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少年儿女,都只十六七岁,情窦初开,对于男女间事,似懂非懂,一知半解,不过,既然都是属于武林儿女,个性坦率,何况又是侠义辈人,倒也容易相处。
两人边走边谈,一个师门威望甚隆,一个家学渊源有自,年龄相若,武功相等,真是愈谈愈投机。
但见岳文琴笑靥如花,回头笑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冒失一点,以后要学乖点。”
那劲装少年——东方大鹏,连连点头道:“好嘛!好嘛,以后都依你的就是嘛。”
这小伙子既长得英俊漂亮,而武功又高,再加上个性又如此随和洒月兑,很容易获得女孩子的欢心,同时也正是少女们梦寐以求的对象,看来两人已经在逐渐掉入情网,且还不自觉呢。
东方大鹏又侧头望了望,乃兄渐去渐远的背影道:“岳姑娘,请问你,令兄结婚了没有?”
岳文琴格格一阵娇笑道:“他刚下山不久,而且又年龄不到二十,结你个头哟,结婚,奇怪你怎么会问这么个问题?”
东方大鹏边走边又问道:“那他有对象没有呢?”
岳文琴停步转身,怔怔问道:“什么对象?”
显然,一则毕竟年轻一岁,二则其师乃是女尼,不熟悉世俗词汇,连对象二字的含意都不懂,当真是纯洁得可爱。
东方大鹏立即解释道:“就是很要好的女朋友啊!”
“啊!你说的是这个呀。”岳文琴会过意,又转身边走边道:“我也不知道,听说数月以前,有位白柳山的冷翠薇对他很好,后来不知怎么又吹啦。”
东方大鹏微微一惊道:“啊!我听江湖传言,那位冷姑娘是一位大美人啊,但不知令兄对她的印象如何?岳姑娘可曾听令兄提起?”
岳文琴转过身来对他瞅了一眼,又格格笑道:“她是大美人,你去找他嘛,我叫哥让给你好啦。”
话一说完,却又甩头就走,而且脚步很重,像是有点生气。
东方大鹏怔了一怔,微微皱眉,最后紧走数步道:“怎么?你生气啦,可是我并没有说错话啊,我只问问令兄有没有很好的女朋友,难道这也错啦。”
岳文琴见他立刻随后追来,心中舒服了许多,但她毕竟是一位条件极好的小女孩,骄傲,矜持,在所难免,不过,严格说来,她这并非是在生气,而是在撒娇,所以仍装作余怒未息的样子道:“他有女朋友怎么样?没有女朋友又怎么样?”
东方大鹏含笑说道:“他有就算了,如果没有,我可以为他介绍一位,保证既贤慧,漂亮,而且家世也很好,武功也很高。”
岳文琴格格一笑道:“好啦,算了吧,既然有那么多的条件,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何必好事让别人哩?”
不知怎么,东方大鹏一股怒气直往上冲,剑眉连皱怔怔望着岳文琴,而且面上神色,大为不悦。
岳文琴也怔了一怔,问道:“怎么啦,我说错了吧!看你那样子,想吃人似的。”
半晌,东方大鹏面色方霁,叹了口气道:“唉!现在我不敢说,也不便说,将来你自然会的就是……”
岳文琴蛾眉微皱道:“你今天是怎么啦?一时高兴,一时叹气,说话也是颠三倒四,好象心理极不平衡,莫非你有神经病……”
蓦然——
一道闪光划而过,后面拖着一串轰轰雷声。
所以,岳文琴随口又改说道:“啊!又快下雨了,我们怎么办?”
俏哪咤东方大鹏仰头看了一眼道:“有雨天边亮,无雨顶上光,嘿,看样子是有大雨即将来临,前去不远,就是我与大哥前两天躲雨的那个山洞,我们快去那里躲躲。”
岳文琴边跑边气道:“这个鬼天气,真正是气得死人,每天这时总要……”
东方大鹏也是边跑边道:“那有什么办法,既是秋天,而又是山中气候,雨水自然很多……”
话声随着两人身影,疾若飞鸟,划空而去。
总算两人身法甚快,刚刚跑进洞中,外面已在飘着蚕大的雨点,由于有风,偶而也会几点飘进洞来,于是两人又往后面退了几步。
两人刚一定神,洞外却有脚步声响,而且渐渐走近。
岳文琴微微一惊,悄声说道:“哎呀!不要又是九指飞魔啊!”
东方大鹏悄声笑道:“不要紧……”
由于时间急迫,来不及把话说完,手腕一紧,已带着岳文琴跃登洞顶,并驾轻就熟的躲入一个小洞之中。
这个小洞的确不大,仅可容两人挤着藏身,岳文琴虽然感到有点挤,不太习惯,但似乎也很乐意。
前天,东方大鹏与乃兄两人,也是挤在这小洞中,逃过一劫,但那一次与今天这一次,两者的感觉,却迥然不同,当然,他欢喜这次的感觉,新鲜,刺激,很够味儿。
两人刚刚隐好身形,却从洞外走进一批人来。
为首一人,是一位年近五旬,身材中等,国字脸型,身着蓝衫,而微有花白须的半老硕之人。
此人手执一根三尺余长的旱烟杆,杆身是一根赤色古藤制成,上面还有许多狰狞的小绊瘩,看样子相当结实,平常一般刀剑实难斩得断字,烟锅儿烟嘴,都是纯金打成,看上去黄澄澄的。
这半百老人,似是很有点气势、沉默,冷静,功力也像是很高,是属于精明干练的一类型人物,第二位,则是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少女。
这少女一身翠绿劲装,肩背长剑身材高佻,脸儿俏丽,刚健婀娜,真算是一位美人胎子。
不过,眉宇间闪烁着一各倔强而智慧的光辉,显得杀气太重,尤其剑柄上红穗飘风,倍增英勇之气,不用说,多半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第三位,则是一位年约十八九岁的英俊少年,上穿短袖劲装,现出一只小碗粗的手臂,两只手腕部分,各有四寸长的一节护腕皮套,再左肩右斜,斜挂着一根银圈,大概就是他的兵器之一。
下着齐膝短裤,腰间缠着一条银丝白套,交织而成的七尺软鞭,再下面则一双长统的鹿皮马鞭。
这少年本就身强体壮,再经这一打扮,更显得肌肉结实,浑身是劲,但眉宇中却隐着三分天真,七分英气。
第四位,却是一位年约二十四五的蓝衫书生。
这书生生得儒雅俊逸,身形修长,文质彬彬,手握一根约二尺长的碧玉翠笛,一切举止动作,都显得颇有韵臻,更有一份沉着与成熟之美。
这书生给人一见,直觉的印象是:此人风彩不输黄琦,而那翩翩风度,举上却又比黄琦更增几分真实。
这书生后面,则是四位劲装大汉,人人都约三十出头年纪,个个孔武有力乍看之下,似较关东四恶,西倾五等人,更为剽悍勇武。
可是,几人手中抱着几根长短不一的竹杆,不知是作何用处,这使岳文琴和东方大鹏两人,甚为困惑不解。
此时洞外大雨如注,下得哗啦有声,而且雷电交加。
这洞虽然不小,约有数丈方圆,但由于各人散坐各地,所以看起来觉得到处是人,而且显得很挤。
忽闻那蓝衫书生笑道:“山洞无主人,大家都靠这边来休息,让出一部分空位让后来者躲雨,出外人嘛,大家都方便方便,于是,各人都向东边洞壁移去,有的据石而坐,有的倚壁而立,让出西边一片空地,以俾后来之人立足,由于那书生这番言词,岳文琴与东方大鹏两人心中大牛好感,暗暗点头,所以,两人不禁侧头互望一眼,这洞穴本来就小,两人挤在一起,难以转过身来,这一不约而同的互相侧头对望,差点亲上了嘴,东方大鹏只觉一阵幽幽兰香,心神一荡,连忙偏过头去,但闻那美艳的绿衣少女娇声说道:‘表哥,你又要布阵?现在你又打算布一个什么阵?’
一口吴侬软语,实足的宁波音韵,确是好听得紧……”
却听那蓝衣书生笑道:“这要看二叔的意思罗……”
忽闻那老者说道:“我们在此只是略作休息,又不过夜,等雨停了就走,也就不用布阵了。”
东方大鹏听得暗暗点头,在岳文琴耳边悄声说道:“我曾听娘说,有人可以插枝为阵,看来这书生懂得河图洛书,奇门阵式之学,比黄琦高明多了。”
这时,忽听那绿衣少女,望着那老儿笑道:“二舅父,我们请表哥再卜一课,看看三舅情况如何?”
那老者点头应道:“好吧,那么龙儿你就再卜一课试试。”
于是,那绿衣少女和劲装少年,都向那蓝衫书生走去,由于那蓝衫书生是坐在一张石凳之上,所以,那少女姗姗走上前去,伸出一只小臂,往那书生肩头一搭,两人互望一眼,点头一笑。
这动作轻松,自然,而又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虽说是表哥表妹,也不宜显得如此亲热,由此可见,两人关系颇不平常。
丙然,突见那劲装少年一面用指在脸上划着,一面哈哈笑道:“羞,羞,羞还未过门呢,表姊就这么……”
许是怕那少女追来,话不说完,转身就跑,那少女却边追边道:“小表,你若是让我抓住,我不把你那张小距撕烂才怪哩。”
于是表姊表弟两人,就在这洞中辗转奔跑追逐起来,并抛起一串串清脆如铃的笑声,使这原本寂静的山洞,频添几许生气。
许是这洞的确在小,那少年也实在难以躲过他表姊过久的追逐,只有以老者坐处轴,一面回避,一面笑道:“爹,你看表姊以大欺小,平白无故的欺负人。”
老者似是很高兴,笑道:“麟儿,那你就向表姊求饶好啦。”
忽闻那蓝衫书生高声说道:“你两个别要闹了,快过来,看我卜课。”
表姊弟两人方结束这场游戏,一齐走了过去。
只见那蓝衫书生将碧玉翠笛交给左手,右手从怀中模出几枚制钱,在掌心中摇了几摇,随手往地上一丢,然后低下头去,细心检视,辨认起来。
半晌,方见他有些惊喜的抬起来笑道:“咦!敝呀……”
“大哥,怎么样嘛?”
“表哥,怎么样啦,什么奇怪呀?”
这两句问话,是那劲装少年和绿衣少女同时问出。
那四个劲装威猛的大汉,都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怔怔望着蓝衫书生,那样子,像是在待待他进一步说明。
但见那蓝衣书生却望着老者说道:“二叔,依照课理显示,三叔仗贵人扶持,已于今日午时三刻月兑离危险,而且就在附近不远,最迟明日下午即可与我们相遇。”
那劲装少年立刻一阵欢呼,高兴的跳了起来。
那绿衣少女更是笑靥如花,艳如桃李,高兴得连连鼓掌。
就连那四个劲装大汉,也在一旁裂嘴直笑,似乎那书生口中的三叔,能月兑离危险为他们每个人都会带来幸福。
忽闻老者也高兴笑道:“果真如此,那真是谢天谢地。”
至此,岳文琴和东方大鹏两人,才将这几人的关系揣模清楚:那老者似有一兄一弟,而那蓝衫书生,乃是他大哥之子,那劲装少年,则是他自己的儿子。
至于那绿衣少女,却是老者的外侄女,也就是那书生的对象,依照他俩亲热的情形看来,纵然尚未文定,也必在热恋之中,结为夫妇,那只是迟早的事。
这一对情侣,真可称为男才女貌,一对璧人,从岳文琴与东方大鹏,两人偷窥的眼神中,对这双男女流露出无限的深深的祝福,仿佛两人也分享到这对情侣的喜悦,欢欣与幸福。
那四位劲装大汉,则是这四人的随身武士。
显然,这是一个极大的家庭,不论武功,家世,都是别俱一格,而且来头不小,只因岳文琴与东方大鹏两人,年纪既轻,而又出道不久,看不出这些人究竟是何门何派。
正在两人纳闷当儿,忽听那劲装少年道:“大哥,你再为小弟也卜上一课,看看他现在的情况如何?是不是还在受苦受难,遭受坏人折磨?”
似乎一提起小弟,众人脸上全都罩上一层阴影,而且,各人都不自禁的低低发出一声轻叹,仿佛这洞中蓦然升起缕缕愁绪,阵阵凄伤……
只见那蓝衣书生如前一样,又将手中制钱撒开,这次他先前看得更为认真,但见他看了一阵,还未开口说话,自己就首先高兴得跳了起来,致将其余众人都吓了一跳。
这蓝衫书生自进洞以来,不论举止,言行,都表现得相当冷静,沉着,而且有条不紊,从容得体,照说他绝不轻易为情绪所冲动,哪知这时他也情不自禁起来,显见他们口中所说的这位小弟,对他该是如何重要了。
“大哥,怎么啦?”
“表哥,你快说啊!”
就连那位老者也忍不住问道:“龙儿,什么事?你竟这么高兴……”
那蓝衣书生指着地上制钱,笑道:“二叔,表妹,麟弟,四位老哥,你们来看,此课名为天雷震,日出云月渐明,由课中显示,鳌弟不但已历大劫,而且如今正在贵人包围照护之中,如果我所料不错,从此以后,鳌弟将会青云直上,攀龙附凤,啸遨九霄,声震奇野,名惊天下,为期将不远矣。”
“那好啊!”劲装少年首先欢呼起来。
接着,洞口充满一片欢笑之声,较先前更加热闹。
岳文琴在东方大鹏耳边悄声笑指:“别听他吹牛,我就不信他会卜得那么准,说得活龙活现,简直像神仙一般,哼!还不是跟黄琦一样,光凭一张嘴。”
大概她最讨厌黄琦,所以,凡是与黄琦相类似,或是差不多的人,她就没有多大好感,而时时加以抵毁。
东方大鹏先是点头一笑,接着,似是蓦然想起一事,也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些人虽是说的普通话,但是江浙口音很浓,尤其与宁波人讲话相似,他们莫非是武林四大世家中的东屿一派,他们口中所称的三叔,岂不是东海一钩庞泽么?再还有……”
岳文琴惊喜,接口说道:“当真,他们所说的是鳌弟,岂不就是鳌儿。”
东方大鹏点点头,道:“以我想,八成是东屿一派,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岳文琴自我解嘲的一笑道:,“假如真是东屿之人,那么这小子真还有点门道,算得真灵,庞泽为我大哥所救,鳌儿又为伯父伯母大人所救,如果两位老前辈再将鳌儿一看上,今后鳌儿一看上,今后鳌儿岂不真的如他所说,青云直上,啸遨九霄了么?”
东方大鹏笑道:“那是没有问题的事,我爹和娘最喜欢小孩子了,何况鳌儿也的确逗人喜欢,不过,你说,我俩要不要现身与他们相见?”
“要啊!”岳文琴点头说道:“我们快将这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也早点放心,何况挤在这里怪别扭的,我的脚都快蹲麻啦。”
东方大鹏低低一笑道:“我倒是学校这样好舒服的哩,你怎么说是别扭。”
舒服,当然舒服呀,有玉人在侧,软玉温馨,兰香阵阵,虽然说两个都是小儿女,不解世事,但由于耳鬓厮磨,异性相吸,总是有些奇妙感觉,和绮丽遐思。
岳文琴白了他一眼道:“你当然是呀,可是,人家与你却不一样呀。”
这当儿,洞外的大雨中,忽有人影一闪……
接着,一个从冒雨冲进洞来,于是两人又打消了现身的念头,仍然安静的拥挤在那之中。
来人一身青绸长衫,手执折扇,头戴遮阳凉帽。
两人抬眼望去,似觉这人身影很熟,直待那人取下被雨淋湿的遮阳凉帽,岳文琴却嘴角一撇,不屑低低吱了两声,原来那人竟是——银扇书生黄琦。
此时的黄琦,浑身都被雨水淋透,看来很是狼狈。
岳文琴暗道一声:活该!
黄琦虽狼狈不堪,身上极不舒服,但他素来装模作样已惯,纵然在这种情形之下,仍然假装斯文潇洒,若无其事,抖了抖身上水渍,铁扇一展,边扇边道:“嗨!这阵大雨的确不小,幸喜我跑得快,否则,还要更糟。”
他这几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专门说给人听。洞中诸人只互相望了一眼,却都没有理他。
岳文琴鼻中低低哼一声,悄声道:“哼!东方二哥,你看他假装风流,这么大雨天还扇扇子,装模作样,做给人看哼!真是恶心。”
东方大鹏低声一笑,也悄声说道:“这扇是他的表记,他以为这些人会因他手中银扇认识他,哪知这些人极少来到中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再说,其实他浑身都已湿透,从头到脚都是水淋淋的,纵然跑得不快,也不过如此,哪会还有更糟糕。”
岳文琴又悄悄说话:“这人说话一向就是这么虚情假意,浮华不实,偏偏我哥对他特别友好,说起来真会把人气死。”
东方大鹏点点头道:“我对这家伙也没有一点好感,早就想好好整他一顿,可是我大哥是叫我暂忍耐点,留待以后再说。”
这下可好,难得两人观念一致,心意相通,真是遇到了知己,从此以后,黄琦可能有这苦头吃了。
这时,忽听那美艳的绿衣少女娇喝道:“你再这样看人,本姑娘就挖你眼睛。”
但闻黄琦故意朗朗一笑,道:“黄某人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对我这么说话,姑娘可算是第一人了,哈哈,好一朵刺手的玫瑰。”
原来,就在岳文琴与东方大鹏两人,刚才谈话之际,不知何故,黄琦与那位少女,已经吵了起来。
任何人都可以听得出黄琦这阵朗笑,多少总有点奚落,轻狂的成份,因而那少女锵然一声,拔出肩头长剑,向前紧走几步,娇叱道:“取出你的刀刃来,本姑娘今天就好好教训你一顿。”
她这一动,那劲装少年就随后跟来,那四个威猛的大汉,也是满面怒容的向黄琦望去,只有那半百老者和翠笛书生两人,却仍坐着未动,生似没有看见一般。
那四个大流只在摩拳擦掌,但似乎未听老者与书生命令之前,也不敢在随便出手,只有静立于旁,握拳以待。
只见黄琦将手中折扇晃了一晃,笑道:“这就是本爷兵器,不过,好男不跟女斗,不论姑娘要杀要割,本爷定当硬承一剑,绝不还手。”
天下那有这么好的人,宁可硬挨一剑不还手,所以众人都微吃一惊,致使那姑娘愤怒的一剑,停在中途,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好生尴尬。
只有那翠笛书生仍然坐着未动,却轻轻冷笑了一声。
岳文琴和东方大鹏两人,先也是有些惊愕,觉得黄琦不可能如此厚道,但经那翠笛书生一声冷笑之后,两人方恍悟过来,彼此不禁会心一笑。
原来,这黄琦的确城府甚深,心机超人一等,他明知那劲装少年,来势汹汹,定会为这姑娘出头,所以才如此说话,一则故示大方,二则表示与众不同的气度。
由此可见,这家伙当真狡猾的很。
丙然,陡见劲装少年,很快的解下腰中的软鞭,迎空一挥,带起一阵呼啸之声,接着啪的一声,恰似一个响雷,然后跨前两步,将那少女往后一拉道:
“表姐,他既不愿与你斗那就让我来好啦。”
随又向黄琦道:“尊驾刚才所说不愿与女人相斗,小弟是堂堂男子,特来向尊驾领教几招,税下请出招吧。”
这少年本主身材魁梧,肌肉结实,显得浑身是劲,如今再往黄琦面前一站,越显得雄纠纠,敢昂昂的架势,看他那威猛的样子,真是使人不可小臂。
不知黄琦见他声高体大,有些胆怯,抑是别有用意?这小子最高明之处,就是从表面上很难看出他真实的意图。总之,他将面前少年看了一眼,然后又将众人扫视一番,才冷笑一声,说道:“小兄弟,看来你比在下小了好几岁,与你相斗,胜之不武,反会落得一个以大欺小的罪名……”
那少年又将软鞭迎空一挥道:“想打架就打,哪有这么罗嗦。”
话一说完,就想动武,蓦了一声大喝:“且慢!”那少年侧头望去,只见大哥缓步来,并道:“别人既不愿与你打,你又何必强人所难了?”
接着猛一跨步,已来到黄琦面前,笑道:“听尊驾两番口,都似乎是专门冲着在下而来……”
黄琦朗朗一笑道:“不错,你我相若,身材相等,正好配成一战。”
那翠笛书生点头笑道:“请顺尊驾高姓名?家乡何处?”
黄琦仍是含笑说道:“当我打赢了你时,为了闯名立万,我自然会告诉你,假如我打输了,难道你就不能逼我说出姓名么。”
“尊驾这话也是。”翠笛书生又点了点头道:“看尊驾风度翩翩,谈吐不俗,在下初入中原,即能与尊驾这等人物交手,切磋武技,真是幸何如之。”
黄琦环目一扫众人,也自拱手笑道:“哪里,哪里,今天在下可能是输定了。”
那蓝衣翠笛书生,也的确聪明过人,似已了解黄琦心意,随即回过头来,向众人吩咐道:“表妹,麟弟,以及四位老哥,我与这兄台只是略作印证,不论胜负如何,各位千万不得插手,违者重罚。”
岳文琴暗暗点头,在东方大鹏耳边悄声说道:“此人倒光明磊落,胸襟坦荡,不愧侠义中人。”
东方大鹏轻笑一声道:“两个书生打架,一定没啥看头。”
岳文琴小声问道:“那为什么?”
东方大鹏笑道:“两人都是文质彬彬,打起架来,一定像女人绣花……”
岳文琴一阵格格低笑,道:“缺德!你怎么这样说。”随又继续说道:“黄琦武功如何,你我都完全知道,是看看东屿那位庞家大少的武功路子,以及他的功力……”
忽然一阵掌风掌劲,把洞中空气激荡得遍处呼啸。
原来,在两人谈话之际,两个书生早已交起手来,这时,更打得兔起鹘落,风旋云转,人影番飘摇。
别看是两个书生打架,但由于家学渊源,乃武林世家之后,以一般江湖人物说来。亦可说相当凶险,各人的一招一式,都是外露杀机,内蕴玄奥,不论功力,火候,都颇为学厚,平常亦算是鲜能一见。
不过,无影童子岳文琴,俏哪咤东方大鹏两人,因师门的威望,身份,地位不伺,自然,对这些江湖世俗武功,无法看得上眼,但是既属武林人物,能看别人打架,总算聊胜于无,虽不能因此获益,能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黄琦之父——黄凤起,既有千变拳王之称,那么黄琦,子承父艺,拳脚工夫自然不弱,所以打得相当花巧刁滑,满场奔游,漫空拳影。
东屿一派的武功,是以惊涛十九式为基础,勿论掌法,剑法,鞭法及棍法,都是根据惊涛十九式蜕变而出,目前这蓝衫翠苗书生所使即是,惊涛三十八掌。
既名惊涛掌法,当然是以刚雄烈为主,但要达到刚猛雄烈的水准,就必须以深厚的内功为基础,所以大致说来。这翠笛书生的功力,比黄琦要高明许多。
黄琦虽然继承乃父节艺业,但功力毕竟相差乃父甚远,所使出的掌法,大多华而不实,虚而不沉,好看有余,实在价值却少,对付一般的江湖人物尚可,若遇扎实对手,却就难以施展。
不过,这家伙却因跟着岳腾学了三步遁影九式身法,对他的帮助却就很大,每当他于千钧一发之际,施展一步,不但逃过了一次劫难,转危为安,而且还能扭转劣势,重奋力抢攻而上。
东方大鹏看得微微皱眉,悄声说道:“听爹爹说,他这好像是遁影九式身法,却又不完全像,咦!他怎么会这种身法步子,是从哪里学来的?”
岳文琴低声格格一笑道:“是哥于无意间教了他三步,只因他的功力尚浅,无法学得很像,都似是而非,不能算什么了不起。”
东方大鹏点点头道:“幸好岳大哥只教他三步,要是全学会了,那还得了。”
岳文琴道:“听哥说这种身法,最难的就是要以功力相辅,凭黄琦这点功力,哼!就是再有十年二十年,他也不一定能够练好,何况他只学了三步,在一般的面前,他也许可以扬武扬威,哼!如果是碰到你我,他照样没辄。”
东方大鹏似是向场中黄琦瞅了一眼,道:“这家伙真不要脸,刚才是明明有两次庞家大少,可以把他伤在掌下,希望他能知难而退,可是他还是这么死缠赖战厚着脸皮不认输。”
“哼!你才晓得呀。”岳文琴冷笑一声道:“这家伙你别看他文质彬彬,像是个小白脸一样,其实,他的脸比万里长城还厚,简直是斯文扫地,恶心是……”
这当儿,蓦闻那蓝衫翠笛书生一声大吼——
两人侧头去,只他把黄琦逼在靠壁的一处死角,猝然一掌,本来可以击在黄琦的前胸不知怎么中途易位,磁的一声,却打在黄琦的左肩。
黄琦闷哼一声,接连几个踉跄,仍然站立不稳,一跤跌倒在地。
本来,这场拼斗至此应该结束,哪知——
黄琦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按手中扇柄机关,倏然射出三根牛毛毒刺,正好射中了那庞家大少,立刻倒地在地上乱翻乱滚的哼叫起来。
这种牛毛毒刺,体积既极小,速度又快,如果不经注意,根本就看不出来,洞内诸人怔了一怔,尚不知是何事故,黄琦已于冷笑声中向洞奔去。
黄琦刚至洞口,蓦觉眼前一花,劈拍两声,脸上已挨了两个耳光,接着手腕上一紧,全身一阵症挛,不但已经被人把擒住,而且被人点穴制住。
闪目一瞧,身边却多了一位绿衣姑娘。
原来,他还以为是对方那位绿衣少女,但仔细一瞧,才知不是,但这时两边脸上一阵火辣辣难受,纵然他无法用手模,但是他心里相信,两边脸蛋一定肿起很高。
这时,洞内东屿一派之人,全都紧张起来,不过,大多都是向那倒地的蓝衫书生奔去,只有那半百老者,身形一幌却来在黄琦面前。
一则见黄琦已经被人点穴制止,二则见洞中不知怎么却忽然多出两人,心头甚是纳闷,只有皱眉不语。
黄琦掉头一看,见东方大鹏负手在洞口,便道:“啊!原来是东方二公子,真是幸会,幸会。”
东方大鹏冷冷的说:“你我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用不着攀什么交情。”
黄琦好生无趣,又回头望着岳文琴:“这位姑娘是谁?好像有些面善,似乎在那儿见过。”
原来他以前所见的无影童子——是岳文琴的男装,自文琴恢复女儿装以后,这还是第一次见,所以不识。
岳文琴冷笑一声,道:“哼!你我才分别三四个月,这么快,就认不得我啦,告诉你吧,本姑娘就是无影童子岳文琴。”
当岳文琴一开始说话,黄琦就已心里有数。浑身蓦然一震,待她把话说完,黄琦更惊恐不已,心想:糟糕,今天怎么落在她的手里。
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当岳文琴自承是无影童子,洞内诸人都是倏然一惊,大家都向她望去。
黄琦虽然心中怕到极点,但两眼仍在向四处搜望。
但闻无影童子岳文琴娇声叱道:“不要找啦,我哥没在这里,同时也别想他来为你求情,老实说,他以前的确是对你相当爱护,照顾,甚至于尊敬,可是由于你最近丧心病狂,作恶多端,缺以现在,哼!他恨死你了。”
黄琦哪敢争辨,只有默默的低下头去。
忽听岳文琴又继续说道:“武林儿女,彼此印证武功,本是件极平常的事,赢要赢得光明,输也要输得起,你们双方连姓名都不知,可见并无深仇大恨,既无深仇在恨,你就狠心下这种毒手,想夺人性命,而且还是偷偷模模,小人行径……”
那劲装少年却抢着说道:“是啊!我家大哥已经赢啦,以为就这样算了,哪知这小子却输不起,乘大哥转身不备,就来阴的。”
岳文琴伸出一根纤细指儿,向头顶一指,道:“你们双方比斗我与东方二哥,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别人有几次手下留情,希望你能知难而退,哪晓得你厚着脸皮死缠赖战,就以最后那掌来讲,那位大哥本可击中你的前胸,把你震得半死,可是,别人一念之仁,却只打你的左肩,你就狠心以牛毛毒刺,想取他的性命,你真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东屿派人,个个一连数惊,先是闻俏哪咤之名,众人正以惊奇的眼光,向洞口东方大鹏望去,又听到牛毛毒刺,各人更是惊得一跳楞然失神。
少顷忽然那老者惊道:“啊!牛毛毒刺,姑娘,这么说来,那此人就是西谷的少谷主了,银扇书生黄琦了?”
岳文琴点了点头道:“不是他是谁,只有他才有这种歹毒的心肠,请老人家秧在他身上搜寻解药,为那位大哥除毒疗伤。”
那老者皱眉笑道:“老朽本弟目前正与他们西谷,北堡联手,共御强敌,说起来应是同盟兄弟之派,姑娘要老朽搜他的身,这个,这个,恐怕不太好吧。”
岳文琴又好气好笑道:“等一下再给老人家讲。”随又回头喊道:“东方二哥,你来搜,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来搜。”那劲装少年快上前去,气势汹汹,正想给黄琦两个耳光,却听岳文琴娇声喝道:“别要伤他,先搜解药救令兄要紧,以后慢慢再说。”
那少年很快的从黄琦身上搜出一个小瓷瓶,问道:“可是这个么?”
“大概是吧!”岳文琴点了点头,随又向黄琦喝道:“这是不是牛毛毒刺的解药?快说,否则,本姑娘现在就让你尝尝错骨分筋,浑身俨若虫蚁啃食的滋味。”
黄琦浑身一震,点点头道:
“在上就只这么一个小瓶,自然就是解药啦。”
岳文琴方向那劲装少年示意,并道:“两粒内服,另以两粒用水化开,敷在伤处,其毒刺自出,再运功调息一番,即可恢复如故了。”
黄琦暗吃一惊问道:“此药用法,姑娘何以知道?”
岳文琴冷笑一声道:“数日前的夜晚,你为着要效忠天龙教,却被辽东一派的冷面阎罗艾青擒住,逼人交出解药,不交就当场剥你的皮,难道你就忘了。”
黄琦大是惊骇,定了定神方道:“原来那时姑娘也在附近,不知令兄是否也在当场?”
岳文琴点点头道:“我哥当然也在,当时他本想手出救你,只因你最近月余来的所作所为,太使他失望了,所以才任凭你去受罪。”
黄琦略有愧色的缓缓低下头去,却听岳文琴又道:“本来在我哥和东方兄弟,对你的印象都是很不错,这全被你自己弄坏,如今他们都恨得死你,就以大前天晚上,你们在此商议陷害东海一钩庞泽叔侄之事……”
那半百老者大吃一惊,抢着问道:“什么?刚才姑娘所说什么?恕老朽耳拙,请姑娘……”
岳文琴含笑答道:“请问老人家,可是武林四大世家东屿一派的庞老爷子吗?”
那半百老者笑道:“世家不敢当,老朽的确是东海无极岛庞府的人,姑娘口中所说的老爷子,可能是指家兄,老朽排第二,人称——钓鲸剑客庞渊,刚才姑娘所说的东海一钩庞泽,乃是老朽的三弟,如今他怎么样子?”
岳文点头笑道:“原来是二岛主,失敬,失敬,晚辈乃是——无影童子岳文琴,艺出云岭,家师就是——无相圣尼。”
洞内诸人全都猛然一惊,钩鲸剑客肃然拱手道:“原来是圣尼高足,就难怪有这么高的神功绝艺,老朽海岛渔夫,庸俗得很,不值姑娘以老人家相称。”
岳文琴见他神情极是虔诚,当下格格笑道:
“老人家请勿客气,随便一点最好。”接着用心一指,道:“这位是箫圣和翠云仙子,两位老前辈的二公子,名叫——俏哪咤东方大鹏,雁荡山距东海亦不太远,你们也可算是大同乡了,彼此可以互相叙叙。”
这小妞虽然不太世故,但却绝顶聪明,她见庞渊甚是拘束,所以在言词态度方面,故意显得轻松一点。
自然,东方大鹏也显得极为亲切,毫无半点年轻人的傲气,更没有仰杖父母威望而盛气凌人之,却相当随和。
钓鲸剑客也渐渐适应,心说:高人毕竟是高人,所教出来的子弟,的确与众不同,真是光沛霁月,如沐春风,这对少年男人,当真逗人喜爱得紧。
但闻钓鲸剑客哈哈笑道:“老朽等人一踏入中原,就听江湖传言无影童子,以及另一位少年奇侠岳腾,两人的英勇事迹。真是如雷贯耳,当时老朽等人总认为所谓无影童子,一定是一位小男孩子,哪知竟是这么一位娇滴滴,美如天仙的小泵娘。”
岳文琴格格一阵娇笑道:“哪里,老人家过奖了,至于那位岳腾,就是晚辈的胞兄,如今不在此地,将来当为前辈引见。”
钓鲸剑客微微一惊,道:“啊,这么巧贤兄妹可算是人间龙风,难得得紧。”
随又回头望着东方大鹏笑道:“贤昆仲的本名,老朽虽然不知,但一提起——俊书生,俏哪咤之名,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二位侠名颇着,享誉东南半壁,今日一见,真是人如其名,亦乃祥麟瑞凰,与岳家兄妹相较,可算是一时瑜亮,今后的武林正义,卫护有人矣。”
东方大鹏拱手道:“老人家过奖,晚辈兄弟愧不敢当。”
这时,除了那位蓝衫书生在坐地运功以外。其余之人早已围了过来,于是庞渊指人诸人一一介绍道:
“那位坐地行功之人,是老朽大哥之子名叫——翠笛书生庞天龙,这是犬子,名叫——闹海蛟庞天麟,这位是老朽的外侄女名叫——龙女江音。”
最后指着那四位劲装大汉道:“这位敝岛的无极四豪聂氏兄弟,请二位多多指教。”
除了笛翠书生庞天龙,由于正在运功以外,凡他介绍人,那人就跨前一步,向两人拱手一礼,以表敬意。
自然,岳文琴与东方大鹏两人,也都是一一拱手还礼。
接着双方又复互相交谈礼让一番,情绪逐渐热闹起来,只有银扇书生黄琦,愈听愈是心惊,是暗道:糟糕假如他们完全知道真象,今天不真会被他们剥皮,尤其这个小娼妇,更是难以对会,看起来会糟,但愿上天保佑,他们不知道真象才好……
他正在默默向上苍祷告当儿,突闻岳文琴喝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黄琦,你可知罪么?”
黄琦浑身一震,但他定了定神,方道:“我有什么罪?只不过刚误伤了那位庞兄,可是解药已经给你们啦,他也吃了啦,马上就会好的,我还有什么罪?”
这家伙不但嘴硬,而且狡猾如狐,纵然是一字之差,他也毫不放过,就以解药为例,在这里他不说是搜,而故意讲成一个给字,在字的本意来说,给!多少有种自动,或心甘情愿的成份,以至于在人们的潜意识中,产生一种错觉,或多或少总会减低些自己的罪过。
何况,他竟又用了误伤二字,由此看来,这家伙真是坏到极点,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坏是最坏的一个。
文琴冷笑一声道:“哼!到这个时候,你要嘴硬。”随又回头说道:“东方二哥,你先说,看这小子有那些罪恶,让他自己明白,否则,别让他说我们冤枉了他。”
东方大鹏干咳一声,像是清理喉咙,道:“黄琦,你为着你自己尽快当上天龙教的总巡监,不惜说动令尊及濮堡主,答应为天龙教的西北二支堂……”
庞渊等人,都是吃了一惊,侧头向黄琦望去。
但闻东方大鹏继续道:“这,我们都无权过问,更无法管你,因为这是你的自由,可是,你们最不应该要强人所难,劝东海一钩,也答应将无极岛也改为天龙教的东方支堂,并不惜威逼利诱,张势控赫,所以,庞泽叔侄于五日前就与你们分手,独自他往。”
那劲装少年惊道:“啊,这大巴山区,群雄毕聚各派实力都强,那三叔与鳌儿两人势狐力弱,又往哪里去了呢?”
东方大鹏摇头道:“这都不要紧,最不可恕的就是:大前天晚上,西谷北堡的人,也来到洞中躲雨,与今天一样,在他们未来之前,我与我家大哥,最先来到,后来又来了九指飞魔,我与大哥两人,就躲在刚才与岳姑娘所躲的小洞之中。”
说到这里,他还向洞顶指了指,大家都跟着抬头望去,那小洞甚是隐蔽,当然有的人看见,有的人没有看见,但是纵然没有看见的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镑人耳边又响起东方大鹏的声音,道:“黄琦等人是最后来的一批,他们一共约有十多人,这洞中自然就热闹起来,接着黄琦献计,他自己设法拐走鳌儿,作为人质,以此向贵派要挟,近其就范,再由乃父与濮堡主两人去暗中引诱蛇郎君尤嵩,恶罗汉申屠然,两人所领导的岭南一派,以及无影双钩秦子明,黑煞手莫非两人所领导的九岭山一派,使其这些凶神恶煞,都渐渐向庞泽接近,进而发现了他……”
众人全都惊得一跳,那位绿衣少女——龙女江音道:“那么少侠兄弟为何不出面阻止呢?”
东方大鹏然笑道:“当时因为有九指飞魔也在这洞中,这老魔头来从九岭山一直跟踪我们到这里,岳姑娘知道,他主要的目的,就要生食我们兄弟的人脑,我们兄弟联手也斗不过他,月前在巫山一带,就被他追上一次,幸得大哥哥东岳狂生赶来,才把他打跑。”
龙女江音笑了一笑道:“那后来呢?”
东方大鹏答道:“后来,黄琦一人最先离去,接着西谷,北堡之人,也相继走了,待老魔离洞以后,我们兄弟方才出来,可是已找不到他们的身影啦。”
无影童子岳文琴,接着说道:“难怪哩,今天早晨,我与哥二人在一条山岭上行走,只见东海一钩,独自一人在岭下奋力迎战蛇郎君尤嵩,仍在连连后退,还有恶罗汉申屠然等人,在旁虎视眈眈,哥一看情势危急,就叫我去寻找鳌儿,他就去帮助庞泽拒敌……”
那劲装少年抢着问道:“他们那么多人,令兄一人去助三叔,能行么?”
岳文琴淡淡一笑道:“四个月前,我哥独自一人,赤手空拳就曾闯过,由天龙教下香主,堂主,数十余人所组成的十绝大阵,照样把他们打得东倒西歪,横尸累累,伤亡惨重……”
这时,黄琦忽然在旁抢着说道:“不错!当时在下场,岳少侠一战,当真是打得精彩绝伦,八面雄风,所向披靡,使天龙教人亡魂丧胆。”
大家都侧头看他一眼,觉得这小子突然插嘴,对岳腾大为赞扬,但不知是何用心。
钓鲸剑客回头望着文琴笑道:“老朽等人一踏入中原,就听江湖中人纷纷传言令兄那将壮举,真是神功惊天,豪气干云,的确令人敬佩得紧。”
黄琦见无人理他,只得又缓缓低下头来,筹思对策。
岳文琴白了黄琦一眼又道:“也就是那一战以后,我哥就攻通了任督二脉,功力进展甚速,有若一日千里,两月以前,他曾于九岭山三挡飞魔,九战人妖,虽然没有获胜,但他却毫无畏惧,这些巨邪大魔,他都不怕,何在乎蛇郎君,恶罗汉,以及无影双钩等,这么一些区区小贼。”
说到最后一句,她还特别伸出一根小指,那样儿既天真,又顽皮,而又相当黠慧,甚是逗人喜欢。
那劲装少年拱手笑道:“难怪在我大哥课时说三叔有大贵人相扶,原来是令兄,真是多谢多谢,不知将来如何报答才好呢。”
岳文琴笑意盈盈的道:“庞二兄何必多礼,你我同是武林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方为侠义本色,何必要说报答二字。”
庞渊笑道:“如今二弟已有着落,但是鳌儿是否也有消息?”
“有,而且更好。”岳文琴点头一笑道:“听说黄琦将鳌儿交与天龙教人以后,天龙教人就把鳌儿送往该教总坛,哪知还未出山区,即被——”
回头将东方二哥望了一眼,又道:“就被东方二哥娘遇上,而救了下来,所以,鳌儿目前正在箫圣东方老前辈夫妇的身边,安全得很哩。”“好啊!”那劲装少年立刻欢呼一声,高兴得跳了起来。
龙女江音也是一阵娇笑,并鼓掌助兴。
自然,庞渊与那四个劲装大汉,也松了口气,面上洋溢在着无限的喜气,将先前的那种愁雾,已经一扫而光。
只有黄琦听得暗暗心惊,皱了皱眉,不禁月兑口问道:
“岳姑娘,这是谁告诉你了?”
岳文琴也未思索,随口答道:
“是大哥哥,他那么高身份的人,难道还会骗我。”
那劲装少年——庞天麟问道:“请问姑娘,谁是你大哥哥呢?”
岳文琴又望了望俏哪咤一眼,道:“就是东岳狂生凌霄剑客,因为他是我哥的师兄嘛,所以,我和东方兄弟三人,都喊他为大哥哥。”
庞渊点头道:“既然是他老前辈说的,那就不会错了。”
众人心中已经笃定,因而又是一阵高兴,全洞之中都充盈着一片笑声,和说不尽的欢乐气氛。
黄琦的一颗心直往下沉,浑身直冒冷汗,心说:看样子他们话已讲完,这就要来处置我啦,怎么想个法儿,逃此一劫才好,唉!为何这样倒霉,偏偏跑来这躲雨,而又落了这个小娼妇的手里。
丙然——
正在他心急情惶当儿,忽听岳文琴道:“听说鳌儿落在黄琦手时,曾经吃过不少的苦头,现在我就要来审问他,庞二兄,你来给我帮忙。”
闹海蛟甚为高兴的道:“好啊!岳姑娘,你说要他身上哪一块肉,我就为你割下来,如果要他一整张人皮,我也会剥。”
说话之间,已从左脚马鞭中模出一把匕首,迎空一晃,银光耀眼,冷气森森,看来甚是锋利。
那少年一晃手中匕首,又道:“岳姑娘,在下这把匕首,快得简直不能再快,纵然是海中鲨鱼的皮,也只要轻轻一划,就可削下它一块肉来,如今用来对付这小子,是最好不过了。”
岳文琴格格一笑道:“那好,我们先来整他个半死,为鳌儿出气,然后再一片片割他的肉,庞二兄,但不知手头准不准确?”
“准啊!”庞天麟颇俱信心的道:“姑娘若是要他一只手,或是一只脚,保证一刀就断,绝不会再划第二刀,更不会划错地方。”
岳文琴摇摇头道:
“我不是说的这个,我是……”
庞天麟眉头微皱抢着问道:“姑娘的意思是……”
岳文琴格格笑道:“我一共要他身上六十片肉,二两的三十二片,四两的十六片,半斤的八片,一斤的四片,二共是六十片肉,分为大中小及最小四种肉片,每种肉片正好各四斤,而且这六十斤肉割下以后,还不能让他死去,庞二兄,你的匕首有那么快,那么准?”
庞天麟怔了一怔,这问题像是把他难倒,心想普天之下,那有这么准的刀法,这姑娘也真会整人。
半晌,他只得赧笑道:“姑娘,一刀一刀,在下是毫无问题,半斤一片,也勉强可以做到,四两一刀,在下却就无能为力了。”
但见他一面摇头,一面说道:“至于一刀刚好二两嘛,这好刀法,在下简直听都没有听过,其实姑娘用不着要那么细嘛,都是半斤可以吗?”
“不行!”岳文琴连连摇头道:“我是有作用的:二两的喂鸟,四两的喂鹰,半斤的喂狗,一斤的喂狮子、老虎,这些较大的野兽。”
这时,无极四豪老大——聂勇,突然笑道:“我好像听说人肉要比鱼肉重些啊,二公子,就以一斤来说,你知道一斤肉有好大一块么?”
庞天麟又是微微一怔,摇摇头道:“我还没杀过人,没称过人肉,我不知道啊。”
龙女江音在旁格格笑道:“表弟,那你的刀法就更不准了,连一刀一斤你也办不到,哼!还要吹半斤一刀,也勉强可以哩。”
庞天麟红着脸道:“那,那怎么办?是不是可以换个别的方法?”
岳文琴想了想,方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把匕首收起来吧,换一把最钝最钝的刀好啦。”
这办法似乎又出了庞天麟的意外,只有连连皱眉,怔怔望着岳文琴发呆,半晌,方启问道:“岳姑娘,换把最钝的刀干吗?简直把我快糊涂啦。”
岳文琴格格笑道:“庞二兄,我问你是快刀难削,还是钝刀难削?”
庞天麟毫不考虑的道:“当然是快刀,不!不是钝刀难削,而且刀子较钝,也越难削得下来,岂不是毫无用处吗?”
岳文琴点点头道:“就是要削不下来,才慢慢的用力削,也才能使黄琦那小子感到痛,最好能痛到心眼时他骨髓里去。”
庞天麟这才会意来,连连点头笑道:“这办法当真是好,姑娘真会整人,在下这就去找。”
除庞天麟极为认真的以外,大家都还以为岳文琴只是说说而已,一方面虚张声势,吓吓黄琦,一方面逗逗庞天麟,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可是,黄琦却就不同,由于数月前他初见无影童子时,文琴就没有给他好的脸色看过,并几乎打落他的门牙,如果不是岳腾从中劝解,岳文琴早就要好好修理他一顿,这此在他心里就有数,因而,平时他就对岳文琴相当畏惧,如今正好落在她的手中,哪还有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黄琦这时一面提心吊胆,一面暗暗想道:这小娼妇一向说得出,就做得到,心比什么人都狠;至于那小子,看来也只有十八九岁,像他这点年纪,懵懵懂懂,只知虐人取乐,两人这一联手,一搭一档,自己今天纵然不死,也势必要月兑一层皮。
黄琦愈想愈是害怕,整个精神都快崩溃,几乎昏倒。
这时,忽听庞天鳞道:“岳姑娘,这在那里去找那么钝的刀呢?”
但见岳文琴娥眉一皱,脸色不悦的道:“庞兄,你实在无用,这也办不好,那也办不好,难道就这么算了么?那鳌儿受的折磨,岂不是白受啦。”
她因年龄幼小,童稚之气犹重,而自小被乃师娇宠已惯,所以说话不知轻重。庞渊这些年龄较大之人,自然不会计较,也许反而会认为她天真无邪,纯洁得可爱。
可是,在各人心目中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她刚才那番话,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对黄琦的惩罚,似乎是来真的,所以全都愕然失色,怔怔的向她望去。
庞天麟的个性倒也洒月兑,虽经岳文琴一顿指责,但却毫不生气,反而有些愧色的拱手笑道:
“姑娘责备的是,在下的确无用,可是在我们江湖人物身上,快刀好找,钝刀难寻,却也是事实,请姑娘还是换个别的花样吧。”
岳文琴是是见他如此温驯,所以转怒为喜道:“那么我问他一句,他如果不答,或是所答不实,你就替我抽他一鞭,这办法总可以了吧。”
庞天麟因恐她又说自己无用,连忙点头道:“可以,可以,姑娘放心,这次一定能够办到。”
一面说,一面又将腰间软鞭解下,握在手中。
岳文琴方娇叱一声,道:“黄琦,说!你是如何折磨鳌儿的?”
银扇书生黄琦,正在提心吊胆之际,蓦闻对方喝喊自己,当时这话都没听清楚,早已吓得一呆。
岳文琴将小嘴儿一翘,略作示意,庞天麟就扬手一鞭,啪的一声,抽了过去,真是好响好响,宛如一个焦雷。
黄琦闷哼一声,不但身上衣服被撕裂一大片,而且肩背之上立刻现出尺余长一条血漕,令人触目心惊。
在剧烈的拼斗之间,两人也许会杀过人,虽然岳文琴就曾经杀过。因为她会连挑天龙教数处分堂,都未留下一个活口。
可是,在对方这种毫无反抗力之下,任由自己如此残忍的鞭打,却还是生平第一次,所以一鞭抽下以后,见对方活生生的肌肉上,现出一条鲜红的血漕,都不禁暗中一震,为之一呆。
两人互看一眼,各人心头都升起了一种不忍之意。
二人心头虽有些不忍,但由于各人都还是孩子心性,谁也不好意思先说出来。至于几个年龄较长的大人,一则要为鳌儿出气,二则慑于无影童子的名头不低,谁也不敢上前劝阻;何况像这种情形,在成人们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并非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但闻岳文琴的喝声又起,道:“说啊!你是怎么虐待鳌儿的?”
黄琦讷讷的说:“我!我!我没有啊!”
岳文琴气道:“哼!你还要硬!傍我打!”
这妞儿的确是精。当她说最后三个字时,早将身子和头转到另一边去;庞天麟见她转过头去,先是怔了一怔,接着却又有些生气,心说:你倒是聪明得很,你既不忍看,那我也不看,随即两眼一闭、扬腕——
正要一鞭抽出,忽听身后有人喝道:“且慢!二弟,不要打了。”
庞天麟回头一望,原来是翠笛书生庞天龙。
原来庞天龙伤势已愈,远功已满,立即喝阻乃弟以后,缓步走到岳文琴与东方大鹏两人面前,拱手一揖道道:“多谢二位仗义相助,在下万分感激。”
岳文琴与东方大鹏两人,也同时拱手笑道:“那里,那里,庞大兄太客气了。”
庞天龙回头又对天麟说道:“二弟,别要打他,我们我多人在此,如此对他,岂不授人口实,落人笑柄。”
“是啊,”黄琦乘机说道:“想你们东屿一派,也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素有侠气之风,难道也会乘人于危,而要严刑逼招么!”
翠笛书生庞天龙,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在本爷未入中原以前,就曾对你黄少谷主颇有耳闻,说你这人心机深沉,狡诈百出;可是,我劝你在本爷面前,少耍心眼,否则将会自取其辱。”
黄琦只抬头看他一眼,不敢再行吭声。
但闻庞天龙又继续说道:“你于背后伤我之事,本爷可以不必计较,可是,你虐待我小弟之仇,我就不得不报,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岂能任你狠心折磨。”
黄琦心头一跳,又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少顷,忽听庞天龙道:“这样好了,请你回去告诉令尊,于近期之内,你我西谷、东屿两派,不妨约定时间地点,彼此决一胜负。”
黄琦双目往上一挑,却旋又转颜一笑,道:“既然如此,黄某人就只得直说了,同时东方二公子在此也可作证,算计尊驾三叔与令弟之事,北堡之人也曾参与,并曾提供意见,难道仅以你东屿一派,就能力敌西谷、北堡两派之人的联手么?”
翠笛书生庞天龙,双目精芒一闪,威凌摄人,道:“好!就让你们两派之人联手,我东屿一派独力承当,到时候你我之间,亦将放手一搏,看究竟是谁强谁弱。”
黄琦侧头望了岳文琴、及东方大鹏二人一眼,嘴角闪出一丝奸笑,道:“以兄台之意,就只以我们各人派中之人,其他外人却不能干涉;如果真是这样,我西谷、北堡一定奉陪。”
庞天龙点点头道:“好,我们就此一言为定。”随又回头拱手笑道:“请姑娘高抬贵手,就任他去吧。”
岳文琴则向黄琦喝道:“黄琦,你可给我听清楚,别妄想天龙教人帮你们,同时你西谷、北堡一共有多少人,以及是那些人,本姑娘都记得一清二楚,若是你想从中弄鬼,就别怨我兄妹,和东方两位公子,要为东屿出头了。”
黄琦点点头道:“假若就只我西谷、北堡两派自己之人呢?姑娘兄妹以及东万二位公子的立场,又如何呢?还希姑娘明说。”
岳文琴看了庞天龙一眼,道:“既然庞大兄要以东屿一派,独力挑战你们西谷、北堡两派之人的联手,想来自有他的信心与安排,我等之人自是不便过问,但是,如果你们之间,隐有天龙教人,或是天龙教为你们明面出头,那就不能怪我们啦。”
黄琦点头笑道:“只要姑娘兄妹,和东方昆仲,严守中立,那么胜负最低也是各占一半,在下这就回去禀明家父与濮堡主,至迟三日,就有战书下到。”
岳文琴忽然皓腕一翻,五指凌空两闪,喝道:“那你就快滚吧!”
就在岳文琴玉指两闪,黄琦的穴道已解,行动自如,对行人抱拳一拱,转身一跃,已经冒着细雨而去。
但闻翠笛书生庞天龙笑道:“姑娘好高明的手法,在下今天算是又开了一次眼界。”
岳文琴格格一阵娇笑,道:“那里,那里。”旋又回头望着东方大鹏道:“二哥,外面雨势已停,我们还是去找那一涤生老儿,和泄机禅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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