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剑豪闻名丧胆,狂叫饶命而逃。其他四名大汉纷纷夺路,撞倒了不少桌椅。
手掌骨碎的大汉,连滚带爬向梯口逃。银汉孤星伸手拦住追魂浪子,笑道:“算了,永泰兄,看你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你这是何苦?一些小痞混嘛,不值得计较。”
楼上由于广有三间店面,因此共分三隔间,中间留了走道,挂上帘子,两侧便形成厢间,便于带女眷的食客使用。
有厢帘子一掀,出来了两位干娇百媚的美人儿,二十来岁,美得令人心跳。穿紫色衫裙,一个梳三丫舍,一个梳高顶髻侍女打扮,穿的是黛绿衫裙,未穿小袄。
紫衣女郎手扶门框,嫣然一笑道:“追魂浪子,你好神气啊!”
追魂浪子一怔,瞥了对方一眼,脸色一变,说:“我道是谁,原来是飞环织女荆彩云姑娘,难怪要看不顺眼了。”
飞环织女袅袅娜娜地走近,香风醉人,柳腰儿摆,臀浪儿摇,嫣然一笑百媚生,风情万种地说:“唷!张爷,谁还敢看不顺眼哪!”
追魂浪子拖椅坐下说:“你别笑,你那勾魂摄魄的绝活,迷不了我这浪子,少枉费心机。”
“咦!张爷,生气了?你少臭美,你已是个老头子啦!你以为……”
“哈哈!张某年方四十,就被人叫成老头子,岂不哀哉?”
“你不是老头子么?”
“是又怎样?”
“好,咱们不用斗嘴,没仇没怨的,划不来。哦!我能坐下么?”
“不行,在下有客人。”
“有客人岂不更好?不替我引见这位雄狮般的俏郎君?”
飞环织女盯着银汉孤星问,眼中有异样的神采涌现。
银汉孤星回避着她的目光,向追魂浪子笑道:“永泰兄,小弟要先走一步了,晚上见。”
追魂浪子知道他不愿与飞环织女打交道,笑道:“荆姑娘要在下替你引见呢,既然你要走,一同走吧。荆姑娘,少陪了。”
“唷!两位就要走?”
“哈哈!当然要走,你要留客不成?”
“留又怎样?”
“告诉你,我这位朋友,也是个不喜的浪子,信不信由你。”
“真的?有机会本姑娘倒得问问他呢。这位爷台贵姓大名,能否见告么?”
银汉孤星笑道:“姑娘名震江湖,我这无名小卒在姑娘面前颇感汗颜,不通姓名岂不可保全颜面?呵呵!再见。”
飞环织女纤手一伸,媚笑道:“请留步。嘻嘻!爷台面女敕得很,但说的话却十分老练,不留下大名……”
银汉孤星感到一股阴柔的奇异暗劲涌到,心中暗惊,不甘示弱。伸手薄拨,暗劲山涌,迫散了涌来的阴柔异劲,淡淡一笑道:“姑娘江湖之豪,区区小名污姑娘之耳,免了。”
飞环织女脸色一变,上身一晃,说:“爷台客气了,我认为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区区江湖末流,行云野鹤草莽庸才,不敢高攀。”他泰然地说。
“爷台拒人于千里外……”
“区区生性如此,姑娘休怪。永泰兄,走吧。”
飞环织女只好让路,笑道:“本姑娘会查出尊驾的底细,疏狂人物本姑娘见过多矣……”
银汉孤星笑道:“姑娘不必费神,查出在下的底细,又能如何?”
“本姑娘生性好奇,因此,如不查个水落石出,甚不放心。”
“不放心在下碍你的事么?”他反问。
“对,本姑娘在九江有事,两位不期而至,可能与本姑娘的事有关,不然何以怀有敌意?”
追魂浪子冷冷一笑道:“这就怪了,原来荆姑娘因此而现芳踪,我追魂浪手表错情,误以为你是有意勾引在下而来呢,这笑话闹大了。只是,你不借故生事找我,却找我这位朋友,岂不可怪?”
飞环织女也冷冷地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飞环织女的江湖声誉不见佳,但从不勾引正人君子,你追魂浪子聊可列入正人君子之林,因此本姑娘仅与你说几句笑话而已。本姑娘在九江办事,而你这位嫉恶如仇的侠义英雄,却带了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适逢其会莅临九江,岂不令人生疑?”
“你在九江所办的事,见不得人么?”追魂浪子冷冷地问,语气颇带轻撩味。
“本姑娘的事,决不容许任何人干预。”飞环织女沉下脸说。
银汉孤星不得不接口,问道:“姑娘的事,在下与张兄毫无所知,姑娘如对在下的解释仍不满意,你说吧,该怎办?”
“你们必须在日落之前离开九江。”
追魂浪子怒火上冲,虎目怒睁,沉声道:“你这句话狂妄得令人吃惊,可恶!”
银汉孤星也说:“姑娘简直是无理取闹。在下这次前来是逛庐山的,日落之前是不会离开,姑娘瞧着办好了。不过,在下奉劝姑娘一声,行事太霸道会招祸的。人外有人,天上有天,不要认为自己了不起而小看了天下人。永泰兄,咱们走,到客店一叙。”
追魂浪子摇头道:“扫兴之至,兄弟给你添了麻烦,抱歉。走吧。”
飞环织女哼了一声说:“两位,别忘了本姑娘的警告。”
追魂浪子冷笑道:“很好,在下等你划下道来。”
两人乘兴而来,败兴而返,信步往回走。追魂浪子苦笑道:“飞环织女为人不算太坏,坏的是行为不检举止放荡,言谈大胆烟视媚行,与那些荡妇婬娃一般恶劣,而且任性狂妄。”
“永泰兄与她有过节?”银汉孤星问。
“谈不上过节,见过几次面,闹闹口互相挖苦几句,还没动过手。”
“你是不是跟踪她到九江的?”
“见鬼!我哪有闲工夫跟踪一个放荡的女人?前天晚上到达此地,本来想去访一位朋友叙叙旧,却扑了个空,那位朋友已经到南京去了,正打算明早动身南下呢。天磊兄,你真要游庐山?”
“有此打算。”
“真不巧,看来我只好独自离开了。”
“依你看。飞环织女在九江,要办何种勾当?她似乎说得相当严重呢。”
“管她呢!兄弟不打算在此多管闲事。”
浔阳楼上,余波荡漾。
飞环织女自送追魂浪子下楼,冷冷一笑,鼓掌三下。厢间帘子一掀,抢出两名中年人,欠身颇为恭顺地问:“荆姑娘有何吩咐?”
飞环织女沉声道:“请派人盯紧这两个人,切记不可暴露形迹。”
一名脸有刀症的中年人说:“荆姑娘,咱们不能节外生枝。凡是与狗官无关的人,咱们最好少招惹……”
“你敢说他们不是狗官派来侦查咱们的人?”
“这个……”
“南京双杰已在积极招朋呼友助拳,这两人很可能是来替狗官卖命的人,多一个劲敌便碍一分事。必须防患于未然,赶他们走路。”
“这……在下遵命。”
“小心了。”
“是,在下兄弟亲自跟踪他们。”
对面厢间一声大笑,声如洪钟,踱出一名鹰目炯炯的佩剑中年书生。傲然地说:“荆姑娘,不必劳驾了,博老已改变主意,不再阻止狗宫请人护送了。”
“咦!百毒书生耿朝阳,幸会幸会,你也是前来助金翅大鹏的?”飞环织女颇感意外地问。
百毒书生点头道:“不错,在下昨晚从宁州赶来传信的。”
飞环织女的目光,冷厉地落在两个中年人身上,说:“两位对这件事如何解释?”
一名中年人苦笑道:“搏老派在下兄弟与姑娘联络,这两天只因姑娘行踪飘忽,因此这未与传信的使者通消息,所以并不知这两天的变故。”
百毒书生笑道:“姑娘不必责怪他们,在下是第一个带了这次改变计划赶到的人。”
“搏老有何用意?”飞环织女问。
“搏老认为,若是狗官一家上路就死,咱们这许多英雄好汉,岂不是无所事事?不如让他多找一些人来送死,也好乘机铲除异己。”
“哦!也有道理。可是,万一被他们请来一些白道高手,耿兄是否认为咱们所冒的风险是否大些?”
“荆姑娘有顾忌么?”百毒书生傲然地问。
飞环织女冷哼一声道:“你问得好狂傲……”
“在下无意小看姑娘,问问而已。”百毒书生急急解释。
飞环织女并不满意地的解释,冷笑道:“当然你阁下有值得骄傲的地方,天下间谈用毒,你百毒书生首屈一指,无出汝右。”
“姑娘夸奖了。”
“但如果碰上像追魂浪子这种艺臻化境高手,阁下恐怕也讨不了好。”
百毒书生气往上冲,怒声道:“你认为耿某的艺业,不如那浪得虚名的追魂浪子张永泰?”
“他不如你么?你认为如此?”
“不是认为,而是事实!”
“真的?”
“耿某还没将他放在眼下。”
“耿朝阳,话不要说得太满……”
“哼!你要在下证明给你看?”
“你敢证明么?”
百毒书生忍无可忍,向梯口走,愤然地说:“耿某就证明给你看看,看我百毒书生是不是浪得虚名的人。”
楼梯一阵急响,百毒书生已急急下梯而去。
飞环织女向侍女挥手说:“带上兵刃,跟去看看结果。”
追魂浪子与银汉孤星并肩而行,徐徐走向长安客栈,街上行人甚少,北面江堤码头樯桅如林,水夫船客匆匆忙忙,人声嘈杂。
距客栈尚有百十步,身后突传来直震耳膜的叫声:“追魂浪子,站住!”
两人一怔,倏然转身。追魂浪子年已四十出头,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剑眉一轩,冷笑道:“百毒书生,是你叫我么?”
百毒书生脚下一缓,徐徐逼近阴森森地问:“你以为在下不配叫你么?”
“人的名号,本来就是给人叫的,没有谁配与不配叫,你阁下有何高见?”
“来向阁下请教。”
“请教?好说好说。”
“咱们到南面河岸旁说话。”
“你是说……”
“在下要领教阁下的绝学。”
“哦!原来是划道来的,似乎咱们并无过节……”
“就教高明,用不着问是否有过节。”
银汉孤星低声道:“永泰兄,恐怕你我非答应不可了。”
“为何?”追魂浪子问。
“瞧,前面第六间线房的屋角,不是站着飞环织女主婢俩人么?她们虽背转身,但衣裙打扮仍可看出身份。”
“哦!不错,是她们。天磊兄,你是说……”
“那丫头使唤这位书生出头,这不是很明显么?”
百毒书生咄咄逼人,催促道:“阁下,你敢不敢去?不敢去,赶快夹尾巴滚离九江,少在此地丢人现眼。”
追魂浪子已别无抉择,冷笑道:“请领路,在下悉听尊便。”
百毒书生向银汉孤星一指说:“这位朋友也请同来,一并赐教。”
银汉孤星淡淡一笑道:“高手印证,机会难逢,在下有幸,岂肯放过一饱眼福的机会?
绑下既然盛意相邀,敢不从命?”
“好,这就走。”
穿越后街,沿小巷向南走,不久房舍已尽,到了龙开河旁的河岸荒野。
百毒书生在一片草地中止步,转身冷笑道:“阁下未带兵刃,那就徒手相搏分个高下。”
“客随主便,阁下不必顾虑。”追魂浪子沉静地说。
“可用暗器。”
“好。”追魂浪子简捷地答。
“在下的暗器有剧毒。”
“你老兄可尽情施展。”
银汉孤星亮声道:“且慢!你们双方并无过节,按规矩不能用暗器。”
百毒书生冷笑道:“咱们这次是比拼,而不是印证。”
“比拼?见证何在?”银汉孤星问。
“你就是见证。”百毒书生冷冷地说。
“在下即使配做见证,也只能代表张兄一方,你阁下的见证何在?”
百毒书生向后叫道:“荆姑娘,你就出来罢。”
十丈外的几株大树后,闪出飞环织女主婢,轻盈地掠来,笑道:“话说在前面,本姑娘愿任见证,但不负责收尸,耿朝阳,你还要不要本姑娘充任你的见证?”
百毒书生心中冒烟,但又不好发作,冷笑道:“荆姑娘,在下死不了,不劳你的纤手代为收尸,你放心了吧?”
银汉孤星笑道:“江湖人信鬼神的人甚多,两位却是心无鬼神的人,还没交手,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毫不忌讳,想必早已成竹在胸,志在必胜了。”
飞环织女走近笑道:“你是追魂浪子的见证,不知你是否胜任。”
“呵呵!只要张兄信任在下,便不劳姑娘担心了。”银汉孤星笑答,但心中却说:“好家伙,她还不死心,制造机会探我的底呢。”
飞环织女笑盈盈地注视着他,媚目中涌现异彩,明亮清澈的大眼睛贪婪地紧盯着他,似乎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月复中。这种眼神,只有从那些中了魔动了情的大胆女人眼中方能显现。显然,她对神态雍容的银汉孤星甚是好感,眼神暴露了她的内心之秘。
她逼近银汉孤星,笑问:“你知道做见证的规矩么?”
“略知一二。”
“你能不能胜任?”
“张兄并未苛求。”
“你的艺业,声望,见识,配不配?”
“姑娘,马马虎虎也就算了。”
“至少,你该通名道姓吧?”
“何必呢?张兄不计较这些细节,姑娘似乎也不宜追究,对不对。”
“哦!你这人顽强固执得很呢。”
百毒书生大为不耐,叫道:“荆姑娘,少给他穷根诘底,闪开些。”
飞环织女只好退开,让出圈外。
百毒书生将衣袂掖好,气吞河岳地点手叫:“姓张的,进手!”
追魂浪子呵呵笑,立下门户说:“阁下是挑战的一方,不必客气,请赐教。”
百毒书生不再客气,碎步逼进,说声有僭,左手立掌,右手握拳,冷哼一声猱身探进。
半伸的左掌渐渐变色,掌心隐现灰蓝的异彩。
追魂浪子不敢大意,全神待敌,徐徐向右绕走,争取空门,避免对方右掌的连环袭击。
换了一次照面,双方皆不敢贸然动手。
再次照面,百毒书生一声沉叱,发起抢攻,掌如巨斧劈面攻到,无畏地欺上,右拳待发。
追魂浪子右移一步,左掌搭向对方的脉门。
百毒书生沉掌反拂,右拳扭身疾逾电闪般击出,拍出一半拳突变爪,已变及蓝色的五指半展如钩,奇怪绝伦地抓向追魂浪子的左胸。
腥风入鼻,罡风飒然。
追魂浪子身形下挫,反向左闪,但见地右手一伸,食中两指闪电似的点向对方的曲池,逼对方撤招。
百毒书生脸色一变,斜移两步,间不容发地避过一点,大喝一声,重新切入,“金雕献爪”再次攻到。
追魂浪子重施故技,向相反方向移位,险之又险地从对方的爪下逸月兑,反掌拂向对方的右肋,逼对方换招。
百毒书生三招无功,怒不可遏,一声怒吼,不顾一切展开绝学,绝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指点爪抓掌拍拳击脚挑,狂风暴雨似的连攻十八招之多,逼得追魂浪子躲闪腾挪惊险万状地进出于指掌下,似已占了上风。
追魂浪子其实颇为沉着,见招化招见式化式,身形快速地移动,有惊无险,接下了对方凶猛绝伦的十八招狂攻,令对方捉模不定,劳而无功,守得十分出色。
人影倏分,双方移至原位,百毒书生无力再进。
银汉孤星叫道:“百毒书生一鼓气竭,现在,主客易势。”
这是说,该追魂浪子取饱势反击了。按规矩,这次百毒书生只能采取守势,只能化招破式,直至追魂浪子的攻势受阻或在化招中受创为止,他是不能主动进攻的。
追魂浪子一声长啸,狂野地冲进,指掌并施连攻十六招,把百毒书生逼退了三丈余,排山倒海似的内家掌力,逼得百毒书生无法易位,只能向后退。但他不敢逼得太近,避免与百毒书生硬拼沾身,对百毒书生的毒掌颇为顾忌,只以快速绝伦诡异奇变的招式抢攻,无法探隙放胆直入,但已足以令百毒书生手忙脚乱了。
这次抢攻双方皆末能得手,仅出了一身大汗,双方皆已估量出对方的实力了。
追魂浪子未能一鼓作气逼对方就范,最后一招因左胁暴露空门,被百毒书生一爪反逼,向外急闪而结束了这一轮攻势。
双方相距丈余,略事喘息。
飞环织女这位见证发话了:“主客易势,双方平手。现在,你们是否同意罢手,把臂言和?”
百毒书生一咬牙,厉声道:“分出胜负,不死无休。”
追瑰浪子冷笑道:“在下深有同感,不死无休。”
银汉孤星鼓掌三下,说:“双方同意,不死无休。现在,主客均势,双方各展所学,无怨无尤。”
百毒书生一声怒啸,展开抢攻,扑上来一记“上下交征”,抢制机先上下齐至,眼中杀机怒涌。
追魂浪子疾退一步,避过一招急袭,扭身立还颜色,一脚疾飞,斜挑百毒书生的右膝,以快打快恰到好处。
两人搭上手,又是一番光景,先前一攻一守,守方只能从化招中逼对方撤招,这次双方皆可任意施展,凶险自在意中。
十招,二十招……
进退腾挪,兔起鹞落,八方施舞,罡风大作。
三十招,双方都慢下来了。
镑有顾忌,谁也不敢分心。
追魂浪子掌力雄浑,攻势迅疾,但顾忌对方的毒掌沾身,因此未能尽情施展,不敢贴身相搏,缚手缚脚。
百毒书生在对方快速绝伦的抢攻下,只能凭一双毒掌硬接而逼对方变招,显得有点心神散乱,抓不住发射暗器的机会,如果抽手分心,便可能身陷绝境,怎敢转发射暗器的念头?
激斗中,蓦地一声沉喝,人影疾分。
“啪!”暴响声传出。
百毒书生单腿一跃,侧身着地,身形一晃,几乎屈膝,跌倒。
追魂浪子也身形一沉,抱拳笑道:“承让了……”
话未完,百毒书生大喝一声,左手一扬,青芒电射而出,三颗毒蒺藜成品字形射到,奇快绝伦。
追魂浪子身形半蹲,除非倒地回避,不然难逃大劫。但倒地后,便将成为后继暗器的标鹄。
危急中,青影电射而至,银汉孤星到了,腰带一卷,三颗毒蒺藜皆被卷住。
三把飞刀接踵而至,刀尖蓝光闪闪。
腰带再卷,“叮叮叮”三声脆响,三颗毒蒺藜竟然击中了三把飞刀,飞震丈外坠地。
“住手!”银汉孤星舌绽春雷大吼。
百毒书生本想再发第三批暗器,闻音一惊,不敢再发,只感到喝声令脑门发炸,本能地住手。
银汉孤星将腰带缠回腰中,向飞环织女问:“荆姑娘,你已经看到了。”
“看到了。”飞环织女沉着地答,但脸上显然挂着惊容。
“百毒书生是中掌落败后发射暗器的。”
“不错。”
“该怎么说?”
“这……”百毒书生讪讪地接口。
“本姑娘另有说法,在未经见证宣布结束前……”
“荆姑娘,你好像不是武林人。”
“什么?你……”
“你似乎不懂武林规矩。”
“住口!你……”
“你只要再说这种偏袒一方的话,在下便将今天的比拼经过公诸天下,看你们两人还有脸在江湖上叫字号么?哼!”
飞环织女恼羞成怒,沉声道:“你得问本姑娘肯是不肯。”
“哦!你想杀我灭口?”
“这可是你说的。”她阴森森地说。
银汉孤星仰天狂笑道:“即使你能杀我灭口,也封不了天下人的耳目。”
“这里只有你们两人……”
“哈哈!你看看。”银汉孤星用手向侧方一指说。
众人转首一看,愣住了。
远处的树林前,站着一位佩剑的老道,一位佩剑的红衣俏女郎,一位挟了一根镔铁锏的虬须大汉,正向这儿注视。
百毒书生乘机下台,大声说:“好,在下认栽,一掌之赐,姓张的,咱们后会有期。”
“慢着!”银汉孤星叫。
百毒书生扭头狂奔,如飞而去。
银汉孤星嘿嘿笑,说:“这位仁兄输不起,简直是丢人现眼。荆姑娘,百毒书生一走了之,你这位见证,恐怕月兑不了身呢。”
飞环织女冷笑道:“怎么?你想怎样?”
“按规矩,你得还张兄的公道。”
“什么公道?”
“别装糊涂,你得负责把百毒书生找来……”
“你是见证……”
追魂浪子摇摇头,苦笑道:“算了,念她一个女流不知利害,没有做见证人的才能,却妄想……”
“你说什么?”飞环织女厉声问。
银汉孤星笑道:“荆姑娘,不是我说你,比拼之前,你曾经说在下不配做见证,其实你也知道自己不配,这不是自取其辱么?算了吧,正主儿已溜之大吉,咱们在此地生气,无趣之至,散了吧,咱们先走一步,再见。”
飞环织女粉脸酸红,讪讪地说:“哼!你敢把我怎样?”
他呵呵笑,说:“瞧,你脸红了,很窘,是么?这才像是横蛮而有自尊心,却又嘴上不饶人的大姑娘。”
飞环织女咬着下唇,哼了一声,羞怒地冲进,显然真恼了,但恼中却有羞态,极为动人。
“慢来慢来,姑娘,咱们见证人打不得。”他避在一旁笑叫。
“你……”
他举步急走,笑道:“不要向在下发娇嗔,不要追来,小心扭了小腰儿,再见。”
飞环织女盯着他的背影发怔,自语道:“怪事!他的态度怎么变了?不再拒人于千里外,很风趣呢。”
她知道自己的脸在发烧,更知道她对银汉孤星的好感又加了一层。
“小姐,该走了。”侍女低声说。
“好,我们走。”她心虚地说,芳心在乱跳。
“小姐,追不上了。”
原来她不由自主地循银汉孤星的方向举步,银汉孤星与追魂浪子是向西走了,她应该向东走,或者向北走原路回到大街。
“谁去追他了?”她没好气地说。
“是,小姐。”
“不许笑!”她急叱。
“是,小姐。”侍女止笑答。
远处树林前的三个旁观者,已经踪迹不见。
追魂浪子回到客店,到了银汉孤星订下的上房,打发送茶水的店伙离开,苦笑道:“天磊兄,要不是你出手相助,今天真要栽在那卑鄙的家伙手中。”
银汉孤星笑道:“其实你应付得了。怪,永泰兄,你的绰号叫追魂浪子,有名的心狠手辣主儿。据兄弟所知,以往你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霹雳火,今天怎么沉着住气,不毛不躁委实难得哩。”
“唉!天磊兄,兄弟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人哪能不改变?这次我走了趟河西,胸襟为之一宽,看了那些生活在祈连山与大漠之间的人,咱们真该惭愧。
他们为了生活,与人争与天争,兽争,不屈不挠勇敢进取,无畏无俱乐观奋斗,活得极有意义。而我们,却在争名斗气的小圈子里打转,更有些人凭武艺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以杀人为乐,万事皆为自己打算,既无益于世道人心,更谈不上济世利民,一无是处,反而是个神怒鬼厌的害群之马,岂不汗颜?经过这场凶险,我看破了。”
“你……”
“呵呵!你放心,我不是看破红尘。”
“那你……”
“你知道我是最讨厌和尚道士的,我要回家。”
“回家?不做浪子了?”
“是的,不做浪子了,鸟倦知还,叶落归根,我要回家耕那荒芜了的田地,至少我是个自食其力的人。”
“哦!我祝福你。”
“是的,谢谢你的祝福,祝福我活得心安。天磊兄,你呢?”
“我,我……”
“你还年轻,但我奉劝你也早些急流勇退,找个情投意合的伴侣,为农为商远离刀剑吧!”
“永泰兄,我会考虑你的忠告。”他沉吟着说。
“天磊兄,你与萧姑娘的事,我曾……”
“永泰兄。请不必说了。”
“我要说的,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萧姑娘命薄,她平安地去了,你浪迹多年守身如玉,总算对得起她了,她不会要你守她一辈子,她更不会让杜门绝后,更不希望你孤零零一个人在世间受折磨……”
“永泰兄,求你别说了。”他烦乱地叫。
追魂浪子拍拍他的肩膀,叹口气说:“我知道你是性情中人,但人总得有承受打击的勇气,如果看不开,这世间是很难令人活下去的。天磊兄,叨在知交,请接受我的忠告,好好考虑我的话。等会儿咱们叫些酒菜来,替我饯别,怎样?”
“替你饯别?”
“是的,我打算下午乘船走。”
“咦!你是顾忌飞环织女的警告?”
“不,我想早点走。不知怎地,与你倾心一谈,我竟然归心似箭,你说怪不怪?”
“呵呵!不怪,这是人之常情。好,我替你饯行,你歇会儿,我到西面的鸿宾楼叫酒菜。”
“我回房歇息,不必操之过急,你也该歇歇。”
追魂浪子一面说,一面出房而去。
追魂浪子在此已住了两天,住的是第三进。银汉孤星今天方到,住的是西院上房。
踏出房门,便看到廊下站着一位丰神绝世的少年书生,穿了一袭青衫,眉清目秀,极为秀逸,手持折扇,宛如临风玉树,好俊好潇洒的少年郎,可惜有点弱不禁风的娇女敕态流露在外,缺少一些头巾味。
他并未在意,径自返回三进院的上房。
罢掩上门,便听到门外有足音,接着叩门声入耳。
“谁?”他问。
“请见张爷。”门外的人叫。
拉开门,他怔住了,竟然是那位少年美书生,向他长揖为礼,笑道:“小生冒昧,张爷海涵。”
“咦!你……你认识我?”
“店家称你张爷,小生故尔认识。”
“你……”
“能否请教张爷一件事?小生亟需张爷相助。”
“这……请进,里面坐。”
双方落坐毕,书生抱拳说:“小生姓朱,名麟,草字子玉,冒昧探望,幸勿见笑,请教张爷台甫。”
“在下张永泰,一个江湖浪人。子玉兄折节下交,在下深感荣幸,但不知子玉兄有何贵干,需在下效劳?”
朱子玉微笑道:“有件事要请张爷相助,幸勿见却。”
“请说,只要在下力所能逮,必将竭诚相助。”
朱子玉轻摇折扇,缓缓地说:“事关贵友杜弘的身世,小生……”
追魂浪子已经闭上双目,摇摇欲倒。
朱子玉欣然一笑,鼓掌三下。
进来了一男一女,都是店伙打扮。朱子玉将折扇递给男店伙,笑道:“你这把迷魂扇真有用,谢谢。王姑娘,这里交给你了,向他问问银汉孤星的身世。”
女店伙欠身恭顺地说:“属下遵命。”
“迷魂大法不会伤了他吧?”
“堡主请放心,决不会伤他。”
“他醒来时,会不会记得他所吐露的事?”
“要他忘却,他便完全忘记了。”
“那好。记住,要快,万一银汉孤星撞来,那便麻烦了。当然,我会设法引开他,但愈快愈好。”
“堡主请放心,属下尽快问妥就是。”
朱子玉含笑出房,站在天井中悠闲地踱方步。
不久,两男女出房,打手式示意。朱子玉泰然走向东院,悄然撤走。
午后不久,追魂浪子梳洗毕,举步前往银汉孤星安顿的西院上房,经过院廊,迎面站着秀逸绝俗的朱子玉,让在一旁冲他善意地一笑。
他一怔,狐疑地瞥了朱子玉一眼,超过数步,突又转身道:“公子爷,咱们似乎面善得很。”
朱子玉淡淡一笑,抱拳笑问:“是么?小生也似乎感到与兄台似曾相识哩!小生姓朱,名麟,请教兄台……”
“在下姓张,名永泰。哦!在下记起来了,不久之前,朱公子曾在西院敝友的房外……”
“西院住着小生的一位朋友。”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面善。打扰打扰,告辞。”追魂浪子抱拳一礼,含笑走了。
朱子玉目送他的背影去远,含笑自语道:“一个人能在功成名就时急流勇退,颇不简单,可惜未能将他罗为我用,委实遗憾。”
远处,银汉孤星开门外出,向大踏步到达的张永泰叫:“永泰兄,你醒来了,小弟正要去请你呢,酒席已经备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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