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他坐在那儿将近半个时辰了。
娑罗宝树严冬不凋。虽则这棵树据说是从热带天竺移植过来的,它本来是高山寒带植的,严冬期间。依然校浓时茂,山风欧过,声如万马奔腾,比松涛声毫不逊色,不但视界有限,耳力也大打折扣。
久久,树上飘落两段技芽。
“快换班了,两位可以下来了吧?”这人安坐不动,语音皮下了风吹杉叶声:“坐在树上相当辛苦呢!动一动就会发出声响暴露位置,不动又怕冻僵。”
两个黑影轻灵地飘落,身法极为高明,从三丈上中飘降,不带风声落地轻如飘絮。担任警悄的人已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可知狂龙身边确是高手如云。
“尊驾为何不进去?”一名腰带上插歹剑的警哨问,语气倒也平和,不带火气。
“在下有自知之明,进去必定凶多吉簇,不如藏拙。”黑影的语气更平和,更不带火气:“人都伏在暗处,不许现身搏斗,只许用暗器袭击,凡是走动的都是敌人,四面八方暗器集中攒射,进去的人,活的机会不会超过万分之一,所以,在下不能进去,狂龙是十分厉害的领袖人才,运用人手的策略无人能及。”“那……尊驾又何必来?”
“因为在下料定,一定会与你们的人照面的,在下的估计很少落空,计算得很精。你瞧,你们不是现身了吗?在下没有自来吧?”
“尊驾不进去,仍然是自来了……”
“不然,来了就不算自来,这可以表示,在下随时可能出现在你们附近,只要看出空隙,就会有所举动。”
“是什么举动?”
“说得太明白了,就算不了秘密啦!”
“咱们这次前来……”
“另有阴谋。”
“怎见得?”
“狂龙雄才大略,身边高手与谋士成群结队,大群高手有计划地和山区逐步推进,但要找的人王一鸣,出现在你们后面,而你们却没有迅速后撤的打算,老兄,难道狂龙就这么饭桶?”那人似乎对聊天颇感兴趣:“盛名之下无虚士,我宁可把狂龙看成最精明最机警最强悍的人。”
“唔!看来,尊驾可能是敞长上要找的人。”
“王一鸣?”
“不,王一鸣早晚逃不掉的。”
“那是……”
“三只鹰。”
那人哼了一声,沉默片刻。
“你们似乎没有理由找三只鹰。”那人终于又说话了:“三只鹰妨碍了你们吗?”
“已有妨碍的迹象。”
“理由何在?”
“雷霆剑妻小的确匿伏在山中,我们握有确实的证据。可是,一而再逃月兑我们的搜捕网,除了三只鹰外。没有人能具有这种神通。”
“庐山深处,卧虎藏龙,有不少隐世的奇人、也有不少罪大恶极来避风头的凶魔。你们这种想当然的猜测,正据力薄弱得很。”
“我们不是来求证的。”
“那你们……”
“敝长上准备了一万两银子。要雷霆剑这个人。”
“雷霆剑值得这么多银子?”
“值得的。”
“我明白了,有了雷霆剑,就表示你们此次出京是完全成功了,不然,就无法向主子交代……”
“这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威信,敝长上的威信不容许失败,雷霆剑必须置之于法。”
“有了雷霞剑,你们在九江巧取豪夺所获的财物就有合法的理由了。”
“这件事没有计较的必要。敝长上希望尊驾人寺一晤,光明正大进去。敝长上是诚意的,事情成不成,淡不谈得拢,敝长上都会绝对保证尊驾的安全,尊驾来去有绝对的自由。”
“哦!你认为在下是三只鹰……”
“三只鹰的一鹰。”
“可惜,在下不是鹰。”
“尊驾是……”
“王寄。”那人说:“在下不敢冒充任何一只鹰。”
两警哨立即扑上,一刀一剑奇快地出鞘、抢进、攻击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王寄上身前倾,滚落石栏前,人着地突化淡淡轻烟,烟一起身形一闪即没,在劲烈的剑气刀风下突然消失了。
“咦!两警哨讶然惊呼,不知该往何处拦截,人影在眼前突然消失,不由他们不惊。
“这家伙会五行道术;士遁走了?”与王寄打交道的警哨惊然自语。
铜哨声从大林寺传出,这是狂龙这群人的传警信号,声音有点像胡哨,其声低沉可传至远处,风雨浓雾也阻碍不了声音远传。
小径通向水口,也就是白莲池,从前叫做罗汉洗脚池,大林峰迄南靖溪流在此汇合,流人锦涧桥。
山径一线,两崖壁立如门。巨石傍叠而上,愈高愈危,似乎顶部的巨石,随时都可能向下崩坍,中间的空隙宽仅五六尺,像是石桥豆空而中断,所以也称天桥。
黑影向上掠走,速度渐慢。
只要通过水口断崖,便可到达平畴绣野,远眺大江的壮丽景色,附近林木幽邃,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如果到达不了水口,两端一堵,便可瓮中捉鳖,无处可逃。
柄华事衔已经过正确的侦伺,知道狂龙一群主脑留在大林寺,得力的爪牙已派往山北一带,嫂捕在和尚桥农舍现身的王一呜。
百密一疏,他却没料到另外还有人在暗中活动。
距断崖口不足百步,上面的崖很突然闪出两个黑影、劈面拦住了。
“来人留步。”一个黑影叫,中气充沛直震耳膜,国华心中一震,止步回顾。
后面,三个黑影已堵住退路。
身隐危境,他心中一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有什么好怕的。
“尊驾从大林寺来?”另一名黑影问。
“是又怎样?”他镇定地反问。
“大林寺已传来信号,请尊驾转回。”
“哦!没料到狂龙在这里也安下了伏兵。在下输了一步棋。”
“咱们不是狂龙的人。”
“那……请教。”
“尊驾可是王一鸣?”
“王寄。”
“哈哈!真被咱们等到了。”黑影得意地狂笑。
“尊驾高名上姓呀?”“在下钟千里。”
“中州三剑客之首流云剑客钟千里?”他猛然一震,意似不信。
“正是区区在下。”
“这……这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
“你们怎么可能做狂龙的走狗?你们是白道英雄中声誉甚隆的人。”
“你是罪犯,没错吧?”
“阁下是听谁说的?狂龙,对不对?姓钟的,我可怜你。”他愤慨地说。
“小于大胆!”流云剑客怒叱。
他向后疾退两步,手中多了一串制钱。
“小辈,后面路不通。”另一名黑影以为他要往后面逃走:“芝兰秀士几位年青的朋友在你后面,你认为可以闯得过吗?”
“我想,你们一定是为了钱才愿意做走狗的。”他咬牙说:“好吧,在下也给你们一些钱,打!”
制钱如暴雨,分向上下呼啸而出。
黑夜中,任何人也不敢不躲暗器,有些暗器专破内家气功,真正练到金刚不坏的人没有几个。
“小辈斗胆!”流云剑客怒叫,向侧一闪,一双大袖抖出凌厉的罡风,用排云袖绝技护身拍击暗器。
前后人群一乱,一面问进一面发劲护身。
人影一间即投,速度骇人听闻。
“咦,人呢?”流云剑客停袖惊呼。
陡立的山崖高有四丈左右,不可能攀升。
“你们这些混帐贼王八!”头顶上空传来回华的咒骂声:“一群欺世盗名的狗东西!你们与狂龙同是一斤之路。天生下贱不是东西!你们绘我记住了,我会回报你们,我会把你们的臭底子整个揭翻开来。”
“从这一面绕上去。”有人急叫。
上面寂然,国华已经走了。
今晚他没有自来,不但知道狂龙正在打主意将二只鹰引出来,准备以一万两银子收买三只鹰,也知道芝兰秀士一群,暗中协助狂龙来对付他。
柄华并末远走,伏在崖上倾听下面的声息。
从大林寺闻声赶来的人,与芝兰秀士一群人会合,然后分手。
芝兰秀士一群男女,共有十八名之多,沿小径西行。
这条小径也称花径,西面半里外就是佛手岩,再住北,便是御碑亭,也就是玉树公子收买中州三剑容的地方。
他跟踪这群人,进人佛手岩西北的锦锈谷,看到这些人进人三家山民的茅屋安歇,这才悄然退走。
忙了一夜,白天他必须休息养足精神。
天亮了,他从崖根一了的草窝中钻出来,伸展手脚仰天呼吸,抬头看看天色。
“唔!可能要有暴风雪。”他哺南地说。
崖根下有一处小山泉,洗盥出掩藏的小包裹,取出干粮一面吃,一面走动观察四周的形势。
西南那座山峰相当高,上面有一座秃了顶的废塔,只剩下五层,似乎摇摇欲坠。那是天池山的天池塔,天池山是庐山最西北的一座峰头,一看便知身在何处了。
吃完最后一口干粮,正打算到十余步外的小山泉喝水净手。山泉的水温终年不变,洗脸可以提神。
他突然拉掉风帽,全神戒备,像一头嗅到异类侵人地盘的猛鱼他昨晚栖息的山崖上,出现一个人影。崖高两文余,这人临崖俏立,山风吹来,披风飘举引人注目。
只消看第一眼,他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当然,对方也知道他的身分。眼前的他不是王寄,而是年轻英俊的王一鸣,但穿的老羊袄却像王寄。
“我猜,你一定是名叫王一鸣的京师贵公子。”崖上的人用悦耳的嗓音说:“你暴露了你的真正身份。如果我真是三贝勒府的贵公子,决不会在山野中吃干粮,在天池寺或者大林寺皆可以受到贵宾似的接待。”
是一身黑的凌云燕,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不住打量他,眼神不再凌厉,也没有煞气流露。
他心中暗自戒备,暗中留了神。
另有别人极难听得到的声息,这女人另有同伴在附近伺伏。
“美丽的小泵娘,你到底在说什么?”他用带了浓浓江西腔的口音笑问:“什么人叫王一鸣?你看我这穷酸相,像不像一个贵公子呀?”
凌云燕轻灵地飘降,有如仙子临凡,人近身香风已先至,俏生生站在他面前不足八尺,水汪汪的星阵紧吸住他的眼神,白里透红的美丽面庞上,有似笑非笑的神情流露,眼神中也有不太明显的疑云。
“你伪装得很像一回事。”凌云燕说:”人是衣装,佛是金装;话是不错,但是衣饰绝对掩饰不住原有的风华。我说,你还是承认了吧!
“小泵娘,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他笑嘻嘻泰然自若:“我只是一个江湖流浪汉,赚了一笔意外之财、在九江花天酒地快活了一阵子,花得一干二净,然后附庸风雅,天寒地冻游庐山、让自己清醒清醒,如此而已。似乎,你把我看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人是一位贵公子,对不对?哈哈!你如果真要把我硬派成那个人,我正好利用机会冒充他,反正吃亏的决不会是我,招摇撞骗是我的老行当,小泵娘,你说我是什么王……王一鸣?对,我就是王一鸣,怎么我却不认识你?你的贵姓芳名是……?”
他这种半真半假,半正经半泼赖的神情。真把精明自负的凌云燕弄得一头雾水。
“把图形给我。”凌云燕始手叫。
草声簌簌,首先自右方崖下钻出侍女小桃。探手从怀中掏出图形纸展开呈上。
“很像,少夫……小姐。”小桃不住打量着他说。
“是什么图形呀?让我看看见识见识好不好?”他笑吟吟地,毫无心机地走近凌云燕身侧,嗅到令人心醉的幽香,看清了纸上的图形。
图形的王一鸣形象有两个,一正一侧,高有一尺二寸,正面的轮廓相当神似,眉目宛然,居然维妙维肖。
不是绘制的,是巧手名匠根据丹青妙手所绘的工笔画,木刻制版之后印制的。
他心中了然,这图形来自武昌,是神龙常宏手下了的名匠,根据当时目击的印象而绘制的。
就凭这一手,便可证明神龙常宏确是了不起的人,不愧称是出身于一代袅雄,威震宇内的名将年卖尧门下得意弟子。
现在九江出现的王一鸣,当然不可能与出现武昌的王一鸣全同。比方说,耳轮的前后就有些许改变,那是他必须令对方述惑的小手法,假使完全相同,就没有什么戏法好变啦!
“晤,画得真像我呢!”他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可是,好像……好像不是画的,神情死板扳的,画的一定是死人而不是活人。”
他表现得那么大胆,那么兴致勃勃,如果真的是画中人王一鸣,这种表现未免太离谱了。凌云燕看看画像,再看看他,真被他那反常的表情弄糊涂了。
“本来就是你。”凌云燕瞪着他说,但黛眉深锁:“唔!神情……神的是有点不太对……”
“你再仔细看看,是我,真的是我。”他嘻皮笑脸:“你就不要再找了,是我,我是画上的王公子。哈哈!是不是我那有钱有势的老爹上了天,留下大批财产找我回去继承?妙极了,你带我回去,错不了。”
“你真的要跟我回去?”凌云燕睥着他阴笑。
“对呀!”他仍在笑:“你知道,流浪在外有多苦哪!仗了几斤蛮力,替人保暗镖或者替人讨印子钱索要命债,刀里来斧里去有多辛苦?你佩了剑,一。定知道出生入死讨日食是何滋味。小泵娘,等我得了好处,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忘记你。”
“哦?你也会武?”
“当然会两手,而且很不错呢!不瞒你说,这几年来,真也会过几位武林名家呢!哦,我把包裹取出来之后,这就跟你走。”他一面说,一面走向崖根。
凌云燕举手一挥,附近的树林内又钻了一名待女,两闪便到了他身后。
他刚俯身拖出包裹,便被身后的侍女一把夺过了。
“搜!”凌云燕叫。
侍女小挑一闪即至,毫不客气地替他解衣搜查。
另一位侍女,则打开他的包裹彻底地检在。
没有岔眼的事物,只搜出一些江湖人使用的零碎物品,比方说:火招子、撬门启窗的小利匕、铁枝制的百灵钥、小飞爪攀套,发底薄快靴……
稍象样的,是一套软缎缝制的从黑色疲行衣。
“我……我可没用这种衣服做坏事。”当侍女抖开他的夜行衣检查时,他摆出一脸委屈相说:”所有的江湖人,或多或少都制有这种衣服,并不一定是准备用来做坏事的,我就没有用来做见不得人的事。”
“你说你会过不少武林名家?”凌云燕瞅着他问。
“是呀。”他不假思索地说。
“可曾会过九江府的雷霆剑范大鹏?”
“雷霆剑?当然会过啦!很不错,江南第一名剑手。我在大江上下走了几趟暗嫖,雷霆剑是大江中游的地头龙,多少我也得防着他一点是不是?”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这个……”他抓抓剃得光光的前额,似在搜索枯肠找记忆:“好像是去年……对,去年的事,十一月中旬,气候比现在还要冷,刚下雪,我在钞关码头碰上他了,他带了四位粗胳膊大拳头的手下,对,就是那一次碰了头。”
“你们……”
“上前作礼貌的拜会,通名问好。”
“你通的名是……”
“花拳张奎……不,公子王一鸣。”他红着脸胡说八道。
他人生得俊,红了脸半傻半流气,有另一种吸引异性的魅力。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凌云燕板着脸冷晚。
“小泵娘你……”
“你……你是……”
“我叫程燕。”
“程燕?程……燕……”他突然扭头撒腿便跑。
仅奔出十余步,速度相当快。
草丛中升起一个人影,是要命阎婆。
“不要伤他!”凌云燕急叫。
砰一声大震,他被要命阎婆的寿星杖绊倒在地。
寿星杖跟踪追击,点向他的背脊。
他猛地奋身扭转,滚动,双腿迅疾地绞住了杖尾,滚势极为凶猛迅疾。
“咦!要命阎婆吃了一惊,几乎被仗所掀倒,幸而反应够快,及时抽杖疾退八尺,身形一阵乱晃。
他虎跳而起,抢上来一记快速的扫堂腿抢攻。
要命阎婆身形末稳,百忙中收腿上跃,后空翻远出两文外,间不容发地避过他一腿急袭。
他不等招式使老,扫堂腿仅转了半圈,在身形后转时长身一跃两丈,身手灵活迅捷如豹。
可是,凌云燕比他高明得太多,身形刚下落,凌云燕已出现在他身右,玉指如钩,扣向他的右肩颈。
他缩颈沉肩,扭身左倒,间不容发地从指尖前沉落,左背着地的刹那间,右脚己飞拨凌云燕的左股骨,反击极为灵巧。
凌云燕咬了一声,飞跃而起,飞越他的一亡空,右靴尖光临他的胸口。
可是,凌云燕的左脚,却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小蛮靴的靴尖,已同时吻上他的右肩并。
“嗅……”他大叫,躺在地上伸手伸脚成了活死人,动弹不得,右肩并被制住了。
不等他转念,已被小桃按住了。
凌云燕前跃落地,落地无声。
“这是一个江湖混混。”凌云燕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过,身手相当不错,而且好像练了几天内家气功,所以他敢用脚来绞婆婆的寿星杖。”
“小婶把他背到大林寺交给老太婆讯问。”小桃拖他站起,要往肩上放。
“不忙。”凌云燕说:“把他先搁在崖下,我要先问问他。”
“这小子手脚好快。”要命阎婆居然出口称赞:“如果练气的火候到家,足以挤身一流高手之林而无愧色。”
“嘿嘿……”一阵刺耳的阴笑传到。
四女大吃一惊,火速转身戒备。
表剑张道站在三丈外,背着手拧笑。
“要命阎婆居然称赞一个年轻人,大概是太阳从西山升起来了。”鬼剑张道的语音十分刺耳:“贫道已经嫂遍了四周,你们四个女人落了单,嘿嘿嘿……”
凌云燕被阴笑笑得毛骨惊然,拔剑的手呈现不稳定状态,可知她对这位天下四大剑客之一的鬼剑张道,存有强烈的戒心。
要命阎婆虽说是目空一切的凶魔,也脸色大变。
以要命阎婆为中心,凌云燕在左,两侍女在右,三支剑一根杖,列成长短斜阵,严阵以待。
“鬼剑张道。”要命阎婆沉声说:“你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老娘只要支持片刻,敝长上的人就可以赴到了,也就是你的末日到了。”
“支持片刻?嘿嘿嘿……”鬼剑张道狞笑:“十个片刻也不会有人赶来救应,无影刀正在半途潜伏骚扰。必定可以引走你们的人。老鬼婆,凭你杖中暗藏的蚀骨毒雾,就妄想可以支持片刻?好,试试啦:”
“鬼剑张道。”凌云燕镇定地说:“何必呢?你犯不着和我们作对,和天下侠义道英雄作对。你要的是炼魂真君,我可以负责把炼魂真君交给你。如何?”
“那混帐东西早晚会落在贫道手中的,现在分通中要他了。”鬼剑张道阴森森地说,徐徐拔剑:“贫道已经盘算过,与你们这种假侠义之名,干男盗女娟狗屁事的假英雄打交道,绝对不可以软弱退缩。你们人多,贫道将会像冤鬼般缠住欠们,等候机会见一个杀一个,不然早晚会被你们这些假公济私的混帐东西所坑死的。小女人,你们好好准备了。”
“道长请听我说……”
“当你们人多的时候,贫道就没有听的机会了。杀!”
杀字出口,人似疯虎般倒拖垂着剑,向要命阎婆疾冲,不但毫无一代剑师的风度,简直就像寻求自杀的疯子,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要命阎婆怎敢大意?并不认为对方想自杀,大喝一声,挫马步来一记搅海翻江,攻中下盘阻对刘方近身,杖头不但喷出蚀骨毒雾,也发出浑雄的内劲施展远攻绝招,杖劲回旋翻卷,在身前形成可怕的劲气涡流,内外功火候不够的人,在潜力前缘便会被震翻受伤。
两翼也进步合击,三剑齐发,撤出重重剑网。
表剑张道根本不在乎蚀骨毒雾,疚冲的身形撞人杖山中,蓦地一声长笑。人影闪电似的月兑出杖山,楔人左面的剑网中,长笑余音在耳,人已远出三太外去了。
四个人皆不曾看到鬼剑张道是如何出剑的,又是如何避免寿星杖的杖山攻击的。
“嗯……哎……”惊呼声与长笑声相应和,飞腾的剑影突然静止。
两个侍女冲出两三步,剑早已月兑手坠人草丛中,左手抱着血淋淋的右肘,脸色因痛楚而泛青。
右肘碎折,这辈子算是废定了。两倍女同是右肝中剑,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这叫做先剪除羽翼,下一步是拔爪敲牙。”鬼剑张道仍然倒拖着剑,一面接近一面冷厉地说:“能毁一双,就不要只除一个;贫道会有耐心地等候机会,逐一铲除你们这些假公门之名,行盗匪之实的混帐东西,下一个,是老虚婆。杀……”
“道长不要过份了,娇女敕的嗓音人耳,人影稗然光临,漫天剑气进发如潮,电虹横空而至。
“铮铮铮!”剑鸣震耳,最后一声进发,可怖的纠缠剑影陡然中分。
四支剑行雷霆似的接触,四道剑虹分向四方飞返。
表剑张道连退五步,鹰目冷电四射。
抢攻解围的三支剑,是幻云姑娘和侍女小珍小朱,各向后方飞退两丈,花容变色。
“原来是你们!”鬼剑张道大感惊讶。
“纤云渺渺,耿耿星河。”幻云举剑娇呼。
“你少在贫道面前鸡猫狗叫。”鬼剑张道沉声道:“想不到纤云小筑的人,竟然做起走狗来了。小女人。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幻云举着青虹剑,碎步欺进。
“双剑合壁!”凌云燕也娇叫着挺剑上。
“小心身后!”侍女小珍急叫。
一个戴了头罩,仅露了双目的娇小人影,右手剑隐肘后,左手正拖起靠坐在崖根的国华。
凌云燕不假思索地疾退两丈,一声娇吨,剑发穿针引线,剑虹笼罩住娇小的人影。
剑芒一闪,娇小人影信手一剑拂出。
锋一声暴响,凌云燕在骇然惊呼声中,被震得斜飞丈外,几乎一咬摔倒。
娇小人影将国华向上一掀。身形下蹲,左手便抱住柄华的腿弯,国华的上身因掀势已尽而向下一搭,恰好仆伏在娇小人影的左肩上。
要命阎婆尚未冲近,娇小人影已像流星移位,眨眼间便远出五六丈外,像要破空飞去,追之不及了。”陕追!”凌云燕暴刀地怒叱,首先追出。
要命阎婆领了两位碎了肘的侍女。随后追出。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四个聪明的女人,正好乘机溜之大吉,让纤云小筑的人与鬼剑张道打交道。
表剑张道对纤云小筑的人颇有顾忌,同时也不愿逗留过久,冷哼一声,向北冉冉退走。
幻云拦住了想追出的两侍女,脸色有点不正常。
“不能追!”她喝住两侍女:“老道的剑术诡异霸道,想留下他势难如愿,说不定还得栽在他剑下,不管他,我们去找师姐。”
春天,锦锈谷开满了映山红。除了红之外,还有开五色的,本地人称为云锦杜鹃。
娇小的黑影进人茅屋,信手掩上尚堪使用的竹编门,将国华往干草堆中一放。
柄华一双眼睛不老实,骨碌碌地不住打量这位蒙面女郎。其实,他早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女郎先检查他的全身,确认没有外伤。
“我知道你又在捣鬼。”女郎嗤嗤一笑,取下头罩:“你不打算坐起来吗?”
是殷真如姑娘,盯着他嫣然娇笑,笑容美极了,顺手将剑丢在屋角的干草里。
“我穴……穴道被制……”他苦着脸说。
“这一套不灵光了。”殷姑娘笑着说。
“什么不灵光?姑娘,你是……”
“别再装了好不好?”
“再装什么?”
“好了好了,王大叔。”姑娘忘形地伸出纤纤五指,羞他的脸颊:“你那天在我家,我就知道你是化了装的年轻人,不管你是王寄也好,王一鸣也好,你休想我叫你王大叔了,叫王大哥还差不多。”
“你这丫头鬼精录。”他一笑挺身坐地:“遭透了,你误了我的事。”
“误了你的事?你想……”
“我要设法接近狂龙,你这一打岔……”
“什么?你要利用那鬼女人接近狂龙?”姑娘大发娇嗔,“你……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狂龙的儿媳,凌云燕程燕,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还要接近她?你……你也不是好人。”
“我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坏呀!你……”
“她是一个很坏的女人,这两天我一直在暗中侦察她,她根本就不和狂龙的儿子三起,却和两个强壮年青的男人住在另一家客店中。原来你……”姑娘真恼了。挺身要站起。
“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按住泵她的肩膀:“你有多大了?不害羞!你想想看,我故意冒充王一鸣,她把我捉住,哪能不将我交给她公公审讯,我义错了吗?”
泵娘羞得粉脸配红,白了他一眼。
“我就是看她那鬼样子不顺眼。”姑娘气虎虎地说:“她的丈夫王树公子,每天晚上带有美丽的女人。而她的身边,也每晚都有别的男人。哼!我不理你去接近他,我是当真的。”
“咦!你……”
“我……我弟弟不在家,没有姐妹,爹也经常不在家,我……我好孤单。”姑娘眼中有泪光:“我好想和你在一起,我不希望坏女人接近你,除非是真正的好姑娘,才配和你在一起。像那个握有青虹剑的骄傲女人。我也不要她接近你。”
“这……”他愣住了。
“再说,我也不要你用苦肉计接近狂龙,那太危险了。狂龙身边的人好多好多,每一个都是可怕的武林高手,想起你要和这大批可怕的人周旋,我晚上作梦都会惊跳起来。我请求你,不要冒险,不要……”
泵娘说不下去了,双手掩面饮泣。
他心中抨然,情不自禁将姑娘挽住,轻抚姑娘的秀发,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叹息。
“不要哭,姑娘。”他柔声说:“你是一位天真无邪的好姑娘,你不知道人世间的险恶,只知道凭自己的直觉行事,在我这浪迹江湖的人来说,这是十分危险的事。听话,你不能在外面乱闯,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我不要回去。”姑娘钮着小腰胶拒绝:“我要在一旁暗中跟着你,替你留心意外。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可是我
“你不要胡猜乱想好不好?我真的喜欢你,我把你看成我的小妹妹。”他感到眼前一热:“早些日子,我也曾有一位小妹妹,她……她走了”
“走了?她为什么要走?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哥哥,她……她到何处去了?姑娘含泪向他注视,眼中有希冀地神情流露。
“她到天上去了。”他指指上空:“她走时,唯一的一丝留恋就是我。”
“哎呀!她……她死了?”姑娘失声掠呼。
“是的,死在我的怀里。”他终于嗓音变了:“我一生都很自私,在她面前,我觉得我好渺小,她是一位令我感到惭愧的小妹妹,也让我感到光荣的小妹妹。”
“愿上苍眷顾她。”姑娘颤声说:“愿她在天之灵平安。”
“她去了,我觉得,我不能让旧事重演,所以,我喜欢你,但只能在心里把你当作小小妹。”
“请把她的故事告诉我。”
“不……”
“我请求你,我告诉你。”
“这……”
“请告诉我。”姑娘固执地要求。
“好吧,但不许发问。”
“我一定静静地听,我是一个好听众。”
你记住,我在讲故事,也许,这是我这一生中。唯一可讲的故事,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任何一段情节。”
“你曾经讲给其他的人听吗?”
“没有,你是唯一的一个。”他叹息…声:“也许,我感到我不可能有再讲的机会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随时都有瞪眼伸腿的可能。当你活过五十岁,你就可以把我今天所讲的故事,告诉你的儿孙了。”
“一鸣大哥……”
“从前,江宁府住了一个很自私的神秘武林高手……”他开始讲故事。
笔事的男主角,他用第三人称,不是讲他自己,而是讲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但他不提那个人的绰号,那个人的绰号应该是飞天狐。
他觉得,把一个江洋大盗牵扯进反清志干的伟大行列里,是对反清志士的一种侮辱,一种不敬,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行。
他是用不带感情的嗓音,拣精拣要地叙说,似乎叙说一个与他无关的,发生在远古的故事和传说承。
可是,当他说到柳依依临死时的话,虽则嗓间仍然不带感情,但两行冰冷的泪水,已流下他冷僵的脸颊。
不知何时,姑娘已蜷伏在他的膝上,静静地泪湿衣裳,无声地饮泣。
笔事说完了,久久,谁也没说话。
久久,他温柔地捧起姑娘沾满泪水的面庞。
“你是一个感情脆弱的听众。”他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听故事为古人提忧,好傻。”
“这故事好凄迷,凄迷得令人心碎。”姑娘坐正身躯,深情地、轻柔地用纤手替他抹掉泪水,自己的泪水仍在缓流:“大哥,难怪你来九江,你应该来,我好高兴。由于你,我接触到人生的另一面,从前,我觉得人活着唯一追求的事,是活得平安、活得如意就够了。”
“那是因为你一直就活在平安和如意里。”
“上次水师营劫掠我家……”
“那是意外,有些人一辈子,甚至八辈子也不会碰上。但有些人却倒据得很,祸不单行,灾难无休无止。有些人是罪有应得、有些人却是无辜的。”
“我好羡慕柳姐姐。”姑娘幽幽地说。
“为什么?”
“她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她为所爱的奋斗目标生死与之,最后死在她所爱者的怀里,我相信她在天之灵,一定是平安的。”
“但愿如此。”
“哦!大哥,你是说,狂龙这些人、正在费心机,追捕一些已经升了天,不再存在人间的人?”
“是的。但是,已经升了天的人,仍然有亲友留在人间,有所爱的人留在人间,这些汉奸走狗不会放过他们,范大嫂母子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大哥,何不将消息透露给这些人?人死了,他们便会放弃追缉了。”
“不!我不能。”他突然激动地大叫。
“大哥……”
“生见人,死见尸,这是他们办事的宗旨,你以为我会让那些抗脏的手,去碰那些可敬的忠骸!不,决不!他们如果胆敢看上一眼,我也会捌出他们的服珠来。”
“真抱歉,我的想法太自私了。”姑娘歉然地说:”他们的想法和作法,不是我这种人所能了解的。”
“所以,我不希望你卷人;是非之中,这可不是江湖仇杀的武林恩怨,而是一场可怕的大灾难。现在。你必须赶快离开是非之地,你先走,我在暗中护送你回去。”
“这……”
“你必须听话,不然我不再理你,我是当真的。”
“好吧!我听你的话。”姑娘委委屈屈地整衣而起。
和尚桥那家农舍里,仍然派有爪牙守候。
那位手掌腐烂,内腑崩裂的人摆放在屋后的院子里,尸体早已僵硬,就等人士了。
一群男女拥簇着一位相貌狰狞的老妇,神气万分到达茅屋,立即派人四周戒备,摆出的阵势相当瞩人。
天下间有许多人,不借穷毕生精力追求这种排场,因为这是代表权势表征,受到大群人前呼后拥,确是极大的满足。
水神和扇魔毕恭毕敬迎接,狰狞老妇仅点头算是相当客气了。
这老妇佩了剑,外面穿了一件怪披风。披风像是特制的双面绸所制造,一面红一面黑,又长又宽大,另有特制系带系在手腕和足踝上。
她就是这群人的副统领,飞天夜叉井绢红。其实她并不老,丰百出头而已,只是相貌奇丑,因此外表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
她那件怪披风,从高处往下跳,手脚伸张便成了可以滑翔的翼,像飞鼠飞狐般滑出一段长距离,她的飞天夜叉的绰号,就是因此而来的。
当然她并不能真的飞翔,仅这一手绝技就足以惊世骇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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