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剑云对于李嫂的突然前来太华,原就感到有些蹊跷,断定她也许是有为而来,这时果
然不出所料,显然是奉了“千面神妪”的使命前来。
谤据李嫂的凝重神色,必是一件棘手而严重的问题,但他深信,不管是何难题,李嫂的
立场和为人,必然是公正的。
心念间,已匆匆走至“远瞩阁”门前,但尚未登阶,已听到阁楼上有人正在低声交谈,
似乎不止一人。
黄剑云以为是“夏香”“秋锦”四婢,也未放在心上,登阶进门,沿梯登阁,方自抬头,
发现“美姬”四人,正探首立在梯口。
“美姬”一是黄剑云,首先呼了声“少爷”。
黄剑云觉得奇怪,游目看了一眼阁上,发现仅“美姬”姊妹四人,因而迷惑的问:“冬
梅他们四人呢?”
最小的“妃姬”说:“这里有我们姊妹四人了,她们自然去伺候四位夫人了!”说话之
间,“丽姬”已送上了一杯香茶。
黄剑云因约好李嫂上来谈话,恐怕“美妪”四人有所不便,因而吩咐说:“你四人请先
至阁下,有事我再唤你们上来!”
“美姬”恭声应了个是,即和三个妹妹鱼贯走下楼去。
恰在这时,想是李嫂也由阁门匆匆走进来,因而“丽姬”关切的问:“李嫂你有什么事
吗?”
李嫂含笑回答说:“少爷找我有事,我来看看!”
“美姬”谦和的回答说:“少爷一个人在阁上,李嫂你请!”
随着李嫂的谦和应声,接着楼梯声响,迳向阁上走来。
黄剑云对李嫂的印象不但好,而且也极尊敬,是以,一听楼梯声响,立即起身迳向楼梯
口前迎去。
沿级登楼的李嫂,见黄剑云在梯口迎她,自然有一种在黄府受到尊敬的殊宠感觉,是以,
雍容绽笑,急步走上梯口。
黄剑云尚不知李嫂是何身份,是以不便慢待,而且,上次前去“二仙会”,如果没有李
嫂的协助,莫说今日的成就和声誉,就是大破“二仙会”能否成功还是问题。于是,肃手一
指他方才坐的锦帔大椅,谦和的笑着说:“李嫂,请坐!”
李嫂看得一愣,不由惊异而迷惑的问:“相公……不,现在我也该呼您少爷了,您这样
对待府下的一个女管家,别人看了岂不成笑话?”
黄剑云一听,大感意外,但他也因而知道李嫂已决心留在黄府担任内宅女管家的职务,
于是,急忙含笑解释说:“阁上仅你我两人,别人怎会知道,再说,我对你李嫂,一向尊敬……”
话未说完,李嫂已含笑正色说:“少爷对我的爱顾,我李嫂知道,所谓主仆有分,长幼
有别,我希望少爷,今后还是分明一些的好!”
黄剑云一听,立即同意的颔首笑着说:“既然如此,那就请你这边坐。”说着,肃手又指
了指身侧的一张漆椅,自己也坐回原位上。
照说,总管与管家,在主人面前都没有位置,一律站着答话,但李嫂与“穿云剑”等人
的关系和渊源特殊,又当别论。
李嫂知道黄剑云对她出之于诚,也就不再推辞,依命就座。
黄剑云仍关心纪晓燕当道姑的问题,因而关切的问:“李嫂,你说燕姊姊栉发修道一事,
可是真事?”
李嫂见黄剑云到了这般时候,仍称纪晓燕“燕姊姊”,愈加暗赞黄剑云的宽宏胸襟,是
以,正色说:“当然是真事,我怎好在酒席筵前,当众编撰故事?”
黄剑云歉然一笑,说:“可否请你再说的详尽些?”
李嫂急忙颔首说:“当然可以。少爷和少夫人那夜走后不久,纪姑娘突然又忿忿的回来
了,直到她匆匆收拾好一个小行囊,才对我说她要去找‘神妪’。在她走后的十五天,半山
的王樵户,突然率领着全家老少,携带着家常用具要搬进茅舍居住,而且说有姑娘的通知。
当时我感到非常意外,要过通知一看,果然不错,正是纪姑娘的手笔,上面说‘神妪’
已决心不再返回终南,而她也厌倦了尘间的诡诈无义和那些小人嘴脸,所以已立志皈依玄门,
栉发为道,终身伴佛,至于终南茅舍,除我李嫂的一间我仍可居住外,其余悉数赠给半山的
王樵户了……”
话未说完,静听的黄剑云哂然笑了,同时含笑问:“李嫂,你方才在中门遇见我时,想
说的是否就是这些?”
李嫂善察人意,知道黄剑云已无心再听下去,这时见问,立即正色说:“不是这些事,
其实,如果不是少爷问起,我也懒得谈它,我要急于告诉您的是,在我来此的那一天,在南
麓遇见了以前二仙会‘地贤堂’蓝堂主的夫人……”
话未说完,黄剑云浑身一震,月兑口一声轻“啊”,俊面倏然一变,不由急声问:“你怎的
不早告诉我?”
李嫂只得解释说:“从您回来到现在,我那有机会和您谈话?再说,四位少夫人虽然个
蚌贤德,还是不让她们知道的好!”
黄剑云一听,深觉有理,愈发觉得李嫂办事有见地,因而,赞许的点了点头,关切的问:
“玲姑娘怎么说?”
李嫂凝重的说:“她知道我前来的目的后,立即郑重的要我转告少爷,回府后火速去一
趟玉女峰,那边有要紧的事。”
黄剑云惊异的“噢”了一声,同时看了一眼阁外已经布满繁星的夜空,又关切的问:“她
没有说什么事?”
李嫂肃容正色说:“如果能告诉我,蓝夫人自然会令我转告!”
黄剑云略微沉吟,立即起身说:“我现在马上就去,李女侠和少夫人等人问起,你就说
我去玉女峰拜望大师伯去了。”
李嫂恭声应了个是,并关切的说:“少爷,最好是早去早回。”
黄剑云会意颔首,正待飞身纵出,突然又关切的问:“你遇见玲姑娘有多久了?”
李嫂略微想了想,说:“至少一个半月了。”
黄剑云听得心头一震,不由焦急的说:“已经这么久了?事情一定耽误了,但我仍要去
一趟!”说罢,飞身纵至阁栏上,点足飞上阁脊,由于“金梭女侠”和柳羡香等人正在内宅
楼上谈笑,是以,直向西庄驰去。
到达内府高墙,折身向南,沿着花园,直奔断崖。
这时,夜风寒凉,弯月苍茫,崖上松涛呜咽,园中群花飘香,但急急飞驰的黄剑云,却
心急如焚,毫不觉得夜已寒凉。
到达园后,腾身而起,直向崖上升去,在他升崖之际,仍看到两庄辉煌的灯火和欢笑的
人声。
升至崖上,高耸夜空的玉女峰,已赫然在望,尤其弯月斜挂峰巅,愈显得玉女峰峭拔崎
险,直插霄汉。
黄剑云一面尽展轻功飞驰,身轻如烟,一面揣测师妹罗秀玲,究竟有什么紧急事情,而
又不便让李嫂转知。
一阵绕峰越谷,已达玉女峰下,黄剑云曾经来过一次,已知“法空”大师清修的位置,
是以,身形不停,直向峰上升去。
片刻登上峰巅,略微游目一看,直向百丈以外的那片铁枝虬生的苍劲云松处驰去。
黄剑云一见那片浓荫黑暗的苍劲云松,和树隙间透出的一点灯光,心情愈加激动,他不
知“法空”师伯是否已经回来。
假设,大师伯已经回来,恩师“逸尘仙长”也许仍在。一想到恩师,黄剑云心中的孺慕
之情,油然而生,身法骤然加快。
但是,另一个问题,也闪电掠过他的心头,万一师父师伯仍云游在外,尚未回来怎么办?
难道就他一个人去见饱经创伤,受尽委屈的小师妹。
心念至此,早已穿进松林,而距离一色褚石的六栋石屋已经不远,虽觉师兄师妹相见无
碍,但值此深夜,孤男寡女相会,总应避嫌,何况她的夫婿又被他立劈剑下。
正感进退维谷,前面屋角下,纤影一闪,已飞身迎来一位道姑装束的少女。
道姑秀发高挽,上束垂珠道姑冠,内穿水绿长衫,外罩深绿无袖长襦,腰束金绿丝带,
手持银鬃拂尘,而肩后却是一柄绿柄长剑。
打量未完,已看清飞来道姑,正是玉颊消瘦,十分憔悴的小师妹罗秀玲!
黄剑云看得心头一震,而且也不禁有些迷惑,何以许多失意的女孩子,在走投无路之际
都遁入玄门当道姑?
心念未毕,罗秀玲已泪如雨下,戚声呼了声“云哥哥”,伸张双臂,飞身扑来。
黄剑云一见,也星目湿润,低呼了一声“玲师妹”也飞身向前迎去。
就在两人各张双臂,看看将要拥抱在一起的同时,不远处的石屋前,突然响起一声洪亮
严肃的“阿弥陀佛”。
黄剑云悚然一惊,闪电旋身,罗秀玲的娇躯擦身而过,直向前面的雪松撞去。
又是一声焦急而洪亮的大喝道:“云儿拖住她!”
就在大喝的同时,黄剑云的左掌早已遥空向侧一引,右掌闪电拖了一下罗秀玲肩后飞扬
的穗剑。
也就这一引一拖的些微拉力,罗秀玲的娇躯一顿,接着一个踉跄,双手同时扶在面前的
铁枝云松树身上。
不远处再度响起了深沉的宽洪声音说:“玲儿,你难道要你云师哥陷身不义不成?”
扶树垂泣的罗秀玲一听,“哇”的一声掩面哭了,紧接着,折身如飞,直向她住的西屋
驰去。
黄剑云惭愧的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岸然立着一位身躯修伟,满面红光,神情十分肃穆
的灰袍老和尚。
灰袍老和尚寿眉惑目,银髯及月复,手扣一串紫檀念珠,正目光闪烁的望着他看。
黄剑云不必判断,躬身一揖,屈膝便拜,同时,惶声说:“师伯在上,弟子黄剑云叩头,
并请降罪剑劈蓝师兄之过。”
“法空”大师心情激动,寿眉颤动,久久才黯然一叹说:“云儿,你代师伯处理叛徒,
师伯正应嘉许于你,何过之有?快请起来答话,师伯还有话问你。”
黄剑云恭声应是,叩首起身,垂手恭立。
俄顷,“法空”大师才抑制着激动情绪说:“你去‘二仙会’的全盘经过,已由你玲师妹
讲过了,在终南义释老怪和‘天南神君’的事,也由一位李嫂转告给玲儿,当时你师父仍在
此地……”
黄剑云一听,心知不妙,恐怕恩师不在峰上了,不自觉的恭声插言问:“请问师伯,家
师是否仍在师伯处?”
“法空”大师淡淡的说:“你师父在此等你半年,见你未回,他已转回衡山了。”
黄剑云一听,十分失望,但他已决定此地事毕,即去衡山拜谒师父,去时至少带着柳羡
香、李凤仙、和汤丽珠三人同去,是以并不觉得难过,但他仍关切的问:“不知家师离去时,
可有面谕请师伯转知云儿?”
“法空”大师见问,不由黯然一叹,说:“你师父临行叮嘱,你玲妹孤苦一人,倍受创
痛,希望你能派一忠实女仆来峰上作伴照顾,一旦为师伯的下山远游,也免却悬心之忧!”
黄剑云一听,立即躬身回答说:“云儿回去之后,立即选派一健壮诚实而武功又不俗的
女仆,前来陪伴玲师妹。”
“法空”大师赞许的点点头,继续说:“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快去见你玲师妹一面,
尽快回去吧!”
黄剑云躬身一揖,同时应了个是,正待转身离去,“法空”大师又开口说:“且慢,为师
伯的还有话说。”
黄剑云一听,赶紧止步,面向“法空”大师垂手躬立。
“法空”大师捻着银髯,目光茫然,久久才说:“师伯与你师父,早已有意将秀玲许你
为妻,只因你玲师妹年岁尚小,没有正式提议,自然谈不上是你的未婚妻……”
黄剑云听至此处,赶紧躬身应了声是。
“法空”大师继续说:“但是,你玲师妹却曾听到我与你师父在暗中的商议,因而,她
也久以是你的未婚妻子自居,你去时切不可谈及此事,增加她的刺激!”
黄剑云恭声应是,但却迷惑的问:“请问师伯,师妹为何身着道装,难道她决心终身为
道姑?”
“法空”大师见问,也不禁黯然一叹,说:“她还不是尘念未尽,仍有可悬之处,舍不
得头上的三千烦恼丝。”说此一顿,再度一叹说:“云儿去吧,走时不必再来见我!”说罢转
身,仰面去望弯月。
黄剑云一见,只得躬揖应了声是,谨慎的举步向罗秀玲的西屋走去。
走过褚石广院,尚未到达西屋门前,已听到罗秀玲在室内的啜泣声。
到达门前首先咳嗽了一声,接着低声问:“师妹在屋内吗?”
星内略微一静,接着传出罗秀玲的抽噎声音,说:“云师哥请进!”
黄剑云一听,举步走进门内,而泪痕斑斑的罗秀玲,也由内室中垂首迎出,同时,沙哑
的低声说:“云师哥请坐。”
外间仅有两椅一桌,和两张圆凳,陈设十分简单,黄剑云也不谦逊,就在尊位上坐下来,
一俟罗秀玲就内室门侧的圆凳上坐下来,立即低沉的说:“那夜回至大理宾馆,由于情势急
迫,无暇前去小村上看你,而且,又怕因小兄前去,致令那对老夫妇怀疑,是以,没有前去
看你……”
话未说完,罗秀玲已流泪抽噎着说:“小妹体会得……”话刚开口,热泪再度夺眶而出,
以下的话,又哽咽在喉了。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心中十分难过,想到小师妹的命运,实在太悲惨了,俊目中也不由
泪光闪动,但他仍镇定的问:“不知小师妹何时由滇中回来?”
罗秀玲垂首流着泪说:“孩子生下后不几天就死了,我无心再在那个伤心的地方呆下去,
就请老夫妇雇了一辆长途轿车,将我送到溪江口,我又乘船东下,转道北上到达川西边界时,
小妹的身体早已复原了。”
黄剑云觉得孩子是无辜的,这时听说孩子死了,觉得有些不解,因而迷惑的问:“生下
来的小孩怎会死呢?”
罗秀玲虽然年龄较黄剑云小,但她却有了做母亲的经验,这时见黄剑云问得可笑,知他
不懂,只得流泪解释说:“十月怀胎才分娩,七个多月就被那厮踢下来,怎么能活?”
黄剑云一想到蓝海宝在那等情况下踢打罗秀玲,以致送掉了一个小生命,心中不由暗泛
杀机,充满了怒意。同时,他也体会到纪晓燕那句“他的妻子死了还差不多”的话,是多么
阴毒。他深信,假设纪晓燕对蓝海宝的追求,严正峻拒,蓝海宝也许不致那样对待罗秀玲。
现在想来,纪晓燕的那句话,实在是给蓝海宝企图致死罗秀玲的启示。
心念至此,恍然似有所悟,觉得纪晓燕的心肠之狠毒,实不亚于已死的“祁连鬼女”,
纪晓燕如果不尽早疏导向善,将来势必危害武林。
心念电转,顿时想起罗秀玲要求李嫂转告他火速前来之事,因而关切的问:“师妹要李
嫂转告小兄火速前来,究有何事?”
罗秀玲见问,啜泣立止,娇靥绯红,久久才有些羞涩的说:“小妹由川中回峰时,‘逸尘’
师叔恰在此地,假设云哥哥能及时赶回,两位老人家也许会改变一下小妹的悲惨命运!”
黄剑云一听,自然明白罗秀玲的意思,但他这时不便峻拒,以致令她格外伤心。但他相
信,由于方才“法空”师伯的喝阻,罗秀玲应该明白,再提前议是绝不可能的事了。是以,
他踌躇良久,才措词完美的说:“不管师父老人家在不在此,小兄都有责任照顾师妹,有关
此事,师妹你请放心,小兄自有安排。”
说话之间,发现罗秀玲深深垂首,红达耳后,挂着泪痕的玉颊唇角上,绽出一丝微笑,
心中一惊,知道该走了。于是,一面起身,一面歉然道:“小兄来时,并未告知家下人等,
所以必须尽快回去,最迟明日午前我会派人到峰上来服侍你……”
罗秀玲听得神色一惊,大感意外,不由起身惊异的问:“你这就要走了吗?”
黄剑云立即宽慰的说:“小兄居处,近在咫尺,随时可来看你!”
说话之间,业已走出门外,转首一看,发现“法空”大师的房门已关,跟在身后的罗秀
玲已低声解释说:“师父已经入睡,你不必进见告辞了。”
黄剑云一听,低声应了个是,挥了个“再会”手势,轻灵的飞身一跃,已到了东房的屋
角下,又回首望着依依目送的罗秀玲挥了个手势,才展开轻功直向峰崖驰去。
由于身轻路熟,飞行自然快速,下峰越谷,穿林登岭,不觉间,前面灯火点点的“恩平
山庄”已经在望。
就在这时,前面广大横岭的一片大草坡上,缓缓的站起四道纤细人影。
黄剑云不必细看,仅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劲衣金边,便知是“大漠四仙子”四人,只是
不知她们四人为何在此,还是特的来接他!
来至近前,“美姬”四人立即同时躬身道:“少爷回来啦!”
黄剑云迷惑的看了“美姬”四人一眼,发现他们神情自然,并无异样,也不像专程前来
接他,也不像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因而望着“美姬”,迷惑的问:“美姬,有什么事吗?”
盎有丰满成熟美的大姊姊“美姬”,绽唇方自一笑,最小的“妃姬”已先说了:“我们想
和少爷谈谈!”
黄剑云一听,心知不妙,但仍佯装愉快的说:“好哇,我们就坐在草坡上谈吧!”
“大漠四仙子”相互妩媚的一笑,一俟黄剑云坐下就在他的面前围坐成一个半圆形,八
双闪闪生辉的明亮杏目,一直盯在黄剑云的俊面上。
黄剑云见“大漠四仙子”尽望着他瞧,不由俊面发烧,因而,故作轻松的说:“有什么
话你们现在说吧!”
“仙姬”立即刁钻的问:“我们真正的身份也暴露了,婢女也当过啦,而你黄少爷后天
也要回娶四房娇妻啦……”
话未说完,黄剑云俊面微变,不由急声插言问:“后天就要举行大礼,这是谁说的?”
“妃姬”有些顽皮的点着头说:“这是你们新任的女管家说的呀。”
黄剑云蹙眉“噢”了一声,他知道李嫂办事,说话一向都极谨慎:怎的会对“大漠四仙
子”谈这些问题?因而关切的问:“李嫂还说些什么?”
“美姬”立即稳重的和声说:“李嫂又说些什么,对我们姊妹四人都无关重要,我们姊
妹四人前来岭上等候少爷,是问有关我们姊妹四人的问题!”
黄剑云听得心头一震,觉得“大漠四仙子”四人自己开门见山的直接谈判,更觉得棘手
难答,只得不安的一颔首,故作不解的问:“什么问题你们说吧!”
“美姬”依然镇定的问:“少爷已经回到府下,对我们姊妹四人,准备怎么个安排法?”
黄剑云一听,果然是那个问题来了,于是,佯装恍然想起的说:“噢,我此刻回去也正
要找你们四人谈论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已为你们的事,有了一个妥善的安排!”
“美姬”四人一听,也不禁大感意外的“噢”了一声,齐声问:“请少爷说出来听听。”
黄剑云整一下脸色,极力自然的说:“任总管的大公子任大春,赵总管的两公子中柱、
砥柱,以及赵管的公子长发,你们都见过吧?”
“美姬”姊妹齐称“见过”,而最小的“妃姬”尚加一句说:“他们四人满英俊健美的嘛!”
黄剑云一听,宛如吃了一粒定心丸,立即鼓起勇气说:“不错,所以我已决定将你们姊
妹四人,依序嫁给他们四人……”
话未说完,“美姬”姊妹不由齐声“噗哧”笑了,而“妃姬”却“格格”的笑着说:“黄
爱的少女乃女乃我们都不要做了,还会去当总管的儿媳妇?”
黄剑云听得神情一愣,俊面飞红,在这一刹那,他似乎突然惊觉到“大漠四仙子”四人,
谤本没有要向他纠缠的意思。
就这一愣之际,“美姬”已望着“妃姬”嗔声说:“妃妹,不要口没遮拦!”说罢,又转
首含笑望着黄剑云,和声问:“少爷可是不知我们‘红金教’的教规?”
黄剑云听得再度一愣,立即摇了摇头,不解的说:“我一些不知。”
“美姬”立即和声解释说:“据我们揣测,所有和少爷接触的人中,只有李女侠和李嫂
清楚!”
黄剑云迷惑的“噢”了一声,不由要求说:“可否说出贵教的教规,让我也好增长一些
见识!”
“美姬”颔首说:“当然可以,这也是李嫂要我们前来岭上等少爷的原因。首先说,我
们‘红金教’的男女教徒,严禁与教外的男女论婚……”
黄剑云一听,心头如去了一块石头,不由轻松的“噢”了一声。
“美姬”看在眼里,娇靥上,不禁掠过一层幽怨神色,但她仍稳定的说:“但也有例外,
那就是教中教徒要嫁娶的教外对象,他的武功必需能胜过教中高一级的教徒。”
黄剑云会意的点点头,在他神色平静的俊面上,没有一丝跃跃欲试之情!
“美姬”四姊妹看在眼内,自然个个伤心,但“美姬”依然平静的举手一指“丽姬”身
上的衣服,和臂上金光闪闪的金环,继续说:“我们姊妹四人的金环样式和红衣上的金边宽
度,只能算是第三代弟子。教外的男土假设想娶第三代女弟子,得先胜过第二代的顶尖高手,
但‘西方上界红金教大教主拉泊尔活佛’,却是我们的生父!”
黄剑云听得心头“轰”然一震,脑际轰然一声,他的情绪再没有方才那样宁静了,他虽
然还不太清楚“红金教”的组织,但身为教主的女儿,身份究竟不同庸俗。
就在他心头一惊,思绪未断之际,“美姬”已继续说:“换句话说,想娶我们姊妹四人为
妻的教外男士,就必须先胜过家父!”
“美姬”说至此处,微微一顿,暗察黄剑云,见他虽然神色变幻,却无任何表示,只得
继续说:“少爷的武功,在中原武林,可算得上首屈一指,但在‘红金教’中,未必能胜得
二代弟子,遑论能胜家父了!”
黄剑云一听,顿时大怒,目光冷电一闪,心中也同时一动,顿时警觉这是“美姬”四人
早已想好的“激将之计”,是以,倏然升起的怒火,瞬间又消失了。于是,微微颔首,淡然
一笑,赞许的说:“是的,久闻西域绝学,海宇无敌,剑云只是一个甫离师门年余的后学末
进,怎敢与西方一教之尊争强论胜,自然是准输无疑!”
“美姬”听得黯然一叹,“丽姬”娇靥神色幽怨,“仙姬”忿然作色,“妃姬”却早已气
得娇躯乱颤!
但是,盘坐对面的黄剑云,内心虽然不安,但表面上却视如未见。
“美姬”叹罢,突然苦笑正色问:“少爷可知我们姊妹四人前来中原的目的?”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不自觉的摇着头说:“不知道!”
“美姬”黯然一叹,正待说什么,“丽姬”“仙姬”和“妃姬”三人,几乎是同时出声警
版说:“大姊,难道为了他,你要叛教不成?”
黄剑云见“丽姬”三人,神色紧张,十分震惊,心知有异,因而也格外注意听“美姬”
姊妹前来中原的目的。
“美姬”吁了口气,略微沉吟,仍望着黄剑云,说:“家父听说中原武林,渐趋没落,
已无高人领导,各大门派也不能守望相助,务求自保,加之又听说‘二仙’重返中原,设会
开坛,意图称霸武林,所以才派我们姊妹四人先头探听消息,以便本教明春东来,以雷霆万
钧之势,横扫大江南北,使中原各派,均归附于‘红金教’之下……”
黄剑云一听,的确惊出一身冷汗,根据目前中原各派的互藏实力,只求自保的情况下,
加之毫无准备,万一“红金教”大举来犯,必然势如破竹,尽歼各大门派。
他心中虽然极端震惊,但表面依然镇定的说:“现在二妖二怪,各死其一,‘二仙会’也
被彻底摧毁,中原虽然无人领导,但却能平安无事,似乎不必再劳令尊大人,倾全教精英高
手,劳师动众,大众东来……”
话未说完,“美姬”以微带颤抖的声音,已强自镇定的颔首说:“是的,少爷说的极是,
因而,我们姊妹也觉得已没有再留在中原的必要了,加之府上仆婢如云,已用不着我姊妹四
人再来侍候你这铁石人……”
话未说完,热泪涌眶,飞身纵起,即和“丽姬”三人,直向西南驰去。
黄剑云心中一惊,顿时惊觉万万不能放“美姬”四人返回西域去,否则不出数月,中原
武林势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莫大浩劫。
其次,如能将“美姬”四女留在府上,不但防止武林祸患,而且“美姬”之父“红金教
主”,也因“美姬”姊妹之归宿而打消进犯中原的念头。
再说,“美姬”四人,武功惊人,独树一帜,勿论在家、邀游,有她四人随在身畔,自
然不虞安全。
心念电转,月兑口急呼:“美姬站住!”
但是,急急驰去的“大漠四仙子”,非但不停,飞驰的身法反而加快了。
黄剑云一见,的确急了,为了中原武林,不由气纳丹田,朗声要求说:“四位姑娘请站
住,有话我们好商量!”
这一招真灵,看看将要驰进松林的“大漠四仙子”,纷纷刹住了身势,除“美姬”悄悄
拭泪外,俱都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黄剑云一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只得飞身跟了过去。
驰至近前,除了“妃姬”刁钻的望着黄剑云外,“美姬”以背相对,轻拭眼泪,“丽姬”
黯然伤神,低头不语,“仙姬”则仰面看天,似乎不屑一顾。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只得委曲求全的说:“四位姑娘可先至玉女峰我师伯‘法空’大师
处,陪伴我师妹罗秀玲,暂住一些时日,待舍下琐事完毕,再登峰与四位姑娘慎重商议。”
“丽姬”不由幽幽的问:“那你什么时候才去西域见我父亲呢?”
黄剑云觉得这是一个重要问题,必须得和柳羡香汤丽珠三人惧重商议,是以,略微沉吟
说:“何时前去,尚不能一时决定,总之,最迟明年初春。”
“美姬”一听,倏然抬头,仍有些湿润的明眸,望着黄剑云,有些破啼为笑的正色说:
“但必须火速派人,先去通知我父亲……”
黄剑云立即颔首说:“那是当然,请你先修好书信,我会派‘追风虎’钟老伯去取。”
“妃姬”一听,立即有些得意的说:“现在请你将那位罗姑娘的住处告诉我们吧!”
黄剑云举手一指玉女峰,说:“就在峰巅上,六栋褚色石屋就是!”
“美姬”听罢,深情的看了黄剑云一眼,低头妩媚的一笑,说:“那我们就去了!”
黄剑云颔首称可,同时挥手,“美姬”四女也飞身纵进林内,直向玉女峰方向,急急驰
去。
也就在这时,身后岭脊上,突然传来一阵疾速的衣袂破风声,而且,不止一人。
黄剑云心中一惊,回头一看,只见“金梭女侠”李宁君,率领着柳羡香、李嫂、“穿云
剑”等九人,正一面张望,一面慌惶驰来。
为了避免她们焦急寻找,黄剑云当先挥起手来,朗声说:“伯母,小侄在这里!”说话之
间,不觉已展开轻功,飞身向前迎去。
“金梭女侠”李宁君,神情慌急,这时见仅有黄剑云一人,不由惶急的问:“红金教主
的四位千金呢?”
黄剑云一见“金梭女侠”的神色和称呼,知道她们已知道“大漠四仙子”东来中原的目
的了,一俟到达近前,立即笑着说:“小侄先将她们安置在师伯‘法空’大师处……”
“金梭女侠”一听,不由手拍心口,宽心的吁了口气说:“总算你知道厉害,好歹将她
们四人留住了。”
黄剑云早已看到立在柳羡香身后,神色不悦的汤丽珠,因而望着女侠恭声说:“小侄将
她们暂时安置在‘法空’师伯处的原因,也就是有机会回来向伯母请示,听候伯母如何处置!”
“金梭侠女”连连颔首称好,同时宽心说:“我们在楼上刚听完了李嫂的报告,就听到
你在岭上的大喝声,知道你和红金教主四千金谈僵了,所以才匆匆赶了来。”
黄剑云看了一眼神情仍有些惶急的李嫂,笑着说:“李嫂做事,一向谨惧,她既然让她
们来此等我,事态必极严重……”
话未说完,李嫂已惶急的解释说:“不是我要她们来等少爷,而是她们通知马厩备马,
我才劝她们在走前最好先见一见少爷,我知道少爷一定会设法将她们留下来的。”
汤丽珠一听,立即娇哼一声,不高兴的说:“要走就叫她们走好了,何必还要自找罪受,
让她们威逼利诱……”
由于立在身边的李凤仙,悄悄的碰了她一下,以下的话汤丽珠也不说了。
“金梭女侠”不愿责备爱女不知厉害,立即笑着说:“有话我们回去再谈吧。”说罢,当
先转身驰去,柳羡香、李凤仙、汤丽珠和李嫂紧跟其后,黄剑云因有事交待“追风虎”等人,
所以没有跟去。
“穿云剑”和“百步神弹”四人见黄剑云没走,自然也不敢动。
黄剑云正待向“穿云剑”问什么,空际已传来柳羡香的“蚁语传音”,说:“据李嫂私下
对我说,‘红金教主’拉泊尔,进扰中原,蓄意已久,你对任老伯等吩咐,必须将此点转告
他们知道。”
黄剑云以“蚁语传音”应了声是,即对“追风虎”,叮嘱说:“钟老伯后天午前,请到‘远
瞩阁’来见我,小侄有要事请你去办。”
“追风虎”一听,立即躬声应了声是。
黄剑云颔首还礼,继续又望着“穿云剑”,问:“听说后天就要为小侄完婚,这件事四位
老伯可知?”说着,又游目看了“金眼雕”三人一眼。
“金眼雕”抢先躬身说:“回禀少爷,这是汤夫人的意思,由于少爷此番回府,各大门
派的眼线,必然已将消息传回,汤夫人为了尽快了却一桩心事,加之府中诸事俱已齐备,预
备在不铺张的情形下,后天就为少爷和四位少夫人隆重完成大礼,否则,各大门派的精英高
手,必然群集太华山区,龙蛇相处,难免不惹事生非,结果乘兴而来,败兴而返,大家都不
痛快。”
“百步神弹”也接口恭声说:“少爷,咱们八大山庄,人口逾千,开筵最少数百桌,打
蹦鸣炮唱堂戏,说热闹可也就热闹的了……”
话未说完,黄剑云已解释说:“四位老伯应该知道,小侄是一个务实求本分人,尤不喜
欢炫耀铺张,我只是觉得应该先带香姊姊等人见过恩师后,再举行……”
话未说完,“金眼雕”已恭声插言说:“老奴认为婚礼过后再去也不迟,再说,在学从师,
在家从父,现在李女侠在此主持,可称得上是三大世家唯一的长辈人物,而且,即使先去拜
见仙长,恐怕蓉姑娘仍不能前去!”
黄剑云一听,深觉有理,想到那高插云上的紫盖峰,任玉蓉如何能上得去?难道要恩师
“逸尘仙长”下峰见她不成?
心念至此,立即颔首同意,同时,望着“穿云剑”等人,说:“既然如此,明晨由四位
老伯引导,前去‘仙狐谷’,小侄要引导蓉姊姊四人进入巨冢,拜瞻祖父及汤李两位爷爷的
遗容。”说此一顿,特又郑重叮嘱说:“这件事,不准府下其他人知道,只说游览山区名胜就
是了。”
“穿云剑”四人躬身应是,齐声说:“老奴等届时门外恭候,不再入内禀报了。”
黄剑云颔首称可,同时和声说:“请恕小侄先走一步了!”了字出口,微拂衣袖,在“穿
云剑”四人躬身伫送下,直向后庄花园方向驰去。
到达岭崖上,发现庄上虽然到处灯火点点,但较之方才离去之时少多了,而且,全庄寂
静,仅内宅中尚有人声。
紧临花园门外的三面五栋高楼,依然是灯火辉煌,光明如昼,重新油漆过的雕梁飞檐上,
纱灯摇晃,飞飘彩绸,洋溢着喜气。
由“远瞩阁”通向内宅的两座飞桥上,高搭着绵绣彩棚,在两排十数盏纱灯下,可以清
楚的看到分别立在桥上的八名红衣背剑女警卫,在楼后栏台上,也有数名正在游巡。
黄剑云打量间,已经飞身而下,越过园中花听荷桥,直达正中后楼门下,守在后楼门的
两名紫衣背剑少女,一见黄剑云,同时躬身呼了声“少爷”。
已经刹住身势的黄剑云,颔首还礼,并轻声问:“汤夫人在那栋楼上?”
左侧少女躬身回答说:“汤夫人和少夫人也刚刚回来,就在楼上。”
黄剑云颔首会意,轻灵的走进楼后门,只见楼内漆几亮桌,锦帔绣帷,焕然一新,在明
亮的精致宫灯照耀下,耀眼生花。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这才知道举府上下,早已有备,看来已不止一日。于是,轻咳一声,
沿着铺有猩红绒毯的宽大楼梯,迳向楼上从容走去。
由于那声轻咳,立即惊动了上面的侍女,闻声探首上下看的,正是一身粉红级装的俏丽
侍女“春芯”。
“春蕊”一见黄剑云,立即望着身后,欢声说:“少爷回来了!”
说话之间,黄剑云已登上楼门,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屏门里面地板上的巨幅银绒红边,
中央绣着彩凤戏牡丹的大地毯。
含笑进入门内,除中央大椅上的“金梭女侠”外,柳羡香、任玉蓉、凤仙,丽珠和李嫂
等人,纷纷由自己的位置上起身相迎。夏枝、秋锦,和莹莹等人,则纷纷裣衽一福。
黄剑云这时才发现莹莹、玫萍和雪梅三人,也月兑掉了劲装,换上了她们自己喜欢的衣饰,
看看个个亭亭玉立,倍增妩媚。
走至中央椅前,先向“金梭女侠”行过了礼,这才在女侠肃手命坐下,坐在女侠的一
侧。
一面落座的汤丽珠,却有些不高兴的问:“云哥哥,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回来?”
黄剑云以恍然的口吻,轻“噢”一声,望着汤丽珠,说:“愚兄方才听说后天就要举行
大礼……”
话未说完,“金梭女侠”赶紧也以恍然的口吻,笑着说:“云儿,这件大事我们没来得及
版诉你,是我决定的,你不会介意吧?”
黄剑云一听,赶紧欠身恭声说:“云儿怎敢,一切以伯母之意为是……”
“金梭女侠”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你真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我有你这么一
蚌乘龙快婿真可说是前世修来的,当然,这也得归功于珠儿有眼光……”
话未说完,娇羞满面的汤丽珠,已扭动着娇躯,跺着小蛮靴,嗔声说:“娘,当着这么
多人,您怎能这样夸奖?”
如此一说,众人都笑了,不过仅“金梭女侠”和李嫂笑出声来罢了。
“金梭女侠”首先敛笑,愉快的说:“我决定后天举行大礼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我‘凤
凰谷’事多,必须要我尽快赶回去,而是觉得云儿此番智破‘二仙会’,又驱走了‘四霸天’,
声名大嗓,誉满江湖,各派首领人物,更是无任感激,这件事万一给他们知道了……”
黄剑云深怕“金梭女侠”有意向他解释做主决定吉日的原因,怕他有所不满,是以,未
待女侠话完,赶紧欠身恭声说:“伯母睿智,高瞻远瞩,思虑极是,方才在后岭上,任老伯
等人已向云儿解释过了,云儿深觉有理,完全同意伯母决定……”
“金梭女侠”一听,不自觉的颔首赞许的笑着说:“很好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黄剑云应了声是,缓续说:“所以,云儿决定明日以游览山中名胜为由,率领香姊姊等
四人,前去‘仙狐谷’祭祀三位爷爷……”
话未说完,“金梭女侠”已目闪泪光,有些激动的说:“三位老人家长眠巨冢的事,我已
听珠儿说过了,我也决定等你们大礼之后,再请李嫂陪我去亲祭,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云儿,
我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我爹爹和公公的慈祥面容了。”说罢,簌然落下两滴珠泪来,但她又
跋紧含笑将泪拭掉,她似乎觉得此时此地不该落泪,影响大家的情绪。
黄剑云却欠身恭声说:“伯母去时,只能在冢外恭祭……”
话未说完,“金梭女侠”已惊异的问:“为什么,云儿?”
黄剑云见问,神情不禁一阵迟疑,似乎不便启齿!
聪明的汤丽珠,曾听黄剑云说过,立即娇羞满面代为解释说:“娘,和进入黄山应龙谷
‘虚幻宫’的情形,完全相同。”
“金梭女侠”略显羞涩,但却失望的说:“原来是这样啊,那只好冢外恭祭了!”
黄剑云恭声应了个是,继续说:“去时凡属钢铁器械,均不可携入”
“金梭女侠”会意的颔首说:“到时候让任老雄提醒我们一声就是了。”
黄剑云再度恭声应了个是。一旁的汤丽珠听完了全盘经过,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
道什么事方才不和我们一块儿回来,原来是去祭三位爷爷!”
“金梭女侠”似乎清楚女儿话中的含意,因而以关切的口吻问:“云儿,你对‘红金教
主’的四位千金预备怎么安置?”
黄剑云不知“金梭女侠”问话的用意,因而含糊的说:“为了暂时安定她们的情绪,先
让她们住在师伯那里好了!”
“金梭女侠”赞同的说:“李嫂的处置是聪明的,将她们安置在玉女峰上也好,免得后
天她们看了不舒服惹出事来,闹得美中不足。”
一旁的李嫂立即慎重的接口说:“将‘美姬’四位姑娘留玉女峰上,只能说是苟安一时,
必须有个合理的安置,就以她们降低教主千金的身份,甘为婢女侍候少爷您,决不可等闲视
之。”
黄剑云何尝不知,只是他当着柳羡香任玉蓉等人的面,尤其是汤丽珠,不愿意表示什么。
“金梭女侠”自然也心里明白,索性抢先说:“我看‘红金教主’那里,势必要去一趟
才好。”
黄剑云颔首说:“云儿想过了,决定明年春天再说……”
话未说完,李嫂已担心的正色说:“少爷不可拖那么久,因妒成恨,进而结仇的例子太
多了,少爷和少夫人们想一想,假设纪晓燕有‘美姬’四位姑娘的高绝武功,后果会是怎样?”
黄剑云和柳羡香听得悚然一惊,不自觉的同时点了点头。
李嫂继续凝重的说:“我认为少爷应该先设法将‘红金教主’东来进扰中原的动机打消,
然后再妥善的安置‘美姬’四位姑娘。”
“金梭女侠”自然以挽救大局为主,不能尽彼虑爱女的权益,因而郑重的说:“黄府重
振声威,正在需人之际,八大庄院,地广人多,也正需人分别兼顾,我认为能将‘红金教主’
的四位千金留在黄府,既可得其助益,又可与拉泊尔教主结好,再说,她们既曾甘心为婢,
自然也不会争大争小!”
黄剑云自然听出“金梭女侠”已有应允他将“美姬”姊妹纳为如夫人之意,心中当然感
激她的成全,因而欠身含糊的说:“云儿已命‘美姬’修好书信,过几天即派‘追风虎’钟
老伯前去西域,结果如何,云儿再禀报伯母做主。”
“金梭女侠”连连颔首,暗赞这位佳婿厉害,事情还没办完,就先拿个枷锁将她这个唯
一能左右大局的丈母娘套住了。
黄剑云见已无甚要事,立即起身,面向“金梭女侠”躬身一揖说:“天色已经不早,伯
母忙碌整天,也该早些安歇了……”
“金梭女侠”一见,立即起身以恍然的口吻,笑着说:“我没有忙什么,也不累,你要
不要看一看她们的新房?”
黄剑云本待说不去,但看柳羡香任玉蓉和凤仙丽珠四人,都以娇羞喜悦的目光望着他,
只得愉快的一颔首,笑着说:“伯母不说,小侄还以为后天晚上才有资格看呢!”
话未说完,“金梭女侠”和李嫂早已愉快的笑了,柳羡香四人一听“后天晚上”更是芳
心怦怦,娇羞不胜。
黄剑云愉快的走至内室门口,掀开银缎金丝绣帘一看,在秀目倏然一亮的同时,一阵新
漆家俱被褥的气息,迎面扑鼻。
只见妆台菱镜,锦墩檀几,银缎金边绣牡丹的广帏内,粉帐金钩,牙床锦被,一双粗如
儿臂的高大红烛,插在金光闪闪的落地烛台上,熊熊的吐着火苗,室内明暗适度,加上地毯
和天花板的反映对照,愈坟新房气氛!
打量未完,“金梭女侠”已在身后笑着问:“云儿,这是李嫂为蓉姑娘设计的,蓉姑娘非
常满意,你看怎么样?”
黄剑云听得心头一震,月兑口一声轻“噢”,不自觉的转眼看了一眼柳羡香,因为他不愿
在四位娇妻中,有大小正偏之分。
心念未完,“金梭女侠”已含笑凝重的正色说:“蓉姑娘是老爷子在世时亲订的婚事,香
泵娘和凤儿珠儿是你们小一辈自己钟情相爱而成的,所以正楼天经地义的应该给蓉姑娘。”
黄剑云一听,深觉“金梭女侠”义正词严,但他心里总有一丝不安。
正待有所解释,“金梭女侠”已继续说,“这并不是说,正楼给蓉姑娘,蓉姑娘就是正室,
她仍要呼香姑娘和凤儿姊姊,这样做,完全是对西归的老爷子的一番敬意。”说着,转首望
着柳羡香四女,笑着继续说:“我已对她们四人谈过了,除蓉姑娘觉得应该将正楼让给香姑
娘外,大都同意李嫂的安排,合情合理,毫无异议!”
黄剑云在“金梭女侠”说话之间,早已觑目察看了柳羡香四人一眼,发现除任玉蓉有些
不安外,柳羡香李凤仙汤丽珠三人,俱都樱唇绽笑,神情愉快。
“金梭女侠”见黄剑云并无意要说什么,继续笑着说:“现在我们去看凤儿和珠儿的去。”
说着,一人在前,当先走出楼厅门,沿着栏台向西楼走去,黄剑云和柳羡香以及任李汤
三女与李嫂等人,则跟在身后。
西楼相连两栋,紧贴正楼的一栋,是李凤仙的新房,里面陈设除色彩大都为粉蓝水绿外,
形式用具,完全与任玉蓉相同。
外边一栋是汤丽珠的,黄剑云探首一看,秀目再度一亮,因为房内大都是鲜绫彩缎,朱
幛红帐,在熊熊的烛光照耀下,倒真是一栋不折不扣的花烛洞房。
转首深情的看一眼汤丽珠,见她娇靥带羞,樱唇含笑,杏目闪闪生辉,显然十分满意。
就在这时,“金梭女侠”已愉快的笑着说:“现在我们再看东楼香姑娘的吧!”于是,
众人绕过正楼栏台,迳向东楼走去。
东楼为上,仅次正楼中央,所以黄剑云知道柳羡香在名义上已高过李凤仙和汤丽珠,想
来她也应该满意了。
走至东楼檐下,尚未进楼,已由宽广的纱窗看到烛光柔和的室内,黄剑云看得心中一愣,
只见室内幛帐陈设,形式虽然大致相同,但色彩上却不一样。尤其,酷爱红色的柳羡香,卧
房的色彩竟是粉藕和水紫,乍然看来,不但柔和高雅,而且令人对柳羡香的气质,也有了更
斑一层的看法。
黄剑云由于内心的惊异,不由望着身后的李嫂,迷惑的说:“李嫂,香姊姊的卧房,也
是由你自心设计的吗?”
李嫂不知黄剑云的问话用意,不由有些不安的说:“少爷如不喜欢,明日换仍来得及……”
话未说完,柳羡香已急声接口说:“不,我很喜欢,这种色调,我自小就喜爱,如果云
弟弟不喜欢……”
黄剑云一听,赶紧愉快的赞声说:“你们都会错意了,我不但喜欢,而且惊于李嫂的设
计天才,这四栋楼房的布置,不但别致高雅,赏心悦目,而令人一进入便有一种舒坦的感觉,
看来李嫂这些天,恐怕日夜都在绞尽心思了……”
苞随在后的“春蕊”七婢,齐声笑着说:“李嫂到此快两个月了,每天都在这五栋楼里
臂看沉思,有时还拿笔记下来,然后交给刘掌院去办……”
话未说完,“金梭女侠”已笑着说:“云儿,你真是有福气,天降给你这么一位全能的内
宅女管家!”
李嫂赶紧含笑谦逊说:“只要少爷和四位少夫人高兴,我李嫂的辛苦,就有收获了!”
柳羡香和李嫂接触较多,因而抢先笑着说:“以后有事大家分劳,我姊妹四人决不会让
你李嫂太辛苦了。”
话声甫落,大家同时发出一阵愉快的欢笑。
黄剑云随在“金梭女侠”身后,进入楼门一看,秀目一亮,再度愣了。
只见外厅和另一栋的屏壁,业已完全拆掉,一眼望去,直到山墙,深紫色的绒毯,直铺
墙下,天花板上的宫灯,竟有十六盏之多,光明大放,辉煌如昼。
里面布置,琴棋书画,漆桌长几,有棋坪,有琴几,有书桌,有画架,文房四宝,金鱼
盆花。黄剑云乍看之下,简直看傻了。
“金梭女侠”立即笑着解释说:“云儿,这是珠儿姊妹四人休闲之所,这也是李嫂的杰
作。”
黄剑云听罢,不由以惊异赞服的目光看了一眼身后含笑而立的李嫂,同时,会意的“噢”
了一声,但他却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已看出李嫂的煞费苦心,为他完全弥补了对柳羡香的歉意与不安,乍然看来,
任玉蓉住正楼,似乎高柳羡香一等,但实际都呼柳羡香为姊姊,而且,都以她的客厅为游乐
消遗之中心,李嫂的才智,他这时才有了更进一层的认识。
黄剑云一一细心浏览,不时以手触模,他那溢于言表的赞赏神色,已不需要他再夸赞什
么,多说反而是多余了。
李嫂看在眼内,格外觉得欣慰,这时,她也有了真正归宿和知遇的感觉,赫赫武林第一
世家的黄府,也就是她的终生养老之所了。
黄剑云一一细看,留恋忘返,柳羡香看在眼内,赶紧轻声提醒说:“云弟,伯母已劳神
一天,应该安歇了,明天再看吧!”
正在含笑观赏的黄剑云一听,立时惊觉,赶紧拱揖歉声说:“伯母晚安,请早些安歇吧,
明晨还要前去‘仙狐谷’!”
“金梭女侠”对柳羡香的知礼识体,非常赞佩,是以,也不谦逊,留下莹莹和夏枝伺候
黄剑云,迳自和柳羡香、李嫂等人走出楼去。
黄剑云一俟“金梭女侠”等人走后,即对“夏枝”吩咐说:“你去通知任总管,告诉他
明天汤夫人也随同前去‘仙狐谷’,要他们另外准备冢外祭祀的供桌和祭品。”
“夏枝”恭声应是,裣衽一福,匆匆走下楼梯去。
黄剑云走出东楼门,沿着栏台走至东楼尽头,登阶迳向楼上的飞桥平台走去。莹莹则一
直跟在黄剑云身后。
莹莹这个颇具姿色的秀丽侍女,默默的跟在身后,尽情的打量她这位少主人,背影虽然
仍像以前的天圣堂主,但面貌却变成了英俊的少年郎君。她是柳羡香的贴身心月复侍女,自然
知道姑娘迟暮的心情,现在想来,香姑娘实在是托庇上苍,前世修来的福气。
黄剑云登上楼顶平台,即是通向“远瞩阁”的拱形飞桥。
四个红衣背剑的女警卫一见,急忙躬身行礼。
黄剑云认出其中的一人,曾在“二仙会”天圣堂的大门下担任过勤务,因而心中一动,
觉得应该善自对待这些抛乡离井,远来北方的无依少女,是以,停身含笑问:“你叫什么名
字?”
这位少女警卫见英俊潇洒的少爷,突然停在她身前发问,不由粉面通红,芳心怦怦,赶
紧躬身同答说:“回禀少爷,小婢叫阿英!”
黄剑云一问话,顿时警觉其他三个女警卫,神色惊异,而且,面有羡慕之情,被问的阿
英,更显得娇羞满面,神色不安,因而,赶紧游目望着其他三人,关切的说:“你们一百多
位姊妹,初来此地,一切生疏,可能有诸多不惯之处,如有困难,可找莹莹向我转告,我定
会命他们为你们解决!”
阿英一听,立即和其余三女,感激的恭声说:“多谢少爷!”
黄剑云不便久留,颔首为礼,迳向桥头走去。
飞桥尽头,即是斜斜下伸至“远瞩阁”的桥阶,黄剑云沿阶而下,进入阁室,由莹莹服
侍,解儒巾,月兑长衫,准备就寝。
但是,黄剑云意识中,觉得莹莹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讲,就是不敢启口,因而低沉的问:
“莹莹,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莹莹明媚的一笑说:“方才你停身询问阿英,真有些受宠若惊,也许她今晚一夜难睡,
梦想着好事来临,想入……”
说至此处,心头怦跳,双颊发烧,以下的话突然住口不说了。
黄剑云方才已经警觉到,这些俏丽婢女和女警卫们,都是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女,
绝对不可稍假词色,否则,一旦有所误会,自己遭人物议事少,恐怕害了一个少女的幸福一
生,今后必须要严以律己才好。
是以,一俟莹莹住口,立即将俊面沉下来,但是,想到莹莹的千里随来,实在不忍斥责,
只得沉声说:“你去休息吧,夏枝回来不必再来。”
莹莹自然看出黄剑云有些不快,芳心荡起的一点绮念,立即吓得烟消云散,这时恭声应
了个是,立即有些委屈的说:“小婢和夏枝姊姊,就睡在飞桥尽头的骑楼内,少爷唤时可拉
床头上的鸾绳!”
黄剑云看了莹莹的委屈像,觉得怪可怜,只得悦色的看了一眼床头上的拉铃绳,会意的
颔首和声说:“我知道,你去吧。”
莹莹再度应了声是,转身走出阁去,看她秀丽面庞上的神色,心里似乎好了一些。
黄剑云扬腕震熄了烛火,立即倒身在柔软舒坦的宽床上,略微思考了一下明天进入巨冢
祭祀应该注意的事项,随即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莹莹和夏枝,早已静静的立在一角。
莹莹和夏枝一见黄剑云醒来,同时恭声低呼:“少爷早安。”
黄剑云也颔首说了声“早”,即由莹莹夏枝服侍,着装漱洗。完毕后,问清夏枝内宅情
形,迳自走下阁来。
罢至阁下,守在前门的女警卫,已躬身禀报说:“方才任总管前来报告,游览山区,马
匹齐备,均在庄门候命。”
黄剑云听罢,颔首会意,匆匆向内宅走去。
进入内宅门,仆妇侍女,正在清扫庭廊和阶前盆花,一见黄剑云进来,纷纷躬身低呼“少
爷”。
黄剑云颔首答礼间,发现“金梭女侠”和柳羡香李嫂等人,均在正中楼厅上,而且,早
已摆好了早餐。
汤丽珠较刁蛮,立即含笑讥声说:“云哥哥,我们都在等你一个人了!”
黄剑云被说的俊面微红,歉然一笑,急步登阶走进楼厅内,柳羡香、任玉蓉、凤仙、李
嫂等人,纷纷起身相迎。
斑坐中央的“金梭女侠”,立即望着汤丽珠,另具含意,佯装生气的说:“珠儿,明天你
云哥哥的身份又自不同了,你可不能这样没大没小。”
汤丽珠被斥的一嘟小嘴,正待说什么,已听出话中含意的黄剑云,已躬身一揖,同时恭
声说:“云儿请安来迟,实为失礼,珠妹公然提示,正是她要云儿今后多加注意,至于珠妹
蚌性,口快心直,不用机智,这正是珠妹可爱之处!”
“金梭女侠”一听,不由泪光闪动,激动的说:“云儿,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最
怕你珠妹妹任性惹你生气。”
柳羡香和任玉蓉以及李凤仙三人一看,纷纷出言安慰,同时,也看出“金梭女侠”对汤
丽珠将来能否得到黄剑云的欢心和姊妹间的疼爱,非常关怀,是以,俱都坦诚表示,一定要
好好照顾这位小妹妹。
“金梭女侠”经过黄剑云和柳羡香等人的真诚保证,才开心的笑了,汤丽珠这时才警觉
到,今后是人家的妻子了,已不是武林世家凤凰谷娇纵唯一的女公子了。
大家进过早餐,立即起身走出内宅,春蕊和莹莹等人,均留在府内,仅李嫂一人随同前
去。
穿过“远瞩阁”,再经花厅,出了中门,即是五福屏壁,而气势磅礴,建筑宏伟的大厅
内,除了两名庄汉警卫,里面静悄悄的。
“金梭女侠”一行,绕过巨厅角门,沿着通廊前进,直达富丽堂皇的庄门。
庄汉一见,纷纷躬身行礼,阶下马匹齐备,“穿云剑”和“百步神弹”两人则在阶下恭
候。
拉马的庄汉们早已经过叮嘱,当先为“金梭女侠”拉过马匹,接着拉缰。
众人依序上马,由“穿云剑”在前引导,轻驰奔下庄道,迳向正西驰去,每个人的心情,
都十分沉重。尤其是柳羡香,她既不知道黄山应龙谷的“虚幻之宫”是怎么回事,自然也不
知道“天涯三老”的长眠青冢是如何的进入。虽然,她很想以“蚁语传音”,问问个郎其中
原因,又怕他另有目的,万一不妥,岂不失了夫妻的和气,但她却深信黄剑云对她的爱心是
真诚的。
一行九匹健马,迤逦向西,不疾不徐,到达“荣祥山庄”外的谷口,直入通向群峰之间
的幽静小径内。
这时红日已经升起,阳光透过巨树空隙,崎岖的暗径中,景物已极清晰。
穿出小径,越过崎崖,即是一座广大松林。
马前引导的“穿云剑”经常将马偷藏在大松林内暗察“追风虎”行动,虽然事过境迁,
而且也得到了黄剑云的宽恕,这时看到松林、仍不禁感到有些惭愧。穿过松林,立即举手一
指百丈外两座高峰相连处,侧身恭声说:“汤夫人,那就是仙狐谷了。”
早已心情激动,戚然欲泣的“金梭女侠”,仅会意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因为她深
怕一开口便落下眼泪来。
由于这段地面较平坦宽广,“穿云剑”不由催马加快,当他经过沈佐驷偷藏小锦囊的大
石处时,想到师侄沈佐驷以及蒋冲能两人之死,完全起因于他的贪婪与不忠,内心的愧悔,
尤甚于方才通过松林时。所幸这时,“仙狐谷”口已走出了,“追风虎”才将他的神志拉回现
实。
到达“仙狐谷”口,纷纷下马,“追风虎”急迎数步,向前见礼,并当先拉过“金梭女
侠”的马匹。
众人分别将马系在谷口两侧的树木上,并将兵器留在马鞍上,由“百步神弹”照顾马匹,
众人再由“追风虎”引导,连入“仙狐谷”。
进入谷口,两侧柏苍蔽阴,及膝的荒草,早已被“追风虎”和“金眼雕”用木棒打出一
条通径,是以,“金梭女侠”等人,并不觉得过分难行。
尚未到达岌岌可危的青石牌坊前,已见“金眼雕”在一片巨石铺地,生有荒草的空地上
等候。
一到近前,即见石坊前面已摆妥了一张供桌,上设香炉烛台,供菜水果。
“金梭女侠”神色戚然,心情激动,在黄剑云等人的簇拥下,走至桌前。举目一看,发
现距离巨冢尚有数十丈,而且,荒草及膝,乱石杂陈,矮松高柏,横生藤萝,一片肃煞凄凉
景象。
“金梭女侠”看了这情形,珠泪不由夺眶而出!
“追风虎”善察人意,立即恭声说:“三位老爷子,武功独特,冠盖寰宇,无人能及项
背,当今武林中,梦想获得三位老爷子秘笈者,举目皆是,此地景象,完全遵奉老爷子遗命,
不敢擅动清除,今日不让阁府上下前来恭祭的目的,也在于此……”
话未说完,泪流满面的“金梭女侠”,已挥手阻止说:“钟总管,我知道,尚飨吧!”
“追风虎”和“金眼雕”三人,同时恭声应是。
于是,生银烛,燃高香,火化锡箔钱纸,由“金梭女侠”主祭,依序由黄剑云、柳羡香
等人跪拜,最后是李嫂和“穿云剑”三人叩头。
抱祭完毕,在“追风虎”的引导下,纵至石坊左侧的畸松下,依序踏着方石,飞身向冢
前纵去。
到达石冢前,“金梭女侠”再也忍不住扑跪在青冢前,悲伤的放声痛哭了。
李嫂和柳羡香等人,急忙向前搀扶,汤丽珠则在一旁流泪啜泣。
黄剑云神情戚然,目光凝视着高大青冢,想起去年此时,跟随恩师前来“仙狐谷”,发
现晕倒在巨碑下的“追风虎”,一至今天返回冢前,恍然想来,有如昨天。而且,上次进入
冢内,是他只身一人,如今,却要带着他们三位老人的孙媳、孙女和外甥女,三位老人家的
英灵有知,亦当含笑了。
心念未完,柳羡香和李嫂等人已将扑冢痛哭的“金梭女侠”劝起,任玉蓉则劝慰流泪啜
泣的李凤仙和汤丽珠。
“金梭女侠”拭净了面颊上的泪痕,立即望着神色戚然的黄剑云,抽噎着说:“云儿,
你带蓉姑娘和凤儿珠儿先进冢去吧,要她们在出阁前,见见她们的公公,外公,和爷爷!”
柳羡香见女侠没有谈到她,神情不由一愣,就在她看向黄剑云的同时,黄剑云已躬身恭
声说:“香姊姊和云儿等人一同进入!”
此话一出口,不但“金梭女侠”瞪着泪眼愣了,就是“穿云剑”和“追风虎”等人,也
都惊异的望着黄剑云迷惑不解。因为,在他们的想象,同房同车,而又船行北上,以黄剑云
和柳羡香的情形判断,明年的春天,黄府又该光临一位小少爷了。
黄剑云无法出口解释,只得继续说:“据‘皤鹤派’的柳掌门讲,‘魔尼’和‘鬼女’曾
再度前来此地,是以,云儿先去察看一下冢口是否已有异样。”说罢,迳自向冢后走去。
李嫂扶着女侠,柳香羡和任玉蓉等人,则跟在身后。
柳羡香进入青冢,尚不清楚有何禁忌,这时再看了“金梭女侠”和“穿云剑”等人的惊
异神色,不由向身后的李凤仙,悄声问:“仙妹妹,进入青冢,可是要裔系亲人才可以?”
李凤仙见问,尚未回答,娇靥已先红了,一阵踌躇,才轻摇着螓首,悄声说:“不是……
姊姊,你现在也是爷爷的亲人了嘛!”
柳羡香见李凤仙的娇靥,好端端的红了,更迷惑,因而又悄声问:“奇怪,方才汤伯母
和任老伯他们,为何用惊异的目光望着云弟弟?”
李凤仙似乎不便启齿,羞涩的悄声笑着说:“稍时进入冢道,姊姊就知道了。”
柳羡香本想再问,但已到了冢后,举目一看,只见黄剑云在七八丈外,正围绕着一座畸
形大石,低头仔细察看。
紧接着,抬起头来,望着这边满意的说:“鬼女可能推动过这座大石,但她们并未掀过!”
“金梭女侠”宽心的点点头,转首望着柳羡香四女,戚然笑着说:“你们四人过去吧!”
柳羡香和任玉蓉等人恭声应是,四人迳向黄剑云身前走去。
李嫂见“金梭女侠”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柳羡香,心知有异,不由关切的低声问:“汤
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金梭女侠”柳眉一蹙,似乎也难启齿,略微迟疑,只得婉转的悄声问:“李嫂,你看
柳姑娘有喜了没有?”
李嫂一听,不由笑了,她虽然不知进入青冢的禁忌,但她却坦白的笑着说:“汤夫人,
你也太急切想抱外甥孙子了,据我李嫂所知,香姑娘还是一位黄花大闺女呢。”
“金梭女侠”轻“噢”一声,不由望着李嫂,惊异的问:“你怎的知道?”
李嫂毫不迟疑的低声说:“那天在‘神妪’处,香姑娘曾亲口对我说,她和少爷只有夫
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据说要等到拜过少爷的恩师洞府,才可同床共衾呢。”
“金梭女侠”已听说黄剑云前去终南山的全盘经过,是以,恍然低声说:“是了,云儿
这孩子,恐怕早有让香姑娘拜见他爷爷的遗容之心了。”
李嫂立即含笑应了声是,抬头再看,柳羡香和任玉蓉,以及凤仙丽珠四人,已到了黄剑
云身前。
黄剑云一俟柳羡香到达,立即示意让开正面,紧接着,两腿半弯,双手插入大石裂隙内,
略提双臂,畸形大石立被掀起。
大石一起,立有一道强劲的阴风由石下喷出来,黄剑云趁机提臂,“轰”然一声,大石
应声滚至一侧,枯草溅飞,尘烟激扬,阵阵阴风由洞口内喷射出来。
柳羡香和李凤仙以及汤丽珠一看,这才发现石下,竟是一个三尺见方的石洞,根据飞扬
的灰尘和草层,冢内劲风十分强劲。
任玉蓉何曾见过这等情景,尤其所说下面长眠着三位气绝多年的老人,虽然她的记忆中,
仍记得“彩眉叟”的慈祥笑貌,但她想到阴阳本是两个世界时,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就在这时,黄剑云已望柳羡香四人,神情肃穆的说:“你们四人可跟在我身后。”说罢,
当先走进洞口内,跟在身后的是柳羡香,任玉蓉,李凤仙和汤丽珠。
洞中黑暗如漆,伸手不见五指,森森冷气,透衣生寒,充满了恐怖气氛。
柳羡香知道任玉蓉不会武功,必然胆怯,立即挽住她的左手,刚一接触,发现任玉蓉的
手凉如寒玉,心中一惊,立即悄声说:“蓉妹,你不是会运功吗?现在正是运功的时候呀。”
任玉蓉惶恐的点点头,依言行功,果然不再觉得战栗寒冷。
走下十数阶梯,地势平坦,徐徐下倾,同时,在黑暗的远处,现出了一蓬微弱光亮,而
地势也渐宽敞。
黄剑云也不言语,直到毫芒闪闪的尽头,才将身停下来。
柳羡香四人早已看了壁上以明珠嵌成的七个大字:非童身者进入死。看了壁上的警告,
汤丽珠和任玉蓉自然明白了黄剑云的用心,他不但要让所有的妻子拜识一下先祖父的遗容面
目,而兼有让她们几人,确实相信,他和柳羡香之间,是清白的,纯洁的。
而李凤仙这时也深信黄剑云对她说的话并不假,而且,黄剑云说的“终有一天我要证实
傍你们看”,也就指的此时此地。
但是,柳羡香却百感交集,不知哪那一个想法是正确的,她深怕黄剑云因为她年已廿五,
在这多年的武林生涯中,是否守身如玉,正可在此一试。当然,这是她下意识的想法,但理
智告诉她,黄剑云对她的真挚,热爱,和尊敬,都不容她有稍许怀疑的念头。
心念间,觑目一看,发现任玉蓉和李凤仙,以及汤丽珠都以敬佩赞服的目光望着她微笑,
这时才知道她方才的想法,实在太对不起云弟弟了。
恰在这时,黄剑云已对她们四人郑重的叮嘱说:“方才在石坊前恭祭三位爷爷时,大家
都叩过头了,而凤姊和珠妹也哭过了,现在起,我们五人要抱着欣喜的心情去见三位爷爷,
版诉他们三位老人家,明天就是他们的孙儿们成婚之日,特来向他们三位老人家报喜来了!”
如此一说,任玉蓉不但没有了恐怖心,而柳羡香等人尚感到玉颊发烧,自然也不觉得阴
风寒冷了。
黄剑云伸手一指眼前的古井深洞说:“这口古井深洞,无阶无梯,深约六丈,必须凝聚
宝力,提气飘降下去。”说此一顿,转首望着任玉蓉,继续说:“蓉姊姊由小弟托抱下去……”
岂知,话没说完,任玉蓉已娇躯一扭,通红着娇靥,月兑口诋了声“不”。
黄剑云看得一愣,正待解释,柳羡香已笑着说:“还是让我和珠妹架着蓉妹妹下去吧。”
黄剑云低头打量了一下洞口,足可容三人下去,因而颔首说:“既然如此,小弟先下去
了。”了字出口,衫袖轻拂,飘然跃入洞内,直向洞下降去。
柳羡香一见,即和汤丽珠将任玉蓉架起来,同时,含笑悄声说:“蓉妹,你若是骇怕,
就将眼睛闭上好了!”了字出口,即和汤丽珠飘然跃进洞口内。
任玉蓉虽然口说不怕,但在如此阴森寒冷的劲风中,跃进一个伸手不进五指的深洞中,
即便信得过柳汤二女的武功,心中仍忍不住暗自战栗。尤其,她穿的是折裙长襦,被上喷的
阴风一吹,直贯娇躯,衣裙飘舞飞起。
正感紧张之际,飘然下降的娇躯,突然被两只温暖的热手托住了纤纤腰肢,心中一惊,
险些惊呼出口,任玉蓉虽然看不清景物,但她却知道抱她的是谁。
睁眼看见俊面含笑的个郎,芳心一甜,玉颊发烧,不自觉的低头一笑。
就在这时,上面的李凤仙,也飘然一跃降了下来,同时,柳羡香等人也看清了南北西三
面的洞道,风势汇集成一般强劲风流,直向洞上吹去。
黄剑云推开东面的石门,一蓬光华立即射出来,柳羡香四人清晰的看见门内的长廊,以
及两面嵌着不同颜色的十二座石门。
目光尖锐的汤丽珠,第一眼便看见了壁上的十个大字,因而急声问:“云哥哥,这‘进
入古墓前,先看皮图后’,指的可是小锦囊的那张皮图?”
黄剑云一面颔首应是,一面迳向深处走去。
李凤仙一听,不由迷惑的问:“云弟弟,你为什么不按照爷爷的指示先看皮图呢?”
黄剑云,立即风趣的说:“小锦囊里的皮图,爷爷又要回去了。”
柳羡香等人一听,俱都哑然笑了,知道他已将皮图放在古墓内。
黄剑云智慧超人,记忆尤佳,他虽然仅来过一次,奔走却极纯熟,走过十数道石门,已
到了上装兽锾,高仅两阶的巨大石门前,同时转身向柳羡香等人示意。
柳羡香等人一看巨大石门两壁的内弯形势,便知到了“天涯三老”长眠的巨冢前,立即
随着前面的黄剑云,同时跪下去。
黄剑云首先叩头,接着,以镇定而愉快的声音说:“三位爷爷,云儿又同来给您们请安
了,但是,这一次,三位爷爷一定会感到惊喜意外,因为带来了四位孙儿媳妇,而且她们是
三位爷爷最喜欢的人。明天,就是云儿等人的大喜日子,特来向三位爷爷报喜,并保佑云儿,
在振兴黄府声誉之后,为武林主持正义,为地方谋求升平!”说罢叩首,和柳羡香等人,同
时起身,双臂运功,徐徐推开巨门。
随着“轧轧”声响,一蓬强烈耀眼的红光,迳由徐徐启开的门缝中射出来,同时,一阵
寒飙,透骨生寒,柳羡香等人俱都身不由已的打了一个冷战。
柳羡香等人随着大开的巨门一看,只见数丈方圆的大圆冢内,中央一座平台,上面并列
停放着三口大铜棺,在每一口铜棺前,均有一张汉玉香案。
依序进入巨门内,由黄剑云率领着,再分至三口铜棺前叩头,这时已不需要黄剑云介绍,
因为每张汉香玉案上,都有三老个人的灵位牌。
汤丽珠和李凤仙,都经过黄剑云的叮嘱,虽然内心悲戚,但都不敢哭。
黄剑云引导着柳羡香四人,依序瞻仰三老的遗容,而黄剑云特别注意“枯竹老人”和“金
髯翁”二人的水晶玻璃上,已没有了点点水气。
谤据这一现象,他确信“金髯翁”两人,是在自觉不久人世之际,奋力爬回铜棺内,但
是,他决心要暗中查出那道隙洞的通路,以免被别人在偶然的机会下,进入青冢,学去绝学,
危害武林。
黄剑云伫足俯视着棺内的“彩眉叟”,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忘了
尚有柳羡香和任玉蓉等人。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传来一声隐约可闻的呼声:“少爷”
黄剑云悚然一惊,急凝心神,这才发觉李凤仙扑跪在“枯竹老人”的棺侧,而汤丽珠也
彬在“金髯翁”的棺侧,呜咽啼哭。但是,黄剑云自己,也泪流满面,视线模糊,泪水已滴
在铜棺上。
由于听到隐约可闻的呼喊,知道上面的“金梭女侠”为大家的安危担心,黄剑云立即举
袖拭泪,催促说:“伯母在上面已感不安,我们上去吧!”
于是,由柳羡香扶起李凤仙,任玉蓉扶起汤丽珠,迳自走出圆冢巨门。
黄剑云又仔细的察看了各个小锦匣内的秘笈和皮图,才掩合巨门,和柳羡香四人依照原
来路线,走至古井洞底处。
这次由李凤仙先至井上接应,次由柳羡香汤丽珠挟持着任玉蓉上升,最后才是黄剑云。
五人走至出口,立觉阳光耀眼,暖气扑面,“追风虎”和“穿云剑”两人早已等候在外
面。
“金梭女侠”一见黄剑云等人出来,凝重焦急的面容上,才有了笑意。
安好进口畸形大石,众人仍由“追风虎”引导,踏着圆形石,纵至石坊外,依序走出仙
狐谷。
“百步神弹”一见“金梭女侠”与黄剑云等人出来,立即解缰拉马。
众人上马离开了“仙狐谷”,每个人的心头似乎完却了一桩心事,而每个人心中所想的,
都是明天令人兴奋欢喜的大吉日子。
将近中午时分,众人方始抵达“恩平山庄”前,庄门前悬灯结彩,张贴喜联,由岭上流
下来的小溪边,无数庄汉和眷属,洗涤桌布,刷洗桌凳,以备明日设筵之需,在阵阵妇女儿
童的欢笑喜叫声中,传来了缚猪杀羊之声。
这时晴空高远,白云蓝天,一轮艳阳,高挂中天,而喜气洋溢,赫赫威名的太华黄府,
也正随着它的少主人黄剑云,震赫江湖,造福人群,奔向一个新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