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玉好笑道:“若果没有令师顶头,转轮岛卑田院总管或会落到冯兄头上。”
笆平群见凌念生也接获转轮王的“请贴”,不禁剑眉紧皱道:
“大娘对于这份请帖,打算如何区处?”
凌念生长眉一扬,微显厉容道:“我接掌本院二十多年,没有谁敢登门生事,转轮王到底是何样人物,我也该去见识见识。不过,我目前还得把品心阁这十几个女儿安置下来,封闭品心阁,命人接掌慰兴阁,才可和他在江湖上见个真章。”
叶汝惬惊道:“妈,急切间,你教大伙姐姐往那里去?”
凌念生惨笑一声道:“她们早就和客人定情,都有地方好去,你可即跟平哥哥走。”
叶汝惬象一只轻燕扑进她娘怀中,叫道:“惬儿跟妈往江湖走动几年再说。”
笆平群也急道:“平儿四海为家,不知能否找到浩然天罡录,怎好携带惬妹到处流浪?此时万万使不得。”
凌念生沉吟道:“本来我只打算带品心阁两个大女儿去找几位早年的女伴,促使她们也联手起来,一致对付转轮王。惬儿既还恋娘,那末,老身替你照顾一些时候也可……”
她目光一掠,转投赵如玉,笑道:“赵公子,你和何紫芸已定情年余,总该趁这机会把她带回去才是。”
笆平群嘻嘻笑道:“好哇,赵兄你做了李牧,偏要找小弟作冤枉。”
赵如玉被他捆捆得俊脸微红,轻叱道:“甘小弟你敢胡说,我就教叶姑娘不理你。”
“我才不哪!”叶汝惬象一只白蝴蝶飞过小桥,笑道:“我去把紫芸姐姐请来,也好笑你这赵公子一下。”
赵如玉只得转向凌念生苦笑道:“大娘教我带走紫芸,理该从命,但我也接到请贴,自顾不暇,岂能再拖累别个?”
凌念生微微一笑道:“话虽说得有理,但你若再家居,定要惹来毁家之祸,而你若出走江湖,堂上桩萱又有谁人侍奉?紫芸不仅是性格温和,武艺也还过得去,正好替你稍尽子职……”
笆平群一觉事不关己,顿时眉开目朗,叫道:“大娘说得对,这样一来,小弟有个‘嫂嫂’好喊了,冯兄你赞不赞同?”
冯行义笑道:“有酒食,先生馔,我卑田院的朋友也沾点余润,那有不赞成之理?”
笆平群扬起俊脸,笑道:“赵兄你若不答应,我就去告知伯父,说你薄情寡义,包你挨一顿好骂。”
赵如玉听凌念生那样一说,深觉有理,苦笑道:“谁说我不答应,过一会你多叫几声‘嫂嫂’就是。”
笆平群向冯行义笑道:“冯兄你看这人脸皮厚不厚?”
凌念生笑哈哈道:“你们三人志同道合,何不结为兄弟?”
冯行义急道:“我可高攀不上。”
笆平群愕然道:“冯兄你说向谁高攀?”
赵如玉正色道:“小弟早有冯兄结为金兰之意,只怕冯兄不肯折节下交,再则甘小弟在潜修期间,才未将心意说出,冯兄若不嫌弃,我等就结为‘品心三友’如何?”
笆平群首先叫好,接口道:“论年庚,冯兄该是大哥。”
冯行义大感尴尬,苦笑道:“你二位如此推爱,教冯某怎生敢领?”
“大哥不必多说,小弟有礼。”甘平群不待话毕,一拖赵如玉,同时跪倒。
冯行义不是不愿和这二位拓落不群的交士结义,只因家贫失学,常由赵如玉调济,是以起了自卑之心。这时见赵如玉跪在面前,赶快也跪下对拜四拜,苦笑道:“二位真要折杀冯某了。”
笆平群拜毕起身,喜笑道:“说起来该是小弟高攀二位才是,大哥神丐的传人,二哥是中州浪客的弟子,小弟算得什么?”
冯行义拇指-翘,叫道:“三弟是今古谦冲第一人!”
“不错。”赵如玉笑道:“说文说武,我们二位全不及三弟……”
“咦——”一声娇呼,叶汝惬和一位步入亭中,那丽人约莫二九年华,先凌念生唤一声“妈”,随即向甘平群一瞥,笑呼一声:“甘小侠。”
“二嫂!”甘平群深深一揖。
那丽人粉脸一红,叶汝惬忍不住笑道:“你们三人可是结拜过了?”
笆平群轩遐笑道:“若不结拜,那好称为‘二嫂’?”
赵如玉笑道:“紫芸,你看我们这位三弟够不够淘气?”
笆平群向那何紫芸看去,但见她艳丽绝尘,身上罩着白罗衣,内衬有一套紫色劲装,显出几分英气,喜道:“真不愧为我二嫂!”
何紫芸绽起两个小梨涡,微笑道:“你这小嘴巴可是蜜糖做的?”
笆平群嘻嘻笑道:“过两天再向二嫂讨利市,二哥,你先带二嫂回家去安置,我和大哥先往河边等你。”
他恐怕何紫芸和赵如玉联合起来笑他,提起拜盒,和冯行义辞别凌念生母女,径自出亭。
新月如钩,
微云似练。
水流湍急的韩江之滨,一望嵯倏高耸的怪石顶上,此时正有一位年将“而立”的青年和一位少年文土举杯邀饮,笑语声喧。
这二人正是当天在品心阁结为异性兄弟,“品心三友”的冯行义和甘平群。
他二人提着酒菜到山边,找到这座小石峰,恰能俯瞰韩江、仰观皓月,又可远眺灯火万家的潮州府。
来时还没到黄昏,这时已是月挂天边,初更乍起。
冯行义望着甘平群脸上,微带惊讶道:“敌人也许被你唬得不敢来,怎么连赵老二也没了踪影?”
笆平群笑道:“敌人还为至于说不敢来,也许他另有阴谋,暂时不来,二哥却是带了二嫂来了,噫,他两人走得恁地匆忙,莫非又有什么急事?”
冯行义回头看去,果见两道黑影远在半里以外,好容易才看出是一男一女,甘平群已纵声高呼道:“二哥,我们在这里。”
那两道黑影一闻人声,立即加紧奔来,临近一年,果然是赵如玉和何紫芸。
笆平群站了起来,笑道:“二哥二嫂,你们回家去没有?”
赵如玉略带气喘,道:“若不回去,怎又带紫芸赶来?”
笆平群一愣道:“可是府上出了事?”
赵如玉挥挥手势,深吐一口闷气,和何紫芸坐下,苦笑道:
“我这内功太不行了,家里没有什么事,但我师父和神丐师伯全在本日下午收到一份请贴。”
冯行义急道:“请贴怎样写?”
何紫芸笑道:“令师的是充任卑田院总管,玉哥哥的师尊只谋得管事一职。”
冯行义向石上一拍,登时把一处石角打断,恨恨道:“岂有此理,他老人家怎说?”
赵如玉轻叹一声道:“他二位对于我们结义的事甚为欣悦,便觉得高攀了甘小弟。至于对那请贴,他二人全打算和敌人拼了。”
笆平群大惊道:“拼不得,纵使二老功力深厚,仍非那些总管级的对手,二哥你为什么不劝阻一下?”
赵如玉摇头苦笑道:“愚兄岂不劝阻,但二老因受盛名之累,不能一走了之,除了拼出老命,已无他途可走,所以我和你二嫂急急赶来,大家商个对策。”
笆平群俊目一眸,毅然道:“小弟宁可失信于敌人,也要挽回这事,我们一道回去好了。”
赵如玉摇头道:“只怕他二人已经起程了,我师去的是惠州观音阁,独脚师伯去的是漳州破土地庙,一南一北,相距很远,全定于明晨就职。”
笆平群沉吟道:“果然是一个阴谋,敌人要使我首尾不能兼顾,他二位老人家偏就上这恶当。”
他顿了一顿,续道:“如今只能由大哥火速利用丐帮徒众人多,星夜传讯,集结漳州丐帮高手,声授神丐老人家,二兄也星夜赶去阻止,小弟先追回吴伯伯,再赶往漳州。如果能够顺利找到吴伯伯,大概在天明以前,应该能够赶上一场恶斗,敌人同时发动,志在个别消灭武林正派的前辈高人,我们再也不能只顾小节,而忽略大体。二兄以为如何?”
冯行义急授师尊,接口叫道:“大哥听你的,立即动身。”
赵如玉回顾何紫芸一眼,笑道:“三弟此计可行,你我陪大哥走——趟吧。”
笆平群见何紫芸毅然点头答允,喜道:“有二嫂同行,合力起来,可打败两名管事,千万不可个别和敌人交手。”
“好!”
“各自当心!”
笆平群独立怪石上面,眼看二兄一嫂以轻功越过韩江北岸,一直到不见身影,才施展绝顶轻功,象浮云掠月,向南疾奔,一口气下来,敢已走有五十里以上。
蓦地,他在跑得两耳生风,呼呼作响之际,隐约听到远方传来喝骂之声,略一凝神,果闻有人喝道:“由得你这丫头分身有术,这翻也跑不出这道狭谷,若不交出秘笈,老夫就把你劈死。”
秘笈?难道是“浩然天罡录”?
他听得一惊——
若果真是“浩然天罡录”被转轮王的属下夺去,只要将那奇书焚毁,还有什么可克制转轮王那浩如烟海的武学?
他不知喝话的是什么人,但意想到被拦截的可能是一位少女。凌念生曾说过“浩然天罡录”可能落在白衣姑娘之手,这时又有拦截姑娘,说不定正和“浩然天罡录”有关,怎好失之交臂?
然而,他旋又想到追回中州浪客赶援独脚神丐,同是一桩大事,以自己的脚程,决可在天明以前赶到惠州观音阁,但要再到过头来赶往漳州,已觉十分急迫,若再中途耽搁,致独脚神丐因而丧生,岂非极大遗憾?
这一转念之间,猛闻少女娇声叱道:“浩然天罡录早给姑娘毁了,你就去问祝融火神爷要去。”
“拿命来赔!”
“凭你也配?”
“轰——轰——”
“咦——这丫头练的是什么雷音掌?”
“不错,敢接姑娘这一掌试试看!”
笆平群听得双方喝话,心弦猛的一震。
“雷音掌”是东岳无化仙姑的独门武学,听那“轰轰”雷声远传十里,这份功力可不比一年前的翟妮宁强过几倍?
在这刹那间,他断定那姑娘必是曾经见过一面的白衣少女,“浩然天罡录”果然被她捷足先登。
毁了?
那姑娘即然夺得奇书,好端端为体验又把它毁了?
笆平群断定那是欺骗敌人的假话,那部奇书决不可让它毁损,更不可让它落入转轮王的掌握之中。再则,那姑娘和翟妮宁是同门姊妹,眼见她受敌人截击而不救援,怎对得起同过患难,共过生死的翟妮宁姐姐?
他心念一转,觉得独脚神丐帮高手和二位结义兄长护卫,也许,可能支持一时,眼前这位姑娘孤立无援,绝不能见死不救。
是以一折过方向,疾如流星赶月,身声源来处奔去。
在一个广约十几丈的谷口,蔓藤纠结,长草迷封,还散乱有不少骷髅白骨,看那苍凉阴森的景象,敢要比孤还岭更足以令人胆寒。
若是在一年前,甘平群遇上这种地方,必定裹足不前,甚至于心寒股栗,回头逃走。然而,这时他已艺高胆大,不但没有回顾,反因谷里雷鸣似的掌风,令他跃登蔓藤,飞奔入谷。
他一眼看去,已瞥见广约十几丈,略见平坦的地面上,陈有三具尸骸,一位白衣姑娘和一位劲装壮汉劈掌挥拳,打得尘沙翻涌。
那白衣姑娘每一掌发出,全起雷鸣之声,劲沉力猛,迅如电雷,但她似因连毙三名强敌,耗损中气,步法略形凌乱,若非敌人专是腾挪闪避,乘暇蹈隙,敢是落败已久。
笆平群一见情形,便知那壮汉志地擒人,想独显己能,才不让旁立三人插手。想起自己还赶往惠州,转赶漳州,鏖战南北,不宜久待下去,轻身一掠,落进场中,轻声一喝:“住手!”
白衣姑娘瞥见忽然有人加入,不知是敌是友,虚封一掌飘退丈余,赶忙换过两口真气。
那劲装壮汉也惊得跃往一旁,回头见是一位少年书生,不禁怒道:“你是什么人,还不快走?”
笆平群拱手一揖道:“小可姓甘名平群……”
“啊!是你!是你!”白衣姑娘一声欢呼,似是等待已久。
那劲装壮汉连退三步,诧异地睁大眼睛,叫道:“你就是没角龙?”
笆平群微微一笑道:“听说江湖朋友曾惠赠这个雅号,但小可尚未有接受之意。兄台与这位姑娘有何深仇,能否让小扮暂充鲁仲连,和解一次。”
他一报出姓名,旁立三人也疾步目前,和劲装壮汉站一列,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抱拳当胸,沉声笑道:“甘小侠名震寰宇,老汉七兄弟万无不服调停之理。但这小贱婢出手太重,已伤老汉三位兄弟,小侠意欲调停,不知以何种条件作为基础?”
笆平群初履江湖,不知对方是何许人也,眼看着地上三具尸骸,也暗怪那姑娘下手下太辣,自己不过才赶几里路程,她已打死三个,不觉沉吟起来。
那老者脸上掠过一丝奸笑,徐徐道:“小侠既也感到为难,不如就此退过一旁,待老汉兄弟收拾这贱婢,再向小侠谢罪。”
若非甘平群名头太大,那老者怎肯恁地屈节,然而,他已出面替人讲情,岂能再让那姑娘再受轮流拼杀的危险?在他感觉进退皆难的时候,白衣姑娘忽然冷哼一声道:“你们自欲取死,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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