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宫主人这一招端的迅快绝伦,但甘平群艺业,岂是凡庸?
他猛觉二女正在身侧,若果后退或闪避,难保恨宫主人不顺手杀人,只好略偏俊脸,二指疾向对方罡气点去。
“刷!”
一声轻响,恨宫主人射出的二缕罡气被点个正着,顿时象轻烟般飞散。
笆平群未明对方行径是否罪大恶极之先,只采防卫举动,他这一点指勃,只是向上托起,旨在化去对方那二缕罡气,一招得手,二指一屈,收臂胸前,陪笑道:“夫人何必认真?”
恨宫主人不料他恁地轻易化开自己的指劲,也不禁微微一愣。
转轮王又冷笑一声道:“湘雅你总该相信了,这小叛逆功力决不比你我差得太多。再过些时候,你这恨宫主人敢要办个交代。”
叶汝惬“哼”一声骂道:“我还没见过象你这样卑鄙的成名人物。”
金云凤接口道:“只有那些三姑六婆,才专讲挑拨离间,看别人笑话。”
转轮王吃二女一唱一和,气得老脸变色,回顾身后道:“芬儿,芳儿,你们两个去教训那贱婢一顿。”
叶汝惬转向金云凤笑道:“云姊你看老魔急了起来,只懂得教别人送死,这可有个名目?”
金云凤笑道:“既不能算是李代桃僵,只好说是借尸还魂吧。”
恨宫主人不知怀着什么心意,反而笑吟吟看二女嘲笑转轮王。
笆平群早知这两对金童玉女艺业远超“四至奇人”,生怕二女不敌,急道:“转轮老魔,说打也要有个打的名目,你这样算是什么名堂?要是怕了恨宫主人,你我不妨出山厮拼。”
恨宫主人漠然道:“这样也好,小子你先接我十招。”
笆平群朗笑一声道:“夫人既坚持此意,小可领教十招何妨,但望先约束贵方,休要轻举妄动。”
恨宫主人回头喝道:“颜剑龙,把你的人带退三十丈。”
笆平群也转向二女道:“请二位也后退三十丈。”
二女见他连使眼色,情知若不退后,他不能专心接战反而不美,相对打个招呼,同时退下。
笆平群估计二女与转轮王相距有六十丈之远,无论如何也可逃走,放下心来,向恨宫主人拱拱手道:“请夫人发招。”
恨宫主人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练的是什么功夫?”
笆平群含笑摇头道:“小可平庸末学,不敢臆测夫人所学。”
恨宫主人点点头道:“我练的是中人必死的‘尸气瘴’,一施展出来,你小子就立刻没命,那样一来,未免大煞风景,所以留到第十招才发,你若挡不下前面九招,便永远没有一试尸气瘴的机会,望你好生小心。”
笆平群猛忆起初进崖山,嗅到腐尸臭气,急道:“不知夫人练尸气瘴时,用的是人尸还是兽尸?”
恨宫主人若无其事地笑说:“鸟兽虫蛇都有,再后才用到人尸,所以中人必死。”
笆平群一听说曾用人尸,怒火顿起,冷笑道:“既是如此,你最好是头一招就使出毒学。”
恨宫主人摇摇头道:“本宫就一不二,接招罢。”
她话声一落,妙招随发,但见身形动处,掌影由四面八方向甘平群涌来。
笆平群微噫一声,猛可双掌一磨,身躯一转,竟象蝙蝠穿林,由那密如鱼网中退出五丈。
恨宫主人微感意外地“咦”一声道:“能躲过我一招‘天网罗鸿’,身手已不算太俗,再接我这一招‘地雷困虎’试试看。”
笆平群暗忖什么“地雷困虎”,那还不是骗人唬人的东西,不料心念甫转,恨宫主人猛一顿脚,地底“隆”一声响,方圆十丈顿时起了一种极猛的震动,身子几乎要震得离地而起。
恨宫主人一声长笑,身子腾起半空,地雷未歇,重逾山岳的掌劲已当头罩下。
笆平群脸色微变,心头疾念“推拉拉转转”,身随念动,招随身变,五字方落,人也退出十丈开外。
恨宫主人但觉他转身的时候,是一种极大的旋转气流,几乎把自己的身子也拖过一边,急收劲飘下,笑道:“虎仍没困着,好吧,这一招名叫‘七政通天’,乃是七招合之为一,你能安度这一招之击,便是九招接齐,后面一招‘尸气瘴’便要送你的小命了。”
笆平群见对方一招比一招精妙神奇,情知这招“七政通天”
定非小可,但仍微展笑容道:“多谢夫人指示,小可也许勉强能接下。”
他自知仗有剑圣“推、拉、转”,只要不贪功反击,劲力用得恰到好处,月兑险总非难事。是以气定神闲,从容微笑,居然是大名家风度,恨宫主人看在眼里,也不由得暗自称奇。
“接招!”
随着她这声轻叱,掌法同时一变。
掌影如云。
掌势如风。
身法如电。
霎时间,方圆一二十丈尽是愁云惨雾,风沙狂卷。
恨宫主人似有分身术似的,本只是一条身影,此时竟幻化成万千身形,把甘平群困在当中。
转轮王鼓掌大叫一声:“妙!”
金云凤和叶汝惬骇得芳心几乎要跳出腔外,但她们知在这生死关头,决不能令“平哥哥”分心,四只玉掌紧紧握在一起,似要将对方的生命牢牢抓住。
“推推拉拉转转转……”
笆平群那狂念着三字诀的清朗声音,极清晰地震荡各人耳膜。
蓦地——
“轰!”
一声巨响起处,一朵菌形的黄色尘云冲高十几丈,障蔽得星月无光,腐尸臭气向外扩播。
尘云之下,两道身影一闪而分。
恨宫主人粉脸变色,微带喘息道:“小子,你真有种,能够接我十招,方才念的是什么牙痛咒?”
笆平群极力接这十招下来,也自感觉中气浮动,苦笑一声道:“小可念的是剑圣本门武学心法。”
恨宫主人骇然道:“你在何处获得剑圣武学秘笈?”
笆平群肃容正色道:“不敢相欺,小可曾蒙剑圣亲传道统。”
恨宫主人挥一挥罗袖,说一声:“你走了罢。”
笆平群拱手一揖道:“小可从命,但愿夫人洁身自重。”
转轮王忽然厉喝一声:“你还想走么?”
话声中,他那修长身影如天马行空,飞跨而到。
笆平群怒道:“你这老魔也太卑鄙了!”
转轮王嘿嘿狞笑道:“不打死这病虎,难道还要纵虎归山,别多说废话,接招!”
他要乘甘平群力战后疲乏的时候,下手把人打死,以永除后患,话声未落,雷霆万钧的一掌也已劈落。
“你敢!”——
恨宫主人一声断喝,横臂一拦。
“拍!”
一声响处,转轮王一掌劈在恨宫主人臂上,双方各被震退一步。
恨宫主人粉脸一红,厉声道:“剑龙你真要毁我约言?”
转轮王漠然道:“你休来噜嗦,今夜非杀这叛逆不可。”
笆平群猛吸两口真气,调匀气机,“锵——”一声响,拔出天伦剑在手上一挥,纵声长笑道:“老魔,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天戮剑法若未学纯熟,可向甘某面前讨教几招。”
恨宫主人忙道:“小子你尽避走,这老畜生有我来打发他。”
笆平群迅速一想,抱剑一揖,说一声“有劳夫人”便与二女抽身疾退。
他自知要和转轮王当着恨宫主人面前再打下去,败了固然是不好,胜了则激发对方夫妇之情,说不定真要联手起来,扳回这片颜面,既形顾虑二女安危,不如得退且退。
一直退出崖山,走上官道,才收起宝剑长喟一声道:“二位妹妹你们在那里?”
金云凤笑道:“我们包袱藏在树穴里,人住在树枝上,也快到了,你和惬妹妹多谈谈,我在前头带路,听你们的。”
笆平群好笑道:“我还没问你几时和惬妹走成一路哩。”
金云凤回头道:“你问她好了,她在后面蹑着我们。”
笆平群记起和金云凤在石上的情景,不禁脸皮烘热,故作恍然道:“原来那张藏宝图竟是惬妹妹收去。”
叶汝惬摇头笑道:“你这样猜,可就错了,那张藏宝图是个绿衣女拿走,我见云妹追她,也陪同疾追,不料那鬼丫头跑的飞快,追出一二十里,竟然把她追到不见踪影,回头找你,那知连你也一并失踪,我猜你可能被老魔的人掳去,才发出飞帖请同门妹妹留意访查,该轮到你说了。”
笆平群诧道:“绿衣女,跑的飞快?你们可看见她脸孔?”
金云凤忍不住又回头悻悻道:“那鬼丫头初时还回头扮鬼脸,若再给我遇上,一眼就可认出她那鬼相。”
因为绿衣女夺走藏宝图,上面有她亲笔题的寓情诗,虽然事过境迁,仍免不了心头不舒服,一五一十描述对方的形相。
笆平群惊异道:“难道竟是那鬼丫头?”
二女同声问道:“你说是谁?”
笆平群沉吟道:“照你们说的形象来看,那人该是在银袍总巡察船上的菊儿,但若果是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金云凤微带娇嗔道:“你说她该怎样做?”
笆平群随口道:“我也无法明白,她当时曾提醒我‘金蛟剪’挖穿船板,以‘缩骨法’缩骨逃生,但又要去告知她爷爷——银袍总巡察——穿我琵琶骨,行事颠三倒四,敢情闹小孩子脾气?”
“小孩子?”
叶汝惬轻笑一声。
笆平群当然懂得她这声轻笑的涵义,讪讪道:“不去说她了,若不是她刻字在树,也许我已赶上她而晕倒路上由你们解救,我也不会被师伯救往海外,另获一番奇遇。”
“啊。”金云凤喜道:“你方才‘曾说是剑圣亲传道统’,我正奇怪你几时见过剑圣老人家,还以为你故意唬人,愿来竟是真的。”
笆平群理好头绪,把别后经过告知,直听得二女惊喜交集。
叶汝惬听到她同门姊妹以玉液琼浆救人的事,大诧道:“她们有什么‘玉液琼浆’,简直就是胡扯。”
笆平群怔了一怔,忽见叶汝惬恍若有悟地“哦”了一声,忙道:“那时候,我确是失力晕迷,她们用什么药来救我?”
叶汝惬俏脸微红,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明天往新宁向汝心姊问个明白。”
笆平群正色道:“不如今晚就去,转轮王在雷州海面曾说三天内清灭贵宗,今天虽恰好是第三天,老魔也还在崖山恨宫,但他手下人多,只怕已经在各处开始动手了。”
叶汝惬惊道:“这样说来,我们立刻走。”
笆平群笑道:“不要包袱了么?”
金云凤正色道:“几件衣服值得几个钱,救人要紧。”
笆平群不料才是大半个月,二女已混得情逾姊妹,金云凤急赴友难,在女子当中更是难得。暗忖这个“缘”字最是奇怪,金云凤和叶汝惬显得处处投缘,为何一说到翟妮宁,俱是格格不入?
他思忖未已,不觉已到新宁城外。礁楼上三更鼓响,震醒他的凝思,举目一看,但见一道黑影在密如椰比的房屋上略一闪动便即隐没,急道:“惬妹妹,你们姊妹住在城里什么地方?”
叶汝惬见他突然发问,心知定有原因,急道:“有十几个地方。”
“不好,我先走一步。”
他发现有高手在城里走动,恰又是转轮王三天限期届满,一听说神女宗在新宁住有多人,不能再待叶汝惬一一指点,话声甫落,已如月兑弦之矢,射出好几十丈。
新宁城并不太大,甘平群越过城墙登上一株高树,便已俯瞰全城,遥见一座小花园的假山旁边,伸有一个人头向灯光闪烁的窗口窥探,暗道:“这个笨贼难道要待人睡了才暗中下手?”
他拿不准对方是否转轮王的爪牙,房里面藏有何等人物,只好注视那人动静。那知另一根树枝上忽传来一声冷笑道:“朋友,你是那一道的‘合’字?”
笆平群没有太多江湖经验,再则曾见那黑影由这株树上跳落,仓卒间不防树上还另有藏人,骤闻冷笑,不觉惊得身形陡长。
回头一瞥,见树叶掩映中,隐约藏有一个人影,忙道:“请问什么叫做‘合’字?”
那人鼻里“嗤”一声,又冷冷道:“连‘合’字都不懂,也敢出门乱闯,赶快滚回罢,别来这里送死。”
笆平群道:“请问阁下又是那一道的‘合’字?”
他虽不懂得什么叫做“合”字,但这样一问,却使对方莫测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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