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安客栈内独院一列三间房屋,门窗紧闭,院中盛放蔷薇,红嫣飘香,沁人肺腑。
阴暗幽森的静室中,对置两张木榻,榻上各盘膝端坐着岷山逸叟姜兆南,妙手如来卢迪两人,地下倒着一具干枯矮小的老头。
突然门外传来落足微声,卢迪倏地睁开双睛,沉喝道:“什么人?”
“小弟回来啦。”
姜兆南亦矍然睁开双目,只见奚凤啸与鲁丽嫦二人推门走入。
奚凤啸向姜兆南抱拳一礼后,即向卢迪道:“庐兄,你一直未能偷得无名居士那幅泼墨画图么?”
卢迪冷笑一声道:“老偷儿倘若出手易若探囊取物,因这幅画本是假的,取在手中,反而打草惊蛇,更为不妥,不如长线放远鸢,暗随无名老贼身后,侦出老贼诡谋何在。”
奚风啸目露诧容道:“莫非无名居士实际上未在犬牙洞内偷来真画……”
“正好与老弟所料相反。”卢迪正色道:“陆姑娘藏在犬牙洞内的亦非真画,不过以此作饵有意故弄玄虚让无名老贼盗去,目的欲藉图引使潇湘院中窃得移墨珠之人形迹显露。”
卢迪说出长叹一声又道:“无名老贼亦是与陆姑娘一般心意,但不知到手之画究竟是真是假,故已另易一图上涂无形迷神药物,招摇江湖,中计丧失神智的武林人物不下三四十人,这情形老弟也曾亲眼目击,不用老偷儿再作赘言。”
奚凤啸不禁点点头。
卢迪接道:“老偷儿一路暗随无名老贼至玄武门外一家小酒店,店内俱是负贩粗人,老愉儿亦扮作走方郎中,故老贼不虞,他与邻席一赶车汉子用蚁语传声对话,为老偷儿听得一清二楚了。”
“赶车汉子是何来历?”
“铁翅蝙蝠主者下手。”
“他们说些什么?”
“赶车汉子奉命而来,吩咐无名老贼子昨晚在胭脂井旁等候青城掌门阳子,其中诡谋真情恕老偷儿不知,但老偷儿知道事不寻常,更知昨晚胭脂井旁铁翅蝙蝠主者必布伏甚多高手,是以老偷儿特赶来胭脂井后独自-人在铁翅蝙蝠主者未来之前觅地藏身。”
突听姜兆南长叹一声道:“姜某亦暗随无名老贼之后,他离开酒店后,隐秘行踪扑向栖霞寺暗唔太极双环刘文杰,嘱刘文杰昨晚赶至胭脂井,姜某认为他乃是铁翅蝙蝠主者党羽,此举无异驱使武林群雄自投罗网,是以赶往胭脂井喝破……唉,殊不知他竟是刘文杰忠实走狗,刘文杰狰狞面目此际竟然暴露……”
“姜大侠你错了。”奚凤啸微笑道:“在下只觉无名居士心意难测,并非刘文杰走狗,亦非铁翅蝙蝠主者一边,又非独行其是。”
姜兆南诧道:“如此说来,姜某真个糊涂了。”
奚凤啸道:“事实未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能妄自臆断。”
卢迪道:“老弟此行如何?严三畏呢?”
“严三畏不敌已逃去,想已转回金陵,临行之际,曾与铁翅蝙蝠主者订下了今晚之约。”
卢迪冷笑道:“严三畏真个狂傲自负。”
奚凤啸道:“这倒不是,严三畏坚要他释放青城掌门嵩阳子,铁翅蝙蝠主者称他与嵩阳子乃昔年旧友,丹阳湖相晤为叙旧情,再为求借定风珠,蒙嵩阳子慨允,约在今晚同赴犬牙洞。”
姜兆南道:“此为实情么?姜某不敢置信。”
奚凤啸道:“似真亦假,疑假又难免是真。”
蓦地——一条身影推门疾射而入,正是那鬼见愁严三畏,浑身染血,须发怒张,面色激厉。
严三畏怒道:“昨晚贫道追至丹阳湖畔,猝遇险阻,铁翅蝙蝠老贼被逼现身,谓嵩阳子是他旧友,慨允借珠,约在今晚与嵩阳子在玄武湖再度见面,同往犬牙洞救出杨春起回定风珠,贫道不信,一怒出手,因众寡悬殊,贫道突围逸走。”
奚凤啸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严三畏冷冷一笑道:“贫道远离丹阳湖五里外,见他们并无人追踪,心中大疑,只觉此事大有蹊跷,青城至宝,天下人物莫不瞩目,嵩阳子岂能任意借人,何况又是铁翅蝙蝠主者,越想越不是,重又扑回丹阳湖,发现他们正在撤离,是贫道一时不慎,展开一场生死拼搏,贫道以震天掌力劈死十数人后得以冲出。”
奚凤啸不禁面色一变,忙道:“他们必穷追不舍,速觅地藏起。”急与卢迪说了几句。
卢迪忙拉着姜兆南并夹起矮小吧枯老者望邻室进入。
窗外隐隐传来一片急风破空之声,一个森冷语声随即飘送入耳道:“道长亦是武林高人,何妨挺身而出,老朽本不愿多事结怨,怎奈道长无事生非,率性为仇,贫道是血债血还,若再容忍,老朽无以向手下交待。”
严三畏见奚凤啸等人并无相助之意,一腔傲气顿时猛炽,冷冷一笑,正要跨步迈出门外,忽见奚凤啸伸手一拦,低声道:“待在下退敌,道长不可露面。”身形一晃,已自穿出屋外。
院落中散立着九个黑衣蒙面人,铁翅蝙蝠主者仍是一袭黑巾半脸罩没,眼孔内逼吐两道慑人寒芒,目睹房内掠出一人并非严三畏,大感惊愕。
只见奚凤啸冷冷笑道:“尊驾率众前来,扰人安睡,却是为何?”
蒙面人发出低沉长笑,笑声冰冷,令人心悸胆寒。
半晌笑停,沉声答道:“阁下胆量令人钦佩,把事揽在身上全然不惧,难得,难得,似未必对阁下有益,老朽一路追踪一位道长……”
说着手指着廊下血迹,接道:“阁下推诿未见丝毫无用。”
奚凤啸望也不望,冷笑道:“想是血迹系由尊驾身上淌下,怎么一见即知。”
蒙面老者大怒道:“强词夺理,老朽是何等人岂可欺骗得了的。”突然右手一招。
一双匪徒身形疾动,欲夺门而入。
奚凤啸冷笑出声,横跨一步,两臂倏如电光石火分向一双匪徒迎面抓去。
出手迅快,认位奇准。
一双匪徒均手执长剑,见对方出手抓来,长剑疾抡,精芒流转,耀眼生寒,护住前胸,守中寓攻,“回风舞柳”飞卷而出。
奚凤啸立为两支长剑砍实,如中败革,一双匪徒猛感反震之力极强,身形狂撼,胸口气血翻腾。
奚凤啸冷笑一声,双手疾逾奔电抓中匪徒脑门,鲜血喷溅,惨嗥凄厉,先后横尸在地。
铁翅蝙蝠主方才根本就未把奚凤啸放在眼中,岂料对方竟是身负绝学的能手,不禁大惊,鼻中冷哼出声,欺身如电,右手向奚凤啸疾拂出手。
奚凤啸一直对铁翅蝙蝠主者留神戒备,不敢稍微松懈,只觉来势奇奥无比,无论避向何方均不能逃过拂势之下,掌心蓄凝真气,横掌一式“推山撼岳”迎去。
两股无形劲力一接,双方均各斜走出两步,铁翅蝙蝠主者目中泛出惊骇之色。
奚凤啸一掌出手,身形震移之际,立时快攻出手,迅逾电光石火,招式辛辣歹毒,手法蕴含了正邪之长,攻向意料不到的部位。
蒙面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也是快打猛攻,绝不容对方抢制先机。
两人近身相搏,各以奇奥迅快手法对拆抢制先机,惊险万状,稍一疏失,必罹殒命之危。
突然,蒙面人身形一晃,抢步飞身窜入房中。
奚凤啸不禁大惊,如影随形追入。
那知室内情景有异,蒙面人不禁愕然止步,奚凤啸更是纳闷。
原来妙手如来卢迪已扮作苍头模样,案上放着一具果狸尸体,地上洒满鲜血,褪毛已净,正在剖月复刳膛。
壁角放着一支炽炭通红的小炉,上面滚汤浓沸的砂钵,香味扑鼻。
卢迪只冷冷地望了蒙面人一眼,向奚凤啸笑道:“老弟,半个时辰后便可大快朵颐了,这位不速之客是谁?”
蒙面人突然灵机一动,冷笑道:“这般做作,故弄玄虚,难骗老朽神目。”
奚凤啸怒道:“尊驾认为在下恐惧于你,那就大错特错。”手出如电,一缕指风迳向蒙面人“玄玑”穴点去。
蒙面人不禁激起杀机,上身半旋,左掌吐劲向奚凤啸前胸按下,左手一式“拨草寻蛇”格向来臂。
那知奚凤啸施展的竟是武林绝学三元指法,变幻莫测,落指如飞,步法更是奇奥诡异,蒙面人周身幻起无数奚凤啸身影,不啻四面受敌。
蒙面人顿时心神大震,在奚凤啸奇幻攻势之下,迫得连连闪身,先机已失,不愿恋战,右掌虚扬,仰身倒射出去。
房内传出奚凤啸哈哈大笑道:“朋友慢行,恕在下不远送了。”
蒙面人强忍着一腔怒火,发现七名手下仍立在原处,大喝道:“蠢材!走!”身形霍地凌空腾起,一个转折,已远在五六丈外,去势如电,转瞬人迹已杳。
七名匪徒亦鱼贯腾空而去,留下两个血污尸体,狰狞恐怖。
奚凤啸跨步出室,面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自觉自身武功已可在江湖中争一席地位。
房内突掠出严三畏,目露真挚光芒,抱拳一揖道:“施主武学精奇诡博,萍水谋面,救我贫道于危难之际,侠行英风堪为典范,贫道铭感五内,日后如有用得着贫道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奚凤啸微笑道:“不敢,在下这点微未武学焉能放在严大侠眼内,非分之誉,使在下不胜汗颜。”
严三畏正色道:“贫道生乎不轻许人这是由衷之言。”
屋面上突响起一声银铃悦耳的娇笑道:“我相信这是实话。”
奚凤啸仰面惊诧道:“玲姐,你怎么也来了?”
屋面上冉冉飘落一个明艳照人的少女,一袭紫色衣裙,肤色如脂,衬着攻瑰双靥,明眸皓齿,盈盈含笑,愈显得艳丽如花。
严三畏不禁大诧,暗道:“此人已是三旬开外年纪,怎么称少女为姐。”
陆曼玲嫣然一笑道:“我一闻此讯便立即赶来,啸弟,你武功大有进境,愚姐为之相形失色。”
“玲姐过奖。”
陆曼玲凝望了奚凤啸一眼,道:“啸弟,恭禧你得了一位贤淑夫人。”
奚凤啸不禁面上一热,道:“玲姐说笑,小弟那有此事。”
说着即与严三畏引见道:“这位就是海天钓叟陆骥前辈爱女陆曼玲。”
严三畏不禁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陆姑娘,贫道严三畏久仰。”
陆曼玲道:“岂敢,道长是否驰誉武林的一元真人。”
严三畏道:“正是,严三畏乃贫道俗家名字。”
陆曼玲低喟了声道:“啸弟,你知道愚姐本定于明晨离开金陵,返回总坛,如今闻得铁翅蝙蝠老贼今晚侵扰犬牙洞,又决定留下与他拼力周旋。”
奚凤啸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昔日小弟所作承诺,耿耿在胸,玲姐还是及早抽身。”
陆曼玲忽泛出妩媚笑容道:“就算我避身远去,老贼难道便干休了不成,此事关系武林大局,置身事外势所难能。”
奚凤啸默然有顷,苦笑一声道:“玲姐不可错估了蒙面老贼,他有意含蕴武功不露之故,因此刻未至他有利时机,再则他存心迷惑武林中人视听。”
陆曼玲道:“啸弟无须耽心我与老贼正面为敌,我意欲施展移花接木之计戏弄老贼,不过须啸弟之助。”
奚凤啸问道:“计将何出?”
陆曼玲道:“此地说话不便,请啸弟枉驾一顾我犬牙洞。”
奚凤啸点点头道:“其实玲姐睿智绝伦,小弟鲁钝平庸……”
陆曼玲笑道:“好啦,少给我戴高帽子,事不宜迟,说走就走。”
房内走出卢迪带着长声呵呵大笑道:“看来,老朽这红烧果狸是无福消受了。”
接着走出岷山逸叟姜兆南,玉罗刹鲁丽嫦两人。
陆曼玲深深打量了鲁丽嫦一眼,目中神光异常复杂。
这情形妙手如来卢迪已瞧在眼中,不禁为之多了一份心思。
奚凤啸回面向严三畏微笑道:“武林多难,在下少不更事,难当大任,烦严老前辈同往,耳提面命,指点机宜,以匡不逮。”
严三畏忙道:“好说,好说,贫道愿追随骥尾。”
众人均整装就道,岷山逸叟姜兆南已变易本来面目,翻墙掠出,进入一片绵密山林中。
陆曼玲与鲁丽嫦走在山道前面,两女热络异常,喁喁低语,不时发出龙吟悦耳的低笑。
奚凤啸默默随着两女之后,不知她们在说什么,剑眉微微皱聚。
卢迪与严、姜二人走在最后,也在低声商谈,面色严肃,似在解决极为重大问题。
众人身形如飞,只觉进入一处险峻幽秘的山谷,峰崖危壑,榛林密莽,森翳蔽空,隐闻涧泉隆隆,宛如万马奔腾,却隐秘难见。
渐行至一处山口,疾掠出一双锦衣大汉,长剑一横,寒虹闪闪,阻住口子,一见陆曼玲赶忙垂手肃立道:“姑娘回来了。”
陆曼玲含笑道:“见过奚公子。”
一双锦衣大汉目露惊喜之容,收剑还鞘,望了奚凤啸一眼,抱拳躬身道:“参见奚公子。”面色诚敬无比。
奚凤啸忙笑道:“二位少礼,诸多辛苦了。”
一双锦衣大汉忙闪开让出通道。
地形陡下,众人疾掠泻下一片深谷,仰面一望,只见削壁千刃,危崖插天,谷底不过百丈方圆,数十株奇松苍生环植,铁翰虬枝,龙翔凤舞,古意盎然,风撼松枝荡起一片潮啸,形成一座松坪。
松坪内黑压压一片立着十人,风尘神乞长孙琰巳扬起宏声大笑趋出,迎着奚凤啸执手道:“老弟,难得你枉驾一顾,为此陆姑娘与老化子下了一个赌注,这一下可把老化子输得惨啦。”
弦外之音,显然已明,奚凤啸面红耳赤,连连抱拳道:“神乞您好!”
卢迪亦扬声大笑道:“老乞儿,我只道你已归道山,却原来藏在此处,你我之间还有一本旧帐尚未清结。”
两人却是江湖旧识,握手寒喧。
陆曼玲则忙于与群雄引见自己手下。
奚凤啸则静静观察山谷形势,忽闻耳边生起一个娇媚清脆语声道:“奚公子,铁翅蝙蝠老贼是否一定要来。”
他似乎沉心思索应敌之策,闻言漫不经心答道:“很难说,有备无患总是上策。”
“看来定要伤亡多人了,唉,横尸如丘,血盈成渠,公子无法消弭此次杀劫么?”
奚凤啸不禁一怔,突然发觉青兰立在身旁,星眸中露出忧郁之色,忙微笑道:“青兰姐姐,问鼎武林,劫杀难免,何须如此忧虑。”
青兰凄然一笑道:“一个女孩儿家问鼎武林,未免不智,姑娘性情刚强,婢子等屡屡苦劝不允,只有公子说话姑娘还可听从。”
奚凤啸诧道:“你怎知道?”
青兰立时五靥上泛起两朵红云,螓首微垂,道:“姑娘心事惟有婢子知情。”
奚凤啸不觉心神一震,答道:“事已至此,此刻已是枉费唇舌。”
青兰欲言又止,盈盈一笑不再言语。
忽闻卢迪高声道:“老弟你请过来。”
奚凤啸回首一望,只见卢迪长孙琰兆南严三畏四人聚坐在一株古松之下,陆曼玲鲁丽嫦则不知何往。
坪外散立着陆曼玲手下,遂慢慢走了过去。
长孙琰霍地立起,伸手拉着奚凤啸走向一边,低声道:“老朽有句不当之言,望老弟勿以老朽之言为忤。”
面色凝肃,目光诚挚。
奚凤啸道:“老英雄有话请讲。”
长孙琰面色真诚,低声娓娓不绝。
青兰站在丈外,默默注视奚凤啸神色。
只见奚凤啸伸手揭下面具,显出玉树丰神,容光焕发,其神采有着令人不可抗拒的气质。
长孙琰暗道:“难怪曼玲这个丫头一见倾心。”
但见奚凤啸目中泛出一抹不安之色,轻叹了一口气。
长孙琰道:“老弟是否为了何姑娘极感为难么?”
奚凤啸不禁一怔。
长孙琰叹息道:“先贤有云,唯女子与小人是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女人祸水,历代兴亡,莫不与此有关,奉劝老弟勿使她们对你有怨望之心,激起巨变,要知何湘君陆曼玲武功机智都属上乘,善恶之分仅一线之隔,只要老弟首允,一切保在老朽等身上。”
奚凤啸恍然大悟这班老辈人物窃窃私议并非谈论武林大局,而是为了自己,不觉欣喜中略感惶惑不安,碍难置答,默然不语。
长孙琰已知奚凤啸心意,暗向青兰打一眼色。
肯兰立即会意,嫣然一笑,如飞掠去。
严三畏这才看清了奚凤啸本来面目,暗道:“这人气质挺秀,根骨异常,望之洒月兑出尘,令人暗生钦敬之感,此人品格武林罕见,天赋甚厚,难怪年岁轻轻,甚得人望。”
卢迪忽高声道:“陆姑娘她们来了。”
奚凤啸别面一望,只见陆曼玲鲁丽嫦并肩走来,貌美若花,艳丽出尘.身后随着青兰四婢,婀娜生姿。
陆曼玲见着奚凤啸,含情一笑,两朵红云飞上玉靥,娇羞不胜。
此情此景,惟词人笔下可表露无遗。
波湛横眸。
霞分腻脸。
盈盈笑动笼香靥。
蜜意欲传。
娇羞未敢。
奚凤啸心神一荡,不由看得呆了。
蓦地,谷空腾起一声破空箭啸,群雄心弦猛震,抬面望去,抬面望去,只见千仞峭壁现出一豆大身影,攀着峭壁仞藤揉身飞落,距谷底尚有二十余丈高,疾展龙回九天身法,盘旋落地,现出一个面如锅底,形态怪异老叟。
陆曼玲手下纷纷大喝疾扑过去。
奚凤啸喝道:“且慢。”身形抢出迎着来人躬身施礼道:“杜老前辈,你为何来此?”
杜长龄两目微微一翻道:“还不是为着你来?”疾又低声附耳密语了一阵道:“武林大事,何兄谓你武功机智足当重任,望你好自为之,老朽尚须去探望湘君侄女,你有无口信须老朽带到。”
奚凤啸玉面一红将长孙琰相劝经过说出。
杜长龄莞尔一笑道:“儿女私情,在所难免,湘君侄女这边老朽定与你尽力不负所托。”
话落人起,神龙穿空,翻了几翻,身形已拔起十余丈高下,攀着仞藤,揉升千仞峭壁。
陆曼玲疾跃在奚凤啸身侧,道:“此人是谁?”
奚凤啸道:“是在下忘年之交,黑道煞星,享誉武林之铁面钟馗杜长龄。”
长孙琰姜兆南严三畏均与杜长龄有过数面之缘,相知颇深,本欲趋前寒喧,却为卢迪暗中制止,心料其中必有缘故,只好忍住。
陆曼玲惊诧出声道:“原来是她,为何来去匆匆。”
奚凤啸略一沉吟道:“杜老前辈秉性耿直嫉恶如仇,天涯追踪铁翅蝙蝠老贼,昨晚他亦去丹阳湖畔……”
这时严三畏等人已走至奚凤啸身前,凝神静听。
奚凤啸说着望了群雄一眼,道:“他说蒙面老贼今晚必不来犬牙洞,但安排恶计有甚于他亲身前来。”
群雄不禁心神猛震,面色微变。
只听奚凤啸徐徐的道:“今晚三更时分青城掌门嵩阳子准来犬牙洞亲向玲姐索放杨春,请问玲姐作何处置。”
陆曼玲沉思了一下,答道:“杨春乃青城第二代弟子,嵩阳道长问我要人,怎能不放,何况定风珠又不在他身旁,徒落骂名,不如交还青城,也可显得仁至义尽。”
奚凤啸摇首微笑道:“玲姐怎知嵩阳子神智已被蒙面老贼所控,释放杨春,无异驱羊送入虎口,在下料杨春必将风珠埋藏秘处或仍怀在身旁,见着掌门至尊无疑把藏处说出。”
陆曼玲面上不禁泛过一抹杀机,冷笑道:“我待杨春不薄,礼如上宾,他怎敢对我谎骗不诚。”
奚凤啸叹息道:“玲姐怎能怪他,杨春如非忠诚不渝,纯阳子岂能将定风珠至宝付托与他.此人坚贞不二,不为威迫利诱,足堪武林一楷模,我辈效法……”
陆曼玲嗔道:“老气横秋,别唠叨啦,那么我推说杨春已离开犬牙洞不就结了么?”
奚凤啸道:“此事不如玲姐所想就此轻易了结,威慑江湖的铁翅蝙蝠老贼辣毒阴险无人可及,凡事均经谋定后动,一着更甚于一着,嵩阳子身后还有人在。”
长孙琰道:“什么人?”
“以刘文杰九如上人为首之武林群雄?”
群雄不禁大愕。
严三畏道:“难道刘文杰等人亦神智丧失被铁翅蝙蝠老贼所控么?”
“昨晚武林群雄被诱往歧途,奔出数百里外扑空而返,铁翅蝙蝠老贼遣一青城门下迎着武林群雄谎言嵩阳掌门与其订下赌注……”
陆曼玲道:“是何赌注?”
奚凤啸道:“老贼故示大方,说定风珠乃青城至宝,理该青城先取,若嵩阳子无能取得,他即当仁不让借取一用。”
说叹息一声道:“这就是老贼厉害之处,命青城门下通知武林群雄暗助,因群雄不知嵩阳子神智已为他所控,决不坐视嵩阳子扑空而返,如此老贼可兵不血刃坐收渔翁之利。”
长孙琰目中神光缓缓扫视众人一瞥,道:“今日武林乱象,愈演愈烈,非睿智英明之人无以统率全局,指挥若定,方可立于不败,老朽心想……”
说时望了奚凤啸一眼,微笑道:“除了奚老弟无人可当此重任。”
奚凤啸料不到长孙琰说出此话,一张玉脸胀得通红,双手连摇道:“在下德薄能鲜,那堪膺此重任,诸位均是武林眷宿,名高望重,登高一呼,众望所归,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长孙琰暗向陆曼玲示一眼色。
陆曼玲娇笑道:“啸弟,你若不允,则我们各行其是了。”
奚凤啸不禁心头一震,苦笑道:“既然如此,小弟只有勉为其难厂,但小弟有一条件。”
陆曼玲笑道:“请说。”
奚凤啸道:“在下姓名暂不能外泄。”
卢迪呵呵笑道:“老偷儿早料及此,与老弟取了一个摘星手外号,此后摘星手威名当响震武林。”
陆曼玲道:“一言已决,速筹商今晚退敌之计。”
长孙琰向陆曼玲笑了一笑道:“奚老弟已被推为盟主,我等应以奚老弟马首是瞻,姑娘你说对么?”
陆曼玲向长孙琰白了一眼,盈盈巧笑,与鲁丽嫦跚跚走在奚凤啸身后。
只见奚凤啸望了山谷形势一瞥,道:“杨春仍在犬牙洞么?严老前辈可否与在下同往去见杨春?”
严三畏道:“老朽当效力。”
青兰走出,道:“婢子带路。”
奚凤啸严三畏随着青兰走出松坪,沿着绝壁小径绕了两转,只见一线羊肠鸟道斜伸涧底,崎岖难行。
三人却是一身绝顶轻功,飞奔掠下,眼前是三丈来宽的怒川,涧中怪石嶙峋,奔流冲湍,飞沫溅空,喧声如雷。
青兰手指在一方涧壁上,道:“犬牙洞就在此处,外为藤罗翳蔽不见,洞径深邃,无名老贼能觅得此洞,是陆姑娘有意使然。”
说着运足一点,落在涧心怪石上,几个起落掠至石壁前。
奚、严二人如影随形跟至,只见青兰拔剑出鞘,闪出一抹寒光,拨开壁上浓密乌萝,露出开如犬牙的洞穴,回首嫣然笑道:“二位请随婢子来。”
藉着剑身光华,三人走入洞径,奚凤啸只觉洞里弯曲,幽黯逼仄,片刻,眼前豁然开朗,显出一间石室,室内榻椅陈设齐全,案上烧着一支牛油巨烛,椅上端坐着杨春,正披阅着一册通俗小说“惊梦记”。
剑光乍闪,杨春立即警觉,霍地立起,哦了一声道:“青兰姑娘。”
青兰道:“杨老师,”手指着严三畏接道:“这位就是一元真人老前辈。”
杨春虽未曾与严三畏谋面,但其师纯阳子口中屡屡称道严三畏往事,故熟知其形貌,顿时跪膝下拜。
严三畏双手掺起,长叹了一声道:“贫道久已绝意江湖,不闻外事,如非群邪频频现踪武夷纯阳道友遭变迄今尚懵然无知,故旧恩谊难忘,是以贫道再出相救令师及寻觅贤侄。”
杨春道:“家师何在?”
严三畏道:“令师现在壶口陷囚上官相处,贫道势孤力薄,邀觅这位少侠及武林同道日内赶往壶口。”
杨春眼中一红,道:“望老前辈相救家师安然出险,晚辈虽死也甘瞑目。”
严三畏点点头慨叹道:“纯阳道友有徒如此,也可自傲。”
说时倏又面色一正,接着将青城掌门嵩阳子神智丧失为铁翅蝙蝠老贼所控等等详情说出,又道:“定风珠乃青城镇山之宝,贫道实不应过问,不过请问今晚嵩阳掌门来此,陆姑娘当然将贤侄交还,嵩阳子若问贤侄定风珠现在何处,贤侄将如何答话。”
杨春闻言面色大变道:“老前辈此话可是真情么?”
严三畏不禁目蕴怒容,倏又疾转悯恻之色道:“贤侄,贫道句句是实,此乃贵派家事,外人实不容置啄,但为纯阳道人相知甚深,付托之重,贤侄应有所明择。”
杨春面色惨白道:“定风珠仍藏在晚辈身旁,晚辈取出交与老前辈就是。”
此言一出,奚凤啸及严三畏均感大愕。
青兰面色微变,暗道:“这人经陆姑娘数次暗搜,不见定风珠踪迹,怎么说仍在他身旁?莫非他神智昏乱胡言乱语不成。”
严三畏道:“现在何处?”
杨春答道:“现在晚辈……”
奚凤啸突面色一变,伸手迅如电光石望外拍去,只见一条黑影由洞里疾现,身如飞弩向杨春扑来。
这黑影武功显然高绝,身形悬空突升起三尺,让过奚凤啸掌力,扑势未正,右手五指相距杨春仅三寸。
眼见杨春就要丧命人猝袭之下,严三畏大喝一声,一招“拨云见日”疾拂而出。
奚凤啸不禁暗惊,忖道:“此人身法高。”左用两指疾伸,一缕暗劲点了出去。
那人身形疾沉,虽让过严三畏掌力,却不能避开奚凤啸三元指力。
只听那人发出一声闷嗥,叭哒坠地,张嘴喷出了一口黑血,面色疾变乌紫,气绝身亡。
青兰瞧真死者面目,不禁失声惊呼道:“这不是罗武士么!他怎么……”
奚凤啸道:“看来玲姐身旁亲信武士中也有铁翅蝙蝠老贼买通卧底之人,老贼端的辣毒,无孔不入,内忧不除,外患何为。”
说着突伸掌疾向洞径内推去。
潜力山涌,送入洞径,狂飚呼啸中夹着一声凄厉惨嗥,刺耳悸人。
青兰面色一变,踹足疾望洞径扑去。
洞径曲折,只见一人撞在洞壁下,颅骨粉碎,血浆溅溢,面目模糊难辨。
青兰从那死者服饰上认出此人也是陆姑娘锦衣武士中高手,不禁暗暗叹息一声。
这时,杨春惊魂渐定,知自己怀壁其罪,生死还在不测之数,忙道:“严老前辈,定风珠藏在晚辈右足鞋底内。”
说着立即月兑去足下快履。
奚凤啸严三畏不禁一怔,暗道:“此人果然忠诚谨慎,任谁也猜想不到藏在鞋底内。”
严三畏接过,凝视快履,见此鞋乃是与常走江湖的武林人物所穿毫无异样,只是底部比通常稍高而已。
他使劲将面底线断裂,但见中部凹陷嵌藏-颗龙眼大小,寒光流转的明珠,喟然叹息道:“为了此珠武林掀起亘古未有之巨变,白阳真人泉下有知,当追悔不及。”
说着将珠递与奚凤啸,接道:“今晚青城掌门必定前来,少侠将如何应付,杨春任嵩阳道友带走不带走都无关紧要,一场杀劫势所难免。”
奚凤啸断然道:“杨老师不得露面,应付嵩阳掌门之事让在下在此静心思忖一条良策,严老前辈与青兰姑娘请先返转嘱陆姑娘查明身旁尚有无老贼爪牙。”
严三畏道:“贫道遵命。”转身走去。
奚凤啸望了杨春一眼,微笑道:“杨老师请宽心忍耐,有屈在此犬牙洞中养息数日,此间事了,在下定必设法救出令师。”
杨春虽不知奚凤啸是何人?但觉奚凤啸气度雍容,目光真挚,语音神态有着令人不可抗拒的气质,肃然答道:“杨春谨遵少侠之言。”
奚凤啸微笑了笑,转身飘然走出洞外,只见烟云绕壑,映目葱翠,涧泉奔雷,清风扑面,他飞跃落在涧底礁石上,仰面凝思,前尘往事一一现于眼帘,不禁阵阵迷惘……
月涌中天,松针洒地,盈耳风涛外山谷静静的无异诗意画境。
坪中一株龙虬攫放如同菌云,奇松之下,一条黑影衣袂飘飞凝立着,两道眼神炯炯若电,慑人心神。
东南方峡口突冲起一道红焰旗花,爆射成一团奇形异景,峡口现出八九条如飞的身影,向松坪掠来。
来人身法奇快,眨眼即至,为首一人抢步趋前躬身道:“禀盟主,青城掌门嵩阳道长率领门下驾到。”
说时嵩阳子等人已疾如流星掠至,一见这黑影不禁一怔,只觉此人面部似为一重黑纱蒙住,抱拳稽首道:“檀樾可是摘星手么?”
奚凤啸朗笑一声道:“撞星手不过是属下谬赐外号,不敢挂齿,嵩阳掌门枉驾来此,有何指教。”
嵩阳子微笑道:“陆女施主何在?”
奚凤啸道:“陆姑娘已远游滇南,与在下说也是一般。”
嵩阳子含笑道:“敝派第二代弟子杨春承蒙陆女施主相救,贫道一则登门道谢,再求带走杨春。”奚凤啸朗声一笑道:“道长真来得不巧,杨老师风闻其师陷在上官相手中,心急如焚,欲赶往壶口相救,在下以其伤势甚重,尚未复元,一再坚留不获,三日前已离山他去了。”
嵩阳子不禁大愕,道:“贫道不信檀樾说话是真。”
“在下无此必要欺骗道长,”奚凤啸冷冷一笑道:“道长仅凭传言就无中生有,有失一派掌门气度,何不去壶口问上官相索取纯阳子,纯阳道长必说出定风珠是否真在杨春身上。”
“檀樾未免强词夺理。”
奚凤啸哈哈大笑道:“在下请问道长,定风珠谁入知道其用法?”
嵩阳子道:“武林中就数贫道与纯阳师弟深知用法。”
“倘或定风珠落在在下手中,道长此来在下将是如何处置?”
嵩阳子毫不思索答道:“檀樾必然逼迫贫道传授用法。”
话方出口,倏地一怔,他虽为铁翅蝙蝠老贼控制,但灵智并未丧失,暗道:“莫非他所说确是真情。”
心念一转,打了一稽身道:“如此说来,贫道冒昧失礼,告辞了。”说罢率领门下转身走去。
才走出数步,峡口上忽有一支响箭飞起,划空带起一溜锐啸,人影纷纷现出,向松坪疾掠而下。
奚凤啸冷笑道:“不速之客今晚来的甚多,武林朋友太抬爱在下了。”
武林群雄瞬眼掠到,为首正是太极双环刘文杰,冷峻目光望了奚凤啸一眼,向嵩阳子抱拳微笑道:“道长是否将杨春带回?”
嵩阳子摇首答道:“杨春已于三日前离此赶往壶口。”
刘文杰闻言呆得一呆,说着:“这话是何人所说?”
“就是这位檀樾!”
“陆曼玲为何不现身出见?”
“这个恕贫道不知。”
刘文杰重重向奚凤啸深深凝视了一眼,道:“阁下为何隐秘面目?”
奚凤啸道:“在下从不涉身江湖,显露面目无此必要。”
刘文杰大笑,“答得好”,倏又面色一沉,接道:“老朽刘文杰,请陆姑娘出见老朽有话请教。”
奚凤啸道:“陆姑娘业已离此他往,已将这片基业借与在下。”
忽从刘文杰身后掠出一个魁梧大汉,道:“此人胡言乱语,故弄玄虚,刘大侠不可相信是真。”
继向奚凤啸冷笑道:“尊驾当着天下群雄之面,胡言搪塞,未免狂妄已极。”
“依阁下之见呢?”
“奉劝尊驾不如献出杨春,免得自取杀身之祸。”
“在下委实不信正派人物竟会说出此话,幸亏在下并非铁翅蝙蝠老贼,否则诸位无异自投罗网,今晚这松坪幽壑就是诸位葬身之处。”
那人宏声大笑道:“我点苍一雁耿修义有幸得遇高人,敢请赐教。”说着斜身飞撤肩上一柄长剑。
呛郎郎一声簧吟,长剑出鞘,一道寒虹暴涨,展出一招“云开见日”,豆大寒星袭奚凤啸胸前。
剑尖堪抵胸前五寸,突剑身一震,寒星扩张成一圈碗晕,嗡嗡锐啸。
九如上人不禁高宣了一声:“阿弥陀佛!”他瞧出耿修义使出点苍镇山绝招,毒辣已极,不禁为奚凤啸耽忧,起了慈悲之念,欲待抢救出手。
只见奚凤啸身形如山,屹立不动,待剑尖堪触胸口之际,猛一吸气胸骨凹陷,身形疾侧,右掌飞拍而出。
当郎一声,长剑齐中折断坠地,耿修义身形震得蹬、蹬、蹬,退出三步,虎口破裂,鲜血涔涔溢出,真气逆腾翻涌,面色苍白如纸。
武林群雄见状不禁大惊失色。
奚凤啸微笑道:“耿老师出手毒辣,有失正派高手气度,再若如此,在下当忍无可忍。”
说着手指向松坪四周,接道:“诸位不妨一瞧,在下若一声令下,这松坪立即血溅尸横,面目全非。”
武林群雄闻言不禁心神大震,四顾巡望,只见松坪外人影幢幢,寒光游闪,显然人数不少。
九如上人暗宣了一声佛号,合掌施礼道:“檀樾暂请息怒,请听老衲一言。”
“禅师请讲。”
九如上人道:“老衲等决非捕风捉影,登门寻衅,固有位无名施主昨日曾亲眼得见杨春……”
“在何处亲眼目击。”
“犬牙洞内!”
奚凤啸闻言放声大笑不绝。
群雄不禁面色微变。
九如上人合掌肃然道:“檀樾为何发笑?”
奚凤啸道:“无名居士何在?”
群雄中突然走出无名居士微笑道:“老朽在此!”
奚凤啸怜笑道:“据在下所知,我这统辖境内并无犬牙洞存在,阁下谎骗天下群雄用心叵测。”
武林群雄只觉心头骇震,刘文杰更是面色大变,两道慑人的目光凝在无名居士脸上。
无名居士不知为何心理上只觉感受着一种无形威胁,冷冷一笑道:“事实俱在,由不得尊驾饰词强辩。”
奚凤啸道:“好个事实俱在,尊驾近日行事在下略有耳闻,扬言于犬牙洞中窃得白阳真人遗画,引起武林剧变,尊驾实乃罪魁祸首,这些并不干在下之事,但尊驾既然熟知犬牙洞,何不引着武林群雄前往犬牙洞?”
无名居士愤怒到了极点,胸中热血沸腾,料不到面前的蒙面人比铁翅蝙蝠老贼还要诡谲辣毒。
刘文杰目露诧容道:“阁下是说此处并无犬牙洞存在?”
“正是如此。”
“那么陆曼玲为何放出风声轰动整个武林?”
“为何刘老师坚谓陆姑娘所为,有何证据,怎不疑另一人必存叵测,受命愚弄武林群雄?”
弦外之音,无异是指无名居士受铁翅蝙蝠老贼教唆,刘文杰怎能听不出来,暗暗心惊道:“若此人之言是真,那岷山姜老儿之话显然无虚。”不自主的两道冷峻目光逼射在无名居士脸上。
无名居士大喝道:“老朽岂能任你颠倒黑白。”说着双掌平胸推出。
一股潜猛如山无形玄罡迳袭奚凤啸胸前。
奚凤啸冷笑一声,双掌迎去。
轰的大震,急风漩荡,无名居士震得倒撞而出。
奚凤啸仍自屹立如山,沉声道:“无名老师是否作贼心虚,你既旧径熟路,何妨带领武林群雄前往犬牙洞,是非曲直,不言自明。”
无名居士强抑着喉头逆翻气血,调吸了一口真气,狞声笑道:“尊驾用的什么诡计,莫非尊驾在犬牙洞布伏欲将天下群雄一网打尽么?”
奚凤啸朗声大笑道:“无名居士无须危言耸听,在下倘布伏暗害天下武林朋友,岂能等到现在。”
说着扫视了群雄一瞥,道:“那位朋友倘相信在下并无暗害之意,可随无名老师前往查视有无犬牙洞存在。”
太极双环刘文杰立即应声道:“老朽愿往。”
奚凤啸微笑道:“刘大侠望重武林,一言九鼎,自是再好不过,在下立此恭候。”
无名居士心知刘文杰动了疑忌之心,暗道:“反正我已去过犬牙洞,又非凭空捏造,惧他则甚?”
遂向刘文杰道:“他认为我必不知犬牙洞隐秘深藏的所在,故有恃无恐,你我就此前往。”
突闻奚凤啸大喝道:“慢着!”
无名居士不禁色变道:“尊驾还有什么话说?”
奚凤啸轻笑一声道:“深山幽壑,不乏仙魂遗居,倘你任意妄指,在下岂非弄巧成拙。”
群雄闻言只觉奚凤啸这言大有道理。
九如上人道:“依檀樾之见呢?”
奚凤啸道:“不如先请无名老师先说出犬牙洞座落何处,有何异徵,洞中景物陈设如何,免他胡言搪塞。”
刘文杰暗暗心惊道:“此人委实机智绝伦,行事落实,使人无懈可击,立于不败,看来江湖代有奇人出,老朽耄矣。”心头不由泛起一种颓废慨叹。
无名居士大怒道:“犬牙洞座落于涧谷内,离此不足五里之遥,涧泉激湍,飞沫溅空,谷内怪石乱礁林立,两侧都是绝壁危岩,一方峭壁上藤萝翳密掩藏一洞,洞口形似犬牙,上方下锐,洞径深邃曲折,足有里许,左端一列三间石室,室中陈设俱全。”
奚凤啸哈哈大笑道:“无名老师竟说得活灵活现,诸位武林朋友听真,不要让他骗了,好,无名老师你去吧。”
九如上人叹息道:“老衲说不得也要同行。”大袖一扬,身形跟起落在无名居士身侧。
无名居士自信之念不禁动摇,暗道:“莫非他一夜之间已将犬牙洞毁去。”心生踌躇,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猛一横心,喝声道:“走!”身形疾射而起,向涧谷方向扑去。
九如上人与刘文杰疾展身法紧随着,眨眼身形远杳。
这时,奚凤啸抱拳向武林群雄微笑道:“在下新近赶来此处,基业初创,未能预知诸位今晚枉驾,无物招待,殊以为歉,诸位就在此随意浏览景物。”
群雄中突走出一貌像清奇,五绺长须,气度非常,年岁约莫五旬开外老者,抱拳微笑道:“老朽华山范泰阳,敢问阁下来历姓名?”
奚凤啸道:“在下不愿涉身江湖是非,故不欲将贱名公诸于世……”
嵩阳子忽接道:“这位檀樾江湖推称摘星手,范施主就从摘星手三字不难找出来历。”
奚凤啸哈哈大笑道:“此乃相随在下多年武林朋友抬爱,不足为凭。”
范泰阳诧道:“摘星手……”默然垂目,似搜索脑中记忆,只觉近百年来就无以摘星手为名的武林著名人物,不禁又仔细打量奚凤啸两眼。
点苍一雁耿修义震荡翻逆的气血巳平,冷笑道:“朋友说得好,无意涉身江湖,但与我点苍怨已结下,纵然避身亦势所难能。”
奚凤啸淡淡一笑道:“只要是点苍朋友来此,在下无不接着。”
范泰阳忙道:“有道是不打不成相识,些许误会,请两位勿心存芥蒂。”说着又道:“无名居士究竟是受何人所命,烦望见告。”
奚凤啸道:“铁翅蝙蝠老贼。”
说着目中神光望涧谷方面一瞥,淡淡一笑道:“老贼此际已在涧谷内潜藏,如各位倘如愿以偿,带回杨春,必然伺机出乎劫持杨春而去。”
武林群雄闻言大惊失色。
范泰阳急道:“恐刘文杰及九如上人有险,烦阁下带路前往。”
奚凤啸微笑道:“那到无虞,铁翅蝙蝠老贼行事沉稳异常,不至必要,绝不轻易露面,但此刻刘文杰老师与无名居士已大打出手。”
范泰阳不禁色变,诧道:“这是何故?”
奚凤啸道:“根本无犬牙洞存在,刘老师怎不责斥无名居士欺骗天下群雄及察破他叵测用心,岂可不引起一场激烈拼斗,范老师等既愿前往一视究竟,在下命一名弟兄带路就是,因在下无意卷入是非争端中。”说着用手一招。
一个面目阴冷黑衣人疾奔而至。
奚凤啸道:“你带领武林朋友前往涧谷。”接着朗声道:“各位去留听便。”
武林群雄均随着黑衣人走了一干二净。
松涛如吟,月挂澄空,奚凤啸衣袂飘飞在松坪中徘徊踱步,忽仰面出声道:“朋友不嫌在下慢待了么?”
蓦地,一个冰冷阴森的长笑在百丈绝壁之上生起,只见一条身影如灰鹤疾泻而下。
奚凤啸口角吟着冷笑注视着来人,正是铁翅蝙蝠主者,首尾仍是黑巾蒙住,令人一见生出恐怖之感。
铁翅蝙蝠主者道:“朋友,好俊的目力!”
奚凤啸朗笑道:“承蒙廖奖,愧不敢当。”
铁翅蝙蝠主者道:“老朽自承此次败在朋友手中,以后就难说了。”
奚凤啸道:“在下无意江湖,若你我逐鹿武林,胜负犹未可知,朋友你也不嫌太狂妄了么?”
铁翅蝙蝠主者冷哼一声。
奚凤啸笑道:“你原以为在陆姑娘身侧布下卧底之人,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殊不知天下事往往出于意料之外,算计人者反被人算计,以致功败垂成,棋逊一着,难道你不甘认输?”
铁翅蝙蝠主者冷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奚凤啸朗笑道:“在下自认愚者,但尊驾若与在下挑衅,尊驾日后必丧失于在下手中。”
铁翅蝙蝠主者桀桀狂笑道:“岂能等待日后,眼前就是你的死期。”说时左手疾扬,一掌十二支铁翅蝙蝠漫空罩袭而下,右掌-招“接云捧日”迅如电光石火向奚凤啸下颔抓去。
他存心制奚凤啸死命,免成心月复大害,右手出招辣毒之极,奇诡绝伦,而且铁翅蝙蝠罩袭之势,交叉互织,不论奚凤啸避向何方,均无法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