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琦已兜转马头,注视着急速赶到之人。
那是一个白发如银,白须飘拂的老人家,老眼神光炯炯,鼻直口方,耳垂下挂;虽脸上皱纹甚深,但精神奕奕,依然龙马精神。手中一根鸠杖,虽不是玉质,却也是檀香木的。
老人家一看到玉琦的脸容,突然双目放光,面现激动,深吸一口气,月兑口惊呼道:“天哪!丙然是少主人,活像是主人的形影,谢天谢地。”他浑身颤动,巍颤颤逐步接近。
玉琦一惊,火速下马,躬身行礼道:“老丈,是叫晚生么?”
“壮士可是姓杨?”
“晚生叫杨玉琦。”
“名珀?龙门杨家……”
“是的,家祖世群公,家父念碧公……”
老头子泪下如雨,颤声叫:“果然是少主人,老奴……”他一面叫,一面屈身下拜。
玉琦已明白大半,这老人定然是家中的老仆,他手急眼快,一把挽住老人,颤声叫道:
“老伯,休折了玉琦的寿。老伯是……”
“老奴青霜……”
“哦!你老人是家祖父的书僮……”
“是的。老奴与紫电哥……”
“伯伯,我祖母和爹妈呢?”玉琦急问。
“主母安好……”
“在哪儿?”
“现在合山县北昭关东北一座农庄中隐居。”
“他们都安好?”
“托天之福,不但都安好,少主人还添了两位弟妹,目下已有十五岁和十三岁了。”
“快领我去。”
“老奴尚须到龙门,知会紫电哥。主母的居所,极易找寻,老奴且画下图形,少主人可自行前往。”
他以杖画地,将昭关山的形势和居所一一划出。玉琦紧记在心,说:“伯伯,龙门有贼人暗伺,但还不用顾忌,因为我已在江湖现身,所以贼人已无计算龙门故居的必要了。”
“请少主人当心,不可公然往见主母,以免连累家人。二十年来,主母刻骨铭心,不忘主人的血债,终日苦练以便日后报仇雪恨。今二十年已届,特着老奴前往龙门,探看谷老爷子是否将少主人带回来了,并询詹老爷子的讯息。不想一经庐州,便听到少主人已出现江湖的讯息,老奴总算不虚此行,主人在天之灵,可以聊以告慰了。”
老人家泪流满面,这是惊喜和悲痛的至情表现。玉琦教菁华过来厮见了,在道旁拂雪坐下,将此次下阴山直至目前的经过,一一告诉了老人家。
他们在细诉过往,耽误了不少工夫。老人家最后说道:“少主人须赶往昭关团聚,切不可暴露行藏,你爹妈仍未弃文学武,经不起惊吓。这些年来,自己建下了农庄,昔日的使唤人连老奴在内,只带了五人出来,无法与贼人一争短长。老奴即到龙门,与紫电哥直趋黄山附近,先安下居所,再禀报祖母。希望少主人沿途小心,并请将老奴的打算禀明主母。”
“我立刻启行,伯伯在路上请小心在意,请珍重。”
老人家叮咛再三方告别上路。
得到家人依然健在,而且就在附近的消息,玉琦心中大慰,心中沉重的石块一旦除去,他高兴得像是上了天。想不到走了一次虚云堡,不但得到了菁华明确的示爱,更由于她指引的东下路途,得到家人的讯息。
直待老人家消失在树影中,他突然抱起姑娘,疯狂地吻她,直吻得她透不过气来。吻罢,在她耳畔一连串轻唤:“华,谢谢你,谢……”
泵娘直待他平静下来,方含笑问道:“哥,恭喜你,万千之喜。为何谢我?”
“怎不谢你?没有你,怎会得到女乃女乃的消息?哈哈!”他真诚地向她说,猛地将她抱起,飞跃上马,说声“走啊!”便放马狂奔。
奔驰了两里左右,远远的山丘之下,冰河之旁,官道中间现出了一个白色的人影,青条子花边一目了然。高道髻,袍袂飘飘,一看便知是个女道士。
这人正是凤阳清虚道姑,一个风流冶荡的三清女弟子。
玉琦得到老仆青霜带来有关家人的消息,迫不及待飞骑急赶。
河旁山丘之前,出现了一个风流女冠的身影,手中握着一把连鞘长剑,当路而立,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道路宽阔,路中挡了一个人,并不碍事。老远地,马匹便向左靠,想由道左冲过。
玉琦心中喜悦,虽明知拦路的道姑不怀好意,但并未放在心上,他根本就不在乎有人找岔。
相距渐近,已可看清道姑的徐娘面孔,她那水汪汪的眼眸已清晰可辨。
菁华说道:“哥,这女道姑来意不善,定然是冲我们,不!是冲你而来。”
“胡说!你怎知道?”
“凭我的感觉,不信就可知道。”
“也许你是对的,我已成了众矢之的,在江湖闯荡,随时都有人包围着我哩。”
“哥,我不是指这些。”
“指什么?”
“指的是……是……就会知道了。”
马奔驰势甚猛,距女道姑只有十来丈了。
“呔!停下!”女道姑轻叱,声虽小,但直震耳膜。
既然人家公然叫阵,躲不掉啦!马儿缓缓止步,在女道姑身前丈余停下了。
菁华冲女道姑直撇嘴,爱娇地贴在玉琦怀中,一双凤目饱含敌意,紧盯着道姑。
玉琦淡淡微笑,问道:“仙姑有事么?请教有何贵干,如需在下效劳,力所能逮,不敢推辞。”
女道姑看清了他的脸型和身材,突然“咦”了一声,打量半晌,自语道:“像极了,玉狮复活了。英风更胜乃祖,好俊!”
她那水汪汪的媚眼儿,在玉琦脸上直转,渐渐地泛起了笑意,渐渐地颊旁泛起淡淡红晕。
玉琦不在乎,这种眼光他在池缣那儿也曾见过,池缣的条件比她强上百倍,也惑不了他。
菁华可愈看愈恼火,猛地娇叱道:“呔!贼灼灼地盯来瞟去,想怎样?”
女道姑瞟了她一眼道:“你是男是女?小心我拔掉你的舌根。”
菁华心中有气,娇躯一动,便待下马。玉琦却一带她的柳腰儿,轻说:“不必管她,我们走。”
他一抖缰,马儿刚迈出两步,女道姑却向马前迎来,媚笑道:“你是狂狮杨玉琦?”
“在下正是,有何见教?”
“你震毁了浮屠古宅,惠济河畔惊走无情剑太清?”
“怎么说都成。”玉琦不予否认。
“你单人独剑闯虚云古堡?”
“仙姑的消息确是灵通,像无为帮那一坛的人?”
“无为帮怎配驱策贫道?哼!”
“那么,仙姑拦阻在下,有何指教?仙姑的道号,上下如何称呼?”
“找你当然有事,贫道上清下虚,你该有过耳闻。”
“清虚?哦!你是大名鼎鼎的凤阳女冠,功力出类拔萃,风流天下闻,面首满乾坤。咱们少见。”
“唷!你知道得不少哩。下来,贫道正要找你。”
“免了,在下不和你打交道。”
“回龙谷贫道也曾参与,你不打交道行么?”
“在下只找无情剑太清妖道。”
“但贫道可要找你。”她眉开眼笑,逐步欺近。
菁华怒叫一声,一跃下马,戟指骂道:“泼妇,凭你也配找我琦哥哥?滚开些!”
清虚道姑瞥了她一眼,脸上杀机怒泛,轻狂地说道:“你的琦哥哥我要定了,你如果舍不得,可以跟着我,我可以授你几手房中术……”
菁华一听不像话,呸了一声,撤下佩剑叱道:“不要脸!泵女乃女乃要割了你这张臭嘴。亮剑!”
清虚道姑看她的室剑寒芒闪缩,不敢大意,缓缓拔剑出鞘,将鞘扔在路边,媚笑道:
“你该称婆娘了,在床上你不要脸得紧……”
菁华怒火冲天,猛地一声娇叱,一招“狂龙舞爪”火辣辣地攻出,剑气飞射,龙吟乍起,五道剑影飞旋而至。她含忿出手,攻势十分凶猛。
清虚道姑一声轻笑,蓦地一剑振出,斗大一朵剑花向前一吐,风雷俱发。这女妖功力非同小可,一甲子以上的修为端的不凡。
第一招便硬拼,可见两人都醋火中烧,不拼个你死我活,解决不了问题,也都不甘心。
双剑相交,“铮”一声清吟,接着“嗤”一声挫进两寸,两支剑竟然吸住了。
菁华吃了一惊,只感到手腕一麻,一股奇大的吸力,将她向前猛拉。她想撤剑,不可能;往前推,自己的剑尖指向对方的外侧,而对方的剑尖,却在己方的右胸前,如果送出,不啻自杀。
清虚道姑吃吃地笑道:“丫头,你没有快活的日子了,下一辈子或许……”
“叮”一声脆响,一颗劲急的脆钢回风珠,正好击中道姑的剑身,火光飞溅中,菁华猛地向后撤出丈余。
清虚道姑身随剑荡,左飘两步,脸上现出惊容。她的剑身,现出一个三分大小的缺口。
玉琦不知在何时,已到了菁华身前,说道:“华妹,交给我,她的剑有鬼,乃是地月复真磁所造,注入内力,威力倍增。”
清虚道姑一看磁剑被毁,柳眉倒竖,尖叫道:“小畜生,贫道与你势不两立。”她欺近至丈内,徐徐举剑,作势欲扑。
玉琦徐徐拔剑,冷然相对道:“杨某不想累及旁人,仇怨不必牵连太广。你还是趁早离开的好,我今天不想伤人。”
清虚道姑水汪汪的媚眼,突然泛出奇异的色彩,凝注着玉琦,用奇异的语音道:“你不必说得太多,也不必想得太多了。看着我,哦!你心里已经有异样的感受了,是疲倦么?抑或是兴起绮念呢?看看我,我引导你寻找你所需要的,来啊!来……”她一步步向后移,口中所发的语音愈来愈低沉,她的眼中异彩,也愈来愈炽烈。
玉琦不知怎地,只感到她的怪眼,瞳孔愈张愈大,愈大愈逼近,那令人精神恍惚的光芒,愈来愈令人昏眩。终于,他像是不自觉地走进了她的眸子中了,瞳孔壁漆黑,他看不见道路。
突然,远远地现出一道光华,是那么遥远,并不太明显。但他处身在黑暗之中,模不到道路,心中迷迷糊糊地,不由自主向遥远的光华走去。
耳畔,有一个磁性的嗓音,轻柔地向他召唤,声源似乎是由前面那一线光华中传出来,他神智恍惚,茫然地向前举步。
菁华在一旁,起初道姑向后徐退,玉琦向前缓进,像是亦步亦趋。道姑的声音,终于隐不可闻。她还未在意,以为道姑害怕,被玉琦迫得步步后退呢。
她对玉琦的造诣,极为深信不疑,认为他足以横行天下,毫无疑问定然是天下第一,区区一道姑,济得甚事?怎禁她琦哥哥的全力一击?
直至道姑退到河岸旁,两人仍是那古怪的功架,丝毫没有改变,岂不透着邪门?她突然叫道:“琦哥,刺她两剑啊!”
没有用,即使是春雷,也惊不醒神智已入幻境的玉琦,她出声得太晚了。
河岸是一处陡壁,两丈下是已被冰冻的河床,有一排小树和枯草生长在河岸边,道姑已退到河岸边了。
菁华发觉有点不对了,平时她叫唤一声,玉琦定会给她一个令她神魂颠倒的微笑,至少也会出声回答她的。怎么?他毫无动静,表情木然?
她惊叫一声,挺剑飞扑而上。
可是晚了,蓦地迎面刮来一阵狂风,漫天雪花迎面飞舞而来,对面不见人影。
在风起的刹那间,她依稀靶到道姑向她这儿一挥大袖,地下的雪花即突然扬起,狂风亦到。
她身不由己,竟被狂风刮得四处乱飘,神智一昏,终于仆地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身上寒气愈来愈浓,终于渐渐冻醒。
她霍然爬起,只觉一阵寒气从丹田上爬升,脑海中现出可怖的念头,万念俱灰。
她所立处仍在官道中,寒风凛然,四周是银色的世界,除了她,没有别人。
两匹马,在山坡旁摇首踢蹄,口鼻中喷出阵阵白雾,挤在一块儿取暖。
雪在上,她的剑静静地躺在脚下,已被雪掩盖了一半;另一旁是道姑遗下的剑鞘,只可看到一小段形影。
“完了!完了!”她内心在狂叫。
她抓起剑,在四周找足迹,可是刚才那一阵奇诡的狂风,已将足迹掩没了。
她找到河岸,伸头向下瞧,河岸形成绝壁,高有两丈,近崖根处,有一个小靴儿留下的履痕,靴尖向着河心。显然,道姑是由这儿跃下河床,不小心留下的痕迹。按理,道姑的功力比菁华高得多,两丈高下绝不会留下靴痕,定然是她挟有重物,这重物也定然是玉琦了。
“琦哥被那女妖道擒去了!”这是她第一个念头。
她想起河南府夜探无为帮清字秘坛的事,暗叫道:“这女妖是白莲会余孽,难怪琦哥会失魂落魄,原来是被女妖用妖法制住了!”
她心智灵巧,由靴尖方向推测,认定女妖擒人之后,定然越河而去,在附近绝找不到人了。
她第一念头是追,即使是天涯海角,她也得将琦哥哥追回,绝不能让他落在女妖之手。
她跃上马背,带着另一匹,从另一处陡坡奔下河床,顺靴印尖所指方向,踏冰向对岸驰去。
河对岸,有一座小村落,村落右侧,是一座小山,满山都是光秃秃的古树。小村落只有四五户人家,毫不起眼,根本不配称为村落,也许是离群索居的山野村民。
首先,她搜索小山,费了好半天工夫,并无蛛丝马迹可寻。
从山上下望,下面五座房屋令人摇头叹息。五座屋都是三进院的瓦房,已有两座倒塌了,另两进也摇摇欲倒,断柱残壁东倒西歪。不用猜,这儿定然是已被废弃的农庄,不幸的主人,至少已离开十年以上了。
只有中间那一座尚算完好,大门院墙皆甚完整,屋顶虽疮痍满目,但仍可聊避风雨。
山上既找不到线索,而北面全是起伏的大雪原野,远处十里外方有村落,唯一的希望是这几幢破屋。她当然不放过这唯一的希望,牵着两匹马小心地向破屋走去。
在第一座破屋边,她将马儿栓好,手按剑把,左掌扣住一把鱼月复针,向内搜进。
在这大雪覆盖的隆冬季节里,不会有生物在这儿蛰伏,所以她胆子也大了,除了人,她毫无所忌。她知道自己不是女妖的敌手,但她必须找她一拼,任何可怕的后果,她都不再计及。
她搜过第一座房屋,毫无发现,便向中间尚算完好的房屋搜去。
她走上残破的石阶,心中迟疑。墙壁剥落,蛛网尘封,腐朽的木门,经不起触碰,不像有人来过嘛!
风厉云沉,废墟中凄凉而阴森,断瓦颓垣中,气氛令人毛骨悚然。
她用剑轻推腐朽的木门,门应手塌落。屋内阒无人迹。朽椅破桌凌落,积尘厚有五寸,可见破屋不知荒废了多少年代了。
她却未留意,破神龛剥落的神主牌后,有一只黑亮的眼睛,正从一个破小孔中注视她的行动。
由积尘中,她没有发现人兽留下的足迹,胆气一壮,警觉心为之一懈。
打量片刻,她猫一般潜入厅中,准备进入内堂。
蓦地,她心生警兆,似乎感到毛骨悚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力麇临她的身躯,本能地觉到:危机来了!
辟感灵敏的人,潜在的第六感觉也必定灵敏;心电感应灵敏的人,可以和关系密切的人互通讯息,这就是所谓心灵感应。当一个心电感应灵敏的人,如果进入一处黑暗静寂的房间,假使房中潜伏着一个人,便会在不知不觉间受到感应,本能地会发现房中有人。倘若潜伏的人,用凶狠的眼神盯住他,他更会凭空生出警兆,不是无端地毛骨悚然,便是感到心灵中受到无形的重压。这种经验,有许多人该不会陌生的。
菁华突然感到心潮波动,无形的压力紧逼而来,警兆立生。她想:“这儿有潜伏的危机,我得小心了。”
可惜,她仅知道必须小心,而不知如何小心,竟踏着积尘,放轻脚步,一步步向内厅门探去。
神龛后面,便是内厅。潜伏在里面的那个人影,目光透过壁孔,注视着菁华的一举一动,按在一个把手上的手,压力也逐渐加重。
“唰”一声,一头狐狸从门口窜过。菁华快逾电闪,纤手后抡,倏然转身。
“噗”一声响,狐狸向上一纵,跌落台阶下去了。
菁华长吁一口气,探手囊中补充了三枚鱼月复针。
小壁孔中那只眼睛,现出了惊容。三枚鱼月复针,全射中狐狸,这迅捷绝伦、奇准无比的手法,其中包括了多种神化的修为,乃是千锤百炼所造成的结果。
菁华徐徐转身,向内厅方向迈出一步。
内堂里按在把手上的手,五指一扣,掌心便待下压。
蓦地门外一声马嘶,其声急促惊惶。
菁华迈出的腿,也蓦地收回了。
把手上的手,也依依不舍地松开。
又两声马嘶,菁华闪电似掠出门外。破屋栓马处,两匹马惊恐地摆动着后臀。三丈外凋落了的灌木丛中,有四五双阴厉的眼睛,正向马匹接近。
那是老黄毛狼,它们大概饿得发了疯,不然不会攻击马匹。
有一头已到了灌木丛边沿,头缓缓下沉,龇着森森利齿,竖起钢毛,正待扑出。
菁华一出大门,便已发现有狼群要袭击马匹,这还了得?没有马,谁扛包袱行李赶路?
她腾身飞扑,狼群也立即发动,扑向马匹。
电芒急射,鱼月复针不见形影地出手,三头巨狼同声惨叫,被宝剑和飞针在半途截住了。
随后扑出的最后两头,刚扑出便碰上了电芒的袭击,只一刹那间,五头狼全部了结。
在她离开厅堂之时,神龛下突然冒出一股淡淡青烟,刹那间便散处四周,消失了形影。
菁华毙了五头巨狼,将马匹牵入破屋中藏起,方从新掠向先前那座房屋,重新进入厅堂。
这次她不再犹豫,三两步便到了先前所站之处。当她迈进第二步之时,突然感到头脑一阵晕眩,昏然若睡,神智有点迷糊恍惚啦!
“铮”一声,长剑落地,左手的鱼月复针也纷纷堕落。
她仍踉跄向前走,步履沉重,不住晃动螓首,但仍未倒下。
内堂那把手上的手,突向下一压。
“呼”一声响,四周突喷出浓密的青烟,地面下沉。菁华也在这时倒地,跌下了陷坑之内。
“嘻嘻!这可省事多了。”内堂传出俏巧的笑声,转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郎,看了青烟弥漫的大厅一眼,便消失在内堂里了。
青烟渐散,破厅中,积尘上搁着精光闪烁的长剑,鱼月复针已没入尘中了。近内堂进口处,一处八尺见方的地面,积尘已没有了。
在对岸官道中,三个裹在重裘中的人,骑在三匹健马上,从凤阳方向往颍州赶。
不久,又转头奔回。到了现场,有一人叫道:“小姐,瞧这剑鞘。”
最先的马上人说道:“拾起看看。”
第二匹马上,跃下一个身材娇小的人,拾起剑鞘呈上,说道:“是鲨鱼皮鞘。小姐,任何兵刃店皆可买到,并无异处。”
小姐略一审视,信手扔了道:“怪!他们躲到哪儿去了?咱们该等到他的,为何这条路上竟不见有人?”
最后那人突向河中一指道:“小姐,有两匹马的蹄迹走向对岸,敢情是他们过河去了,也许他们要抄小路到蒙城。”
“不会的,他们定然是下应天府,到蒙城则甚?”
“既然失去他们踪迹,何不去探探蹄迹?”
“也好,咱们去找找看。”
三匹马沿蹄迹奔向对岸,奔上了小山,最后亦下了废墟,首先便发现了狼尸。
“退!”小姐轻叫,人马便退回小山,隐伏在树林中,向废墟监视。
菁华被一盆冰冷的水泼醒,成了个落汤鸡,神智一清,便想挣扎坐起。
可是她立即发现,自己已经被点了穴道,手足已经不能移动,成了个囚徒了。
她定神察看处境,只觉心中一凉。
这是一间地下秘窟,乃是一般北方家庭中,作为躲避兵祸和存放果菜过冬的土洞,一股霉气直冲鼻端,令人感到窒息。
一盏油灯在壁间插挂,火焰在跳动。火焰照耀中,一个身穿绿色劲装的女人,正用似笑非笑的眼光,向她冷然注视。手中,正持着一个瓦盆,显然,这盆水就是从盆里泼在她脸上的。
她冷然地问道:“我是落在你手中了么?”
绿衣女人“啪哒”一声,将瓦盆掼破在角落里,说道:“你该明白处境的,你不是胡涂虫。”
“你是谁?”
“我?你问我是谁?”
“难道是问我自己不成?”
“问我又有何用?我仅是一个下人。”
“下人?”
“是的,一个侍女,兼任荐身的下贱女人,你该明白的。”
“你是凤阳女妖道的侍女?”
“是的,你明白就好。”
“我琦哥呢?你们把他怎样了?”
“他?哈哈!在温柔乡中。”
“你说谎!我琦哥不是那种人。”
“你认为你那琦哥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么?”
“他是的,没人敢否认。”
“可是大英雄又有何用?任何人也逃不出邪魔外道的迷魂魔眼之下。”
菁华失色地惊问道:“你们是白莲余孽?”
“哈哈!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又待如何?”
白莲会,也就是后来的白莲教。当年起兵推翻元鞑子,第一支大军就是白莲会的教师韩山童。韩山童死难后,刘福通拥他的儿子小明王韩林儿建宋国,定都河南毫州,年号龙凤,建国一十三年。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出身皇觉寺,起兵后也曾尊奉小明王。可以说,朱元璋也算得白莲会的人。
等到朱元璋做了皇帝,一统江山到手,第一便是迫害和尚,全国的丛林大加管制,刑律之重,令人吃惊。第二便是取谛白莲会,凡是查有会众之嫌的人,只杀无赦,而且不必等上峰的回文,斩首立决绝不拖延,雷厉风行,没有申诉宽假的余地。各地府州县的衙门中,都奉有圣旨严缉白莲会众,所以提起白莲会,百姓小民掩耳而走。
菁华一听她果是白莲会余孽,怪不得琦哥会栽在女妖道的迷魂魔眼下。她心中大急,怒骂道:“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咦!听你的口气,有点对自己不满哩,可是?”
“谁自甘下流?”
“天下之大,何处不容人活?你该自拔才是。”
“丫头,你想唆动我么?”
“这是你自救的机会。”
“不可能的,清虚女妖一日不死,我绝逃不出她的掌心,你不必枉费心机。”
“只要你帮我解开穴道,我会找女妖一试……”
绿衣女人摇摇头,漠然地说:“你不行,差得太远了,可惜你那琦哥一时大意,被女妖的眼神所迷,不然他只消在眼上蒙上一层薄纱中,或者不与迷魂魔眼接触,女妖便无所施其技……”
她话未完,暗道中已响起了足音,便赶忙住口。
菁华聪明绝顶,已经听出弦外之音,这不啻向她暗示,如何对付女妖道的方法。
灯光一闪,进来了一个手提灯笼,同样打扮的女人,一进洞便说:“师父要带人,大姐,快!”
绿衣女人提起湿淋淋的菁华说道:“走!师父怎样了?”
“还未入港,她要折磨这妞儿。”
两人进入霉气触鼻的甬道,向下徐降。菁华心中大急,可是穴道被制,无可奈何。
她本可用先天真气自解穴道,可是女妖道的点穴法十分诡异,不但无法自解,甚至连何穴被制亦无法发觉,只感到真气处处被阻,也处处勉可通过,可是就无法移动手足和身躯,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
只走了十来丈,霉气尽消,一阵温暖的气流,迎面扑到,到了一个五丈方圆的大穴中。
穴中燃烧着两支火把,还有两只火光熊熊的炭盆,地下,铺设着十来床棉被,可能是刚从村庄中抢来之物。
被叫大姐的绿衣人,在外面轻声叫道:“师父,人带来了。”
穴内有人答道:“剥了她,搁在这儿。”
菁华心中叫苦,可是无可奈何,她叫骂:“妖妇,有种你就杀了本姑娘,总有一天,我要剁你一万剑,方消心头之恨。你这不要脸的贼贱人!”
“嘻嘻!老娘不要脸,也让你看看。等会儿你也会不要脸,然后去见阎王。”
绿衣女人七手八脚,将菁华剥了个精光大吉,然后挟入穴中,往棉被堆里一扔。在解她的亵衣裤时,十根手指一阵乱点,月复下和腰背挨了几指尖。
菁华突觉浑身一震,精神转旺,手脚虽然不能移动,可是真气已可部份畅通。她心中明白,绿衣女人暗中替她解了月复背各处的重穴。
可是当她一入穴中跌在棉被上时,看清了穴中景况,脑门子轰的一声,暗暗叫苦。
原来穴中光线极强,棉被上的情景不堪入目,两个赤身的人,一个是玉琦,另一个是清虚道姑。
她跌在两人身侧,成了三个原始人了,只觉气血一涌,急得想上吊。
玉琦平躺在棉被上,目光迟滞,浑身肌肉在跳动,脸上木无表情。
清虚道姑正俯在他身上,双丸跌荡,玉腿横陈,用手在模索玉琦手脚的穴道,额上直冒汗。也许是地穴中太热,火盆的火太旺了;也许是她用劲很大,所以冒汗。
女妖道放了玉琦,突然将菁华身躯扳正,凶狠地叫道:“这大小子的穴道,怎么会不见了的?说!他是练了金钟罩闭穴术么?罩门穴源在哪儿?”
菁华心中暗喜,看样子,目前为止,妖妇并未撤去迷魂术,玉琦仍未恢复知觉,妖妇想点住玉琦的穴道,方敢撤术,便可如意了。
她正凝聚先天真气,要打通被制穴道,所以并不能回答。
清虚道姑见她不回答,“叭”一声给了她一耳光,叱道:”你说不说?丫头!”
菁华只好说,语音极冷:“你枉称一代妖妇,阅人万千,他练的什么功你不知道,竟来问我,我问谁去?”
“哼!你与他是夫妻,他怎能不告诉你?你说是不说?”
“呸!谁和他是……告诉你,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老娘岂由你不说?”清虚道姑凶狠地叫,一把将她提过,搁坐在玉琦身上。
突然,她嘿嘿冷笑,目光从菁华的王乳上离开,信手揉了两下左乳,说道:“原来你还是处子,怪不得小表头要我留着你不杀。哼!要让你清白地死去,岂不便宜你么?你等着,让老娘尝过甜头之后,再让狂狮狂死你,只一颗九春丹,你便会死得如愿以偿了。”
清虚阴森地说完,将她仍搁在一旁,伸手仍在玉琦身上找寻经穴。
玉琦自从得尚乐天授予移穴变经术后,随功力修为之精进,日臻奇奥,经脉穴道已经无法再找得到了。他的躯体,除了用浑雄的内力御宝刃之外,任何兵刃也休想伤他,点穴道更不必说了。
这一般弄,菁华浑身如中电触,那奇异的感受,令她心中颤抖,意念飞驰,胴体中热流上升,呼吸急促,不由自己咬紧了银牙,凝聚的先天真气立时散去。
她尚未被欲火蒙蔽灵智,突然说道:“妖妇,你找不到他的经脉,真蠢!丹田穴难道也找不到么?”
“哼!找丹田穴有屁用。”
“你自命一代高人,不惭愧么?丹田穴一被揉动,注入真气,百脉即张,不就可以找到经脉了么?”
“老娘且试试,要不灵验,我要你死活都难。”
妖妇果然上当,伸掌按在玉琦月复上丹田穴上一揉,一面凝聚先天真气,准备发出催动玉琦的经脉。
菁华和玉琦自从浴入爱河之后,形式上是爱侣,实际上还算师徒,他教她怎样练玄通心法。两人之间,无所不谈,亲密得像夫妻,玉琦所练的奇功,她岂有不知之理?如果妖妇驱动了玉琦的纯阳真火,他便会霍然而醒的,邪魔外道的迷魂术,算得了什么?
妖妇刚揉动了数掌,真气欲发的瞬间,地道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妖妇抬头问道:“大丫头,什么事?”
两个绿衣女人,分立在穴口,大丫头回头道:“禀师父,恐怕是有人侵入。”
“快去察看,仍用安息香擒来。”
“是!”
这时,地道中突然传来衣袂飘风之声。
妖妇叫道:“快堵住,不许人侵入。”
地道中突然传出一声轻喝:“慢!里面有人,不止一个。”
另一个尖脆的嗓音说:“是女人,小心。”
两绿衣女扔掉灯笼,突然拔剑奔入地道。
在破屋边沿,三个身披重裘的人,躲在暗中逐渐接近。他们在小山上等得不耐烦,终于将马栓在树林中,向废墟搜来。
首先,他们发现了破屋中的马匹。一个说:“小姐,果然是他们。我们还是避开些,时机未到,我们不可泄露行藏。”
“他们在这废墟中干啥?不!我们找找再说。小菊,你在外面戒备,小芳跟我走。”
小菊说道:“小姐,你会被他发现的。”
“他怎会认出我们的真面目?废话!小芳,搜!”
小姐带着小芳,沿菁华留下的足迹,搜到中间那栋破房,首先便发现姑娘遗落的剑。
小芳轻声叫道:“他们被人擒去了,剑遗落在厅中。”
小姐一闪而入,突又飞退而出,取两粒丹丸一颗给小芳,说道:“里面有返魂香一类玩意儿,他们可能被无为帮的人擒住了,快!咱们抢先一步,夺来再说。”
她们将丹丸捏碎,塞入鼻中,抢入厅内,便发现翻板的位置。
小姐一掌击出,“轰”一声翻板破裂下坠。
“小姐,我先下。”小芳撤下剑,飞掠而下。两人降下坑底,沿地道到了储藏土穴,仍继续往内搜。
地道窄小,与扑出的两个绿衣女人半途遭遇。
一阵安息香的青烟劈面袭到,小姐厉声叱道:“什么人?用这些玩意计算人,简直是班门弄斧。”
大丫头也贴壁戒备,妖叱:“你是什么人?退出去。”
“狂狮杨玉琦可是你们擒来的?”
“是又怎样?”
“清净。”小姐在问暗语。
“鬼叫什么?退出去!饶你们。”大丫头不知暗语。
“将人交出,本姑娘不追究你们。”
“你是谁?好大的口气。”
“交不交?”小姐的语音冷峻,颇具威严。
“你做梦……”
一声娇叱,剑气锐啸,小姐已奋身前扑,她已由声音辨出对方的位置了。
“铮”一声响,大丫头一剑挥出,双剑一触,便被震退三步,将后面的人冲退了两步。
大丫头叫道:“师父,点子棘手。”
小姐也一闪而至道:“纳命!”
鼠斗于窟,力大者胜;人也是功高者胜。只两冲搏之间,大丫头退出了两丈余。
清虚道姑一听不对劲,她光着身子抓起身旁玉琦的含光剑,便待冲出。但剑一出鞘,光华耀日,火把的反光大亮,有点刺目。她光着身子,而且剑上有光,到底有点不便,更怕予人敌暗我明之机。她不知含光剑本身并不能发光,必须外界有光,哪怕光线是如何微弱,亦能引发本身的光华。
她丢掉含光剑,抓起自己的真磁剑,向外喝道:“退下!交给我。”
她扑入地道,越过两个徒弟,娇叱一声,一剑攻出。
“叮”一声,双剑相交,将对方的剑吸住了,运劲向上一带,想将剑带过,再乘势进招。
她的功力果然浑厚,只一照面,便将剑夺过,乘势抢进,叱道:“鼠辈,好大的胆子,敢在老娘这儿讨野火,纳命!”
蓦地暗器破空锐啸袭到,她噗哧一笑,剑一震,百十枚绣花针全被真磁剑吸住了,娇叱道:“还有多少?全放来。”
对面突然传来了娇喝:“来了,接着!”
一颗弹子迎面飞到,“啪”一声在剑尖上爆裂,绿焰飞射,地道亮起一缕暗绿色的光芒。
“噫!你竟然不穿……该死!你与那狂狮……打!”小姐未看清人影,但可依稀看到个女人,那就够了。
她叱喝声中,连发三弹,绿色的火焰飞溅,臭气飞扬,火焰溅在沿壁和地下,不会熄灭,如果沾在身上,不肉焦骨损才怪。
清虚道姑吃惊非小,不敢贸然抢进了,地道漆黑,要挨上一弹,岂不呜呼哀哉?
她贴壁躲避,怒叫道:“贱丫头,你是谁?老娘捉住了你,不教你快活才怪。”
“泼贱货,本姑娘又岂会饶你?把人交出,本姑娘饶你。”
“你做梦!你逃不过老娘的手掌心。”
“哼!天下虽大也没有你容身之地,你乖乖交出的好。你已经快活过了,该放手的。”
“老娘刚沾手,便被你这浪蹄子岔开,即使快活了,也绝不会让给你。”
两人在地道中僵住了,谁也不敢冒险进击。
后面,大丫头悄悄溜走,到了地洞中,在姑娘身上连戳二三十指,轻声说道:“快将杨公子背走,这儿没有冷水,无法救醒他。快!由后面走。”说完,自己又回到地道。
菁华顾不了羞怯,猛地抱起玉琦,但肌肤一触,她浑身一阵战颤,力道全失,加以穴道初解,真力未复,玉琦身躯雄壮,十分沉重,人刚一站直,浑身一软,便双双跌倒。她被压在下面,那情景真够瞧的。
她人急智生,猛地将他推翻,强捺心神,一掌按在他丹田穴上,先天真气倏发。
同时,她一掌按在他的天灵盖上,运内力轻抚。
玄通心法属于道家的无上心法,玉琦无形中已得道家的真传;道家称天灵盖为昆仑顶,凡是玄门之人,这地方特别敏感,姑娘的祖父毒龙岛主,原名虚云逸客,前文已有交代,是正宗的道家弟子,所以她对道家的绝学并不是外行,故敢双管齐下。
玉琦先前在官道上交手,他本无意杀掉清虚道姑,在初获家人安在的消息时,他不愿伤人,故而一时大意,便着了道儿。
他似乎感到对方晶亮的眼睛,渐渐地扩大,大到足以充溢天宇,在他眼前展开。接着万籁俱寂,世间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其余全化乌有。
他的神智似乎在刹那间消失了,只一举步,便进入了巨大无朋,黑漆漆的巨眼中,远处,一点遥远的光亮,正向他发出召引之力。耳中,并可以听到从遥远的光亮处,传来唯一的磁性声音,轻柔地向他召唤:“来啊!来啊!这儿是安息之地,来……”
他迷迷糊糊,不由自主地举步,沿黑漆的眼中道路,缥缈地向遥远处那一星光华走去。
之后,他便失去了知觉。
突然,月复下纯阳真火突然一涌,被一股潜力迫向全身奇经百脉,像火流怒涌。顶门上,那轻微的推揉,令他神智苏醒得更快。
他睁开眼,那虚虚缈缈的感觉一扫而空,火光大明,火把燃烧毕剥作响,外面的喝骂声字字入耳。
眼前,是一双他极为熟悉,常令他沉醉的眼睛,但同时也看到了一个凝脂般的少女,上身赤果果地呈现在眼前,正俯在他的身上。
同时,他感到丹田和顶门,正按着两只滑腻的手。
他大吃一惊,突然坐起,喝道:“谁?”
谁?他一坐起便知是谁了,只是不相信而已。
菁华尖叫一声,抢过一床棉被,连头蒙住,用颤抖的声音啜泣道:“哥,是华。我们落在妖妇手中了,她们还在外面激斗,快进来了,呜……”她放声哭啦!
玉琦大吼一声,一眼看到自己的含光剑,倏然拔出,顾不得赤身露体,便待抢出。
她在被内叫道:“哥,等一等。”
他怒叫道:“杀她们。”
“哥,那两个绿衣女人杀不得,她救了我们。”
“你小心,我就来。”
声落,他一掠进入地道,顺手取饼一支火把,像一头疯虎狂冲而出。
首先便撞上两个绿衣女人,他大叫道:“你俩人走开,退在一旁。”
火光下,清虚道姑那光赤的火样胴体,出现在眼前,脸现惊惶之色,大叫:“咦!你怎么会自己……”
“妖妇,你该死!”火把一伸,含光剑便已点出。
清虚道姑惊慌失措,前后有人,她怎得不慌?百忙中错身闪开火把,真磁剑疾挥,想将玉琦光华电闪的剑吸住,便可贴壁躲避后面的人袭击。
岂知玉琦的功力比她浑厚,相去太远,真磁之力将剑吸住,人却被雄奇的内劲一震,虎口裂开,人向右飞飘,剑她不要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她如不想吸剑,也许死不了;因为后面的小姐和小芳,一听玉琦的怒叫声传到,在火把未现之前,已经脚下抹油,溜之大吉了,根本用不着顾虑后面的人。
她被劲烈的内力一震,不偏不倚撞在火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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