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妮宁已再度和菊儿搭上手,见状厉声道:“剑在人在,剑失人亡,宝缘你还敢在这里丢脸。”
菊儿笑道:“你可是要逼那丫头自杀?”
“干你什么事?”翟妮宁语音冷得像一块寒铁。
菊儿笑道:“好厉害的门规啊,要是你败了要不要自杀?”
翟妮宁怒喝一声:“我要你死!”
“接这个罢!”菊儿左袖一扬,金龙匕立即飞出。
一道金光疾如激箭指向翟妮宁的咽喉,骇得她一步飘开,惊叫一声:“原来是你!”
“不错!”菊儿左手微微一抖,右掌虚势一扬,金龙匕便如神龙游空,又扫向翟妮宁的粉颈,笑声格格道:“你不自杀,就让我把你杀了吧!”
翟妮宁大怒,“锵——”一声,长剑出鞘,在身前布成一片银海。
“好,再接这个!”菊儿右手一挥,但见一道霞光出袖,疾如奔电,直向银海中心飞去。
“来得好!”翟妮宁以为是寻常的暗器,手中剑挥起一道长虹,向那道霞光削出,那和甫经接触,猛闻“刷——”一声响,自己一枝长剑反被削成两段,那道霞光仍然直指自己的咽喉,不禁骇呼一声,闪向右侧,猛觉背后胛骨一痛,还未明白是何等原因,菊儿已收回“天演剑”和“金龙匕”,站在五丈开外,笑哈哈道:“小狐女,你要斗智还早得很哩,还有没有天龙胆,不妨再回去多吃两粒。”
场外两名紫衣女本已将扑出,不料宝缘长剑月兑手,翟妮宁剑断人伤,反把她惊得呆了,直到待菊儿发话讥嘲,才定下神来,齐呼一声:“宫主你背后受了伤!”
翟妮宁冷冷道:“受一点伤不算什么,走!”
菊儿格格笑道:“你还是自杀才好。”
翟妮宁气得粉脸冒烟,猛一运劲,却觉得肩胛一阵刺痛,不禁大恨道:“贱婢你用什么伤我?”
菊儿双常高举,笑道:“断你剑的是这柄‘天演剑’,你学了剑圣的武学,却不做半件好事,剑圣的剑斩你的兵刃,只算是给你一个警告,伤你肩胛,破你气机,追还天龙胆的功力,是小泵姑这柄金龙匕,你懂了吗?一个时辰之内,你不静静运功封穴,将来功力全失,可休怪我,这算是给你命人自杀的报应,赶快滚罢!”
翟妮宁咬牙恨道:“甘平群,尹瑞菊,我罗雪青求菩萨保佑你长命百岁。”
那知她正要回头,一道白影由林里掠来,把她往腰间一挟,立即遁走。
笆平群惊呼一声,一步追去,却听那人笑道:“你休来管闲事,老夫拿这女娃去向她娘换回天龙胆。”
“啊,原来是他。”甘平群知道那人是谁,不觉愣了一愣。
菊儿随后追进树林,见状笑道:“可是那哑老?”
笆平群点点头道:“正是他。”
菊儿喜道:“那才好哩,冤有点,债有主,这番有什么好说?”
笆平群剑眉紧皱道:“你不该毁她的功力,这样下手未免太狠了一点。”
菊儿一鼓粉腮,娇嗔道:“你会做好人啊,若不毁她一半功力,云凤姐遇上怎能幸免?再说像她这样奇妒的人,一旦投往邪派和转轮老魔联起手来,凭她和恨宫主人那身手,造成武林大劫,那时是谁之过?男儿大丈夫做事应让一家哭,不可让一路哭,我看你这份慈心也只合丢给狗儿吃才对。”
笆平群吃她抢白的哑口无言,心头上总觉得她做的不很光明,但若非打对方措手不及确又收拾不下,闷闷不乐地走出林外,却见四名紫衣女聚在一起窃窃计议,不禁大为惊讶:“你们怎还不走。”
宝缘一拧身躯,恨恨道:“我们正商议怎样自杀,你要不要参加一份?”
菊儿“嗤”一声冷笑道:“有那样贱的命,自杀都要商议的,我告诉你,四人分作两对,各以剑抵住对方胸膛,我喊一声‘杀’,各人便向前猛踏一步,‘嗳呀’一声,就同时完蛋。”
笆平群听得汗毛直竖,大声叫道:“菊妹,怎可如此,我不喜欢你啦。”
菊儿“噗”一声笑道:“依你又怎么着?”
笆平群剑眉一皱。
菊儿不待他开口,接着又道:“人家师门戒律,飞了一枝铁皮都要自杀以殉,这小狐女被掳,她们四个丫头任是有八十条命也已该死,你能管得着么。”
紫衣女被她说中心事,不觉同时凄然下泪。
笆平群从来没经这样的尴尬事,急得只是搓手,见叶汝惬悠然而来,赶忙叫道:“惬妹妹,你替她们想条活路呀。”
叶汝惬失笑道:“放着眼前活佛不拜,却要远走西天求菩萨,我也是实头实脑,只懂得遵守师门戒律。”
笆平群无可奈何地,转相菊儿笑道:“菊妹妹你说怎么办?”
菊儿扬着俏脸,漠然道:“你说过不喜欢的呀。”
“该死!”甘平群苦笑道:“方才说错了。”
后面三位听得纵声大笑,那四名要自杀的少女虽在皇皇无计,但乃忍俊不禁。
菊儿俏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忍着笑道:“要想不死,只有一个‘走’字。”
笆平群失声道:“那可不是教她背叛?”
菊儿正色道:“你别迂了,弃邪归正也视为背叛,那末,我爷爷,我、尤爷爷、华大叔、周大叔,这些人怎样算了?”
“哦——甘平群并非智力不及,而是只向“常”字方想,没想到“变”字,一被提醒,不禁失声。
宝缘急向菊儿剑衽一拜道:“谢谢尹姑娘提醒我们一条生路,还请收留我们做个使女罢。”
菊儿愣了一下,苦笑道:“这使不得,我们也有忌讳。”
宝缘急道:“姑娘有何忌讳,怕我们再背叛么?”
菊儿沉吟道:“我对人以诚,倒不怕人叛我,但你们四人武艺到处可去得,何必屈身事人?”
宝缘长叹一声道:“恨宫里面像我四人这般不成材的,还不知多少,若被追查发现,倒不如今天一死,只能托庇在姑娘羽翼之下,才勉强得到一条生路。”
笆平群看这几个女孩也够可怜,但却是无能为力,轻叹一声,走向中州浪客面前,陪笑道:“三位叔叔,这事怎么办,你们肯收弟子?”
中州浪客好笑道:“你真正是事急马行田,看我们这几个自顾不暇,能够收徒么?”
笆平群笑道:“赵如玉二哥可不是您老的弟子?”
中州浪客喟然叹道:“彼一时也,此一时也,若果是此时,他磕一万个头,我也不敢误人子弟。”
菊儿忽然接口笑道:“我们这伙人里面,就有人能够收徒,只怕他要推诿。”
笆平群忙道:“谁?我去求他。”
菊儿笑道:“你就求惬姊姊罢。”
“呸”叶汝惬俏骂道:“你就会无事生非,我还要跟别人学艺,谁有空去收徒?”
菊儿正色道:“你是一宗之主,不能收徒,谁还能了?”
此话一说,各人全都恍然大悟,想起叶汝惬已是神女宫的掌门人,将这四名紫衣侍婢收入神女宗,当然是能够办到的事,再则神女宗有人落在恨宫,收恨宫的人归门下,将来也振振有词,不愁武林有什么非议。
笆平群急上前一揖道:“惬妹妹你就答应了罢。”
叶汝惬被他当众揖得粉脸羞红,恨恨道:“都是菊丫头的鬼精灵,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菊儿失笑道:“日后的事慢着说,这时你得先收下四位高手,发扬贵宗声威,我担保人人都赞你大有识见。”
“呸,识见是你的,自己颂扬,羞也不羞?”叶汝惬白她二眼见甘平群又要作揖,急叫:“你休胡闹。”
菊儿转向四女笑道:“你不愿入神女宗么?”
宝缘艳脸微红道:“神女宗是干什么的?可是要卖……”
菊儿急制止她再说,笑道:“惬姊姊,你看别人对贵宗这般误解,还不决解释一下。”
叶汝惬这时并不容辞,只得将神女宗品心阁的戒律当众说了一遍,四名紫衣女对望一眼,宝缘忽然转正身躯,叫一声:“弟子愿……”话未说完,四女已同一跪下。
菊儿格格娇笑道:“我受人家一拜,使尽脑汁,你受人家跪下磕头,看你好不好意思。”
叶汝惬恨得向她瞪眼,却见宝缘猛在地上磕头,急得叫起来道:“你们敢是疯了?”
她一手一个扶起诸女,这才叹息一声道:“你们的武艺比我还高,怎能收你们为徒?只能代我妈收你们为本宗弟子,和我算是姊妹称呼,务必遵守本宗戒律,今夜再换用本宗服饰,我们上马走罢。”
“叶师姊!”四女齐声欢呼,奔进树木牵出五骏马,与诸侠一同上路。
多了这群女伴,甘平群忍不住心头大乐,笑颜逐开,原来他最担心转轮王连续找他交手,把师门剑法套学过去,最后便要失败在对方手里,不料和翟妮宁一战,由神女宗收降四女,除了气功一项,诸女只知诀要,并未练成之外,剑术和掌法俱已登堂入室,一连几天下来,他与诸女钻研,已编成第二部“江漠浩然天罡录”而勤加演练。
黄山,位于徽州,层峦叠翠,奇险奇幽,比起五缶中的衡山、恒山、嵩山,不知胜多少倍,妈比泰山、华山,也毫无逊色。
黄山羁客周逢就因贪于黄山美景无边,一住就是几十年,不料被转轮王“请”去幻化异形,又幽囚一二十年之久,此番带了三男六女重游旧地,不禁感慨万千,遥望着烟岚在眼,形势依然,山川无恙,山鸟迎人,忍不住深深吸进一口清气,引颈长啸。
镑人自然知道他这啸声因何而发,但中州浪客却笑差点着骂道:“你好端端又鬼叫起来,莫要叫来那老魔,又把你抓回去。”
自从长城一战之后,不但未见转轮王的踪影,连他座前的“金童玉女”也没见到,各人猜想他若非暗跟走向东路的尤成理和金云凤,也必暗中跟随自己,并且苦练绝学,待到有利的机会再来决一胜负。
这时即已到达黄山山麓,当然有随时可转轮王遇上的可能,但由北向南,行了好几个月,不仅是甘平群、菊儿和叶汝惬的武艺突飞猛进,连那周蓬、中州浪客和华伦正也把剑圣的武学读熟精研。
是以,人人豪气干云,巴不得一有机会就大展身手。
黄山羁客周逢无端被幽囚多年,更恨不得一掌就把仇人劈杀,此时见中州浪客打趣,索性纵声大道:“颜剑龙若再教我遇上,新买来这枝剑就够挑他几个窟窿。”
中州浪客笑道:“豪情虽然十足,豪气未必能够,别先泄了剑圣武学的底,又教老魔多练几天再来。”
他这话丝毫不假,宝缘可不是使出大半套的剑圣武学,不个未能伤损甘平群毫末,最后反被弹飞长剑,闹得几乎要自杀?各人被他一语提醒,教免不了微微一惊。
菊儿急道:“我们还得当心老魔躲在暗里偷窥,命别人出面套出我们的绝艺,最好是与任何人交手都不使用‘浩然天罡录’上的绝艺。”
笆平群接口道:“那是当然,老魔和林湘雅那样相亲,林湘雅就没拿这套绝艺教给他,我们更不该轻易泄漏。”
中州浪客一皱老眉道:“这就难了,自从多学这套剑术,我把往日的都忘了,难道光教我喝酒不打架?”
华伦正哈哈笑道:“吴兄你休放刁,好吃懒做是正道,勤做不吃是反常,进山不知有没吃的,照我看来,还是先吃为是。”
黄山羁客沉吟道:“本来我想进山,再往熟人家里打个秋风,你们既然恁地猴急,就在这郎乔河润润喉也好。”
笆平群急道:“饭后还能进山么?”
黄山羁客道:“随时都可进山,但你志在寻母,也不能急在一时,几个月都挨得过去,怎争在一时半夜。”
俗话说:“近乡情更怯。”越是走近故乡,心情就愈加紊乱,黄山虽不是甘平群的故乡,但他知道生母可能寄迹山中,怎不急要人山寻访?无奈黄山羁客说的确是实情,只好默默点头,随同进镇。
“郎乔河”是黄山脚下一处极重要的市镇,虽只有两条直行走,居民却不下千户,为了接待进山过往的香客,香纸店、客栈、饭馆随地都有。
周逢居住黄山多年,这些旧游之地,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这时一马当先,和中州浪客缓骑进入镇口,甘平群和华伦正稍为落后,却见前骑刚进镇口,镇门侧面便走出一道衣衫褴褛的小童身影,低着头,直向马前走来,定睛一看,却是曾在泉州服侍过自己半年的小叫化虎儿,赶忙叫道:“虎儿要去那里?”
虎儿猛抬头,佯作失惊道:“原来是甘相公,虎儿现在落魄啦,请相公周济一二。”
笆平群看他说话时的神情,心知故意在守候,笑笑道:“且别着急,先带我们落店再说。”
“谢谢相公。”虎儿正要举步,那知一见前骑已停在一间店口,中州浪客和另一位飘然下马,不禁脸色一变,急道:“那家客栈住不得,相公设法引走他们才好。”
笆平群一怔道:“有什么凶险在里面?”
虎儿道:“小的无法进去查看,但知进出的人全是身怀绝艺,词色上也不是什么善类。”
菊儿一声娇笑,由后面纵骑掠过前面,经那间客栈门前,连看也不看一眼,劲自娇叱道:“这匹马儿也太古怪,我倒要看你跑往那里?”
中州浪客由得周逢进店看房间,自在店口见状急道:“尹姑娘要往那里?”
菊儿扬声笑道:“我的马溜了缰,刹它不住,你们快来。”
叶汝惬率领新降四女一阵疾驰,掠过店门,轻说一声:“不住这里。”
中州浪客——见诸女这般做作,心头明白,笑呼道:“周老兄,那伙女娃古怪,我们走啊!”
笆平群佯作毫不在意,把马匹交给虎儿牵着,缓步而行,忽见那店里走出一位黄衣少女,莲步珊珊,迳走向南端街口,虽是惊鸿一瞥,已认出那人是谁,心头不禁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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