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琦伸手将姑娘的去路阻住,姑娘说:“别拦我,我偏要闯。”
“不成,你不能意气用事,请在这儿等我。”
“为什么?”
“你不能涉险,倒不是认为你的功力不行。”
“为什么?”姑娘讶然问。
“因为你是个女孩子。”
“你说什么?”姑娘语气微愠。
“你该知道那些人都是万恶之徒,一句话:我不放心你涉险,请在这儿等我。”
泵娘心中一震,说:“啊!你真关心我么?”
“算不了关心,这是道义。”
“那我非去不可。”她向前跨出一步,几乎触到玉琦的虎腕了。
“好!算是关心吧。以半个时辰为定,万一我无法出阵,请替我到金镛城,通知神剑杨大侠一声。”
泵娘用光熠熠的明眸,盯视着他,语气出奇的平静温柔,说:“谢谢你,同样地,我也不放心你涉险。我会不离开你的身畔,让我们联手闯一闯吧。”
正北方向,里外阴风惨惨的坟丘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鬼啸,令人闻之毛发直竖。
玉琦一咬牙道:“好,联手一闯。请记住,万一失散,请不必乱闯,以不变应万变,发啸声招呼,我会赶来会合。”
他将黑犬挟在腋下,由一座小松林中掩入,向内小心翼翼趟去。
菁姑娘姐妹,紧蹑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像两个虚渺的幽灵,她们的功力也委实令人吃惊。
在他们说话处后侧三十丈左右,跟来的四个白影只剩下三个,伏在那儿凝神倾听。最左那人说:“少公子,我们进是不进?”
少公子略一沉吟道:“不必了,姐姐的功力,应付这些小丑们足矣够矣!有他带领闯阵,我很放心。”
“那我们就在阵外相等,准备旗花接应他们出阵。”
“没有他们出阵的机会了,哼!”声发自右侧一座荒坟旁,相距仅有五六丈,声音奇阴奇冷,不像是发自人类之口,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三人似乎并未因这声音而吃惊,少公子淡漠地说道:“可惜!要是在夏秋之际,咱们可以放上一把火,把那些狐鼠全烧将出来,多好!”
荒坟内隐伏的人,见对方根本不理睬他的话,忍不住啦,缓缓出现在墓碑之旁。
原来是曾出现在南雒老店酒楼上的天盲叟。他身后,是那个小花子。
少公子左侧的大汉,向天盲叟冷然发话道:“假瞎子,假如我是你,就乖乖地逃命,免得丢人现眼。凭你那两手鬼画符,不配和我们动手,你们早到这儿半个时辰,也会天视地听之术,却忘了咱们的天视地听术比你高明得多多。”
天盲叟冷冷一笑,仍用那鬼声音说道:“少吹大气,要是知道老夫在此,你们怎敢大声说话,泄露行藏?”
少公子呵呵一笑道:“那因为咱们将你视同三岁小儿.你不信是么?”
“小女圭女圭牙尖嘴利,该死!”
“你最好少出口伤人,不然后悔无及。你要是不信,可以转身看看。”少公子泰然地说。
天盲叟并未转身,小花子却将头一转,轻叫一声。
天盲叟闻声回顾,悚然而惊。
荒坟两侧,距他们身后仅有三丈左右,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人,腰中各悬着一把长剑,面目在黑夜中不易辨识。他们像两座石翁仲,也像两具僵尸,在后面一动不动。
天盲叟大为震骇,正所谓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他万没想到以自己这种自诩武林高手的人,身后来了人竟然毫无所知,这一跟头栽得太大太重了。
他心中发毛,能无声无息接近他而不令他发觉的人,功力岂同小可?
“你是谁?”他色厉内荏地问。
两个高大的白影并未发言,像是哑巴。
小花子胆气大概不坏,他向一旁跨了三大步,说道:“呵呵!小花子可不管你们的闲事。你们要拼骨,小花子乐得袖手旁观。”
天盲叟大怒道:“住口!我老人家如有三长两短,你同样活不成。”
小花子道:“也有道理,但小花子可不能助你。”
天盲叟哼了一声,拖着黄玉杖跨前两步,向白影说道:“通名,阁下。我天盲叟崔真要看你有多少斤两。”
白影之一说话了,语气泰然,但中含无比威严:“在下乃是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末流,名号不通也罢。咱们并非无事生非的人,也不愿多造杀孽,在你未向咱们动手舞脚口出不逊之前,你是平安无事的。”
另一人也用同样的调音说道:“我由一数到三,你如不走路的话,将会后悔嫌迟。”
“哈哈!你把老夫当真看成小孩了。”天盲叟狂傲地狂笑起来,那双平时不睁开的眼睛,这时放射出炯炯寒芒。
“虽不假也相去不远。一!”白影沉声说。
天盲叟大吼一声,闪电似的扑上,黄玉杖一晃即至,兜心捣出一招“毒龙出洞”。
白影也应变奇速,寒芒一闪,拔剑猛挥。
响起一声铿锵清吟,剑杖相交,两人都向左疾退。白影横飘三尺,天盲叟退了八尺以上。
“再来一招!”天盲叟怒叫,扑近一杖斜劈而下。
白影冷哼一声说:“二!”
剑出“平地涌莲”,一绞一振。“锵”一声剑杖再次相交,罡风迸射,剑化龙吟,两人再次暴退。
两人的衣袂无风自摇,各自心中暗惊,天盲叟目中凶光炽盛,徐徐举杖踏进两步,沉声道:“小子,你值得骄傲,能硬接老夫两杖的人,绝非无名小卒,亮名号!”
“三!”白影厉声喝。
天盲叟不为所动,再踏进两步。
“接着!”白影沉声喝,蓦地剑化长虹,剑啸刺耳,银虹以斗大的光环,射向天盲叟。
“哼!”天盲叟鼻中冷哼,黄玉杖罡风激发,万千杖影如怒龙张爪,迎着银虹一涌。
这次没有兵刃交鸣的声响发出,但见银芒似闪电,八方飞射,黄玉杖影矢矫如龙,飞腾扑击四面游走,罡风内劲接触时的气流迸爆厉啸,令人闻之心血下沉。
除了他两人交手之外,其余的人丝毫不动,宛若并未发生事故一般。
激斗片刻,在人影如虚似幻中,响起白衣人一声沉喝:“着!”
喝声中人影倏分,天盲叟退飞丈外,勉强止住退势,上身不住摇晃,他右肩外侧,一条两寸长创口,染红了四周灰色衣袍。
“高明!老夫输了,后会有期,咱们前途见。”他恶狠狠地说,作势欲走。
“你走得了?哼!”白衣人飞扑而上。
“笑话!”天盲叟说,身形一晃,窜入右侧矮林之中,那儿荒坟稠密,枯树连绵,只三两闪,便隐身不见。
小花子早已先溜到一侧,也同时隐去。
“这家伙功力倒真够浑厚,惭愧!”白衣人收剑入鞘,摇摇头自言自语。
远处的少公子开口道:“全叔叔,你们该走了。”
“可否等今晚事了再走?”全叔叔答。
“不必了,这儿不打紧。”
“那么我们先走一步,公子多小心保重。”
两人躬身行礼,迳自隐去。
由于天盲叟受挫而退,无为帮的人竟大举出动,与菁姑娘一行人为难,闹了个血流漂杵。
且说玉琦与两位姑娘的事,他们藉荒坟碑碣掩身,一步步向内趟,在满地银花中,想完全不露形迹,乃是不可能之事。
趟入半里余,毫无异状,忽听菁姑娘用传音入密之术,在后说道:“左侧墓园中有人。”
玉琦道:“请留意,埋伏即将发动了。右侧那座宏大墓园,正是太乙生门,可是如果阵势发动,将变为庚辛凶位。请跟我向东闯。”
“为何不走生门,却走凶险之路?”姑娘讶然问。
“置之死地而后生,穿死门即达生门。但我们是破阵,须要直捣戊巳中枢。在阵法上看,中枢在外,其实仍在中央,他们瞒不了我,走!”
“走”字一落,三人同向东面那座宏大的墓园掠去。
蓦地里,坟左一座凉亭暗影中,传出一声尖厉刺耳的鬼啸,接着轰隆一声,墓园门的粗大铁门无人自闭,将三人隔在外面。
随着巨震声暴响,四面八方升起阵阵浓雾,其色灰黑,伸手不见五指。
奇形怪状的巨大鬼影,在四面八方憧憧而动,作势攫人而噬,骇人听闻。
整个空间中,充溢着慑人心魄的呼号叫啸,声势汹汹。
两位姑娘毕竟年事过轻,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向前一扑。
“定下心神,那是幻象,不足为害。”玉琦沉声喝,伸右臂将两人拦住。
两位姑娘被沉喝声惊醒,各伸一手抓住玉琦的虎腕。菁姑娘惊魂初定,以手抚胸说:
“厉害,到了这儿,简直英雄无用武之地……”
玉琦为了分她的心,笑道:“菁姑娘,你说错了,该是说英雌无用武之地。在这儿,心神一乱,必将被自己累死。要是有两个人同时入阵,也必定自相残杀,请记住,在这儿只可凭直觉分辨孰真孰假,不可滥行出手损耗真力。打!”
在喝声中,他挣月兑被两人握住的右手,真力凝于掌心,向前一掌拍出。
神奇的掌力一发,无声无息。丈外浓雾之中,响起一声惨号,一点不假,确是人声,那是被掌力击中时的垂死惨叫。
菁姑娘倚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啊!你这种掌力,我似乎甚为熟悉。”
“怎会呢?姑娘。”玉琦一面答,一面留神四周的特殊声响,向前探进两步。
“哦!记起来了,双绝穷儒与你有何渊源?”
玉琦奇道:“那是我义祖叔,咦!你怎知他老人家的名号?”
泵娘笑道:“我只是略有耳闻而已。哦!你刚由阴山返回中原……”
“咦!你怎知道?”玉琦骇然转身问。
泵娘微微一笑说:“你练的是阴柔掌力,我是胡猜而已,别多心。”
玉琦抢前一步,一把将姑娘向右一拨,哼了一声,顺势一把扣出,一振腕,手上多了一把寒芒闪缩的长剑。
这一瞬间,响起一声狂叫,接着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显然有人跌倒在丈外。
玉琦扣住剑身的手掌似是钢铁所铸,丝毫未损,手一扬,剑尖向前一翻,他抓住剑柄,喝道:“小心右侧!”喝声中,他踏进一步,剑闪万道寒芒,向前猛吐。
两位姑娘左右一分,背向而立,四只纤纤玉手轻按而出,身形屹立原地。
“呛啷啷”金铁发出清鸣,三方面同时暴起惨叫之声。
泵娘叫道:“杨世兄,这样是不行的啊!破去他们的妖法吧!”
“杨世兄”三字,把玉琦叫糊涂了。但事实上不许他再往下想,两支剑已穿透浓雾,电射而至。
他一沉虎腕,招出“罡风扫云”,将两支长剑击飞,招化“平分秋色”,雾影中立时响起两声惨叫。
他飞起一脚,将地下的一具尸体踢飞,说道:“不成!要等破中枢之时方可使用宝物。
随我向右移。”
三人亦步亦趋,齐向右移,不到三丈,他说道:“菁姑娘,那铁栅不知你能弄开么?”
“易事,在哪儿?”
“就在你身前丈余。”
“咦!罢才不是在你身前么?怎又跑到这儿了?”
“这就是巧妙之处,事实上铁栅门并未移动,到了!”
菁姑娘玉手一挥,手中多了一把银芒耀目,寒气森森迫人肤发的长剑。一声龙吟乍起,粗大的铁栅门像朽木一般,断了五根,现出一个大缺口。
“进!”玉琦叫,首先挺剑跃入缺口。
敝!三人一入墓园,眼前一亮,浓雾在铁栅门外弥漫,却没有雾影敢越园门半分。
从园门起,一条走道直通半里外的坟台。走道两侧,前半段分列着八块高大的石碑,斑斑驳驳,大概墓园的年代十分古老了。石碑之后,是三对石翁仲和两对石马,有两座翁仲已倒横在地,一对石马一断头,一侧卧。
再后面,是宽阔的祭台,巨大的石香炉倒在阶下,祭台角早已不知弄到哪儿去了。
坟共三座并列,墓碑残破不堪,前屏和后土也已失踪,这坟茔的子孙可能早已绝种多时了。
沿辽阔的坟茔四周,园墙残破崩圮,惨不忍睹;对墓园主人生前的显赫声名,是一大讽刺。
四面八方参差着不少古老的白杨,要不是白雪已将大地覆盖,这儿定然是野草丛生,狐鼠横行。
东侧,有一座已崩塌了一半的石凉亭。那儿,有一盏发出惨绿色光芒的小灯笼,迎风摇曳,恍若鬼火。
整座墓园内,鬼气冲天,阴森可怖,似乎四面八方全有看不见的幽灵,伺伏在每一角落。
墓园外,黑雾漫天,鬼声四起,天宇似乎太小了。
三人站在走道中,玉琦在左,菁姑娘在中,飞虹小妹在右,她手中也多了一把寒芒四射的宝剑。
玉琦打量四周,用传音入密之术说道:“那凉亭中的鬼灯,乃是庚辛虚位的号令灯,如能把灯击毁,这一方阵势便不打自乱。”
“我去毁灯。”菁姑娘说,向前跨了一步。
玉琦急忙一拉她的衣袖道:“不!那凉亭四周,定然安下机关暗器,犯不着冒险。”
“那我用暗器打它。”
“太远了!远射三十丈外的暗器,可没听说过,除非有弓箭在此。”
“那怎办?”
“我们逐渐接近,十丈内我或可勉为其难。”
“走呵!”姑娘月兑口叫。
“小心提防,目前我们步步生险,每一处角落皆可能有人伺伏,大意不得。”
他运功护体,步步凝实探索而行。三人雁翅排开,一步步探进。
玉琦踏出第七步,猛地用剑向三尺外雪地上点去。“唰”一声响,雪堆前升后降,滚落洞窟下去了。“支呀”一声,一块木板重将洞窟闭上了。
“翻板!擒捉三流朋友的机关,设在死门之中,岂不可笑?”玉琦冷笑着说。
泵娘却笑道:“愈是重地,简单的机关更易收效,进入的人只顾留意奇奥险恶之处,极易着了道儿。如果换了我,确有被陷的可能哩。”
看看到了第一对石翁仲之前,没看出任何异状,四面沉寂,没有任何生物。由园外来的凄厉鬼啸,声音逐渐低弱了。
三人刚通过石人五步左右,突然远处石马倒地处的暗影中,崩簧声及弩箭离匣声狂鸣,百十支劲矢犹如飞蝗,迎面射到。
三人夷然无惧,剑化万朵白莲,护住全身,左掌狂飚俱发,劈出阵阵浑雄的如山内劲。
百十支劲矢如被罡风所扫,齐向上下左右跌堕。
在这刹那间,身后那两座石翁仲,突然向三人身后奇疾地撞来,手中的石笏突向下猛砸。
由于地下积雪过多,石人滑动之时,地面的积雪已经将滑槽覆住,滑动时积雪被猛烈的撞力一挤,首先发出了声响。这声响,在功力奇高的菁姑娘来说,岂能逃过她的神耳?她叫:“小心身后!”
声出人旋,剑出“旋龙舞爪”,一招中射出十道银虹,急袭向玉琦后背撞到的石人,同时一掌劈出。
剑过无声,臂膊粗的石笏碎如齑粉,洒了玉琦一身。接着掌力同到,但听“蓬”一声暴响,石人如被千斤巨锤所撞,竟然向后一仰,石屑四溅。
接着玉琦也闻警转身,剑护身后,一掌前推。
“轰隆”一声巨震,石人重重地掼倒在雪地上。
另一面,飞虹小泵娘不知身后来了何人,本能地向侧一闪,招出“云横秦岭”,向石人挥去。
她身材还不到六尺,石人高有丈二,这一剑击中石人右肩,立时剑发龙吟,火花四溅,石人的右肩掉了一大块。
但石人是死物,重心在下,肩上去掉一块,并不影响滑动,“格啦啦”异响声中,旋了一道半弧,反向后面一绕,由中间往后飞撞。
这些突变,不过是刹那间事。左面石人倒地,右面石人已转向由中间撞到。
菁姑娘在中,她已面向后方,石人正向她后心撞到。她身后似长有眼睛,向右一闪,左掌疾飞。
“啪”一声脆响,纤掌击中石人腰脊,石人以更快的奇速向前急冲,“轰隆”一声,也倒了。
隐伏在四周的贼人,全被这三人的无穷神力惊得毛骨悚然,同时发出了惊叫。
玉琦捡回黑犬,舌绽春雷大喝道:“滚出来答话,不然休怪咱们心狠手辣。”
没人答腔,他厉声又叫:“小小颠倒五行阵,如此而已。要不出来,这儿将成血海尸山。”
远处坟墓之后,响起一声凄厉的鬼啸。啸声一落,每一处碑影树根下,先后现出无数白衣人。每一个人都是一身白色劲装,白巾包头,白色帕蒙面,银光闪亮的刀枪剑棍斧,白色的手套,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是黑的。
显然,这儿四处皆有洞窟,可以藏下不少人,不然何以涌出这么多白色人影?
斑大的破墓碑后,鱼贯出现八名同样打扮的高大人影,他们的右胸襟上,绣有一支金色小剑。
八个人在破祭台之前一字排开,屹立不动。
玉琦冷笑一声,领先向前便闯,石马之旁,前后共有八名白衣人,手抱寒光闪闪的鬼头刀,在走道左右分列。
三人到了第一对白衣人之前。
“慢来!报名而进。”两白衣人同声大喝,两把鬼头刀伸出路中,将去路挡住。
玉琦止步,剑垂身侧,沉声道:“别挡路,拿开!”
“报名而进,这是规矩。”大汉仍同声呼喝。
“我叫你让开。”玉琦不耐的叫。
“报名而进。”大汉的声音愈来愈大。
“你们还不配。真不让开?”
“毙了你!”两大汉怒叫,刀光一闪,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猛扑玉琦。
剑气锐啸,剑芒疾射,“嗤嗤”两声,剑尖似乎同时擦刀而入,溜出两星火花,人影倏隐倏现。
“噗噗”两声,鬼头刀几乎同时落地。两个白衣人身形不住晃动,用手掩住胸前和月复下,嗯了一声,终于“咕咚咚”先后倒下了。血在他们胸月复渗出,将雪地染成了一一团团红色的花朵。
身后的菁姑娘,突以传音入密之术叫道:“好一招‘乱洒星罗’,双绝穷儒谷老爷子的‘星罗剑法’中,以这一招最为辛辣。”
玉琦无暇回答,因为其余几个白衣人已齐声怒吼,挺鬼头刀扑来,势如疯虎。
他一手挟紧晕死了的黑犬,迎前三步,左足在前,剑尖就垂在左足内侧,目中神光倏现,凝神待敌。
泵娘又飞快地说道:“咦!这不像星罗剑法的起剑式,你把它改了。”
“了”字一出,姐妹俩左右齐出,剑虹吞吐,剑啸刺耳,徐徐举剑。
“着!”玉琦一声虎吼,招出最为奇奥的“孕化万机”,神奇的剑影八方怒射。
两位姑娘则恰好相反,轻灵飘逸地点出一剑,再向左右一振,像在“舞”剑。
六把鬼头刀卷到,刀风慑耳,不愧“拼命单刀”,但见六团光环滚滚而来。
“快退!”墓前有人沉声厉喝。
可是晚了,声音传到,血雨飞溅,六个人已倒了四名。玉琦和两位姑娘三把剑,仍和先前一般功架,身形似乎未离原地半分。
另两人手中的鬼头刀,已断了近尺刀尖。
四个白衣大汉摇摇晃晃,“咕咚”“咕咚”一一先后栽倒。
三人踏尸而进,直抵祭台阶下。
“你们好狠的心肠,好高明的剑法。”中间靠右那白衣人,用老公鸭似的嗓音说。
“咱们无冤无仇,你们擅闯本帮禁地,杀我帮中弟子,请问所为何故?”靠左那人间,声如洪钟。
“特来向贵帮要人。”玉琦冷然答。
靠左那人愕然,厉声问道:“好没道理,你们既然讨人,为何不按江湖规矩投帖拜会?
你们是不是存心与本帮为敌?”
玉琦冷笑道:“废话!你这些废话可笑之至。”
“哼!绑下是不讲理的了?”
“可以这么说,讲不讲理,只有你们清楚。”
“请教尊驾高姓大名?”
“杨玉琦。”
“那两位呢?”
“姑娘家的名姓,岂可随便问得的?”玉琦冷冷地答。
“那定然是见不得人的……”
“闭嘴!”玉琦大声喝止。
“把阁下的来意说来。”大汉赶忙转变话题。
“尊驾高名上姓?”玉琦反问。
“清字坛下金坛二坛主韩兴隆。”
“久仰久仰,原来是韩坛主,在下倒失敬了。”
“废话!河南府至关洛道,谁不知我风雷剑韩兴隆的名号?哼!”
“风雷剑?不是无情剑么?”玉琦泰然地问。
风雷剑冷笑道:“韩某怎敢与前辈高人相比?如果韩某是无情剑,你怎敢在此撤野?
哼!”
“闲语少说,咱们言归正传。”
“有屁快放。”
“呸!你好没教养,昨晚那两位少年男女被你们诱来,目下安在?”
“他与你有来有故?”
“非亲非故。”
“你凭什么找咱们要人?”
“凭武林道义。”
“哼!你小子未免太不知自量。”
“他们目下何在?”
“在本坛刑室,大概已将皮剥下了。”
“当真?”
“信不信在你,反正你也将要步他俩的后尘。”
玉琦转向菁姑娘道:“我们替他们报仇,准备动手。”
菁姑娘只觉一阵惨然,说:“都怪我,我该早阻止他们蹈险的。动手罢,我要替他们报仇雪恨,虽然晚了些。”
“哈!你们死期在即,还敢大言替他们报仇,可笑啊,可笑!炳哈!”风雷剑狂妄地笑,独自走下石阶大叫:“谁先上?且试试韩某的风雷剑。”
玉琦将黑狗放下,向前迎上说道:“血债血偿,我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
风雷剑气吞河岳,在祭坛前广坪上首站定,傲然拔剑,伸剑傲笑道:“哈哈!小伙子,前三剑是你的。”
这时,四面八方的数十名白衣人,将三人团团围往,撤兵刃准备动手。
玉琦一飘而前,站在下首,说道:“杨某岂是占你便宜的人?”
风雷剑一看他那古怪的功架,心中大惑,也暗自心惊,这种怪异的功架,表面上看去,似乎是以防守为主,事实上却是最凶狠的进攻手法,不出剑则已,出则专走外门,神奥莫测,一般人称这种功架为邪魔外道,易仿难精,精则骇人听闻,甚为泼辣狂野。
玉琦受艺双绝穷儒,老人家每日逼他;幸而天资特高,聪颖过人,举一反三,大有青出于蓝之概。经二十载的着意薰陶,玉琦自己参悟出一套诡异霸道的剑法,揉入了老人家的“星罗剑法”中,威力倍增。
他神定气闲,心意神各凝为一,灵台空明,一步步向前欺近,垂下的长剑,发出嗡嗡振鸣,剑气微荡。
风雷剑一看他的神态,心中暗叫道:“这小子已得剑道神髓,我这数十载英名,今晚将受到考验了。”
他向左侧徐移两步,剑尖斜指。
玉琦却不向左移,反而向右逼近。
风雷剑被他这种大逾常规的举动,惊得心中一震。
“着!”玉琦轻叱一声,踏前两步一剑轻飘飘地挑出,待对方沉剑斜撇,他已收剑右滑两步。
一连三次虚招,他轻喝,“三招已过,你小心了。”
“你难逃韩某剑下。”风雷剑冷然地说,滑进三步。
“剑下分晓,着!”
风雷剑只觉银虹贴地而至,急逾电闪,抵身前尺余处,突然向左一闪,“嗤”一声剑气破空锐啸之声乍起,银虹竟然从右后方急袭上盘肩颈。
他总算是经大风浪的高手,身形向右一闪,手中剑招出“射星飞虹”,急袭玉琦右胁。
两人交手都快如电闪,寻暇蹈隙步步抢攻,虽则招式全未用老,但凶狠万分。
巧斗十余招,两人都暗自警惕。最后风雷剑似乎大为不耐,发出一声长啸,剑势立变。
银芒加快,剑上发出风雷殷殷,慑人心魄,剑气激射丈外。他用上了看家本领风雷剑法,展开抢攻。
玉琦像是个肌肉已僵的人,毫不动容徐徐运剑,他在捕捉对方风雷剑法的精微变化,思索如何方能出奇制胜。
又是十余招过去了,猛听玉琦一声叱喝,一道银虹从风雷剑的左侧,由对方的剑外侧一撅而入。
“锵”一声剑吟,人影倏分。
玉琦退了五步,手中剑仍在震鸣。
风雷剑则飞掠丈外,他的剑嗡嗡狂鸣。左上臂外侧,鲜血几乎染透了整条手臂。
“再接一剑!”玉琦叫,身剑合一,化作一条长虹,射向风雷剑胸前鸠尾大穴。
这一瞬间,阶上两名白衣人同时飞扑而下,两支长剑像电光一闪,向玉琦射到。
“鼠辈斗胆!”菁姑娘娇叱,纤手一扬,两丝淡影一闪即逝,没入两白衣人的右肩中。
“哎……”两人同声惊叫,长剑堕地,人向下一栽,滚倒在阶下,哀号不止。
同一瞬间,风雷剑大叫一声,手中剑月兑手飞抛三丈外,用左手掌按住右小臂,向左急退。
“孩儿们上!”阶上一名白衣人沉声大叫。
“且慢!谁敢在这儿撒野?”声如巨雷,发自墓园破栅门。贼人们闻声急退,各自回到原位戒备。
玉琦徐徐转身,心中微凛。
走道上,大踏步走来五个高大的人影。
中间一人是个身穿青色法服的老道,一头灰发挽了个道士髻,腰悬长剑,鹰目中寒芒冷电四射,虽在黑夜中,但雪光微映下,仍可看出他那紫黑色的脸孔和勾鼻鹰嘴的狰恶尊容。
左首那人是一袭白袍,方面大耳,年约四十左右,人才一表。他手中点着一根双面鸭舌枪,代替拐杖之用。
右面是个灰发老太婆,身穿两截银衫,背上斜系长剑,脸上死板板地,鸡皮皱纹像是刻上去的,脸色白惨惨没带丝毫血色,像煞了刚由墓中爬出来的僵尸,身材也够高大,将近七尺。
最外侧两人,是全身裹在白衣白中中,只露双目的高大人影,左右仗剑护卫。
五个人大踏步而来,脚下似乎极为沉重,可是雪地上并未留下丝毫履痕,可见他们的功力已到了着雪无迹,似实还虚之境了。
五个人迎面撞来,声势汹汹。
可是玉琦和两女阻在路中,并无闪让之意。
老道似乎知道不能期望对方让路,为免没趣,只好在他们丈外自行止步,一字排开。
菁姑娘神目如炬,已看出这三个男女功力甚高,知道以玉琦目下的造诣来说,定然难以和他们一争短长,她不等玉琦发话,若无其事地向前迎上两步,“唰”一声将剑归鞘,冲老道淡淡一笑道:“道爷,是你在出声狂吠么?”
左首白袍中年人迈前一步,厉声大喝道:“闭嘴!在清字坛总坛主面前,你怎敢如此无礼?”
菁姑娘哼了一声,闪电似的向前一冲,一耳光掴出。
白袍人身手确是不弱,向后一仰身,一招“如封似闭”攻出,上封来掌,下击姑娘左胁。
老道也在同一瞬间,发觉姑娘绝非等闲人物,一声不吭双掌齐吐,罡风狂射,以摧山裂石的雄奇内劲,攻向姑娘右侧肩胁。
三方面动手,快逾电光石火,没有变招的余暇,也没有闪让的间隙,他们的功力委实太过浑厚了。
“蓬蓬”两声狂震,罡风锐啸着四面迸射,三人的内劲接实,人影急闪。
菁姑娘屹立原地,嘴角含笑,颊旁现出一双笑涡儿,正默默地注视着由身侧挺剑扑到,怔怔地呆望着她的玉琦。
老道双手无力地下垂,退滑丈后。那白袍人一双大袖残破不堪,退了十来步坐倒在地。
这一记雷霆一击,把在场的人全震撼住了。玉琦想不到姑娘竟有如许浑雄刚猛的内力,应变又那么神速,对她这么小小年纪即有如此高深的造诣,大惑不解。
也由于这一来,他自策自励的决心益为坚定。
老道有气无力地叫道:“你……你会妖术?你是谁?”
“你们又是谁?”姑娘冷冷地问。
“无为帮清字坛,河南府清字总坛主逍遥道人妙如。”老道自报名号。
“清字坛总坛,护坛客卿氓山冷面婆婆宋。”那老太婆也自报绰号,只说姓而不道名。
白袍人狼狈地爬起,面红耳赤地说道:“护坛客卿彭家元。”
菁姑娘一撇红艳的小嘴儿道:“咦!你们想造反?称为客卿,何不迳称公侯?”
“姑娘何必出言损人?请教姑娘是哪位高人门下,贵姓芳名,不知可见告否?”老道前倨后恭地问。
“你不必问那么多,只须知道本姑娘姓赵就成。”
“赵姑娘既然不说,贫道亦不勉强……”
“谅你也不敢。”姑娘抢着答。
“这里乃是本帮清字坛重地,赵姑娘如无他事,请即离开。”
“放出昨晚被你们诱来的两个少年男女,我们立时离开贵帮重地,不然……哼!”
“你真想埋骨在此么?”老道怒火渐生,语气转硬。
一旁的玉琦冷笑着接口道:“道爷,就凭你们这几块料么?”他用剑向众人一指。
“小狈,你道咱们收拾不了你们么?”
“确有此想,即以这座简易的颠倒五行阵来说,还难不倒区区在下。外围的戊已中枢主阵的白莲会余孽,道行也太过浅薄,更不必说。”
氓山婆婆目中寒芒一闪,踏前两步怒叫道:“小狈语出不逊,凭你,敢说咱们是料?接我一掌!”说完,左掌斜拍而出。
玉琦不知厉害,哼了一声,左掌一扬,也抽出硬接。
“噗”一声闷响,玉琦只觉左臂一麻,一股无穷劲道沿左臂直攻内腑,眼前发黑,身躯也被奇猛的潜力,震得向后急射,直飘丈余,足一沾地,被地下的黑狗一绊,“噗”一声坐倒在黑狗身上了。
“哎……”菁姑娘惊叫一声,跟踪掠到,一手将他的虎腕挽住,向怀里一带。
他赶忙运功调息,按下心神,勉强站稳说道:“谢谢你,我还承受得起。”
人影急闪,对方已发动抢攻,飞虹姑娘一声娇叱,剑起万道银虹,挡往五人的冲势。
“杀!”祭坛上的人发出号令,纷纷挺兵刃奋勇扑到。
玉琦一手抄起黑狗,说道:“先抢祭坛。”他挺剑跨前一步,只觉一阵晕眩,胸隔间隐隐作痛,他知道,内腑已经受到严重的震伤。但他的男子汉自尊心支持着他,得奋起支撑,猛一咬牙,强压伤势站稳,挣月兑姑娘的手,向祭台走去。
“退!”菁姑娘向飞虹叫,紧依玉琦身左,向祭台上冲。
五名白衣人和两侧六名大汉,狂风也似的卷到。
青姑娘柳眉一轩,左手微扬,右手宝剑恍若银龙飞舞,狂鸣着四面怒张。
惨号之声大起,五名白衣人在两丈外便倒了三名,冲近的两名只嗯了一声人剑变成八段。
玉琦虽受伤甚重,但对付其余小贼仍绰有余裕,被他刺倒了两人,已抢到了祭台之上。
左面扑近的另三名大汉,惊得伏地飞退而遁。
飞虹一支宝剑十分神异,每一剑皆平平无奇,但每一剑却恰到好处,将五名高手逼得谁也不敢冲近八尺之内。她从容挥剑,徐徐后退。
祭台后丈余,是一方高大的楼阁式墓碑,这时突然发出轧轧的机簧转动声,接着射出十支沉重的闪亮镖枪,电射而来,破空劲啸之声后至。
距离太近,镖枪来势奇疾,看来三人性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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