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中,卫擎宇凝目一看,只见十八九岁的马幼姑,依然是一身茶褐色劲衣,足登紫缎小剑靴,背插一柄精钢剑。
这时的马幼姑,正在那里闪动着一双明亮大眼眼,向着她身边的范天厚说话,显然正在介绍这边的几个人。
但是,卫擎宇再凝目细看范天厚,却使他大感意外地愣了。
因为范天厚看来已经三十岁,一身土布衣裤,黑鞋白袜,微卷少许袖口,浓眉朗目,微红的皮肤,不但浑身纯朴,而且面貌忠厚。
包令卫擎宇感到意外的是,范天厚竟徒手而来,并未携带兵器。
打量间,双方已到近前。
美丽活泼的马幼姑,首先愉快地挥手含笑招手道:“卫岛主!这位就是我在太湖船上谈过的天厚哥!”
把话说完,双方同时在七八尺外停身止步。
卫擎宇急忙含笑拱手,谦声道:“在下卫擎宇,久慕先尊翁侠义风范,今欣闻少侠光临,特请前来相会,并有要事榷商。”
说罢侧身,肃手一指祠堂,继续道:“请少侠房内侍茶!”
范天厚为人忠厚,拙于言行,这时一听,仅含笑抱拳说了声:“打扰了。”迳向客室前走去。
卫擎宇又向着娇小玲珑的马幼姑说了声请,三人才并肩向祠堂前走去。
进入祠堂,依序落座,这时,卫擎宇才肃手一指齐南狂叟和糊涂翁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张前辈,人称齐南狂叟,这位是赵前辈,人称糊涂翁。”
范天厚和马幼姑一听,两人神色一惊,同时由椅上站起来,拱手齐声道:“原来是张、赵两位前辈,晚辈等失礼了,快请两位前辈这边坐!”
齐南狂叟和糊涂翁,同时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是被邀请来的客人,卫岛主是主,所以你们那两张椅子,我们两位老人家都不能坐!”
糊涂翁则继续道:“如果我们两位老人家坐你小子的位置,不但有喧宾夺主之嫌,恐怕我们两位老人家也会打起来。”
话声甫落,俱都愉快地哈哈笑了。
卫擎宇再度肃手一指中年花子冀五,介绍道:“这位是冀当家的,你们方才已经见过了!”
范天厚赶紧抱拳含笑道:“已经见过了!”
卫擎宇肃手请大家落座,小花子们立即将香茶送上来。
范天厚首先拱手谦声道:“卫岛主请冀当家的把在下找来,不知有何见教?”
卫擎宇也含笑拱手,谦声道:“当然是为范少侠前来黄山,参加论剑大会的事情……”
话未说完,范天厚已解释道:“在下原本前去仙霞岭拜望恩师了尘师太,并和胡飞红姑娘有要事相商,途中巧遇……”
齐南狂叟立即道:“巧遇崆峒邛崃两派一群老少杂毛?”
范天厚也久闻齐南狂叟的口不择言,是以毫不介意地微一颔首,恭声道:“是的,他们一再怂恿晚辈前来参观,并给了晚辈两张请柬……”
糊涂翁立即道:“有请柬就可下场比剑,还可夺回盟主宝座,一雪范大侠昔年败在凤宫仙子剑下之耻!”
范天厚一听,面色立变,目闪冷辉,立即颔首道:“不错,他们是这样对晚辈说的,不过晚辈告诉他们,不能在此等到后天,他们说明天就可让晚辈出场向天下群豪挑战,中午即可迫使卫夫人出场。”
卫擎宇一笑道:“贱内已经决定不出场了!”
范天厚听得一愣,不由月兑口问:“为什么?”
齐南狂叟立即道:“因为她的肚子大啦,要做娘了!”
范天厚虎眉一蹙,“噢”了一声,立即转首去看马幼姑。
马幼姑也柳眉一蹙,羞红着娇靥,颇为难地道:“那个时候,好像还看不出来嘛!”
糊涂翁立即正色道:“出了阁的姑娘,每一天都可能有变化,请算算看,你离开太湖到今天,恐怕已半年了吧?”
马幼姑一听,顿时无话可答了。
范天厚不由关切地问:“届时可是卫岛主要出场?”
卫擎宇只得婉转地道:“在未得知少侠已到之前,小弟是准备出场的。”
齐南狂叟接着道:“卫岛主和乾坤六怪杰,鉴于崆峒、邛崃狼狈为奸,图谋不规,不得不由卫岛主出场一保盟主宝座,但听说范少侠也决心参加论剑……”
范天厚立即问:“那么几位前辈的意思……”
卫擎宇略微欠身,尚未开口,糊涂翁已抢先道:“大家的意思,不管你们两位谁胜谁负,都会损及双方尊翁昔年的声誉,不如你们先在会外交手,谁输了谁就退出!”
卫擎宇听了甚觉不好意思,但再想阻止业已不及,只得歉声道:“小弟此番邀请少侠光临,旨在揭发崆峒、邛峡两派的奸谋……”
话未说完,齐南狂叟已爽快地道:“卫岛主也不要过分自谦了,就算是兄弟初会,相互琢磨,一个用柳条,一人用枯竹,试试招又有何妨呢?”
范天厚立即谦声道:“卫岛主家学渊源,名闻海内,尤其隔山碎碑和百步揪心两项绝学,更是独步武林……”
卫擎宇赶紧谦逊道:“哪里,范少侠过奖了,令师雪上飘为当代轻功一绝,目前轻功,无人能望其项背,小弟也久欲一开眼界……”
话未说完,范天厚已抱拳起身,道:“既然卫岛主相邀,在下敢不从命,就请两位前辈选场吧!”
卫擎宇等人一见,只得纷纷起身,中年花子冀五则在前侧引导,同时恭声道:“祠堂后面就有一片空地!”
说话之间,已出了客室,迳向祠堂后走去。
这时皓月升起,晴空白云,原野景物,均极清晰。
马幼姑跟在范天厚身边,柳眉紧蹙,默然无语,这个场面,似乎并不是她所希望的。
她心里面却也极为矛盾,她既不希望范天厚输,也不希望卫擎宇负。
但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是,双方交手过招,终有一个会败下阵来。
谤据范天厚的自动要求,齐南狂叟和糊涂翁选场地看,她也觉得这样做是最公平的。
当然,范天厚自己这时也自信,自己的剑配合上雪地飘风的上乘轻功,鲜少有人是他敌手,但他却一直把卫擎宇视为他的劲敌。
因为,昔年玉面神君的名头太大了,何况这时的卫擎宇又把凤宫仙子的成名剑法揉合在自家的武学之内?
范天厚虽然没有致胜的把握,但他却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一方面是想测验一下自己的剑术水准,一方面也亲自对付一下卫家的家传绝学。
他自己在下意识中,也想前去论剑会场血莲谷一展所学,如果不能战败卫擎宇的妻子而成为论剑盟主,至少也可让天下英豪重提他父亲之名。
当然,他自己本身也没有这个把握,所以并不十分愿意前去。
如今,有卫擎宇亲自相邀,先会外私自比武,胜者留下负者去,倒的确两全其美,各保颜面的上上之策。
心念间,蓦闻中年花子冀五,恭声道:“前面就是了!”
范天厚举目一看,心中大喜,因为前面竟是一片斜坡起伏的波浪旷地!
这对他施展雪上飘风来说,真是太有利了。
一到近前,齐南狂叟立即掣出竹剑,而糊涂翁已将柳枝条交给了卫擎宇。
范天厚接过竹剑,自然觉得有占先之感,而卫擎宇却拿着柳条拱手含笑道:“范少侠请赐招!”
说话间,齐南狂叟、糊涂翁,以及中年花子冀五和马幼姑四人,俱都急忙退开了。
范天厚深知卫擎宇武功超人,不可等闲视之,这时见让他先发招,只得拱手叩剑,谦声道:“如此在下有僭了!”
了字出口,并指一领剑式,手中竹剑一指,猛地绽出数朵剑花,一个腾步飞身前扑,闪电刺向了卫擎宇。
卫擎宇也深知范天厚家学渊源,剑术不俗,他父亲在上届论剑大会上,险些胜了岳母凤宫仙子,自然不敢大意。
这时见范天厚闪电出招,奇快如风,虽然可以闪避,但却不便那么做,怕的引起范天厚不满,自己落个失礼!
是以,身形一旋,展臂斜进,手中柳枝一抖,笔直地点向范天厚的右腕。
范天厚急忙变招,沉腕一式“白蛇吐信”,剑尖直指卫擎宇的小肮。
卫擎宇急收小肮,立演“大鹏展翅”,柳枝一抖,闪电扫向范天厚的双肩。
两人两招之后,身形逐渐加快,出招均如闪电,飞腾纵跃,愈打愈激烈。
马幼姑在旁看得提心吊胆,几乎忍不住出声呼止。
中年花子冀五则看得眼花缭乱,发愣发呆。
齐南狂叟、糊涂翁则清楚地看出来,双方都没有尽全力施为,但奇招却逐渐地施展出来。
双方交手,真是身形如飞,出手似电,转眼之间已逾四十招。
就在这时,范天厚突然大喝一声:“小心!”
卫擎宇这时-步之处,恰是斜坡上的棱线,腾身跃起固然可以,但不如后退来得快速自然。
是以,足尖一点,身形疾退,直向斜坡下飘飞下去。
但在这一地形上,正适合范天厚施展雪上飘的有利位置。
足以,范天厚再度大喝一声,身形斜飞,竹剑斜挥,看来似乎是比闪电还快,直向飞退的卫擎宇攻去。
马幼姑看得花容大变,冀五惊得险些月兑口惊呼,齐南狂叟和糊涂翁也心头猛地一震。
但是,就在大家心中吃惊的一刹那,场中已有了变化。
因为,也就在范天厚闪电一击,身形飘飞的同时,身形疾退的卫擎宇,竟意外地将身形凌空飞起来。
而最令人惊震的是,他所升起的高度,刚刚越过范天厚的头上。
闪电一击的范天厚,却一剑击空,身形继续向斜坡下闪电飞去。
紧接着,就在坡下一个闪电回旋,又像一阵风似地闪电飞回来。
卫擎宇早已身形落地,一见范天厚飞回,立即抱拳含笑愉快地道:“范兄绝技名不虚传,小弟今天真的大开眼界了!”
齐南狂叟和糊涂翁都是久历风尘的老江湖,知道胜负已分,立即也双双鼓掌哈哈一笑道:
“好,好,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有早年也曾见过林老头的雪上飘绝技,而范少侠的这一招,看来尤为曼妙犀利!”
突然回至近前停身的范天厚,却叩剑抱拳谦逊道:“卫岛主绝技冠天下,天厚实不敢相提并论,两位老前辈也太夸奖了!”
卫擎宇佯装一愣,道:“天厚兄太过谦了,小弟方才侥幸躲过……”
话未说完,范天厚已愉快地笑着道:“岛主也太为天厚顾全颜面了,如果方才跃起的不是岛主,对方柳枝顺势下划,或右脚疾演‘喜鹊登枝’,天厚早已倒在血泊中了!”
卫擎宇却连连拱揖谦声道:“那是天厚兄的想像,说来容易,小弟可还没有那份功力!”
范天厚知道卫擎宇谦虚和气,内心更加佩服,是以,真诚地拱手正色道:“天厚自知技逊一筹,承让之情,改日再报,告辞了!”
卫擎宇一听,不由焦急地关切道:“天厚兄竟欲何往?”
范天厚道:“在下原本要去仙霞岭,现在继续沿途前去……”
卫擎宇立即真诚地问:“天厚兄回程之时,可否前去太湖盘桓数日……”
话未说完,马幼姑已兴奋地道:“好,我们一定前去,你的三位夫人实在太好了,请卫岛主代我问候她们三位!”
卫擎宇赶紧拱手道:“谢谢你马姑娘,你的话在下一定为你转达!”
范天厚也急忙抱拳道:“卫岛主,两位前辈,冀当家的,天厚就此告辞,改期会!”
卫擎宇和齐南狂叟、糊涂翁,以及中年花子冀五,也纷纷拱手,谦声道声:“再会!”
范天厚和马幼姑转身走去,未出七八丈,即双双展开轻功飞驰,刹那工夫已消失黑暗中。
卫擎宇一俟范天厚和马幼姑的身影消失,立即在袖内取出一张银票,面向冀五拱手含笑道:“多谢冀当家的和诸位兄弟们的协助,这儿有张银票,就请当家的拿去为小兄弟们买杯茶吃……”
话未说完,冀五早已慌得双手连摇,急声道:“不不,千万不可以,小的们已拿了卫岛主的不少赏银了!”
齐南狂叟立即道:“冀老五,你还客气啥,给你就收下,不过要转告你那些徒子徒孙小臭要饭的们,嘴巴紧一点,方才的事,半个字也不准漏出去……”
中年花子冀五一听,忙不迭地连声应:“是!”,这才将银票接过去,并连连躬身称谢。
卫擎宇立即望着齐南狂叟、糊涂翁催促道:“两位前辈,我们走吧!”
于是,和冀五道声再会,三人立即展开身法,迳向南麓山前驰去。
看看将到山下,卫擎宇一挥手势,三人同时刹住身势。
卫擎宇先机警地游目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在附近潜伏后,才向糊涂翁两人压低声音,恭声道:“两位前辈,晚辈根据范少侠的谈话,又有了新的改变……”
齐南狂叟首先关切地问:“岛主的意思是……”
卫擎宇继续道:“晚辈发现明天午前邛崃、崆峒两派,可能就要发动什么诡什么谋!”
糊涂翁兴奋地道:“那不正好符合咱们的计划吗?”
卫擎宇正色道:“晚辈是说,请两位前辈务必抓住他们的奸谋证据,而且,最好在他们发动奸谋之前再下手。”
齐南狂叟、糊涂翁同时颔首应了声:“是。”
卫擎宇继续道:“好了,我们现在就分手,明天看晚辈迎空射起的响箭,两位也可提前下手!”
齐南狂叟、糊涂翁同时应了声:“是!”即和卫擎宇告别,三人分别向山区内飞身驰而去。
卫擎宇一面加速飞驰,一面想着方才的结果。
原先,他只希望向范天厚晓以利害,使他愤而离去,没想到,齐南狂叟和糊涂翁竟开门见山地促成他们两人比武交手。
卫擎宇对方才的交手,虽说自己技高一筹,但如果事先不知道范天厚具有雪上飘的绝技功夫,恐怕那一击很难月兑过。
心念间业已进入山区。
山区中到处灯火点点,广谷平岭上仍到处传播着喧嚣和小贩们的叫卖声。
卫擎宇深伯引起群豪的注意,尽捡阴暗处以轻灵的身法飞腾跃进。
到达血莲谷狭谷口外,只见彩牌下灯火辉煌,崆峒,邛崃两派的道人,依然分列两边,俱都紧蹙眉头,面带愠容。
卫擎宇知道这些道人早已看到他走来,故意在脸上面带愠色,是以他也神情肃穆,大步前进。
通过彩牌,彼此都未招呼,卫擎宇当然对两派的道人理也不理,双方的仇恨似乎早巳形成。
到达内谷口时,其他各门各派的代表,却纷纷施礼招呼。
卫擎宇急忙还礼,并道声辛苦,迳向麟凤宫的营地走去。
尚来到达帐篷前,乾坤六怪杰和柳鸣蝉、黄清芬,以及兰梦君和胡秋霞等人已纷纷迎出帐来。
卫擎宇先向六怪杰行礼,再向三位娇妻招呼,随即进入帐内。
方自落座的富婆已忍不住必切地问:“宇儿呀,怎的去了这么久?”
卫擎宇见问,立即把离开血莲谷到达大镇外,以及请来范天厚交手的经过说了一遍。
把话说完,贼僧、丐道、瞌睡仙,以及金妪、姥宝烟五人,立即赞声:“好,张赵两人的做法算是对了,如果不动手,仅动口,范天厚即使被说动,也不会口服心服,闹不好遇到邛崃崆峒两派的人,略加挑拨,在怂恿疑虑之下会再赶回来!”
卫擎宇赞同地连声应了两个是,立即关切地问:“下午会前赛的情形怎样?”
黄清芬回答道:“各派都有弟子出场,但都交手不出三五招,不是被对方*下怪石,就是自己失足跌下地面……”
卫擎宇继续问:“铁指仙翁怎么说?”
瞌睡仙哼了一声道:“他老小子怎么说?他说希望大家今后注意,崎险地形的交手和应战,他觉得这一次选择血莲谷为论剑的剑场,算是选对了!”
卫擎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显然对老一辈的人物,不便批评。
姥宝烟却关切地问:“既然邛崃崆峒两派,怂恿范天厚明天就可*迫少夫人下场,现在范天厚已走,我们是否仍照岛王走时的交代去做呢?”
卫擎宇立即道:“当然,不但要按计划去做,还要提前……”
黄清芬立即关切地问:“你已经对张堂主两人谈过了?”
卫擎宇立即颔首道:“谈过了,要他们看我的响箭为号!”
金妪一听,立即起身道:“那我老婆子还得去通知刘领班准备响箭去。”
说罢起身,迳自走出帐去。
盎婆也随之起身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家也早些安歇吧!”
于是,贼僧几人也跟着富婆身后走了出去。
卫擎宇夫妇四人急忙起身恭送,直到富婆和贼僧等人,分别走进左右帐篷内,才退进帐中。
这时,胡秋霞已指挥着两个侍女将卫擎宇四人的软榻搭好了。
卫擎宇这时才望着一直忧心忡忡的柳鸣蝉,亲切地轻声问:“今天午后他们交手时,每个莲瓣石笋的位置你都默记了一下没有?”
柳鸣蝉立即温驯地点点头,含笑柔声道:“记过了,我方才曾在帐后,故作散步,在心里已演练了一下……”
黄清芬立即在旁含笑宽慰道:“蝉妹虚心认真,定能技震群雄!”
兰梦君也愉快地道:“宇哥哥在太湖时就对小妹说,表姐一定保得住我娘的盟主宝座!”
柳鸣蝉见大家都宽慰地鼓励她,因而也忍不住笑了,同时笑着道:“来到这儿一看,我突然凉了半截,经过我这两天的暗自揣模,的确信心渐增,已有一些把握了。”
卫擎宇立即含笑道:“说说你的心得要领!”
柳鸣蝉毫不迟疑地道:“抢占机先,移位如风!”
卫擎宇一听,立即赞了声:“好!”同时愉快地道:“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明天定能一战成功!”
于是,夫妻四人在极愉快的心情下,分别就寝。
柳鸣蝉要好心切,又自觉责任重大,她自己盘坐床头,又调息运功了两周天,才怀着十足的信心安歇就寝。
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整个血莲谷中,也有了人声和动静。
卫擎丰夫妻在胡秋霞的服侍下,梳洗完毕,收起软榻,乾坤六怪杰也相继走进帐来。
彼此道过早,立即重新商讨今天的步骤和计划。
早饭方毕,谷中已响起沸腾人声,接着撞响了第一记钟声。
这是论剑者入场的钟声,柳鸣蝉和胡秋霞等人立即走出帐外,迳向麟凤宫的席位前走去。
只见各门各派参加论剑的门人高手,纷纷列队进入自己门派的位置。
柳鸣蝉神情肃穆,目不斜视,大步向前走去,她知道,这时满谷的目光已都集中在她身上。
丙然,各派进入位置的论剑高手们,一见柳鸣蝉进入论剑位置,立即掀起一阵议论和骚动。
因为他们都知道,剑术最高,武功最强的黄清芬,业已身怀六甲,不能出场,而岛主卫擎宇早已宣布,置身事外。他的这位少夫人出来,莫非是她争夺这一届盟主宝座不成?站在各派帐门口,准备在第二声钟响时入场的掌门和长老们,也俱都为之一愣,议论纷纷。
但是,左右相邻的邛崃、崆峒两派,却相互对了一个眼神,有些得意地冷冷笑了!
山真和道静,更是傲然卓立,两眼望天,不知两人是否正在暗自察看他们放在四周高崖上的警戒人员。
就在第一记钟声余音将消的同时,第二记钟声又响了。
于是,乾坤六怪杰和各门各派的长老,依序登上了正北高搭的彩棚平台。
少林的洪善大师,武当派的涤尘仙长,崆峒邛崃的山真和道静,以及点苍,华山、九城、五台,尚有冷云谷、天关寨,以及飞龙堡等等门派世家的龙头和长老,分别依序,按着座号就座。
直到三记钟响,铁指仙翁才由彩棚后登上台来,卫擎宇和华山大剑客均被礼聘为公证人,所以和铁指仙翁同时登台。
铁指仙翁、卫擎宇以及华山大剑客三人一登台,全场所有的人都由座位上站起来。
紧接着,铁指仙翁还礼后,立即高声朗呼道:“恭请上届盟主代表人,卫夫人黄清芬入场!”
朗声呼罢,全体躬身,吹鼓手的乐器立即吹打起来。
这时,黄清芬才穿着,一袭崭新绣金红绒大披风,腰悬宝剑,在胡秋霞的随从下,从容地登上彩棚平台。
由于盟主光临,全场豹身,整座血莲谷中,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黄清芬走至盟主披红大椅前,先向全场还礼,然后在铁指仙翁朗喝复位下,缓缓坐在宝座上,其余人等落座,四周高手恢复自然姿势。
铁指仙翁一俟黄清芬落座,立即向满谷各派论剑高手,朗声道:“诸位天下英雄侠士和道友们好,昨天会前赛,进行得非常顺利,今天请继续争取晋级,如有自恃剑术精绝者,如无人可敌,也可迳向上届盟主请教……”
教字方自出口,邛崃、崆峒两派的门人弟子,立即发出一阵热烈喝好声。
卫擎宇剑眉微微一蹙,觉得铁指仙翁已经中了道静和山真两人的诡计阴谋了。
所幸他早有对策,并劝走了范天厚,否则,非陷入他们的圈套不可!
心念间,已听铁指仙翁继续朗声道:“现在论剑开始,仍由昨天的优胜者入场!”
把话说完,全场立时掀起一片鼓掌喝彩声。
掌声一歇,点苍派中,立即有人朗喝道:“来也!”
朗喝声中,一道人影,已飞身纵落在就近的一座石笋上,接着一个起落,已纵至中央的石笋上。
卫擎宇定眼一看,只见纵落中央石笋上的那人,年约二十八九岁,一身天蓝劲衣,宝剑已叩在手中,浓眉大眼,微黑的皮肤,根据他的眼神,在功力上很有一些底子。
只见那人面向彩棚台,叩剑抱拳,微一躬身朗声道:“点苍派第十八代弟子汪达清,参见盟主!”
黄清芬立即在特制的大披风内伸出双手一拱,并说了声:“请。”
汪达清一见,急忙一躬回身,再向三面各派高手,抱拳朗声道:“兄弟昨日侥幸占先,哪一位愿意出场指教……”
教字方自出口,麟凤宫的位置上,突然娇声道:“我来向你请教!”
娇叱声中,一道绿影直飞中央石笋的附近。
镑门各派的高手一见,立即掀起一阵不安和骚动。
坐在彩棚上的道静和山真看得面色一变,显然大感意外,两人似乎没想到麟凤宫的人出场这么快!
两人虽然焦急不满,却没有理由阻止柳鸣蝉出场。
是以,两人拼命地伸长脖子看向谷口。
当然,别人不知他们的预谋,但卫擎宇和乾坤六怪杰,以及黄清芬却知道他们是在看范天厚怎的还没有来。
只见场中的柳鸣蝉,就在原地一纵,已落在了中央附近的石笋上,仅这份轻功就先收到了震吓之效。
是以,全谷高手,立即交头接耳,纷纷俏声议论。
柳鸣蝉单足一点石笋,立即一个美妙转身,先向黄清芬报过了姓名出身,再向两丈外的汪达清抱拳施礼,娇声道:“小女子柳鸣蝉,愿向汪大侠请教!”
汪达清一看是卫岛主的夫人,虽然在剑术上他自信能应付,如在平地上,也许能够获胜。
但是,在这种高低不平,参差不等的杂乱石笋上,必须还要有飘逸的轻功。
他根据柳鸣蝉方才的轻灵曼妙身法,便知自己是输定了。是以,不得不谦和地抱拳含笑道:“卫夫人太谦虚了,说请教的应该是在下!”
柳鸣蝉也不客气,“锵”的一声,寒光闪闪,精钢剑立时掣出鞘外,立即拱手-沉声道:
“请汪大侠先赐招!”
汪达清这时为了抢制先机,已不敢再客套谦虚,立即叩剑抱拳朗声道:“如此在下有僭了!”
了宇出口,立时要了一个剑花,一个飞纵,迳向柳鸣蝉立身的石笋上扑到。
柳鸣蝉知道点苍派还算正直,而且根据昨天的交手,汪达清很可能知礼谦虚,并未咄咄*人。
是以,这时一见汪达清飞身扑来,立即娇躯一旋,飞身纵向另一座怪石。
紧接着,仅仅足尖一点,一声娇叱,身形立时扑回,同时挺剑即刺。
汪达清一见,也依着瓢儿画胡芦,飞身闪避,纵向另一座怪石,也足尖一点,大喝一声,再度飞身扑回来。
但是,这一次柳鸣蝉并没有飞身纵开,反而一声娇叱,突演“金鸡独立”,长剑一垂,顺势格出,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接着一声轻哼,汪达清的身形立被弹退。
汪达清真气用竭,再度一声惊呼,立即坠下怪石。
全场镑派高手一见,立即喝了声烈彩!
汪达清双脚落地,立即满面通红,但他仍没忘了仰面向着柳鸣蝉,叩剑抱拳,谦声道:
“多谢卫夫人指点!”
柳鸣蝉为了节省真力,尽量少讲话,动作求快捷,这时见汪达清谦逊,也不得不还礼致歉。
紧接着,面向三面英豪,朗声道:“小女子幸胜一场,哪一位愿入场指教!”
话声甫落,武当派的席位上,突然有人朗声道:“贫道愿会卫夫人!”
朗喝声中,一道灰影,迳由武当派的位置上,一式纵飞,凌空飞起一人,直落柳鸣蝉立身的石笋附近。
柳鸣蝉一看,竟是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道人。
中年道人高挽发髻,横插竹簪,身穿灰道袍,沉声道:“贫道人一清,愿向卫夫人请教!”
柳鸣蝉深知武当剑术自成一派,而且数度掌论剑大会之牛耳,自是不敢大意,但也不愿多说。
是以,急忙叩剑拱手,沉声道:“道长请!”
一清道人不再发话,一声清啸,飞身挺剑,看似直刺,直到近前才突然绽出数个剑花,分刺柳鸣蝉的上中下。
柳鸣蝉早已看出中年道一清剑术不俗,否则,武当派也不会这么快派他出来。
是以,一面挥剑一面疾退,迳向身后的一座石笋倒退飞去。
但是,一清道人并未在中间石笋上停身,仅足尖一点,竟继续向柳鸣蝉挺剑追去。
镑派高手一惊不少人惊得月兑口轻啊!
也就在群豪轻啊的同时,柳鸣蝉足尖一点石笋,竟腾身飞跃起来。
紧接着,就在一清追至脚下的一刹那,身形一个斜飞,再向原来中央石笋上纵去。
一清道人身手果然不凡,足尖一点石笋,闪电回身,竟也挺剑反扑,再向柳鸣蝉挺剑刺去。
但是,身法突然加快的柳鸣蝉,竟一声清脆娇叱,突然身行如电,长剑幻成一道匹练,也反身回扑过来。
一清已经离开石笋,而且身悬空中,挺刺之势已无法改变,满谷高手纷纷发出惊啊!
斑坐彩棚下的涤尘长老,也不由地惊得突然起身,月兑口大声喝道:“仰面浮沉诀!”
一清果然不愧是武当弟子中的佼佼者,就在涤尘长老“仰”字方自出口同时,业已厉啸一声,急忙拳腿仰面,身形闪电下沉。
但是,柳鸣蝉的身法太快了,只见她平扫的剑光匹练,就在到达一清身形上方的同时,匹练突然变了一个下弯弧形!
满谷高手一见,又是一片轻呼惊啊!
因为大多数各派高手都以为,柳鸣蝉闪电一切,一清道人的头颅似必应剑被斩下来。
只听“嚓”的一声轻响,一清道人的竹簪发髻应声而落,一清道人也纵落高大的石笋下。
满谷高手一见,立即发出一阵冲天烈彩。
柳鸣蝉并未在就近的石笋上停身,她又以曼妙优美的身法,飘飞了三角形的三座石笋,才在中央她原先停身的石笋上停下来。
一清道人虽然满面羞惭,但依然保持大派名家的风度,就在石笋下面,向着柳鸣蝉,稽首道:“多谢卫夫人指点!”
柳鸣蝉不愿和武当派树敌,也不愿在各门各派长老代表,和高手面前失礼,是以,急忙叩剑拱手道:“鸣蝉收手不及,万望道长见谅!”
一清道人再度稽首谦逊道:“卫夫人太客气了!”
说罢转身,快步向谷边走去。
柳鸣蝉知道,下一个出场的必是少林。
是以,一俟满谷高手烈彩呼声稍歇,立即叩剑抱拳,清脆地娇声问:“小女子幸胜两场,哪一位愿再入场指教?”
但是,把话说完,谷中一片寂静,久久没有反应。
斑坐彩棚上的道静和山真神情焦急,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时伸长了脖子看向谷口,这时两人的额角上,俱都渗出了汗水。
卫擎宇和乾坤六怪杰俱都冷眼旁观,知道两个恶道,都在焦急地期待范天厚的出现光临。
自称上两代前辈人物的铁指仙翁,这时也显得神情凝重,不时偷看一眼山真和道静。
柳鸣蝉见无人应声入场,立即抱拳沉声道:“各位如再无人出场,小女子就要向上届的大会盟主挑战了……”
了字方自出口,崆峒派的山真道人,突然站起身来,戟指一指崆峒派的席位,嗔目厉喝道:“玄寅!下场!”
只见崆峒群道,立时掀起一阵骚动,其中一个獐头猴脸的中年道人先是一呆,接着走了出来。
柳鸣蝉一见,立即冷冷一笑道:“山真道长,你明明知道令高足出来也是输,何必再当众现丑?我倒希望你下场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话未说完,山真道人已厉声道:“你也配和我动手?”
说罢又举手一指仍立场边的玄寅道人,厉声催促道:“快,务必将她斩下台去!”
玄寅道人似乎知道非下场不可了,只得心头一横,牙齿一咬,狠了狠心,“锵”的一声将剑掣出来。
紧接着,一个飞身纵上了中央附近的石笋上,也不答话,大喝一声,竟然飞身前扑,挺剑直剌!
满谷各派高手一见,不少人感慨地将头摇了摇。
柳鸣蝉冷冷一笑,身形闪电侧倒,一式“风吹摆柳”,一倒即起,一剑刺空的玄寅道人,惊得急忙点足纵向对面的另一座石笋。
也就在玄寅点足纵起的同时,一倒即起的柳鸣蝉已一式“彩凤展翅”,闪电扫向了玄寅飘飞的道袍后摆。
只听“嚓”的一声,一方深灰道袍后摆,已应声飘落下来。
满谷群豪一见,立时暴起一声烈彩。
但是,纵上另一座石笋的玄寅,尚且不知,竟猛地一个回身,暴喝一声,飞身而趄,再向柳鸣蝉刺来。
群豪一见,顿时大哗,因为玄寅已经落败,没有再战的资格。
柳鸣蝉知道玄寅只在缠斗,尽量拖延时间,希望范天厚能够及时出现。
是以,心中一气,杀机突涨,一俟玄寅飞身扑到,疾演“金鸡斜立”,手中剑一横,玄寅一声刺耳的惨嚎,拦腰立被斩为两断,随着五脏六腑坠到石笋下去。
全谷英豪一见,立即发出一阵轻啊,俱都愣了。
因为论剑时伤人在所难免,但立被斩死这样还是最近两三届的首次,不过,杀伤斩毙,任何人不得提出异议,这是大会明文规定。
也就在这时,高立彩棚上,神色凄厉的山真道人,见邛崃派直到现在还没人出场,不由突然向着邛崃派的道静厉声道:“道静,你,你这寡信无耻之徒!”
岂知,道静竟淡然沉声道:“以卵击石,白白送命,何必做这傻事?”
山真道人一听,不由气得老脸惨白,浑身颤抖,哼了一声,猛地一跺脚,转身竟向台下走去。
道静一见,也慌得急忙起身紧追。
贼僧、丐道、瞌睡仙三人一见,三人同时一闪身将两个老道拦住。
山真、道静两人神色一愣,急忙刹住身势,同时怒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贼僧、丐道齐声道:“你们两人如果要出场,就请由台上纵出去……”
山真立即厉声问:“难道去指挥弟子出场也不成?”
瞌睡仙冷冷一笑道:“指挥弟子出场,就在此地大声喊他们也听得到。”
山真和道静一听,顿时气得愣在那儿。
卫擎宇一看时候到了,立即暗自挥了一个手势。
手势一出“哧”的一声哨音,一支响箭,直射半空。
铁指仙翁等人一见大吃一惊,满谷的高手也纷纷惊呼,立在中央石笋上的柳鸣蝉,立即纵上了彩棚内。
也就在响箭升空的同时,半空高崖上,呼的一声丢下一捆干柴。
紧接着,一捆接一捆地丢下来,浓重的桐油气息,立时弥漫满谷,崖上也同时响起了齐南狂叟和糊涂翁的哈哈大笑。
比中群豪一见,纷纷大惊高呼,立时飞身逃向谷口。
卫擎宇一见,立即起身朗声道:“诸位请不要惊慌,道静、山真两人的诡计毒谋已被乾坤六位前辈敉平了!”
铁指仙翁老脸惨白,洪善大师和涤尘道长也不由慌张地急声问:“卫岛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擎宇立即谦和地含笑回答道:“三位前辈如果要知详情,最好询问道静仙长和山真道人,晚辈等先告辞了!”
铁指仙翁和洪善大师,以及涤尘仙长等人的老脸,一阵青一阵红,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知道上了两个妖道大当了。
但是,三人一见黄清芬由大椅上站起来,仍没忘了急忙施礼恭声道:“恭送盟主!”
黄清芬淡雅一笑,一拍柳鸣蝉的香肩含笑道:“外间相传,均为子虚,清芬从来没得过什么玉心蓝衫秘笈,先宫主凤宫仙子一身绝学,早已传给了她老人家的谪亲侄女柳鸣蝉了,柳鸣蝉才是大会的真正盟主……”
话未说完,满谷立时响起一阵如雷烈彩,声震山野,直上霄汉,余音袅袅历久不绝。
铁指仙翁和洪善、涤尘月兑口惊啊,顿时呆了。
道静和山真不由懊悔地一跺脚,同时颓丧地低下了头。
但是,满谷兴奋的用剑高手,却仍疯狂地一声接一声地高呼:“恭送盟主!”
柳鸣蝉卓立彩棚平台上,叩剑拱手,娇靥含笑,连声向群豪称谢!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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