木老人将众人救醒,制住穴道收在一旁。
死灰婆婆不住打量众男女,久久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欧阳雄,你说。”
槁木老人坐下说:“这些人追杀纪少堡主,老朽念在八方风雨的情义,管了这档子闲事。”
“不是他们上门找你寻仇?”
“呵呵!陶大嫂,你也知道不是的。老朽在此隐居,为期甚暂,仇家还不至于就找上门来的。”
“那就好,先把这些人囚禁起来,等咱们再将乾坤大法参透,再废了他们。”
若华爬偎在老太婆身旁,无限希求地说:“婆婆,我能说几句话么?”
“你要说什么?”
“婆婆,我求求你,我大哥命在旦夕……”
“那是他的事。”死灰婆婆乖戾地说。
“求婆婆给我一次机会……”
“你怎能救他?”
“这位纪少堡主,掳走了我大哥的爱侣,我大哥正在找他,也许就在这附近,求你放我们出去寻找。我们不追究纪少堡主的事,同时请婆婆作主,要纪少堡主将费姑娘放了。婆婆,如蒙恩准,我愿一辈子为婢侍候你老人家,尚望婆婆开恩。”若华泪流满面地说,说完,趴下磕头。
死灰婆婆一怔,向槁木老人不悦地问:“欧阳雄,你竟让这小婬贼把一个女人掳来此地藏匿着?”
槁木老人老脸尽赤,苦笑道:“陶大嫂,男人家的事,算不了什么……”
“什么?日后这件事传出江湖,你竟不成了老龟公?看你的老脸往何处放?”
“陶大嫂言重了,这些人一个也休想活着离开,日后谁知道这件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咱们好杀好戮,但却不能沾这种无耻的事,你……”
“这……”
“你知,我知,小婬贼知、涂山双邪知,你敢说日后大家都能守口如瓶?”
“陶大嫂,何必说得那么严重?”槁木老人苦笑道。
“咱们都是快进棺材的人,你想带了污名进棺材?”
“依你之见……”
“叫小婬贼离开,不然就要他到后面山洼柴房去住,这几个男女,男的暂且囚在前房,女的在后房执役。这几天咱们要将乾坤大法参至随心所欲境界。巫家兄弟也可在一旁切磋。
西华宜山的约期已不足半月,咱们四人这次必须同心协力,将天南隐叟老匹夫置于死地,这次如不成功,乾坤大法仍然敌不过老匹夫的须弥天罡轮回手,咱们这辈子便永无机会雪耻复仇了!”
槁木老人接口道:“巫老弟哥儿俩与天南隐叟仇不深恨不重,这次犯不着参与宜山约会,两位愿否留下共参绝学互相切磋,悉从尊便。”
大邪巫龙冷笑道:“你老兄不是多废话么?如果这次咱们兄弟不参与,便不会与你约定在此会面的。陶大嫂说得不错,咱们都是入土大半的人,这次如果错过最后一击的机会,便永远没有雪耻复仇的机会了,便得将二十年来所受的耻辱带入坟墓,九泉亦难以瞑目。”
死灰婆婆点点头道:“两位愿留下,当然无任欢迎,咱们四个人皆须专心练功,无暇兼顾饮食杂物,这几个男女来得正好,不愁没人使唤了。”
槁木老人乘机为纪少堡主求情道:“这样好了,老夫用对时逆经手法制住他们,让纪少堡主负责督促他们执役,分派他们工作,免得他们偷懒,也可防止他们冒死逃走。”
死灰婆婆沉吟片刻道:“也好,但女的不归小婬贼督促,由这位鲁姑娘负责,如果小畜生敢不规矩,老身要活剐了他。”
大邪巫龙接口道:“最好把这小辈也制了穴道。”
“为什么?纪少堡主是老朽的客人,你不放心他?”槁木老人问。
“不是不放心他,而是这小辈眼神不正,胸隐机诈,不可不防他捣鬼乱咱们的心神。”
大邪巫龙不客气地说。
声落,扣指疾弹。
相距在八尺外,纪少堡主突然打一冷战。
大邪巫龙又道:“在下制了他的幽门穴,十二个时辰以内,在下再替他换穴。”
纪少堡主脸色一变,惶然问:“如果前辈来不及换穴呢?”
“小意思,你的冲脉经将逐穴闭死。幽门附近是任脉的巨阙穴,很可能连带毁了任脉,后果不用说了,你最好向老天爷祷告求菩萨保佑。”
“保佑什么?晚辈从不信鬼神!”
“你最好早些信鬼神。”
“哼……”
“如果老夫出了意外,你只能活至时限后两刻时辰。”
纪少堡主的眼光,涌起了重重杀机,但他已转首他顾,厅中的人皆看不出他眼中神色的变幻不定。
若华心中焦急,恳求道:“婆婆,求求你……”
“不许多说,老身答应事后送你平安离开。”死灰婆婆沉下脸。
若华知道已经绝望,只好等候机会,道:“姓纪的掳来了费姑娘,但不知他将人藏在何处,婆婆可否令他将人交出?”
“她现在内房,你们三个女的一并至内房安顿。记住,你们如果妄想逃走,除死之外别无他途。”槁木老人一面说,一面制了众人的穴道,缴了众人的兵刃暗器。
最失望最愤恨的该是纪少堡主,到口的天鹅肉竟然飞掉了,他恨死灰婆婆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只得叹口气道:“在下的物品放在内房,且让在下取出来。”
绿衣姑娘柏绮玉已看出情势不对,居然沉得住气,领先便走道:“为防小畜生捣鬼,我们跟进去。”
“你骂谁小畜生?”纪少堡主厉声问。
他并未将柏绮玉放在眼中,尽避柏姑娘美如天仙令他心动,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挨骂,当然不是滋味,因此极为不快。
“当然是骂你。”绮玉也厉声道。
所有的人皆被制了经脉,功力仅减去二三成,这种慢性的定时制经术,有些功力高强的高手,甚至可令对方在毫无所知功力不减的情形下,直接至经脉变异时仍不自知,等发觉有异时已来不及挽救了。
纪少堡主委实受不了,羞愤交加,恼羞成怒当时火起,一声咒骂,一耳光掴出。
绮玉姑娘更快,一把接住来掌,扭身一带,来一记干净利落的大背摔,但见人影一动,“砰”一声大震,纪少堡主摔了个四脚朝天。
纪少堡主艺业不差,足以跻身于一流高手之林而无愧色,像这样极平凡的大擒拿术,绝对制他不住。
但这次却栽了,一来是对手手脚太快,二来是这种搂摔术女孩子羞于使用,因此他毫无准备,便着了道儿。
绮玉并不想擒他,也不想毁他的手臂,因此将人摔出便放手,便宜了他。
“起来,再试试!”绮玉冷冷地说。
四个老魔皆忍不住狂笑起来。
这一来,纪少堡主更是脸上无光,下不了台,一声怒吼,猛地挺身而起疾冲向上,也想用贴身搏击术,以牙还牙搂摔术对付绮玉。
绮玉已看出他的心意,急退两步一脚飞踢。
“噗!”靴背踢中了他下颚,结结实实,如果使用靴尖,他不死也月兑层皮。
“砰!”又仰面摔倒了。
他刚翻身而起,“噗”一声响,胸口又挨了一踹,身不由己第三次躺下了。
这次他不敢贸然起来啦!脸色灰白地叫:“总有一天,在下要洗雪今天的奇耻大辱!”
是洗雪被绮玉击倒之耻?抑或是被死灰婆婆打散他的好事之辱?他没说。
说完,他挺身坐起。
身旁,绮玉正瞪视着他,要等他站起来再出手攻击,令他心中发毛,不敢起来,恨恨道:“在下认栽了,认了!被了吧?”
绮玉退后道:“认了就好,早晚本姑娘饶不了你。”
槁木老人冷笑道:“丫头,下次你再撒野,小心老夫废了你,你们还不进去?”
绮玉哼了一声,举步向里便走。
纪少堡主不得不最后跟入,而且恳求槁木老人陪同前往,怕被众人在内对付他。
房内,费姑娘衫裙凌乱,气息微弱,经过刚才受辱的惊怒交加,她病势突然转剧,眼看要魂游太虚。
中年女人、绮玉、若华三个人,皆不认识费心兰,但一看床上的景况,皆气涌如山,紧咬银牙,全用怨毒的目光,死盯着纪少堡主。
如果不是槁木老人跟来,纪少堡主不被撕碎才怪。
中年女人扶起了心兰,心中一阵惨然,向若华道:“鲁姑娘,快来看看,也许你能够救她,可怜……”
若华急急上前,鲁神医之女,歧黄之术自然家学渊源,她可没有中年女人慌乱,从容替心兰检查五官气色,仔细地把脉。
绮玉堵在房门口,双手叉腰怒视着挟了包裹正欲窜出的纪少堡主,拦住去路作势进击。
纪少堡主打一冷战,趔趄不前。
槁木老人看出不对,厉声道:“丫头,你想死不成?”
绮玉冷笑道:“老伯伯,这房中的光景你亲眼看见的?”
槁木老人居然老脸一红,沉声道:“看见了又怎样?让路!”
一面说,一面拉了纪少堡主便走。
绮玉不敢不让路,恨恨的闪在一旁。
纪少堡主畏缩地窜出房外,老鼠般溜走了。
二更时分,心兰方神智清醒。
若华随身带了不少药物,这些药物自然名贵而实用,足以应付一般重症,治疗心兰的病是绰绰有余。
当她第一眼看到守候床畔的若华时,不由一怔,讶然问:“咦!这位姐姐是谁?工她的叫声,惊醒了睡在壁角草堆中的中年女人与绮玉,挺身而起到了床前。
若华首先将她扶起,递过一碗药汁说:“我叫鲁若华,心兰姐姐,请先喝下这碗药汁。”
心兰顺从地喝完了药汁,道谢毕,问道:“这里好像还是槁木老畜生欧阳雄的居室,你们是老狗的人?”
“不是……”
“是那姓纪的爪牙?”
“也不是。”
“那你们……”
若华含笑道:“心兰姐姐,我先替你引见两位同伴。”
中年女人叫万大嫂,是万三的妻子。
手向柏绮玉一指道:“这位是绮玉妹妹,柏青山大哥的妹妹柏绮玉。”
心兰大惊,猛地挺起上身道:“我……我在做梦么?”
“心兰姐姐,你不是做梦……”
心兰颓然倒回床褥,掩面颤声道:“不是做梦,定然是死了,我已到了阴曹地府,见到了青山哥的亲人。天啊!自从雷琴破毁之后,我便知道大限将至,琴亡人亡,自在意料之中,没想到大限来得这么快而已。”
绮玉在床沿坐下,笑笑道:“心兰姐,你错了,你并未死,活得好好地,若华姐医道精深,她救了你。”
心兰苦笑道:“不要骗我的,我知道……”
“我们为何要骗你?如果你真死了,又怎能骗得了你?”
“那……你们……”
“一言难尽,总之,我们是出来找青山哥的,没料到为了跟踪你和姓纪的畜生,在此地被这几个魔头制住,一同被囚禁在此。”
若华将寻找柏青山的经过,加以简略地说出。
鲁神医一家子,在神奇人物王敕的护送下,平安到达登州,由小蓬莱柏家的人接至小蓬莱安居。
会见了柏明伦,鲁神医将柏青山的病况据实告知老友,柏明伦早已知道爱子中了奇毒,并不感到震惊,便将中毒的经过说了。
鲁神医突想起有一位专治奇难杂症、且善制解毒药的好友四海华陀公孙谋,听说半年前到京师访友,极可能在顺天府的长辛店沙家庄流连忘返。
长辛店沙家老庄主号称酒中仙,四海华陀则是千杯不醉的酒虫,两人聚首,一年半载也舍不得离开。
因此,他打算到京师找四海华陀,希望能从四海华陀处得到解毒奇药。
柏明伦伴着鲁神医远走京师,四海华陀却在半个月之前离开了长辛店沙家庄,到山西恒山去了。
两人风尘仆仆,戴月披霜远走山西,在恒山逗留一个月,四海华陀踪迹杳然。
偌大的山西,找一个人简直像是在大海里捞针。
两人到处打听,到处请教高明的名医,但完全失望了。他两人在山西大雪纷飞中找寻,直到开春时分,方打听出四海华陀在河西走廊的祁连山采药。
他们找到了四海华陀,如愿以尝得到了解药,赶回小蓬莱,已是初夏时节了。
第二次离开小蓬莱,带来了大批人手,全力找寻柏青山下落,鲁神医精神不济不能跟来,爱女若华记挂着青山哥的安危,不顾一切跟来了。
在集益牧场,总算得到了柏青山的消息,可是柏青山始终不曾返回牧场,他们白等了几天,最后等不及了,分为三批南下光州。
柏明伦与中州群雄循路南下。
另一批人以王环、琼瑶二小姐、王绿凤所带的集益牧场斑手为主,心兰的两婢小琴小剑偕行,走的是汝宁道,沿途打听纪少堡主的消息。
万三夫妇、若华、绮玉、另一个中年人叫柏威,是绮玉姑娘的堂叔,他们保护着不会武的若华,徐徐在后面跟进,行程太慢,已不知第一批人到了何处。
没料到万三在路上拾到心兰的刻字木板,无意中得到了纪少堡主的行踪,突然杀出这四个魔头来,五个人俱皆成了俘虏,被迫执役,眼看着凶多吉少。假使前面的人来不及赶回援救,大势去矣!
若华叹息着说完,抹泪又道:“青山哥大限将至,如果短期得不得解药,天啊!我死也难瞑目。”
心兰握着若华的手,笑道:“你请放一万个心,青山哥死不了!”
“你……”
“他已经获得了解药,好心的人,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什么!你是说……”万大嫂与两位姑娘同声问。
心兰将与青山万里赴卧牛寺之约的事说了,也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说出。
若华兴奋若狂,喜极而泣。
绮玉却困惑地说:“怪事,这位王敕活神仙,到底是神?是神,却又为何如此自私?”
若华却含泪笑道:“绮玉妹,不可乱说亵渎了神仙。”
绮玉苦笑道:“姐姐,我无意亵渎神仙,但他的行事,却是不可思议,也确是自私。他既然是活神仙,需要大哥替他度劫,当然也知道大哥身中奇毒,为何不早些替大哥治好?再就是他该知道心兰姐有难……”
“妹妹,心兰姐已和青山哥分开……”
“依我看,他知道此事,并不因为大哥和心兰姐分开而不知两人的遭遇,记得中州群豪的事么?”
“他们……”
“他们为了掩护大哥和心兰姐赴约,分开诱敌不惜赴汤蹈火,最后除了小琴小剑两位姐姐之外,几乎全被那些巨寇歹徒所擒,饱受折磨。然而不久之后,便被这位活神仙王敕,不费吹灰之力从贼人手中救出,一一送至郯城,却又不说出大哥已经病毒离体,飘然而去,宛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要不是他为了要大哥助他度劫,这位神仙才懒得管凡人之事呢!”
万大嫂接口道:“青山哥既然平安无事,用不着咱们担心了,目下唯一可做的事,是如何逃出老魔们的掌心。”
万大嫂的话,不啻在众人兴头上浇冷水。
绮玉长吁一口气,苦笑道:“天下间能解对时逆经术的人,屈指可数。除非爹能赶到,不然我们月兑不了身,即使能离开,但时辰一到,一切成空。”
若华秀眉深锁地问:“万婶婶,万大叔也解不了禁制吗?”
“他无此功力,毫无把握。”万大嫂不胜忧虑地说。
心兰不胜悔恨地说:“为了我这不祥之身,害苦了你们,我百死莫赎,我要和他们拼了!”说完,便待下床。
若华赶忙道:“心兰姐,少安毋躁!”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呀!”心兰饮泣着说。
若华凤目一转,低声道:“心兰姐,你没受到禁制吗?”
“没有,我只是想死,因此不吃药不饮食,整个人崩溃了。”
“我想,我能在两天内让你下床走动。”
“这……”
“姐姐,你能借药物之助,逃出去求救。”
“真的?”心兰兴奋地问。
若华神色一正,低声道:“问题是姐姐能否有决心,同时危险性颇大。”
“我一个必死的人,为何没有决心?至于决心,死且不惧,何危险之有?”
“药物只能让你支持两天工夫,如果两天内你体力损耗过巨,尔后……”
“尔后生机便绝,是么?”
若华心情沉重地点点头,不忍回答。
“我会珍惜自己的。”心兰毅然地答。
“柏叔叔可能已经到了光州,你……你两天之内恐难赶到,如果昼夜兼程,你将可怕地损耗体力,那……姐姐,这条路行不通。”
心兰凄然一笑,向众人问:“之外,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做声不得。
心兰一咬牙,断然道:“若华妹,不要替我担心了!”
“可是……”
“我落在小畜生手中多日,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这条命活着已是多余,能在死前替你们尽一份心力,我感到万分安慰。若华妹,别顾忌太多了!”
若华芳心大急,颤声道:“心兰姐,你千万不要存有这种可怕念头。”
“算了!千言万语一句话,目下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出去讨救兵,姐姐,你就不必担心其他的事了。”
万大嫂也说道:“若华姑娘,咱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一切就看你的了,你就不必诸多顾忌啦!”
绮玉担心地说:“心兰姐如果月兑身之后,咱们的处境就更为险恶,如何应变,必须有所准备才是。”
若华点点头,胸有成竹地道:“这件事诸位必须沉着应付,我准备如此这般……”她将应付的办法一一说了。
她并未练过武,但在紧要关头,却能冷静地筹谋对策,比其他的人镇静得多。
两天过去了,厅堂中,四个老魔练功极勤,禁止众人接近,他们的进境似乎颇为惊人。
午后不久,他们歇息一个时辰。
所有被制的人,皆替老魔们更衣,端进洗漱用具。
若华端了一托盘茶水外出,奉上茶水,向死灰婆婆恭敬地说:“婆婆,请用茶!”
死灰婆婆接过茶水,淡淡一笑道:“很好,丫头,你想不想练武?”
她沉静地笑笑,笑得十分温柔,道:“婆婆,练武有什么用呢?人生几何?不练武同样活得好好的,练了武反而担心受怕!像那位费姑娘,空有一身傲视江湖的武艺,到头来还不是含恨九泉!”
“她怎么了?”
“她快死了,恐怕挨不过今晚。”
“真的?”
“婆婆何不去看看?”
“等会儿我去看看。”
一旁的纪少堡主冷笑道:“那丫头就会装死,陶老前辈不要被她骗了。”
若华淡淡一笑道:“纪少堡主,你怎知道她装死?你去看过她几次,绮玉妹与万大嫂并未让你进去呢!”
纪少堡主哼了一声道:“胡说八道,在下这两天从未进过内院。”
若华仍在笑,道:“如果我的记性不差,你共进去四次,有三次是绮玉妹挡了你的驾,没错吧?”
纪少堡主脸一红,分辩道:“胡说,在下只……只是和绮玉姑娘……说……说几句话而已。”
“真的?”
“不信你何不去问绮玉姑娘?是她找我说话的。”纪少堡主急急表白。
死灰婆婆不耐地挥手道:“不要说了!你们都进去。”
内房与前房隔了一座小小天井,相距很近。不久,死灰婆婆和槁木老人到了内房,看看心兰是否真的不起。
半点不假,躺在床上的心兰气色灰败,披头散发。
死灰婆婆把脉良久,向槁木道:“看样子,真过不了今晚。”
槁木老人也亲自把脉,久久才放手道:“趁早拖出去埋了,免触霉头。”
一旁站立的若华道:“老伯伯,就让她平安地升天吧!人还没有断气便活埋了,于心不忍啊!我们同房的人都不怕呢?兔死狐悲,老伯伯何不念在她也是武林一脉,让她平平静静的善终?”
“好吧!明早拖她出去埋了!”槁木老人被她两声老伯伯,叫得心软了。
“老伯伯,她是纪少堡主带来的人,要不要叫纪少堡主带她出去埋了?”
“这个……好吧!”
入暮时分,绮玉站在天井中等候。
脚步声入耳,纪少堡主出现走廊中。
她含笑向纪少堡主招招手,嫣然一笑。
纪少堡主早就将快死的心兰忘了,注意力全集中在绮玉和若华身上。
这小子见一个爱一个,目光不住苞着两位姑娘转,色胆包天,不时站在走廊中向后面的内房张望。
他曾经吃过绮玉姑娘的苦头,但色心依然不死,从昨天上午开始,绮玉姑娘竟然一而再向他举手含笑招呼,乐得他昏头转向,浑忘一切,他也就乘机搭讪,竟然认为绮玉已对他动了爱念之意呢。
本来嘛!他一表人才,在情场上无往而不利,能说会道极获姑娘们的欢心,绮玉姑娘对他假以词色,在他看来那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心中大乐,急步趋前,大胆地踏入天井,欣然的说道:“绮玉姑娘宠召,在下深感荣幸,请问……”
话未完,绮玉突起发难,纤手疾扬,“啪啪”两声暴响,两耳光干净利落。
不等他清醒,“噗”一声响,胸口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踹。
“哎哟!”他大叫,仰面栽倒。
前厅突传来槁木老人的怒叫声:“怎么回事?”
绮玉姑娘先发制人,叫道:“小畜生要来夺取费姑娘,我把他放倒了!”
纪少堡主狼狈地爬起,吃力地道:“你……你……是你……”
槁木老人已急步奔至。
绮玉退到后面冷笑道:“是我打你的,就是不许你前来夺人。下次你再侵入天井,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此情此景,有理也说不清。
倒地处确是天井禁区,而他与绮玉曾经交过手,是死冤家活对头,要说是绮玉勾引他进来,谁能置信?在这场合里,女人永远占便宜。
槁木老人想偏袒,也苦无机会,因为死灰婆婆也赶来了,只好脸一沉,向纪少堡主叱道:“你真没出息,还不滚出去。”
纪少堡主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好恨恨地离开,临行切齿地骂道:“贱人,咱们走着瞧!”
半夜里,前厅烛影摇红,四老魔在演练四人联手的乾坤大法,劲风呼啸,气流震撼着整座茅屋,似乎茅屋摇摇欲倒。
万三幽灵似的接近了纪少堡主身后,悄然一指点在对方胸户穴上,一把扶住拖入房内,由柏威把风,急急月兑了纪少堡主靴子穿上,悄然从后面溜走。
心兰姑娘已在初更时分,离开了茅屋。
半个时辰后,万三悄然返回,换回了自己的靴子,把纪少堡主安放在床上,解了睡穴,神不知鬼不觉。
四更初,侍候四老魔歇息,各自回房安顿。
一早,练功毕,已是卯牌初,她们替老魔们准备洗漱物件,也是规定的应卯时刻。
死灰婆婆漱毕,向若华道:“姓费的丫头怎么样了?”
若华似乎一怔,讶然道:“咦!三更天她便断了气,不是婆婆差纪少堡主前来将人拖出去埋了么?”
死灰婆婆鬼眼怒张,厉声道:“谁说老身差他去埋人了?”
万大嫂接口道:“这可是纪少堡主自己说的……”
纪少堡主刚押着柏威端水进来,大声道:“泼妇,我又说了什么啦?”
若华接口道:“咦!纪少堡主,昨晚不是你亲自到内房叫门,说是奉欧阳雄伯伯与陶婆婆所差,带心兰姑娘的尸体出去掩埋么?你还带了把铁铲……”
“呸!你胡说,你昨晚见了鬼……”
“哎哟!我……我怕鬼……”若华装腔作势地叫,往死灰婆婆怀里躲,居然浑身颤抖,可怜兮兮地,我见犹怜。
死灰婆婆大怒,厉声道:“小畜生,你把死人怎样了?”
纪少堡主脸色苍白,惶然道:“我没有……冤枉……我……”
“你竟丧心病狂侮辱尸体?”
“天啊……”纪少堡主狂叫。
死灰婆婆抓起了杖,暴怒地道:“小畜生,你该死一万次,你……”
槁木老人急急伸手相拦,急叫道:“陶大嫂请息怒,我来问问,此中定有蹊跷。”
“你有脸问?”死灰婆婆阴森森地问。
“纪少堡主不是这种人,你不能相信一面之词。”
万三接口说道:“昨晚三更天,这混蛋出去了半个更次,回来时抖衣拍靴,惊醒了在下的好梦呢!”
火上添油,罪证确实。
经过查证,纪少堡主的靴底,有一些不属于附近的污泥,这种泥只有冈北四五里的小溪旁,才有这种润湿的污泥。
小溪向东流,流入沙河宽有四五丈,深有两丈左右,溪水浑浊,污泥深有一两丈,尸体沉下去,到何处去找?
他们找到了一根凤钗,那是心兰姑娘的遗物。
敖近留有显明的脚印,半点不假,确实是纪少堡主留下的。
纪少堡主百口莫辩,只能亟口呼冤。
槁木老人老着脸皮替纪少堡主说情,最后由大邪巫龙解了纪少堡主的穴道,被死灰婆婆两杖赶得落荒而逃。
一天,两天,若华五男女仍在危境中,眼巴巴等候救星,希望在两天之内,柏明伦能率众赶来援手。
他们在为心兰祈祷,心中不住念佛。
若华她另有打算,五人中她是最沉着的人。
这天近午时分,四老魔散去功力。
大邪巫龙道:“咱们功德完满,苦练有成。宜山约期将届,咱们先前往探道,现在,把这五个男女送上路。”
死灰婆婆抹掉额角上的汗水,冷冷地道:“老身要留下鲁丫头,其他的人我不管。”
槁木老人急道:“陶大嫂,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斩草不除根,萌芽复又生,千万留不得……”
“哼!你怕日后她传出纪家堡的丑事么?”
“这……”
“你算了吧,要不是你为那小畜生求情,老身早把那小王八活剥了!”
大邪巫龙也劝道:“陶大嫂,这丫头确是留不得,日后……”
“日后老身自会善后,你们少多嘴。”死灰婆婆不悦地叫。
四人中,死灰婆婆修为最深厚,谁也不敢拂逆她。
二邪巫虎打圆场,笑道:“算了吧!留下一个不会武艺的小丫头,于咱们毫无危险,怕什么?陶大嫂自会处理,咱们犯不着伤和气,对不对?”
“这还像话,唤他们出来。”死灰婆婆展颜地说。
万三一马当先,若华居次,五男女泰然出堂。
“婆婆,有事么?”若华含笑问。
其实,她们早已经听到四老魔的话了。
槁木老人哼了一声,阴森森地说:“咱们要动身赴西华县的宜山应约,除了陶大嫂要留下你这丫头带走之外,其他四人,明年今日,便是你们的周年忌辰。”
大邪巫龙接口道:“你们被对时断脉手法所制,不久断脉的威力便可发作,死状极为痛苦。因此,咱们给你们四人一次机会,闯一闯咱们四人的乾坤聚力大法,即可一试咱们乾坤大法的威力,又可免去你们的痛苦,一举两得,你们取回兵刃,准备上。”
若华不慌不忙,缓步上前笑道:“且慢!我有话说!”
“你要说什么?”死灰婆婆问。
“你们练成了乾坤大法,志在找天南隐叟报仇雪限,这一辈子你们只有这次的机会了,对不对?”
“不错!”
“如果诸位没有机会赴约,将含恨九泉了。”
“不错!”
“可惜你们恐怕要含恨九泉了。”
“什么?你……”
“诸位今晨的早餐,里面有奇毒,如果不信,诸位可运先天真气走一趟心包络经试试。
然后气走阴维,阴维平时极少运行真气,上起结喉下的廉泉,下迄足内的筑宾,区区七穴,却遍全身,极为费事麻烦,你们气走心包络经时,气抵天池,便可发觉气有反波现象,如不留心概难发觉。气转阴维,重穴期门将发生隐痛,上行至天突,喉部即像被人所扼,极为危险。”
“你胡说什么?”死灰婆婆厉叫,但却坐下去,一看便知她要运气试试。
若华淡淡一笑说:“家父一代神医,我家学渊源,能医人,亦可死人。世间无药不毒,只视份量多寡而定,任何药物到我手中,我皆可置你们于死地。你们还有半个时辰可活,大家同归于尽,有你们垫棺材背,我们并未白死,你们动手吧!先死后死并无不同。”
万三豪迈地大笑道:“咱们不闯你们的乾坤大法,不让你们有施展的机会,要你们死都不瞑目。”
若华接口道:“天南隐叟在宜山等候你们,将在那儿笑掉大牙。你们练成奇功绝学,报不了仇雪不了恨,将九泉含恨,多么可悲啊!”
大邪巫龙一声怒啸,抓起剑吼道:“贱妇,老夫早知你不是好东西,我要碎剐了你!”
若华娇笑如花道:“杀了我,你们除死之外,毫无机会活命。一死百了,杀一刀与一万刀并无不同,本姑娘如怕死,也不会说出来了,动手吧!”
大邪巫龙的剑尖,已递至她的右肩,但她含笑俏立,毫无所惧。
大邪打一冷战,剑不敢刺下。
槁木老人是第一个运气试经脉的人,坐在那儿宝相庄严,突然大叫一声,沉身一震,头部痛苦扭动,大汗如雨,张口结舌,状极痛苦。
若华笑道:“不要再试了,再试只有早促奇毒加速发作。老伯伯,你只有一刻时辰活命了,珍惜你这短暂的一刻吧!不要再虐待你自己了。”
死灰婆婆也开始颤抖,开始张口结舌了。
二邪巫虎也在痛苦中,突然散去真气,一蹦而起狂叫道:“我不……不要死,我不……
要死。”
若华泰然向大邪嫣然一笑,在剑尖下笑容极为动人,道:“你只运气走心包络,很幸运,因此,你将死在最后,正好替他们收尸,别忘了替自己留个坑啊!”
“你这妖妇!”大邪恨恨地骂,作势递剑。
“你快死了,我不怕你!”若华笑说。
槁木老人散去真气,站起来苦笑道:“老夫横行天下,称霸江湖一甲子,今天却栽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阴人手中,罢了!”
“而这位阴人,只有二八年华。”万大嫂笑说。
死灰婆婆也散去真气,叹了口气道:“丫头,没料到老身一念之慈,却栽在你这个丫头的手中。”
若华也叹口气道:“婆婆,我知道你待我好,我并不想毒死你,可是我……”
“算了吧!老身不怪你!”
“婆婆,我……我留了一份解药给你……”
槁木老人一跃而至,沉声道:“丫头,有商量么?”
“商量什么?”
“你只留了一份解药?”
“解药当然有四份,但……”
“有何条件?”
“有,化干戈为玉帛,解了我这四位同伴的禁制,我便指引你们去找解药。”
“哼……”
“你不愿意?”
“老夫不怕你不说出解药的藏处来……”
“老伯伯,你以为我怕死?”
死灰婆婆厉声道:“老鬼,你瞎了眼,你还想迫她?她如果怕死,早将你毒死了,还等到今天你来杀她?”
槁木老人气结,恨恨地道:“罢了,阴沟里翻船,我认了!”
“还不替他们解禁制?”大邪巫龙大叫。
大概四个老魔当中,只有他最怕死了。
槁木老人极不情愿地替四人解了禁制,怒叫道:“丫头,拿解药来!”
若华得意地娇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解药就在诸位的午饭中。”
“老失非宰了你不可。”槁木老人厉叫。
知道解药在何处后,他的杀机又起。
若华笑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个善男信女,更不是个守信诺的人,因此,这顿午饭中,只是第一服解药。”
“还有第二服?”
“共有三服。”若华笑答。
“老天!”大邪懊丧地叫。
“好聪明的小泵娘。”死灰婆婆由衷地称赞。
“另两服在何处?”槁木老人怒叫。
若华指向后门,说:“内房点了一只信香,香尽时,由檐角阴影所指处,向下挖,可获藏药的原图,上面已经详加注明,一找便着。现在,诸位可放心进食,信香点燃不久,早着呢!我们先告辞了。”
“你不能走。”槁木老人断然地说。
“不能走?”
“你已说出解药所在地,你也知道老夫是不守信诺的人。哼!”
蹄声入耳,来自东北面。
大邪一惊,道:“有人来了,咱们快进食!”
“先宰了她们。”槁木老人怒叫。
“好,送他们进枉死城。”
“你们敢?”死灰婆婆沉声叫,拦在中间跃然欲动。
槁木老人冷哼一声,阴森森地道:“有何不敢?陶大嫂,你让开的好。”
蹄声更近,来势如潮,有好几匹马。
且说柏青山,他放走了青面兽,并未离开,暗中跟下了。
青面兽找到一匹坐骑,飞骑退返光州,他的黑道朋友多,不费吹灰之力,便查出纪少堡主确未返抵光州,便带了三名伴当,飞骑北行。
日暮时分,赶抵了息县,他在息县找人打听,自己也亲自向各处打听,果然不错,有人从项城传来消息,数天前颖河渡口,有人杀了渡夫,弃车背了一名少女,骑光背马逃逸,这人可能就是纪少堡主。
同时,双槐树霍家的血案详情,也传到了息县。
辟府的消息传得并不慢,只是行文上有所延误。
项城属陈州,陈州属开封府。项城以下县一是新蔡,新蔡属汝宁府。新蔡以南是息县,息县属光州,光州虽是汝宁府的府属州,但管不了新蔡的事,一条路上三个县,各有隶属,公文往来有所延误,平常得很。
得到了确实消息,青面兽天一亮便带了三名随从,等城门一开便向北上路。他准备到新蔡之后,昼夜兼程赴汝宁,料定女婿纪少堡主,可能投奔汝宁亲友避祸了。
离城十余里,红日东升。
远远地,宽阔的官道上空荡荡,北行的客商尚未跟来,南下的各乡小贩早已进城,因此路上行人绝迹。
前面官道折向处,出现了一个衣裙飘飘的身影,踉跄南奔,像个疯婆子。
后面半里地,一个青衣佩剑的蒙面人,正急步追赶。
领先的青面兽一怔,挥鞭道:“前面的两男女来路不明,准备插手。”
一名随从下马道:“大爷,咱们不能管闲事了,后面有一人一骑,像是跟踪咱们的人,得扔月兑他。”
“先不必理睬跟踪的人,咱们管闲事,用意就是要看看后面跟踪的人是何来路。”青面兽老练地说。
白裳疯妇到了,脸色苍白,清秀的脸蛋血色全无,呼吸紧促,口角白沫,无神的双目半闭,吃力地举步奔跑。
一脚高一脚底,随时可能倒下。
青面兽率众下马,四个人一字排开,叫道:“快接住这位姑娘!”
一名随从迎上,叫道:“姑娘止步,你有困难……”
白衣姑娘那一身白衣裙,已脏得成了泥土色,污迹斑斑,极为狼狈,失神地向前冲,闻声不止步。
白衣姑娘背后隐着一把匕首向前一指,虚月兑地道:“我要到光……光州……”
随从闪身让过匕首,擒住了她。
“我好……恨……”白衣姑娘叫,昏厥在随从怀中。
半里外追来的蒙面人,没看清挡路的四人面貌,一面飞奔一面大叫道:“天马行空,八方风雨。不许管纪家堡的闲事。”
青面兽冷哼一声,迎上大吼道:“畜生!你做的好事!”
蒙面人大骇,倏然止步。
“还不过来?”青面兽大吼。
蒙面人略一迟疑,但仍然举步接近。
青面兽叉腰屹立,须发无风自摇,等对方走近,方大吼道:“还不摘下你脸上的遮羞巾,既然要掩去本来面目,为何又叫出切口亮万,你简直无耻!”
蒙面人终于走近,扯下蒙面巾,赫然是纪少堡主,讪讪地上前行礼道:“岳父万安,小婿先前不知是您老人家……”
“哼!畜生!你连父母都可以不要,还认得我这岳父?”
“岳父请息怒,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畜生,你掳劫了费姑娘,柏青山已杀到纪家堡,两次火焚庄院,堡中高手死伤过半,目下群雄围困纪家堡,内无可斗之人,外无援兵,眼看将烟消火灭,全堡涂炭,你却在此地追逐女人。你还算是人吗?”
“岳父,小婿不知……”
“你不知?上起陈州,下至湖广,江湖上谣言满天飞,连一个江湖小混混也知道这件事,你却说不知?你……气死我也……”
纪少堡主大骇,做梦也没料到纪家堡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他确是不知,离开秦丘槁木老人的住处仅两天一夜,他并未与外人接触。
冤家路窄,不久前在前面的十里亭,追上了星夜亡命南奔的心兰姑娘,为了怕被认出他的身份,因此蒙面追逐心兰,怎知纪家堡的变故?
“小婿确是不知。”他惶然地说。
“你躲到何处去了?”
“秦丘,在槁木老人欧阳前辈处小住。”
“畜生,你倒是躲得够偏僻。费姑娘呢?”
“这……”
“柏青山追索费姑娘,就等你回去。很可能已经晚了,令尊可能已经横尸八尺流血五步,天啊!你这畜孽,跟我走,也许赶得上。”
纪少堡主心胆俱寒,怎敢回去?
他不安地道:“岳父,那女人……就是费心兰。”
费心兰倒在随从怀中,气息将绝。
青面兽大骇,战栗地叫:“她快要死了,赶不到光州,快!你带了她的尸首回去,咱们谁也别想活!”
“小婿不回去。”
“你……”
“小婿去找朋友再找姓柏的……”
“住口,你敢说这种话?快走,咱们回去,听天由命,看咱们的造化了,上马。至少,她可以救我江家的基业。”
“小婿……”
“上马!”青面兽怒吼。
纪少堡主一咬牙,道:“好,上马就上马。”
他一面走近,一面泄出了夺自痴鸾杨彩鸾的歹毒彩雾。
无毒不丈夫,他简直失去了理性。
一名随从首当其冲,剑光一起,心坎被贯穿。
青面兽做梦也没料到祸起肘腋,发觉不对已来不及了,吸了一口彩雾,屏住呼吸身形暴退,狂怒地叫:“屏住呼吸,退!”
纪少堡主已经返手递剑,手下绝情。
青面兽临危不乱,拼全力扭身便倒。
纪少堡主一剑走空,怎肯罢休?旋身反挥,剑虹一闪,快逾电光石火。
“喳!”一声响,青面兽的右臂齐肘而折。
“砰!”青面兽摔倒在地,逐渐失去知觉。
另两名随从扭头便跑,向坐骑奔去。
其中一人仍带着心兰,忘了丢下。
纪少堡主怎肯放手?
他必须杀人灭口,飞跃而上。
蹄声如雷,跟踪的人马到了,健骑前驰,骑士飞跃而下,喝声似沉雷:“纪志刚,你这个畜生!”
纪少堡主大骇,见对方来势如电,剑虹划空而至,剑上风雷大作,势如山崩,想躲闪已力不从心,只好自保封招。
他左手洒出了重重彩雾,骇然惊叫:“柏青山?”
柏青山早有提防,屏住呼吸冲进,剑出“乱洒星罗”无畏地长驱直入。
剑影乍合,风雷骤发,“铮铮”两声暴震,人剑俱分,双方全力相搏,要在刹那间拼个你死我活。
一接触便优劣立判,强存弱亡。
纪少堡主向侧飞退,脚下大乱。
退势未止,辟邪剑已如影附形而到,排空直入,“铮”一声暴响,纪少堡主的剑月兑手飞出三丈外。
剑虹再闪,“嗤”一声响,纪少堡主的右臂大筋齐肩被挑断了。
剑虹再进,急如电闪。
“在下认栽!”纪少堡主狂叫,“砰”一声坐倒。
剑尖顶在他的咽喉上,柏青山叱声似沉雷:“把解药拿出来,你这恶毒的狗。”
纪少堡主绝望地道:“在在百宝囊中。”
柏青山拉月兑了他右手关节,一脚将他踢翻,解腰带将他绑上,方取出解药丢给呆立一旁的两个随从叫:“把那位姑娘放下,用解药救你们的主人。”
柏青山先前飞驰解围,并不知昏倒的白衣姑娘是心兰,等他走近一看,不由大骇,慌忙收剑将心兰扶起。
看见她那副样子,心中悲痛,大叫:“心兰……心兰……你是怎么了……啊……心兰……我……是青山……”
他的叫声,像是暮鼓晨钟,令心兰一惊而醒,浑身一震,竭力大叫道:“快……快到秦丘,救……救……”
“心兰……你……”
“快……快去救绮玉妹……若华妹……”
“你说什么?心兰……”柏青山大叫。
“小心槁木死……死灰……”心兰全力大叫,再度昏厥。
这次昏厥声息全无,出气多入气少,生机绝望。
柏青山大惊,火速掏出救伤保元的丹药,度入心兰口中。他知道,心兰已到了生死关头,可能已嫌晚了。
放下心兰,他凶狠地向纪少堡主走去。
青面兽已被救醒,随从正替他裹伤,他急叫道:“柏老弟,请将人交给在下处治!”
柏青山不加理睬,在腰带上拔出了一支小铁翎箭。
纪少堡主一震,知道完了。
眼珠子一转,毒念骤生,忖道:“这小子绝禁不起槁木死灰与涂山双邪的乾坤大法一击,我何不引他去送死?”
看到柏青山脸上凶狠的表情,他毛骨悚然,情不自禁直打冷战,叫道:“不要将在下交给家岳……”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岳父存在吗?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青面兽凶狠愤怒地骂着,踉跄走近。
“我要寸裂了你。”柏青山咬牙切齿地说。
纪少堡主心胆俱寒,叫道:“放我一马,我指引你去救令妹。”
柏青山心中一震,知道刚才心兰的话,他并未听错,乃妹绮玉确是到了中原,为何若华姑娘也来了。
他不假思索地向青面兽说:“江天龙,在下要借你两位随从办事。”
青面兽苦笑道:“这六亲不认的畜生,所说的话你还相信?”
“他如果骗人,我要剥他的皮传示天下。”
“老弟……”
“你借不借?”
“好。”
“那我这就走了……”
“等等,他两人跟你办事,江某也跟随前往。”
“你如果跟来,这小畜生便可借故推诿了。”
“小畜生即使不领我们前往,在下已知在何处。”
“在下也知道,秦丘在项城……”
“但你不知槁木老人住处。”
柏青山略一沉吟道:“好,你如果支持得了,可一同前往。”
“老弟,你如前往,必须找一个人同行。”
“找谁?”
“天下间能克制槁木老人的人,只有一个天南隐叟,如果经常在一起的死灰婆婆也在,更是麻烦。”
“到何处去找天南隐叟?”
“得到粤东一带……”
“远水救不了近火,在下……”
“但那槁木老人……”
“即使他是十殿阎王,在下也要前往一行。走!”
两个随从一个在前领路,一个带了纪少堡主。
柏青山抱了心兰。
青面兽只有一条左臂可用,但乘坐骑仍可应付裕如。
一阵急赶,过了新蔡,便抄捷径沿洪河西北行,马不停蹄急如星火,顾不了牲口,全速地赶路。
槁木老人栽得不甘心,知道解药留置处,发狠要将若华等人置于死地,准备出手,涂山双邪拨风煽火,也随声附和。
死灰婆婆对若华颇有好感,因此阻止槁木老人行凶。
但槁木老人已横定了心,一意孤行,向死灰婆婆冷笑道:“陶大嫂,多年来,老夫一直就听你的,唯你马首是瞻,这次,你得听我的。”
死灰婆婆木杖徐伸,沉声道:“欧阳雄,你未免太输不起了,你不是第一次言而无信,但这次我坚持要求你守一次信诺。”
“老夫坚持己见。”
“哼!你必须通过我这一关。”
“三比一,陶大嫂,你要以身试你所创的乾坤大法?希望你不要试。”
大邪巫龙接口道:“陶大嫂,死几个小辈你就心软了,何苦?这几个小辈不死,日后这件事传出江湖,咱们有何面目在江湖鬼混?你就让开吧!何苦……”
“咦!蹄声已止,有人来了!”二邪巫虎说。
“去看看是谁?”槁木老人叫。
大门倏开,滚进被绑住的纪少堡主。
随着现身的是柏青山,沉声道:“我,柏青山,不必问了。哪一位是槁木老人欧阳雄?
到外面来说话,在下要看看你这宇内魔头,到底有何惊世绝学。”
若华正想出声呼叫,却被绮玉及时阻止,低声道:“不是时候,我们尚未月兑险。”
槁木老人大怒,这种指名叫阵的挑衅手段,不要说是名震天下的高手名宿,连初出道的年轻后辈也受不了。
老魔阴沉沉地向门口走,厉声道:“你,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吹牛没有用,出来试试看!”柏青山一面说,一面向外面退出,冷然撇撇嘴,意在激怒老魔。
二邪巫虎最见不得比自己狂傲的人,一声怒啸,突然一跃而出,抢在门外叫道:“好狂的小辈,老夫毙了你。”
声落剑出,人如疯虎般前扑。
“天外来鸿”身剑合一猛扑而上,淡淡的剑芒一闪而至。
门外,站着青面兽与两名随从,一名随从抱着气若游丝的心兰。
柏青山盛怒而来,志在速战速决,蓦地大吼一声,用上了两仪神功,阳罡大真力注于辟邪剑,阴煞大潜能后一刹那发出,招出“飞虹戏日”,看起来招术极为平常,迎着刺来的剑芒,排空直入。
“铮!”阳罡大真力行雷霆一击,二邪巫虎的剑化为千百颗碎屑八方飞散了。
阴煞大潜能将二邪的身躯向前吸引,无可抵抗。
柏青山左手一伸,便扣住已完全失去自制的二邪脑袋,向下一按。
二邪“嗯”了一声,趴下了。
柏青山一脚踏住二邪的背心,冷笑道:“这种货色,也敢前来撒野,简直不知自爱。”
他这手一招碎剑擒人的神奇绝技,把跟出来的大邪与槁木老人,惊得吸口凉气,心中猛打寒颤。
“咦!你……你在用妖术?”槁木老人惊叫。
屋内,死灰婆婆向若华两人举手一挥,沉声道:“你们走吧!老身不难为你们。”
两人道谢毕,抢出屋外。
若华大叫道:“青山哥,小心他们的乾坤聚力大法围攻。”
槁木老人与大邪,已分两侧欺近。
柏青山仰天狂笑,笑完道:“原来是聚力术,这玩意并不稀罕,在两仪神功的阴煞大潜能所吸引下,势将被所发的劲道反震,更为凶险,看你们能否受得了自己所发的劲道反震?
好!让你们尽量发挥,免得你们死不瞑目,滚!换兵刃来!”
他将二邪巫虎一脚踢飞,二邪直跌出三丈外。
踱出门外的死灰婆婆大叫道:“欧阳雄,你还不见机而退?真要被自己所发的真力反震而毙么?你还没有看出这个少年人身怀绝学么?他敢前来挑战,凭着人家这份豪气与胆识,你怎能不服老?”
“老夫不信邪。”槁木老人怪叫着。
二邪浑身发软,右虎口血如泉涌,晕头转向,跌跌撞撞向外走,叫道:“大哥……
快……走……不要枉送性命。”
大邪巫虎毛骨悚然,垂剑向外撤。
“你不能溜走。”柏青山大喝。
大邪打一冷战,突然扭头撒腿狂奔。
绮玉大叫道:“大哥,那老狗可恶,不能让他逃走。”
若华却叫道:“他们不会逃的,解药还在屋内呢!”
槁木老人命该如此,在数者难逃,突然扭头一声怒啸,扑向若华姑娘。
“打!”柏青山怒吼,一支铁翎箭月兑手疾飞。
槁木老人太过自信自己的速度,以为暗器的速度绝难追及,同时他已运功护身,即使有可破内家气功的外门暗器,也近不了身便会被震落,因此不加理睬。
人的名树的影,面对宇内大名鼎鼎的槁木老人,柏青山志在救人,不得不用两仪神功驭箭行致命一击。
斗内力气功,功深者胜,箭的速度骇人听闻,无情地贯入槁木老人脊心要害。
“砰!”
槁木老人冲倒在地,剑月兑手丢掉了,尘土滚滚中,身躯向前滑,直滑至若华脚下方行停止,伸出颤抖的手,狂乱地抓住了一块拳大的卵石。
石突然碎裂,扭曲着的脸上的肌肉令脸部变了形,嘶声叫:“我……我好恨……死……
死在一个手……手无缚鸡之力……的阴人手中……”
语音一落,头向下一耷,蓦尔断气,身躯仍在抽搐。
死灰婆婆叹息了一声,道:“欧阳雄,果然不幸而言中,你仍要我替你收尸。”说完,她入屋而去。
涂山二邪也垂头丧气地跟入,绮玉哼了一声追上。
“大妹,算了!”柏青山叫。
若华欢叫一声,张开双臂向柏青山扑过来,颤声叫道:“青山哥,天可怜见,你终于赶来。”她哭了起来。
柏青山抱住她,柔声道:“若华,你受惊了,好好哭一场吧!”
她反而不哭了,叫道:“心兰姐怎么样了?”
柏青山黯然地摇摇头。
若华大惊道:“啊……是她把你找来的?”
柏青山叹息道:“是的,她找到了我,可是……可是……”
“青山哥,她……”
“她恐怕不行了!”柏青山痛苦地说,向抱着心兰的仆从走去。
若华情急地接过心兰,放下尖叫道:“心兰姐,你……你不能死,你……”
心兰伸出颤抖不止的手,失神的目光茫然地搜寻,气若游丝地道:“青……青山哥,我……我要走了……祝福你……”
青山紧握着她的手,凄然的向若华道:“若华,她有救么?”
若华掩面而泣,颤声道:“她……她……是我害了她,我不该请她去请救兵的,她生机已……已绝,我害了她……”
心兰突然清醒,脸上涌起稀有的红潮。
明眼人一看便可看出,她正到了回光返照的境界。
心兰看清了围在她四周的人,脸上爬起一丝笑意,握住了青山的手,道:“大家都平安了,我好高兴,死得瞑目了!”
“心兰,你……”青山心酸地叫。
心兰的手在放松,语声轻柔得像从天上飘下来:“哥,我很快乐。爹在世时,把雷琴传给了我。他说:琴在人在,琴亡人亡;孩子,你珍惜它。在卧牛山寺,我用琴行破釜沉舟一击,便知道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哥,死在你怀中,我很快乐……若华姐……她兰心蕙质……你要……好好待……她……”
她脸上的红潮,在迅速地消失,语音逐渐微弱,眼中散光已现。
提起卧牛山寺,勾起了柏青山的记忆,往事如烟,但这时却幻影重现,要不是为了救神乎其神的王敕,雷琴何至于损毁?
卧牛山寺的雾影,金蛇,窗声……依稀重现在他的幻觉中。他拔剑而起,厉声叫道:
“王兄,王敕兄,王……”
蓦地,远远地传来了一阵清越的琴声。
“雷琴!”他惊呼。
小径前,出现了一大群男女。领先的是侍女小琴小剑,两旁呵护的是集益牧场场主王环,跟他的爱女王绿凤。
小琴抱着琴,一面走一面弹奏,急步而来。
柏青山飞跃而前,大叫道:“快把琴给我,快!”
接了琴,他大吃一惊,确是雷琴,焦痕宛然,半点不假。他无暇追究来源,飞掠而回,在心兰身旁端坐,诚心正意地鼓出一曲“瑶台春早”。在了了庵中,这一曲曾经将他从鬼门关里拖回阳世。
小剑并不急,她从容取出三颗金丹,纳入心兰口中。
天宇下,生机勃勃的琴音充沛在六合内。除了琴音,万籁无声,众人皆肃容而立,沉缅在悦耳的仙乐中。
心兰的脸上,逐渐出现了血色。
久久,她张目道:“雷琴!我的雷琴!”声落,她沉沉睡去。
琴音仍在缭绕,柏青山也陷入忘我的境界中。
小剑神色肃穆地说:“公子爷,小婢带来了王爷的口信。”
“他来了么?”青山定神问。
“他回去了,他说:三颗九转金丹,绾住了小姐的芳魂。这部雷琴不是原物,是他从崂山取得的神物,要公子爷不要向小姐说出底细,以免小姐胡思乱想。”
“哦!还有么?”
“还有,说公子爷不是神仙中人,速返蓬莱不要多管中原的血光刀影。再就是柏老爷已偕群雄攻破天下第一堡消灭了江湖余孽,目下正启程北返,公子爷可至项城相迎。”
“小剑,谢谢你。”他由衷地道谢。
小剑突然站起:“还有,王爷说,家小姐已无家可归,要请公子爷安排……”
若华突然站起道:“小剑妹妹,你请放心,一切全在我身上。”
小剑注视着她,问道:“小姐可是鲁姑娘?”
“是的,我叫若华。”
小剑展颜一笑,一语双关地道:“当然,一切皆仰仗小姐关照了。”
若华不由脸上一阵热。
小琴抱起心兰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青山收琴整衣而起,将琴交给了小剑,转向众人说道:“你们先走一步,我要处理一些事务再跟来。”
绮玉姑娘哼了一声,脸现怒色道:“我也要慢走一步,不亲手剐了纪小畜主,我难消心头这口怨气!”
“大妹,不可胡来!”柏青山喝阻。
“怎么?你要亲自动手?”
“不,把人交给他的岳父处理。”
青面兽欠身咬牙切齿地说:“谢谢老弟台厚赐,容图后报。”
王场主上前行礼道:“柏老弟,这件事你处理得不公平,人交给了他的岳父,这岂不太便宜了他……”
柏青山接口道:“王场主,瞧江前辈的右臂,那是早上纪少堡主下的毒手,小畜生用痴鸾的彩雾,下毒手杀尊长犯下逆伦大罪,你想他会有好下场?”
王绿凤粉脸带煞,恨恨地说道:“我们不能让他受家法的制裁,我认为必须把他交给官府去治罪。”
青面兽不再坚持己见,道:“双槐树霍家的案子正在缉凶中,在下非常同意把这畜生交给官府。”
青山冷笑道:“你们想替霍家惹下灭门之祸么?纪家堡的朋友们会不会反牢劫狱?算了吧!诸位,在下把人交给你们处理,告辞了!”
暮色四起,晚霞照耀下,项城在望。
若华与柏青山走在最后,相扶相偎徐徐前进,两人娓娓长谈,互诉别后。
若华拉着他的手,向她胁下的个大革囊探,笑盈盈地柔声问道:“青山哥,你猜猜看,那是什么?”
青山展颜一笑,摇头道:“我不说。”
当然,青山知道那是自己送给她的珍玩盒。
“哥,你……你说嘛!”
“你要听丽儿贝龙宫传信使的故事?”
“不……我……”
“那故事多凄艳,多动人啊!”
若华嫣然一笑,偎近他悄声道:“并不比心兰姐的故事凄艳,神仙也有人情味,幸而王神仙并不是冷酷无情的自私神仙,大妹这次可没话说了,她……”
走在前面的绮玉扭头笑道:“怎么?你女诸葛在背后挑拨是非,小心我这个小泵不饶你!”
谈笑中,一行人进入了项城的南门。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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