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骧一听,只得拱手谦逊道:“既然前辈欲去会见家师,就请乘晚辈的马前去……”
话声甫落,糊涂丐已连连摇手道:“不行不行,别说我这身老骨头经不起巅波,就是我这浑身的臭味,也把马儿给吓跑了。”
话未说完,陶萄凤和郑玉容二人,都忍不住“噗嗤”笑了!
糊涂丐一见,立即望着郑玉容,正色问:“这个丫头你叫什么姓什么呀?”
马龙骧赶紧笑着说,“她叫郑玉容,是我大头师伯的干女儿。”
糊涂丐一听,不由叫声说:“呜呀!我糊涂和他几年没见,他老小子也找了这么一个标致的干女儿呀?郑丫头我问你……”
郑玉容赶紧笑声道:“您老人家要问什么?”
糊涂丐说:“你干爹可曾在收你做干女儿的时候谈到我老人家?”
郑玉容只得笑着说:“方才就是晚辈先认出您来的嘛!”
糊涂丐猛的一拍蓬头,恍然嚷着说:“对,我就是一副糊涂脑筋。”
说此一顿,突然正色道:“咱们要去什么地方?”
马龙骧一听,心说要糟,这位糊涂怪杰可真糊涂,眨眼问的事,他又给忘了。
心念未毕,陶萄凤已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古佛寺。”
糊涂丐一听,立即笑道:“对,对,去找智上老秃去。”
说罢转身,当先向前奔去!
马龙骧一见,看了郑陶二女和柳大娘一眼,感慨的一笑,摇摇头,纵马向前跟去。
只见天南糊涂丐,摇摇晃晃,不疾不徐,奸像喝醉了酒似的,直向前面的山口处奔了过去。
说也奇怪,糊涂丐所经过的路线,除了一些荒草之外,连一块大石头都没有,而且地势也较平坦。
马龙骧这时才知道,天南糊涂丐可能是游戏风尘嬉笑人间,八成是装疯卖傻,今后倒要小心他一点。
继而一想,又觉不妥,糊涂丐何以见了面就直呼他是马腾云呢?难道他真的看不出他马龙骧是真是假?
还有,陶萄凤根本不认识他,而他却一见面,就喊她“陶丫头”,这一点似乎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心念间,糊涂丐已到了山口前。
只见糊涂丐身形不停,直奔山口内。
这时,红日虽末落山,但山口内树木茂盛,古柏参天,光线已经暗下来。
山道曲折,积满了松针落叶,糊涂丐的破草鞋,走在上面发出了“的的达达”极有节奏的声音。
马龙骧每当经过一个叉道,心中就掀起一阵不安,因为他不知道糊涂丐有没有走错。
他心中虽然焦急下安,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有听天由命,任由糊涂丐一个劲儿的往深处急走。
绕峰越谷,天色愈来愈暗了。
就在这时,马龙骧的目光,突然一亮
因为他看见前面的岭角下,赫然立着一个青古界碑,上面写着四个朱字古佛寺界。
马龙骧一看,知道古佛寺快到了。
举目一看,只见深处一座横岭上,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露出一片硫瓦殿脊,和两座钟鼓楼影。
由横山岭上的松林前,一道数百级石阶,直伸下来,一律青石广阶,横长约在两丈以上。
越过谷中竹林,马龙骧的朗目,不由又是一亮
只见岭角石阶下,一片平坦广场上,赫然建有一座五孔汉玉大石坊,并有六只玉狮。
在大石坊的中央横坊上,刻着五个笔法浑厚的斗大金字禅刹古佛寺。
也就在这时,岭巅高级石阶的尽头,已如飞驰出一个中年僧人。
只见中年僧人,中等身材,白净面皮,修眉朗目,胆鼻朱唇,穿着一袭宽大僧衣,看来接近四十年纪。
打量未完,前面奔跑的天南糊涂丐已嚷着说:“傻小子快看,你二师兄灵云迎出来了!”
马龙骧一听,心中猛然一动,这才恍然大悟,天南糊涂丐八成是奉了大头、长发两位师伯的嘱托而来接我的吧?
马龙骧有了这一想法,对于天南糊涂丐的喊出中年僧人的法号,显然也是有意要向他介绍。
由于糊涂丐说出来人是他的二师兄“灵云”,因而格外注意。
举目一看,心头猛的一震!
只见灵云僧人,神情暗透焦急,两眉蹙在一起,急急的向阶下奔来,显然寺中发生了紧急大事。
为了表示他的确是马腾云,是以,猛的一催马月复,纵马向前,几乎和糊涂丐同时到达石阶下。
灵云僧人尚未到达,却先向糊涂丐朗声说:“糊涂前辈来得正好,请恕晚辈灵云不能向您行礼了!”
马龙骧一听,愈加相信“糊涂丐”是特地去引导他。
当然,灵云僧人的自报法号,也是故意报给马龙骧听的。
心念间,他和灵云僧人,以及糊涂丐,三人同到了石坊下。
马龙骧一面飞身下马,一面关切的问:“二师兄,寺中可是发生了事情?”
灵云僧赶紧急声说道:“马师弟你来得正好,师父和大师兄他们已经先去了!”
马龙骧不加思索地说:“可是去了‘上恩寺’?”
灵云僧说:“不错!”
糊涂丐立即沉声说:“傻小子,我们先去看看!”
说罢,一晃身沿着岭角,当先向西北方向如飞驰去。
这时,陶萄凤、郑玉容以及柳大娘三人,也早已纷纷纵下马来。
马龙骧一见糊涂丐当先驰去,知道他故意在前引导,因而,也故意望着灵云僧急声说道:
“二师兄,请你引她们至斋室待茶,小弟和糊涂丐前辈先去上恩寺那边支持师父他们!”
话声甫落,飞身向糊涂丐追去。
当马龙骧起步的一刹那,街听陶萄凤和郑玉容叫道:“我们也去嘛!”
又听灵云僧说:“马师弟武功惊人,有他一人去就够了!”
以下的话由于距离远,听不清楚了。
马龙骧见江南糊涂丐越驰越快,立即展开身法,仅两三个起落间,已追到了糊涂丐身后。
既然明白了糊涂丐的用意,马龙骧不能不致谢一声!
是以,一至身后,立即恭声说:“多谢前辈亲去引导!”
岂知糊涂丐竟生气的说:“这件事,只能骗陶丫头一时,久了仍会露出马脚的。”
马龙骧一听,知道糊涂丐什么都知道了,因而,委屈的说:“晚辈本意是查出甘八等人的罪行后……”
话未说完,糊涂丐已解释说:“这一点我知道,我人虽然糊涂,但我也有清醒的时候,大家这样做,能否感动得了陶丫头,还是未知之数。”
马龙骧一听,不高兴的说:“晚辈个性刚直,要我如此扮演下去,我会被逼得焦燥易怒,最后终会坏了大事!”
岂知,在前急急飞驰的糊涂丐,又突然转首惊告说:“傻小子,这件事你干万要忍耐,连智上老秃那等有道高僧,都愿委屈行事,你小子怎可打退堂鼓?”
马龙骧听得神情一楞,不由迷惑的问:“您老人家方才不是不赞成吗?”
糊涂丐一整脸色道:“说归说,做归做,假设这时候说破了,陶丫头必死无疑,陶老太大和老长毛也别想活了!”
马龙骧听得浑身一震,不由惊道:“这……我该怎么办?”
糊涂丐毫不迟疑的说:“照说,容丫头才是你未来的妻子,大头和你师父早就决定好了的,而容丫头也知道……”
马龙骧听得一惊,不由“噢”了一声。
糊涂丐继续说:“连容丫头都能为了救陶丫头,宁愿看着自己未来夫婿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而你怎么不冒充下去?”
马龙骧焦急的说:“可是,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糊涂丐无可奈何的说:“那也只有看大头和长毛他们怎么安排了!”
马龙骧正待再说什么,蓦地传来一声洪钟大响。
钟声“当当”,就发自前面的矮峰上。
马龙骧举目一看,只见矮峰上,树木密集,枝干茂盛,看不见有任何庙宇,上恩寺想必是在深处。
打量间,已听糊涂丐催促说:“度空老秃驴八成在召集寺中僧人,出手对抗智上和他的大弟子灵寒了!”
说此一顿,似乎又想起什么,继续说:“噢!你见了灵寒,要称呼他大师兄!”
马龙骧恭声应了个是。
这时,距矮峰已经不远,一道弯曲长阶,盘旋直达峰上。
马龙骧心急早些到达峰上,是以要求说:“糊涂前辈,我们不要再绕石阶吧!”
糊涂丐一听,立即应了声“好”,破大袖子一挥,身形腾空而起,马龙骧也一长身形,迳向峰上升去。
两人登至峰上,钟声已歇,同时由茂林深处,传来了忿怒暴喝声。
马龙骧凝神一听,似乎不是打斗声,好像正在争吵。
两人身形不停,飞身纵进林内,直向深处驰去。
这时,天色完全黑下来,在林隙间,已能看到深处透出来的火光,看样子,极似熊熊的火把般。
一出茂林,马龙骧的目光顿时一亮
只见眼前一片平坦广场,广场的尽头,即是气势雄伟建有三洞大山门的“上恩寺”。
这时正有一百多个灰衣光头的僧人,每隔三四人便举有一支松枝火把,分成燕翅形,迳由左右两边的门洞走出来。
中央大山门,虽然业已洞开,但还没见有人走出来。
正山门前,面对群僧站立的,正是慈眉善目的智上法师和另一个中年的灰袍红袈裟的僧人。
智上法师和中年僧人,俱都徒手末带兵刃,看样子,他们师徒两人前来,根本没有准备搏斗的意思。
马龙骧打量间,糊涂丐突然伸手将他拉住,同时,低声说:“傻小子,我们先在林内躲一会!”
马龙骧不解何意,只得随着糊涂丐,隐身一株大树后。
这时,上恩寺内又是一声洪钟声大响,在中央山门内,又缓步走出一老四少,五个身披红袈裟的侩人来。
马龙骧定睛一看,只见当前老僧人,年约七十余岁,霜眉银髯怀抱玉如意,步履稳健,目光灼灼,一直盯着智上法师。
其余四个僧人,年龄不等,胖瘦不一,俱都手持铁镞杖,个个面带怒色,来势汹汹,一脸的怨毒,在天王庄前,那夜被割去一耳的普净,赫然也在四僧中。
马龙骧打量间,已听糊涂丐沉声说:“哼!度空这老贼秃,好大的排场,还不知道理亏在他呢?”
马龙骧听得心中一动,立即关切的问:“前辈是说,智上法师要和上恩寺把真象说明白?”
糊涂丐颔首道:“这是大头和长毛的意思,不能我们吃了亏还要受对方威胁,天天吵着要为普济报仇!”
马龙骧听得心中一动,不由关切道:“大头和长毛前辈呢?”
糊涂丐低声说:“他两人当然要缠住陶丫头呀!”
马龙骧一听,宽心大放,豪气万丈,立即沉声道:“既然如此,待晚辈亲去与他们交涉一番如何?”
糊涂丐立即正色道:“你现在出去,十足坏事,最好是见机行事!”
说话之间,上恩寺的僧人,已在寺前形成一个半圆形站好,而怀抱玉如意的度空大师,也到了智上法师身前。
度空大师合什躬身,当先宣了个佛号说:“阿弥陀佛,智上道友,你怎么只和令高足灵寒二人前来?兵器未携,装束末改,可是要以灵寒替贫僧死去的劣徒偿命不成?”
马龙骧一听,顿时大怒,早忘了糊涂丐的叮嘱,大喝一声:“度空无耻。”
大-声中,飞身而出,一个箭步,已到了智上法师一侧。
上恩寺的两百名僧众以及度空等人一见马龙骧,立时掀起一片惊啊和骚动,普净一见,首先大声说:“师父,削掉度海师叔左耳的,就是他。”
众僧一听,又是一片惊啊!
马龙骧到达智上法师身侧,先拱手一揖道:“智上法师请后退,晚辈接到糊涂丐前辈的通知,特来了结这一段公案……”
话未说完,紧跟而出的糊涂丐,已大声嚷着说:“智上老秃呀!这件事就由这小子来解决吧!不能自己被人家杀了徒弟,还要人家骂,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呀?”
马龙骧见智上法师仍有些迟疑,因而沉声道:“俗语说‘好汉作事一人当’,我既然敢杀普济,我便敢承当这件事情,法师请退下。”
话声甫落,两丈以外的度空大师,已朗声宣了个佛号说:“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为何佩马腾云施主的剑,穿与马腾云施主一样的衣饰呢?”
马龙骧一听,立即扬眉沉声说:“度空老和尚,你别在此地装糊涂,本少爷问你一句话,在落雁峰下,三人联手杀死马腾云的事,你是知也不知?”
度空大师面泛怒容,朗声宣了个佛号说:“这位小施主,声严厉色,出言无状,不知令师何人?”
马龙骧毫不客气的说:“家师何人,你总有一天知道,我只问你,普济离寺下山,你身为一寺之长的人,是否知道?”
度空大声沉声道:“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马龙骧突然剔眉怒声说:“如果你知道,你就是与天王庄甘八勾结谋杀马老庄主,企图瓜分天王庄财产的主谋人物……”
话未说完,度空大师已气得浑身颤抖,颤声说:“这完全是无稽之事……”
就在这时候,身后四僧中,一个浓眉大眼,狮鼻海口的高大僧人,一横手中铁铲杖,厉声说道:“师父,这厮的相貌极似马腾云,如不是半月前和悟玄道友,闹事交手,弟子还真分不出真假来!”
马龙骧正在责问度空,哪容别人插嘴,因而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要你出来插什么嘴?”
话声甫落,高大僧人已纵身而出,一横铁铲杖,厉声说:“贫僧普行,乃普济僧的师兄,我那师弟可是你杀死的?”
马龙骧一听,哈哈笑道:“既然知道是在下杀的,为何还要找智上法师理论?你们与大散关妖道勾结,杀了智上法师的爱徒,你们又该怎么解释?”
普行僧顿时大怒,厉声说:“你小子杀了普济师弟,佛爷就要你偿命,别的事与你无关,休要你管!”
马龙骧再度怒极一笑道:“我与马腾云,已结为生死兄弟,我已答应为他报仇雪恨,他的师父。也就是我的长辈,我为什么不能过问?”
普行僧怒声说:“小辈休要多嘴,快报上名来受死!”
马龙骧虎目一剔道:“今夜你的死期已至,何必要知在下的名字?”
普行僧大喝一声:“小辈纳命来!”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一抡手中铁铲杖,猛向马龙骧打来。
度空大师一见,立即沉声大-:“普行回来!”
但是,普行僧的铁铲杖,已向马龙骧当头打下。
马龙骧冷冷一笑道:“不听师命,就是叛徒,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说话之间,闪身跨步,一柄寒光闪闪的铁铲杖,呼的一声,贴身打下
就在这时,马龙骧大-一声:“去吧!”
吧字出口,旋飞的身躯一蹲,右掌猛推而出
只见掌心青色光芒一闪,“轰”然一声霹雳暴响!
一声刺耳惊心的厉凄惨叫,“普行”僧高大的身躯,宛如断线的风筝般,直向众僧的身前飞去。
哇一声,普行僧尚在前飞中,已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众侩一见,顿时大乱,一阵急呼吆-,纷纷向前扑救。
蓬的一声,普行僧的沉重身体,着实撞在众僧的身上,众僧奋力抬起,低头一看,早已晕了过去。
度空大师一见,顿时大怒,不由怒声道:“年纪轻轻,出手毒辣,贫衲少不得要开杀戒了!”
马龙骧一听,怒极反笑说:“你枉为一寺之长,容奸纵徒,今天你若不放出甘八,休怨在下不念上苍好生之德:心狠手辣!”
度空大师一听,立即怒声道:“甘八何人,为何问起贫衲?”
马龙骧冷冷一笑说:“如不知甘八何人,可问贤徒普净便知。”
度空惊异的“噢”了一声,不由回身望着左耳已失的普净,沉声问:“普净,甘八何人?”
普净神情惶惶,目闪惊急,一阵支吾,久久才说:“就是天王庄的总管,甘悟霸!”
度空突然怒声道:“甘悟霸与你有何渊源?”
普净立即嗫嚅着说:“弟子并不认识此人!”
马龙骧冷冷一笑话:“最好去问贵寺的度海大师。”
话声甫落,其余两个高大僧人,已怒声道:“启禀师父,度海师叔即使与甘总管私交不错,但与他何干?要他前来质问?”
马龙骧怒声一笑说:“在下马龙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天如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善罢甘休!”
话声甫落,一旁冷观的糊涂丐轻松的说:“度空老秃呀!你身为一寺方丈,统御数百门人弟子,如果有人在外边闯了祸你还不知道,这话说给我糊涂听我也不信……”
度空大师立即沉声说:“老衲确实下知!”
糊涂丐正色说:“既然不知,就问普净呀!问他的耳朵为何不见了?”
度空说:“他的耳朵,就是被马腾云削掉的。”
话声甫落,智上大师已宣了个佛号说:“阿弥陀佛,莫说马腾云那时已死,就是他活在世上,他可有本事削去令师弟度海大师的耳朵?”
马龙骧冷冷一笑接着说:“身为一寺之长,门人在外为非作歹,虽然毫不知情,已应在佛前自责……”
度空大师立即怒声道:“贫衲犯戒,贫衲自会佛前忏悔,用不着小施主提示。”
说罢转首望着普净,怒声喝问:“普净,你和你师叔,究竟在什么地方与马少庄主动的手?”
如此一问,普净竟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了——
张丹枫OCR旧雨楼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