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阁清凉,矗立池中,翠盖亭参,菡菡盛开,红白相映,飘香万分,令人旷目神怡。
简松逸迎着擒龙手陆慧乾、小龙女陆慧娥进入水阁落坐。
陆慧乾望望简松逸一眼,长叹一声道:“少侠身为靖宝贵宙,如非亲眼得见少侠仁心侠举,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简松逸朗笑道:“在下并非江湖人物,说不上什么光明磊落,但谁都有难言隐衷!”
“陆某知道,如说少侠不能相信,那世无陆某可以相信之人!”
陆慧娥叹道:“大哥尽说这些则甚,其实小妹在豫章已料出少侠必有特殊身份,不然易焕堂对少侠眼中不时泛出敬畏之色,后经一真神尼与少侠之师玉鼎老前辈曾是旧识,小妹全了然於胸了。
简松逸哈哈大笑道:“陆姑娘不愧为女中诸葛。”倏又容颜一整,正色道:“二位回去须在有意无意间嘱各位大侠对在下慎加防范,谓在下不可信任,如此不但对各位有利,减少无谓的烦恼而且在下尚可省却不少顾忌!”
陆慧娥娇笑道:“少侠无须叮嘱,徐老爷子早就交待过,愚兄妹甘冒奇险而来,为的是展飞虹姐姐身受重伤,群雄均被困在妙-山中有性命之危,对方不知是何来历?”
简松逸早看出陆氏兄妹目中含着忧急之色,闻言倏地立起,暗道:“救人如救火,在下也无法问明详情,二位请告知群雄被困妙-山何处?”
“困在妙-山北岸山铁佛寺内。”陆慧乾道:“少侠是否立即前往?”
简松逸道:“二位请先赶回,也许在下等已赶至铁佛寺了。”
陆慧乾兄妹闻言,立即告辞。
简松逸道:“恕不相送。”迳自擅离水阁而去。
陆氏兄妹亦由王府戈什哈带路送出门外,直奔城都。
这条僻荒僻无常,花圃菜哇,住户寥落,陆氏兄妹经过一片菜园子之际,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腾起,瓜棚豆架隐秘处疾闪出八九人,均黑衣劲装,手持兵刃,面目森冷阴鸷,老少不一。
看这八九人身法迅捷,太阳穴高高隆起,目中神光摺摺如电,不言而知均是一身武功精湛高强。
一个瘦长阴冷四旬上下黑衣人冷笑道:“原来陆大侠兄妹竟与泰亲王拉上了线,失敬!失敬!如今我等已势成骑虎,除非陆大侠兄妹喝止同行不作困兽之斗,投顺我们当家的还有一条生路路!”
陆慧乾沉声道:“贵当家的是谁?”
“见了面自然明白!”
陆慧娥娇-道:“除非胜了我兄妹二人再说。大哥,咱们冲!”
那黑衣人桀桀发出刺耳狂笑道:“兄弟眼中尚未将你们擒龙手法龙形八剑放在眼中。”倏又面色一沉-道:“上!”
随从一拥而上。
陆慧娥一剑疾挥而出漫天剑影,宛如潇下满空流星,远看一片悸耳锐啸,威势骇人。
只听二声凄厉惨-腾起,剑势之下立时一双黑衣匪徒毙命鲫地,身上被刺了多处剑孔,血如涌泉喷出。
数条黑衣匪徒不禁震慑,纷纷倒跃开去。
为首黑衣匪徒骇然变色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语音未落,面色惨变,似中了暗器望后倒下。
其余匪徒无独有偶,纷纷倒地。
陆氏兄妹不禁一呆,知有人暗助,只听一苍老语声低喝道:“两位还不赶紧去铁佛寺!”
擒龙手陆慧乾抱拳一揖道:“多谢了!”与其妹陆慧娥飞奔而去,途中问道:“九妹,你从何处习来这招剑法?”
陆慧娥娇笑道:“少侠教的,尚未悟彻玄奥,虽仅一招却极难拿准分寸,一正二反,另辟蹊径,舆正宗武学截然不同,难学难练,今日头一遭使出,若反覆施为,必为对方瞧出破绽。”
擒龙手陆慧乾哈哈一笑道:“九妹因何得此异数?”
陆慧娥知其大哥还要说什么?玉靥霞生,娇嗔道:“大哥,咱们快走!”
口;口;口
奸相明珠虽是权价天下,却心内不无畏惧,忌惮康熙圣明,年岁虽不大,权术之运用不逊於他,辅佐得人,重大朝政多半亲临绝不假手他人,顿感渐渐势孤,不免生出免死狐悲,鸟尽杯藏之感,图谋占篡之意益急。
忽闻府内四个得力武师无故失踪,不由大惊失色,暗暗忖道:“自己在朝内外广蓄党羽以作日后之需,莫非已为侦悉。”不禁机伦伶打一寒噤,忙吩咐近卫快去请萨磊金满堂二人过府饮宴。
不到片刻,萨磊金满堂二人已来到相府。
二人行礼已毕,席间萨磊问道:“相爷为了何事宣召卑职两人?”
明珠开门见山,说出自己府内四名武师不明不白无故失踪,至今一天一夜未回,请二位过府设法查明四位武师下落。
萨磊望了金满堂一眼,微微一笑道:“禀相爷,相府武师黄逢亮等人下落,卑职业已知悉。”
明珠惊讶道:“他们现在何处?”
金满堂嗫嚅答道:“他们均已绞毙!”
明珠不由惊得呆了,半晌面色佛然怒道:“他们何罪至死?”
萨磊苦笑了笑道:“相爷且请息怒,卑职虽是奉命诛戮,但也经过慎思密虑,为免相爷株连,致遭满门抄斩之罪。”
明珠一听面色惨白,沉声道:“胡说,黄逢亮等又非叛逆通敌,再说焉能牵连在老夫身上。”
“事实就是如此!”萨磊道:“相爷可听说过新近有诸葛敬这人么?”
明珠耳目甚众,遍布天下,那有不会耳闻之理,故作沉沉,颔首道:“老夫听说诸葛敬大闹华山,名头响亮。江湖人物自有你等来询其事,与老夫何干?”
“并不尽然。”萨磊道:“诸葛敬来历似谜,武功卓绝,形踪飘忽,但他语里句问隐示自称来自相府,身怀相府五狮金牌。”
“胡说!”明珠大怒道:“那有此事?你们二入速将诸葛敬擒来治罪。”
萨磊道:“职责所在,卑职自不能抵诿,不过卑职还有下情未曾禀明,相爷可否容卑职禀明。”
“好,你说!”
“诸葛敬尚未离开京城,就已在卑职严密监视下,派遣三名干练精明铁手卫追踪而下,好不容易在阳曲发现影踪,调动八百满汉精兵,强弩火铣之下诸葛敬无法月兑逃,那知诸葛敬显示五狮金牌,并须请抚署副分统领罗如-前往相见。相爷,卑职长话短说,事后才有太行山主活丧门唐九渊及督抚衙内陶恭计擒罗如-之事。”说着叹息一声道:“显然那是反间之计,罗如-供称相爷广蓄党羽,翦除异己,与延平郑氏互通声气,异日以大江南北为界……”
“那有此事,老夫公忠体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明珠面色大变道:“罗如-血口喷人,罪该凌迟。”
金满堂接道:“诸葛敬无疑是相爷仇家所遣,相爷仇家是谁,卑职迄今无法查明,但可断言决非前明逆党……”
“从何断言非是?”
“因为诸葛敬又在妙-山现踪,铁佛寺即是诸葛敬一处巢穴,为江湖人物小达摩江上云,辣手罗刹展飞虹等发现,而予狙击,不料竟被困在铁佛寺内僵持不下,诸葛敬却不敢露面,传讯党羽赶往增援,黄逢亮等四人竟也是诸葛敬徒党!”
萨磊接道:“卑职等不得不断然处置,将黄逢亮四人杀之灭口。相爷如欲查个水落石出,恕卑职无能为力,防事态愈演愈烈,有损相爷清誉,泰亲王说相爷自己以自身力量决能保卫自己,他人岂能越俎代庖。”
言毕与金满堂二人双双告辞。
明珠只道了声:“恕老夫不送。”目送萨磊金满堂二人身影消失后,立即传谕相府高手赶往妙-口铁佛寺……
口口口
保定府两郊三十里地桑家屯,南街口有家清风酒坊,酒自酿自卖,芳列隽永,卤制小菜,更是风味特佳,十数张座头永远客常满。
那日午夜时分,清风酒坊食客渐渐稀散离去,忽地一条幽灵般地身影闪了入来,连酒保也未瞧清楚此人是怎么走了入来的,忙趋上前去,笑道:“客官……”
他本想已太晚了,该是打烊时分不卖酒食,但一眼望见此人肩头壹柄长剑,悚忽一凛,忙改容道:“要些什么?”
“五斤陈年竹叶青,切上几盘你家最拿手的卤菜!”
酒保唯唯而退,暗道:“既然遇上了,今晚准没好觉睡。”
突然,又是一阵风般卷入两条身影,是一双玄衣劲装佩刀的汉子,即在一张座头相对坐下,高声呼酒唤菜。
一双玄衣劲装汉子敢情是月复中饥饿了,大碗酒、大块肉,狼吞虎咽,不说半句话,肩胸等处似被剑锋割破,可见鲜明血槽,不言而知来此之前与仇家凶恶拚搏过。
半个时辰过去,一双玄衣劲装汉子十五斤酒点滴无存,盘中卷席一空,又唤送酒添菜。
;这时店中食客已兴尽而散,仅有背剑人尚自浅酌慢饮。
忽闻一个劲装汉子冷笑道:“咱们平日打雁,今天却被雁啄了眼睛!”
“兄弟,别把话说错了,该说今天半路上杀出两个程咬金来。”
“唉,咱们兄弟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今儿个才知道凭咱们那点花拳绣腿委实稀松平常。”
“检回两条性命已是祖上有德。还有什么好咕咕,谁叫咱们遇上了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星展飞虹咧。”
展飞虹之名听在那独自喝着闷酒的背剑长衫人不由一震,目中泛出光芒。
只听得两人仍说下去:“也亏得半路上杀出第二个程咬金来,咱们才算逃出了剑下丧身之罹,那人是何来历咧?”
“反正此人武功剑法不在展飞虹之下,未尽全力,也许看出展飞虹这面人多势众,谓须与至友盘邛复仇,约请展飞虹去妙-山铁佛寺印证高下,他若不敌,从此一笔勾销……”
这时,背剑长衫人忽倏起飘落在二人桌前,道:“两位所说的展飞虹姑娘如今何在?”
一双劲装汉子酌情饮酒过量,酒胆壮,毫无胆怯。
“尊驾也认得展飞虹么?她现在已奔往妙-山铁佛寺而去,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在下诸葛敬。”诸葛敬道:“在下不问两位为何与展飞虹结怨经过,只要知道展飞虹如何会应允赴铁佛寺之约?在下深知展飞虹行事出手一向乾脆俐落,何不就地解决?岂非舍近就远?”
“原来是诸葛少侠。”一劲装汉子道:“展飞虹不能不去。”
“为什么?”
“因听那人说展飞虹其师一真师太现正陷在铁佛寺内,展飞虹能不去么?”
诸葛敬一路追踪展飞虹而来,那知展飞虹等一行折道取径竟追丢了,他有心还要再问这二人姓名来历,何故遇上展飞虹,唯恐又耽误了行程,仅谢了一声,转身回座留下一绽纹银,也不理会坐在门首直打盹的酒保,疾掠而出,径往妙-山赶去。
他轻功身法本高,第二天傍晚时分已自赶至妙-山南麓,只见一片修篁笼翠,眉目皆碧。
迈入竹林小径,蓦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朋友不如及早回头,以免不测之祸!”
“在下从不走回头路!”诸葛敬冷笑道:“这妙-山竟有强梁出没,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区区阻止朋友乃是一片好意。今晚有江湖中人在妙-山拚搏,朋友何必无故遭此池鱼之殃。”
“这与在下无干,也不伸手强揽是非,不过……”诸葛敬沉声道:“在下这趟妙-山云游是去定了。”说着人已迈步前行。
两声断喝传来,一双人影带起两股寒芒劈至。
诸葛敬哈哈一声朗笑出口,双月剑月兑鞘飞出,寒虹只闪得一闪,一双袭来身影-声未出,立即尸分四截,鲜血喷飞,剑势所及,翠竹哗啦啦倒了一大片,威力惊人。
“好剑法。”那语声更峭峻阴冷,道:“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在下诸葛敬!”
“原来尊驾就是诸葛敬,尊驾如是来到妙-山为扬名立万那就可找错了地方!”
诸葛敬朗笑一声,回剑还鞘,飞掠扑向铁佛寺而去。
蓦地——;
一道响箭划空疾啸入云望铁佛寺撩去。
诸葛敬艺高人胆大,明知前途必有险阻,竟不理会,奔向铁佛寺丽去……
正在此际,铁佛寺内忽冲出一双人影,正是擒龙手陆慧乾、小龙女陆慧娥兄妹二人,立时被五个黑衣劲装人围攻,其中一人沉声道:“陆老师未必能逃出重围,即使逃出求援也无济于事,老朽等虽奉命而来,但无取诸位性命之意,不如束手就缚!”
五人联手,招式辛辣诡异,陆氏兄妹渐感力拙,守多攻少,无法缓开手脚,不道心内暗感忧急。
忽闻一道响箭划空疾啸传来,五人立即疾飘开去,撤招不攻,只听一黑衣人冷森森笑道:“二位请走吧!”
陆氏兄妹大感意外,心知响箭传来必是对方劲敌,但正存希冀之心,双双穿空如电撩去。
这时,一黑衣劲装人道:“洪堂主为何纵他们逃去?”
响箭传来,必有强敌,容老夫迎去强敌,你等分出二人暗随陆氏兄妹之后,瞧瞧他们向何人求助,老夫料测他们必然赶回,准你们便宜行事,觑准时机格杀无论。”
一双黑影倏地腾空望陆氏兄妹去向追踪而去。
洪姓堂主率领两人迎向诸葛敬来路。
诸葛敬飞掠之间,忽去路上火光一闪,爆射一片旗花,并不冲霄奔空,映得须眉毕现,四面篁竹丛中突弓弦乱响万弩齐发,密如骤雨般袭来,不禁大-一声,拔剑挥舞,身形望前冲进。
剑飚如电,挥罩诸葛敬身影,宛如一团光球,箭弩撞上纷纷断折震飞坠地。
扁球迅疾无此冲上十余丈,突似见遇阻,转了一转震得后退丈外,只听一声断喝道:“住手!”
竹林间万弩倏止,诸葛敬亦现出身形,执剑在手,目中逼吐森厉杀机。
去径间忽黑影一闪,一个面目阴沉黑衣老者疾掠而至,落在诸葛敬身外丈余停住,阴冷目光注视着诸葛敬脸上,道:“原来你就是诸葛敬!”
“不错。”诸葛敬朗声答道:“在下正是诸葛敬。”
黑衣老者点点头道:“西岳华山之事,老夫已有耳闻,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奉劝尊驾还是回头的好。”
诸葛敬冷笑道:“除非阁下胜过在下手中剑,否则在下决不回头。”
老者叹息一声道:“年轻人总是逞强,诸葛少侠,如老夫料测不错,少侠必是得自风声赶来铁佛寺相救展飞虹的是么?”
“不错,正如阁下之言。”
黑袍老者不禁笑了一笑,道:“其实你赶去,反倒误了展飞虹性命。你不去,展飞虹等则可安然无恙。”
诸葛敬不禁一怔,说道:“这话何解……”
“无他!”老者答道:“老夫来自官府,奉命办案,除非少侠已知长江镖局总镖头颜中锋下落,老夫即相偕少侠入得铁佛寺与展飞虹相见。”
诸葛敬一听不禁愕然,忖道:“自己下山时,两位恩师一再告诚,除非事前已得允准,不准与官府中人正面为敌,再须独自一人行道江湖,扬名立万,在侠义道中广获盛誉,此次离开华阴,已得雪鹫传讯,允自己暗中相随展飞虹一行,藉机结识。”
此事矛盾异常,不禁心生踌躇。
黑衣老者道:“少侠决定如何?”
诸葛敬道:“在下不知颜中铮下落,展飞虹姑娘谅亦未必知情。”
“少侠与展飞虹过去旧识亦或新知?怎么她未必知情?”
此话不由把诸葛破问住。
诸葛敬机智异常,反问道:“在下何能信任阁下这官府中人?”
黑衣老者不禁哈哈狂笑,良久乃止,正色道:“其实,老夫不必与少侠多费唇舌,方才你杀害两人就有杀官拒捕之罪,姑念不知不罪,你认为你剑法旷绝,无敌天下就无人奈何你么?”说着缓缓撤着肩后壹柄点穴镢,冷笑道:“你如胜不了老夫这柄点穴镢,敢否随老夫去到九城兵马统领衙门领罪?”
一言入耳,诸葛敬不由锐气全消,略一迟疑道:“如在下胜了又将如何?”
“你决胜不了。”老者道:“你如胜了,自然你一定要去铁佛寺。那么你恐月兑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诸葛敬不禁气馁,道:“展姑娘现在如何?”
“她现在活得好好的。”老者道:“将来展飞虹也能活得好好的,老夫绝不会为难她,案情总有真相大白之日。”
“好,在下不去铁佛寺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在下尚要领教三招,无论胜败,在下掉首就走。”
老者微微一笑道:“看来年轻人还是免不了争强好胜之念,请!”
诸葛敬陡的一招“投鞭断流”挥出。
剑中高手讲究快、狠、准、变、奇,他那一式攻到中途必变化诡异,辛辣狠准。
那知老者出镢比他更快,诸葛敬剑未到中途,点穴镢已自点实双月剑尖,叮的一声火星进冒。
诸葛敬只觉震得虎口酥麻,不禁心神一凛,暗道:“好快!”
对方点穴镢竟连绵不绝攻来,但见镢影万点袭向自己周身要害重穴。
斑手过招分毫之差胜负立判,诸葛敬一式卧看云飞身形倒窜出去,道:“你我后会有期。”
黑衣老者也不追赶,屹立如山,目送诸葛敬身影掠下山去,嘴角泛出一丝阴谲笑容。
一个黑衣抱刀汉子在竹林中闪出,躬身道:“洪堂主好快的镢法,姜是老的辣委实一点不错。”
“不!”黑衣老者摇首道:“虽只一招,老夫却瞧出诸葛敬剑法之快并不比老夫慢,只是他盛气一馁,便影响他出招慢了一点,否则鹿死谁手,尚未可逆料。”
“那么洪堂主为何不趁胜追击,永绝后患。”
“杀了一个诸葛敬,必有第二个诸葛敬,我等志在颜中铮的真正下落,所以有意纵使擒龙手陆慧乾兄妹逃去求援,何能妄杀结怨树敌?”
“万一他们援手赶到咧?”
“在援手赶到之前赶紧撤离。”
“这又为了何故?”
“攻心为上,如此一来,颜中铮为免武林中人为他无辜殃及,必自动现身露面。”黑衣老者右手一挥,接道:“走,我们回到铁佛寺去。”
铁佛寺静静地立在夜色沉沉中,寺外弃尸多具,黑衣老者来到后指挥隐伏暗处的匪徒清除尸体。
一条矫捷人影飞掠而至,躬身道:“洪堂主,是否大举侵袭,为死难舵主复仇雪恨。”
黑衣老者冷笑道:“李舵主,侵入后你打算将他们统统杀死即可复仇雪恨了么?我等奉了令主之命就是为的要杀死他们么?”
李姓舵主不禁目露惶恐之色,道:“属下不知令主真正用意?”
“如非王舵主恃强先出手,也不会为展飞虹剑下丧生如许人众。”黑衣老者冷笑道:“虽说展飞虹身受重伤,其余的随便那一个无一难惹辣手,若要硬拚,本座并无胜算在握,何况有悖令主意旨。”
李姓舵主再也不敢说话,身形疾跃落入殿角隐暗中。
黑衣老者暗暗太息一声道:“幸亏令主尚有一真贼尼拿在手中,假以时日不怕展飞虹不俯首就范,或可使颜中铮自动露面。”
繁星满天,夜风凉劲,黑衣老者衣袂飘飞,屹立仰面,似跌入一片沉思中。
又是一条黑影疾闪而现,落在黑衣老者身前,低声道:“洪堂主,属下等潜入寺内,不少兄弟均遭这些老鬼击成轻重伤,似如此僵持下去,恐夜长梦多。”
黑衣老者冷冷一笑道:“命你们声东击西,一接而退,扰惑他们心志使疲於奔命,如此才可不战而屈人之兵,怎知你等竟恃勇出手,他们无一不是武林中卓著盛名之辈,你当他们不堪一击的么?”
那人答道:“他们也受创不轻,不如一鼓作气必能一网成擒。”
黑衣老者沉声道:“本堂之意,传令下去,速撤出妙-山。”
那人闻言不禁愕住。
“快去!”
远处忽飘传过来一声凄厉惨。
黑衣老者心神一震,喝道:“速撤!”一鹤冲天而起,循着惨-传来方向扑去……
四面八方不时传来一声两声惨-,凄厉宛如巫峡猿啼,飘回夜空,不忍卒闻。
黑衣老者落入修篁翠竹中,只见眼前人影一闪,现出一个背剑蒙面黑衣长衫人。抱拳笑道:“洪堂主别来无恙?”
洪姓老者不禁一怔,只觉语音甚是陌生,沉声道:“尊驾是谁?何不现出本来面目?”
“在下自识得洪堂主,但洪堂主却不识得在下,何必多此一举?”蒙面人答道:“洪堂主,你把华山一真神尼下落告知在下,在下也可放你一条生路。”
洪姓老者面色一变,迅将点穴镢掖在手中,喝道:“尊驾好狂妄的口气,今日老夫要大开杀戒了!”点穴镢疾点而出。
那知蒙面人肩头长剑竟月兑鞘飞出,后发先至,“索”的声响,点穴镢如腐迎刃般削落半截。
洪姓老者已感寒气危肤若割,情知蒙面人是柄千古神兵,发现点穴镢被剑削断,不禁亡魂丧胆,身形一仰倒窜出去丈外。
却不料剑芒卷体,只闪得两闪,洪姓老者闷哼出声,人穿向竹林深处逸去。
蒙面人还剑回鞘,一旁闪出一条黑影,道:“少侠,御风乘龙符韶老弟现已追踪而去,当不难寻出他们巢穴。”
那蒙面人不言而知是简松逸。
“薛老,那洪姓堂主身体上有五处剑创,右足足筋虽未挑断,但半月兼旬微跛不良於行,符老师一人追去似势单力薄……”
薛瑜答道:“少侠放心,还有神枪谷鸣随往。”
简松逸微喟一声道:“我等入山之前擒住匪徒两人逼问来历,只知听命於洪姓堂主,平日只是以舵为主,有事则堂主传讯命所属各舵主某处会齐,可想而知连堂址均秘密异常,何况总坛?”
薛瑜道:“少侠但请放心,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但愿如此。”简松逸颔首道:“一真神尼真的落在匪徒手中,此事谅委实棘手,倘应付不慎,必引起一场滔天风波。”
薛瑜笑笑道:“救人要紧,少侠先请入寺内治疗展姑娘之伤,眼前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尽其在我而已。”
简松逸抱拳一揖道:“那么一切均偏劳薛老费心了。”转身掠往铁佛寺而去。
无影刀薛瑜低声道:“夏老。”
竹林深处闪出乾坤醉客夏衡。;薛瑜道:“那诸葛敬尚徘徊在山下逗留不去么?”
夏衡轻笑一声道:“诸葛敬尚未死心,稍时自有蒲兄令兄易容扮成耿飘牛孙的二怪将他引往小清凉山绝顶而去。”
薛瑜点点头道:“烦请夏老传命萨磊金满堂二位大人,在擒龙手陆慧乾兄妹二人未曾赶回铁佛寺前绝不可露面,小弟料测明珠相府我师必随后赶到,那时才能露面喝阻相府来人。”
“不必麻烦了。”乾坤醉客夏衡答道:“萨磊金满堂二人已奉有少侠之命,我等两人不如趁此搜觅尚有无匪徒残余潜伏者。”
薛瑜道了声好,双双腾空而起。
须臾,一条身影疾落出薛瑜原立处,现出来人身影正是诸葛敬,只见他目露迷惘之色,喃喃自语道:“竹林内不时发现匪徒尸体,看来展飞虹等人有援手赶至把匪徒歼毙击退,自己是否该去铁佛寺内舆展飞虹相见?”
踌躇良久,决定入寺探视。
只闻一声断-道:“站住,无用的蠢材!”
语声稔熟,入耳心惊,别面循声望去,只见耿飘牛孙二老面寒如冰立在两丈开外远处。
诸葛敬不禁大喜,忙道:“恩师,您怎么来了?”
牛孙沉声道:“还不速回!”
语吾未落,耿牛二老双双腾空而起。
诸葛敬慌不迭地冲震奔空,瞬眼身影疾杳……
口;口;口;
铁佛寺内一片漆黑,沉寂若水。
简松逸率领两婢两仆走至室外,婢女一手提着一只盖盒,仆随却肩挑着箩筐,甚为沉重,只看扁担望下弯垂,即可想而知不轻。
只见简松遥停身止步,朗身唤道:“徐老爷子在么?”
须臾,只闻殿内传来长声苍宏大笑道:“是简老弟么?快请!快请!”
殿内红光一闪,己然点着一支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
简松逸飘身走入,只见铁胆孟尝徐三泰偕斗通臂猿倪凤子,小达摩江上云,一字慧剑丁源,紫面韦护东方旭迎来。
徐三泰等人衣履残破,神态疲惫,不言而知经过一场凶险拚搏,忙道:“展女侠现在何处?”
东方旭道:“现在静室,内脏受伤甚重,老朽陪少侠入室。”
简松逸歉然道:“在下接讯来迟,内心甚感歉疚……”
话声未了,擒龙手陆慧乾小龙女陆慧娥双双忽疾掠而入。陆慧娥道:“想不到少侠竟此我们先行赶至。”
简松逸向一双男仆道:“诸位老爷子想必月复中饥饿了,你们把酒菜端出。”说着向陆慧娥双拳一抱,接道:“有劳陆姑娘带路救治展女侠。”
陆慧娥嫣然一笑,道:“少侠请!”
简松逸领着一双女婢,随着陆慧娥身后走向静室。
口;口;口;
展飞虹独自一人躺在禅房卧榻上,拥着一袭薄被,闭合双眼假寐。
榻前一盏油灯,在唇黄光芒映射下,显得玉容憔悴,苍白纤弱,她正思绪潮涌,往事如走马灯般,一幕幕地呈现眉际,忽闻陆慧娥娇笑道:“展姐姐,你看谁来了?”
展飞虹不禁芳心一震,暗道:“莫非是他来了么?”启开双眸。
那不是日夜系念的简松逸是谁?忙道:“陆妹子,快扶我起来。”
简松逸道:“无须,展姑娘伤势感觉怎样了?”
展飞虹玉靥不禁一热,道:“多谢小侠关注,已服了几位大侠随身独门灵药,感觉好多了。”
简松逸微微一笑,伸手抓起展飞虹玉臂,三指搭在腕脉上。
展飞虹内脏受伤,只仗徐三泰等人独门伤药保住性命,与常人无异虚弱无力,常感头晕,此刻只觉简松逸指触处奇热加灼,一股热流循穴攻向内腑运行周天。
只见简松逸左手两指-着一粒赤红如火,清香扑鼻丹药送入自己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顺喉咽下,展飞虹还未及出言致谢,已被简松逸点了哑穴……
口;口;口
妙-山下火把通明,一队除的满汉精兵来回巡戈着,如临大敌。
南麓山口外只听一阵加雷奔马蹄声传来,虽在深夜,星光映照下,依然隐隐可见一片尘土飞起,黑压压多达廿余骑。
为首骑上人发现山口灯火明亮,人骑惶惶,不禁惊噫一声。
马行本快,转眼已奔近山口,火把映照下现出大内铁手侍卫统领萨磊,寒沉着脸,森厉目光注视着来骑。
骑上人一见萨磊纷纷滚落下鞍,躬身抱拳为礼。
萨磊道:“你等来迟了一步,诸葛敬已无踪影,匪徒亦已远扬无踪,萨某刻在搜山,瞧瞧是否还有残余匪徒潜迹,请上覆相爷,萨某已发下铁手论令,若发现诸葛敬等匪徒踪迹,全力围捕,如能擒获,自当解交相爷发落。”
“多谢萨大人。”为首一名长髯武师抱拳问道:“蔡某有事相求,请问黄逢亮等四人因何罪处死?”
萨磊面色一寒,冷笑道:“萨某奉了相爷之命如此处置,蔡老师不妨回去问相爷就知实情,其他恕萨某无可奉告。”
蔡姓武师也面色一沉,厉声道:“萨大人,你这是推托之词,明明是以已身之罪诿过於黄逢亮等四人杀之灭口,别人惧你萨督使,蔡某却未必惧你,倘不交待个明白,你这督使尊爵未必坐得安稳。”
“大胆!”萨磊厉声大喝道:“还不统统与我拿下!”
在萨磊身后忽掠出八名铁手侍卫,一拥上前。
蔡姓武师哈哈狂笑道:“萨磊!你能杀害黄逢亮四人,却未必杀得了我等,蔡某倒要瞧瞧如何发落蔡某。”
相府武师毫未反抗,纷纷束手就缚,均面泛冷傲谲笑。
萨磊立时与一名铁手侍卫附耳密语数句。
那名侍卫转身向铁佛寺飞掠而去。
片刻,侍卫领著泰亲王府内史孔廷芳走来,一言不发,交与萨磊。
萨磊喝道:“将蔡金彪推上!”
一名侍卫押着蔡金彪步向萨磊之前。
萨磊笑了一笑,低声道:“蔡金彪,这是你自找死路,怨不得本爵心黑手辣!你瞧瞧这是何物?”
蔡金彪先还傲然不屑冷笑,及至瞧清牌剑字迹,不禁突然变色,双膝跪地,叩首如蒜道:“小民有目无珠,斗胆冒犯,请念在相爷面上乞恕蚁命。”
同行武师眼见此情不禁大惊失色。
萨磊冷笑道:“一个相府奴才,竟敢狗仗人势,目无法纪,辱骂朝廷大员,可见平日仗势横行,为非作歹,不杀一儆百,纪纲何在?来呀!将蔡金彪斩了。”
一名侍卫手起刀落,右脚猛剔,只见蔡金彪一颗头颅被踢出两丈开外,颈中血喷如泉。
相府武师不禁吓得魂不附体,面无人色。
萨磊将牌剑恭敬的泪还孔廷芳,道:“将蔡金彪尸体装棺盛敛及其余的人均暂留置在统领衙门具结候释!”
这是一条妙计,固然杀鸡儆猴,那只猴却是权倾天下的“明珠”。
口;口;口
铁佛寺中僧侣均避入地窖内,如今为防江湖中人事后到来探询纠缠,故暂由铁手侍卫移置於他寺内一月。
客房内摆着两席盛宴与群雄压惊,灯火如昼。;展飞虹一觉醒来,只感身心舒泰,精神体力一如往昔,知已痊愈。
房内悬着两盏宫灯,一双女婢含笑侍立榻前,却不见简松逸及陆慧娥影踪。倏地坐起诧道:“陆姑娘他们呢?”
一女婢嫣然笑道:“他们均在客房内饮宴,婢子奉命於展姑娘醒来,服侍换衣梳洗。”
展飞虹虽急欲与群雄相见,但这等狼狈模样,委实无法见人。笑道:“那就麻烦两位姑娘了?”
展飞虹刻意打扮,显得人比花娇,走入客房后,只见群雄欢饮谈笑,却不见简松逸何在,不禁芳心一颤。
群雄一见展飞虹,纷纷起立问询道好。
陆慧娥娇笑道:“姐姐请坐,速进食物,天色不早即将破晓,咱们便即离开铁佛寺。”
展飞虹落落大方道:“为何简少侠不见,救命大恩终须恩谢!”
徐三泰呵呵大笑道:“人家简少侠为了令师之事,劳碌奔波,接到飞讯即行赶去。”
展飞虹诧道:“难道少侠已探明家师下落了?”
“没有!”徐三泰摇首叹息道:“我等陷身铁佛寺的,尚不知是何来历,只知是一洪姓堂主为首,展女侠就是伤在此人手中。简少侠为了探出令师下落,故意纵之离去,多人追踪其后。”
小达摩江上云道:“徐老不觉得恐系骗局么?”
“不论是否为骗局,他们目的均志在诱使颜中铮露面现身!”
“如此说来!”展飞虹道:“家师未曾被匪徒诱擒的了!”
江上云道:“那到未必,江湖中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但令师必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展姐姐!”陆慧娥道:“你如信服得过简少侠,那就不必多问,反正再急也无用,快吃吧
!天一亮我们立即要上路。”
通臂猿倪凤子早就去展飞虹面前-满了酒,举杯数饮,问长问短,忽庄忽谐,有无数话题,使展飞虹不便拒绝回答。
天色渐现曙光,门外忽走入一个差役模样老者,向徐三泰略略抱拳道:“寺外有人自称乃长江镖局副总镖头程乃恭之人,求见徐老爷子及诸位大侠。”
徐三泰面色一愕,忙道:“有请!”
差役领命趋出,片刻领着果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
徐三泰快步趋迎,宏声大笑道:“程老弟别来无恙,老朽等正要离此赶往京城,老弟如无急事,何妨结伴同行,途中再叙别后经过如何?”
程乃恭本有事而来,闻言正中下怀,忙道:“在下求之不得,正欲向徐老爷子讨教!”
徐三泰转身向紫面韦护东方旭暗示了一眼色,道:“我们走吧!”
东方旭心知徐三泰之意,皆去铁佛寺,防程乃恭闹出破绽,有些事仍不可向程乃恭明言。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咱们快走!”
陆慧娥牵着展飞虹向门外走去。
展飞虹道:“陆妹妹,静室内还有一双女婢,她们……”
“她们已回去了!”陆慧娥笑道:“日后尚有见面之时,展姐姐见到了简少侠,自会又见到
了她们。”说着又道:“途中小妹要告知展姐姐一件事,不过……”
展飞虹察觉陆慧娥神色郑重,诧道:“不过什么?事关重大么?”
只见陆慧娥牵过两骑,笑道:“不过非须展姐姐誓言守秘,否则小妹守口如瓶。”说着一跃上鞍,鞍绳一抖飞驰而去。
展飞虹娇笑一声,飞跃上骑追上。道:“你不说也不要紧,我会问你大哥。”
陆慧娥道:“我大哥不知,问也是白问!”
二女骑下竹林小径,渐隐入碧丽浓绿中……
玉狮子横街,清莲格格府内,简松逸独自坐在书房内,剑眉浓皱,不时发出长吓短叹。
“有什么好叹气的?”书房外人影疾闪而入,正是庆嬷嬷;一双老眼望了简松逸一眼,道:“老婆子知道你的心事,还不是为了展飞虹、陆慧娥两位姑娘。”
简松逸道:“庆嬷嬷别胡乱猜测!”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解决的,那是你情虚所致,处处躲去她们,反而自乱脚步,倒不如胸怀磊落,不避男女之嫌,更为亲近,与你身负重任稗益不少。”
“我岂不知,只是……”
“格格早就知道了,大可不必顾忌!”庆嬷嬷说时面色微变,冷笑道:“千面老鬼,你鬼鬼祟祟藏在外面何故?”
说时千面佛蒲敖飘身走入,冷笑道:“千面佛就是千面佛,老朽一向与鬼无缘,不怕老朽总有一天扮作你庆嬷嬷模样,搞得你窝里反!”
庆嬷嬷冷哼一声这:“你以为你易容之术独步武林,装龙肖龙,扮虎像虎,难辨真伪,你如不不惧失去脑袋,就请不妨一试!”
蒲敖略略沉吟,摇首道:“只要少侠不在场的话,老朽当然敢扮作另外的庆嬷嬷,否则老朽决决不敢轻於尝试!”
“原来你也怕死!”
“不!”蒲敖摇首答道:“老朽并不怕死,失去脑袋倒是真可怕的事!”
“别胡扯了!”庆嬷嬷笑道:“老婆子尚有事在身,你们谈谈吧!”言毕走出书房而去。
蒲敖道:“少侠,老朽与佘凤叟二人,将诸葛敬引向小清凉山绝顶,什么话也没说,命诸葛敬前往南海离珠岛寻获一本离珠真经,去途之上,多做点侠行义举大快人心之事。”
简松逸朗笑道:“只有蒲老才能想出这绝妙好计!”
蒲敖摇首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倒是少侠运筹惟幄,决胜千里之外,使老朽钦佩不已
!”
房外突传来一声大笑道:“能使蒲老儿钦服的五体投地的,也只有少侠一人。”语声未落,无影刀薛瑜已迈入房内。
千面佛蒲敖两眼一瞪,道:“难道你不服么?”
“谁说薛某不服来啦!”无影刀薛瑜笑笑道:“少侠,叶金彪之死,果予明珠当头棒喝,其余武师释回相府哭诉明珠之前,明珠仅说了声叶金彪该死,立即觐见皇帝,言老儿随侍帝侧,明珠察见皇上面色不善,心生畏惧,不敢晋言,叩辞而退。”
简松逸道:“明珠此贼本欲奏准皇上,调集满汉精兵及闽浙水师,大举进袭延平郑王,克复
台澎金厦,幸亏太后昨晚向圣上言说,攘外必先安内,暗示太行唐九渊为例,其余之处,强梁出没更不必说,唐九渊如内无支援,怎能如此猖狂。”
蒲敖笑道:“皇帝虽年少,心内却甚为明白,必知太后话中用意,看来明珠授首为期必不远矣!”
薛瑜颔首道:“延平郑王藉此得已苏息,此乃炎黄世胄之福,亦为少侠之功。”
简松逸摇首慨叹道:“在下岂敢言功,此乃天命也!”
薛瑜忽道:“少侠知道么?程乃恭也去了妙峰山,现舆徐三泰等结伴投宿在大通客栈内。”
简松逸颔首道:“在下已蒙萨督知会,程乃恭一举一动均在萨磊金满堂严密监视中,尚有匡残彭纶二老暗中相助,程乃恭阴谋诡计必无法得逞,看来我等又要远行在即了。”
蒲敖说道:“少侠又要离京么?”
“不久,符韶谷鸣两位大侠必有消息到来,在下认为洪姓老者与颜中铮失镖必有重大牵连,我等非须追踪其后,才可水落石出,但程乃恭亦有可疑,他为何消息如此灵通?”
薛瑜道:“老朽也有此意,少侠不去大通客栈么?”
当然要去,俟符韶谷鸣两位大侠消息来后,再去大通客栈不迟,两位辛苦回房休息,说不定何时又要劳驾咧!”
蒲敖薛瑜两人双双告辞。
简松逸默然忖思片刻,步出书房而去……
口;口;口
大通客栈一个店黟匆匆忙忙跨入一所独院,高声道:“那位是豫章长江镖局程乃恭副总镖头?”
独院厅门虚掩着,厅内谈笑闹热之声不绝。
忽见程乃恭走出问道:“为了何事?”
店夥躬身道:“回程爷的话,店外来了大内侍卫统领衙门官差,说是萨大人须请程爷去衙门一-!”神态恭敬无比。
程乃恭不禁一怔,道:“那官差还在么?”
“命小的传话,他已回衙去了!”
程乃恭谢了一声,匆匆而入又匆匆而出,飞骑驰离大通客栈,转入横街。
蓦地,忽闻骑后传来人声道:“程爷!”
程乃恭别面后头,只见匡残立在骑后,不禁大惊失色,下骑抱拳朗声道:“匡老,怎么留在京师?”
匡残道:“华山之事已了,尚留在华阴则甚!老朽在宣外鸿运酒栈等你,程爷想必是去见萨磊,你我不见不散!”
程乃恭心头一惊,道:“匡老怎知程某去见萨磊?”
匡残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掉面疾行而去,走向宣武门外鸿运酒楼。
京师人烟辐辏,人来人往,熙攘不绝,宣外大街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只见匡残进入鸿运酒楼后,多臂魔神彭纶也接踵而入。
两人似是故友旧知不期而遇,但各要了一间雅房,等候朋友叙宴,两房之间仅一屏之隔,谈话甚为方便。
多臂魔神彭纶道:“匡兄,小弟方才来鸿运酒楼途中,曾遇上甚多江湖同道……”
“什么同道?”
“凶神恶煞,无恶不作之徒!”
“他们是有所为而来?”
“不错!似为太行山主活丧门唐九渊耸涌来此作案,坚邀小弟共事,但未明言。”
“彭兄似应加此做……”接下去话微不可闻。
良久,只听多臂魔神彭纶道:“小弟遵命!所以邀约他们来此饮宴。”
“什么时候?”
“等匡兄舆程乃恭晤面之后,再命小二持帖前往他们住处邀宴。”
“好!”
窗外忽投入一细小石粒,拍的一声坠向桌面。
匡残知程乃恭正至鸿运酒楼外,拂除石粒,继举杯饮尽杯中酒,执起酒壶又满满-了一杯酒。
门外忽响起店小二语声道:“匡爷,程爷驾到!”
匡残哦了一声道:“有请!”长身立起。
程乃恭正掀帘走入,身后紧跟着店小二。
匡残道:“赶紧上菜!”
俟店小二退出,二人坐下,匡残道:“程副总镖头为何回来得如此之快?”
程乃恭道:“萨磊没有问什么,只问失镖与颜中铮有无下落,更谓此乃江湖之事,与官府并
无瓜葛。”
匡残诧道:“这就奋了,不是赣抚严比三月之期么?”
程乃恭长叹一声道:“萨磊说得也对,原托镖物主原是朝中之吏,却现已致仕“明珠相爷”则碍於情面,再生一计使引起江湖纷争,但眼前情势有变,明珠自身也焦头烂额,无法自保,象牙宝珠虽价值连城,究属民间之物,因此官府甚多碍难!”
“即然如此更好,程副总镖头已无头忌,可放手施为。”
“话不能如此说。”程乃恭叹气这:“萨磊已下令释放颜总镖头及程某家小,返回长江镖局旧居,看来程某又有后顾之忧,非赶回豫章不可。”
匡残略一忖思,道:“风闻含鄱口之约乃属骗局……”
“不!是一恶毒无比的阴谋。”程乃恭冷笑道:“但是程某至今尚不明白究竟!”
“真不明白么?”匡残笑笑道:“总有一天会云开月明,水落石出,含鄱口后这些日子来,程副总镖头往何处去了?”
程乃恭那还不能听出匡残语含机锋,自己安排的危肃,杜秋藻等人,不明不白地失去踪影,不言而知自己阴谋定有人察觉从中破坏,却又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更苦於无法向匡残明言,当下苦笑一声道:“程某真的不明白,邀约助拳的同道赶至星子,却又到时转回原处,程某赶去询问其故,推讶接奉不明人物示警,含鄱口之约乃是骗局。唉!往返奔波,徒劳跋涉,是以赶去华阴,竟迟了一步!”
“迟了一步正好,保全了程副总镖头一条性命。”匡残冷笑了笑道:“匡某也差点断送了一条性命!”
程乃恭大感惊异道:“难道匡老也参预了猝袭琼花崖么?”
“未曾。”匡残摇首答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匡某须待模清了底细后,才采取行动,,那知西华子竟私用自用抢先一步,一致全军覆没,那暗助一真贼尼之人,武功委实高不可测,匡某那晚独旨一人,意欲模清攻退琼花崖路径时,险被那人发现……”
“那人是何形像?”
“黑衣蒙面,无法分辨。”
“匡老知道么?”程乃恭冷冷一笑道:“一真贼尼虽在琼花崖逃月兑,却又落入别的凶邪手中。”
匡残故作讶异,诧道:“真有其事?”
“程某句句实言。”程乃恭-出妙峰山铁佛寺,展飞虹等群雄被困之事,接道:“程某正欲问明始末经过,恰好萨督使来请,徐三泰现寓大通客栈!”说着长身立起,面泛苦笑道:“程某现已陷身维谷,进退两难,意欲赶返南昌探视家小,又欲相随徐三泰他们查明失镖及颜总镖头下落,不知匡老近来曾接获指示么?”
匡残道:“像断了线纸鸢般,未获半点指示,匡某已不知何去何从?”
程乃恭略略沉吟,道:“匡老现住何处?”
匡残明言居处。
程乃恭抱拳一拱道:“看来,徐三泰等这一两天内尚无离开京城之意,程某也须小作勾留,程某必来拜望。”言毕告辞而出。
匡残把程乃恭送出鸿运酒楼后,又回座之际,只听邻室多臂魔神彭纶冷笑道:“好一个狡滑
的程乃恭!”
“莫非他所言不尽不实?”
“匡老,请想想看,你在南昌宝祥兴钱庄,不是程乃恭指示你去华阴暗杀一真老尼么?”
“不错!”
“怎么他还问你奉到了指示没有?岂非自相矛盾,分明他内心遇上了极为棘手不解的难题。”
“彭兄,你倒诱说看!”
“匡老,你再想想看,程乃恭为何在妙峰山事实这个节骨眼上赶去,难道他消息更比少侠灵通吗?少侠如非陆氏兄妹赶去求援,迄今尚在鼓中。”
匡残恍然大悟,诧道:“彭兄是指程乃恭实乃主谋劫掳一真老尼?”
“说他是又不是,说他不是又是,这正是他内心混乱之故。”
“这话怎说?”
“匡老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彭纶叹息一声道:“程乃恭也不识劫掳一真老尼这帮凶邪,而是这帮人拉上程乃恭的。”
“对极!”门外忽迈入千面佛蒲敖,道:“彭老儿推测得一点不错,非但少侠对程乃恭已起了疑心,而且大通客栈内,陆慧娥亦舆彭老儿一样猜测。”
“真是后生可畏!”匡残摇首苦笑了一整。道:“蒲老是何时来的?”
蒲敖笑道:“老朽闷得发慌,意欲出外溜溜,正好陆姑娘命人送信与少侠,就是为了心疑程乃恭之事,老朽交舆少侠后,即出外随兴而游,却无意在酒楼门前瞧见匡老兄送出程乃恭,因此
酒兴大发,意欲叨扰匡老一杯。”继又诧道:“为何与彭老儿隔邻而坐?”
匡残忙言其故。
千面佛蒲敖目中暴射怒芒,击掌一拍,冷笑道:“唐九渊也委实太胆大妄为了!”
彭纶隔邻答道:“此乃人之常情,唐九渊因屠灵罗如桌之死,又被迫订城下之盟,官军虽已撤走,却无异网中之鱼,随时都有陷身围圄之虞,明珠当然不愿失去此一得力臂助,除非拔去萨磊,金满堂两个眼中钉外,则无法明目张胆护着唐九渊。”
蒲敖略一沉吟,道:“蒲某现有借刀杀人之计,不知可行否?”
多臂魔神彭纶疾闪而入,道:“蒲老,借何人之刀?”
蒲敖道:“程乃恭!”继低声如何施展借刀杀人之计。
彭纶疾趋而出,命小二持帖前往邀宴。
蒲敖忽似察见有异,倏地穿-如电掠下楼去。
只见鸿运酒楼内,神色勿徨走出一獐头鼠目,身着长衫汉子。
蒲敖迎上前去,伸手一拍獐头鼠目汉子肩头,哈哈大笑道:“老弟,咱们久未晤面,到何处去了?走!咱们好好喝上两盅。”
獐头鼠目汉子神色大变,却又无法出声,身难由主的被蒲敖带入鸿运酒楼内……
口;口;口
大红门外疏疏落落二十余家民户,由於傍官道很近,树荫下搭架张棚,壶酒及零食吃嘴,肩挑负贩行经该处,总要歇歇褪,生意倒也不恶。
这二十余家民户自成村落,村口上却有一家小客栈,多半是苦哈哈们投宿打尖,只门檐上悬
着一方木牌,想是年代久远,污黑陈旧,字迹模糊不堪辨认,反正熟人熟客,熟门熟路,招牌换新未免多此一举,将就将就用着吧!
夕阳西下,天边霞彩绚丽,清风徐来,暑气渐收。
蓦地,官道上传夹一阵奔马蹄声,带起黄尘滚滚,只见四人四骑风驰电掣奔向村口外客栈门前停下,叵紧在门前白杨树干上。
这四人未带兵刃,都一袭土布短装,四十左右年纪,宛如常人,却眼中不时露出阴狠之色,一笔而知并非良善之辈。走进客栈川堂,只见店中一张白木桌上,大刺刺地坐着一个方面大耳、肩披钢刀长髯老者正自酌自饮。
那老者一见四人走了入内,缓缓站起道:“四位回来了么?请坐!”
为首一人面色一变,道:“我等与阁下素不相识……”
老者不待话了,即抢口接道:“四位不是关东四狼么?如老朽料测不错,尊驾必是四狼之首飞天狼孙宏,老朽程乃恭!”
程乃恭之名已传遍武林,关东四狼焉有不知之理,孙宏面色一变,道:“原来是程副总镖头,失敬!但不知程副总镖头怎知我等在此?有何见教?”
程乃恭道:“程某是从黄鲤朱大宝口中得知!”
孙宏不禁面色大变,道:“朱大宝现在何处?”
“现在侍卫统领萨大人处作客。”
此言一出,关东四狼数都面面相觑。
孙宏诧道:“阁下是说朱大宝被萨统领擒走了么?”
“还不都是一样,作客比较好听一点。”程乃恭笑笑道:“朱大宝说四位来到京城,准备做一票大买卖夕意欲嫁祸於程某,还说四位与长江镖局失镖有关,至少参预了当日劫镖!”
“满嘴胡言,还不与我杀了!”
只见一狼迅窜在门角取出一袋,袋内四项兵刃一一抛向其余三人接住。
程乃恭微笑道:“四位最好不要动手,店外满布大内高手,听程某之劝,不如束手就擒,实话实说,还有一条生路。”
忽闻门外传来冷笑声:“程副总镖头,咱们大人说要活的,不要死人。”
必东四狼闻声知已被围,气势为之一挫,孙宏道:“程副总镖头,-有头,债有主,不能含血喷人,咱们四人与长江镖局毫无牵连,再说准备在京城作上一票大买卖,更是无稽之谈,捉贼要赃,随便安上一个罪名,便可胡乱抓人。”
“朱大宝是这么说的,程某也是将信将疑,故先礼后兵,四位请吧!”
孙宏阴恻恻一笑道:“朱大宝在此大洪门地面上是条混混,根本不知咱们四人来历姓名,只拿钱办事而已!”
程乃恭显然不愿将话题扯得太远,问朱大宝办什么事,笑笑道:“四位谅不知朱大宝虽是地面混混,却是衙门内眼线!”
必东四狼忽回刀齐挥,猛向程乃恭劈去。刀势猛厉已极。
程乃恭肩上钢刀亦月兑鞘而出,一招“栏江截斗”迎向四刀,只听当啷啷一声,将攻来刀势悉数震得飞了开去,自身刀势仍自挥下。
惨-连声中,关东四狼斗大头颅个个离腔飞起,血涌如泉,倒地毙命。
程乃恭不禁猛然呆住,暗道:“关东四狼在江湖中卓著凶名,武功未必如此不堪一击,自己一个收势不住也不能均毙命刀下,分明动手之间遭了暗算!”
一念及此,连想到九尾蝎姜翰林蝎尾针,不禁面色变得苍白无神。
忽见店外掠入一条身影,见状亦不禁怔住。
程乃恭认出来人是萨磊手下铁含光,道:“铁大人……”
铁含光皱了皱眉道:“程副总镖头,萨督使要他们活口,怎么竟把他们杀了?”
程乃恭面泛苦笑道:“程某也不明就里,心疑四狼在死前已遭了暗算!”
铁含光面色陡地一冷,沉声道:“店内仅有程副总镖头一人,为免殃及无辜事前均已遣离,店外已布满得有十八名大内高手,无异天罗地网,即使一只苍蝇也难飞入,莫非程副总镖头是杀人灭口?”
程乃恭闻言不禁面色一变,冷笑道:“铁大人说得未免太严重了点,程某要灭什么口?”
铁含光笑笑道:“眼前四人死在程副总镖头刀下,总不能诿过於铁某吧!咱们萨大人要活口不要死人,言犹在耳,程副总镖头该不会说未曾听见吧!”
说时又有大内侍卫进入店内。
程乃恭宛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中,澈骨奋寒使其血凝髓冻,面无人色,暗道:“这是一极为毒辣的圈计!”不禁心生懊悔,但后悔莫及。
他自鸿运酒楼辞别匡残后,纵骑直奔大通客栈,席未暇暖,又是侍卫统领衙门一名差官说奉了萨磊之命求见。
差官言说萨督使方才得自密报,有夥江湖人物潜藏城郊客栈内,窥听他们谈话,似参预长江
镖局劫镖,萨督使意欲将江湖人物擒拿审询,问程乃恭是否同往。
程乃恭一闻此询,不禁欣喜若狂,但察觉徐三泰目光似有异,当时尚不为意,如今才知群雄大不以为然。
这时,程乃恭仅在那里,做声不得。
铁含光道:“程副总镖头,我等也不敢为难你,不过在事实未察明真象之前暂请屈留,萨大人全大人会立即赶来。”
程乃恭再一次又栽到简松逸的手中,不禁惨然若丧,他又何尝知道他犯了大错,为何在这节骨眼上赶至妙峰山引起疑窦?
他始终不明白关东四狼为何不堪一击就此送了性命,自然更不知中了千面佛蒲敖借刀杀人之计。
萨磊也不知道其中究竟,即使知道程乃恭误中借刀杀人之计,也不愿为了一个程乃恭开罪简
松逸。
整个事情只有简松逸、薛瑜、蒲敖、匡残,彭纶五人知情罢了。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终於萨磊赶来了。
程乃恭好像度过了漫长的一年,目睹萨磊进入,不由长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不论要杀要刮,总此在此面对血淋淋的四具尸体来得好些!
萨磊一见四具尸体,不由跌足愤恨道:“怎么不留一个活口,难道真如传言所说么?”
“什么传言?”
“说你程乃恭为觊觎长江镖局财富,不甘为副,故此不惜与囚邪勾结劫镖。”
“那有这等事?”程乃恭又气又急,道:“程某如有此心,定遭天打雷劈!”
萨磊淡淡一笑,道:“官府定罪,只重证据确凿,誓言无用,眼前之事,岂非明白表示程副镖头杀人灭口。”
程乃恭道:“程某怎会做下欲盖弥彰蠢举?”
“萨某是个明白人,不愿妄自定罪,更不信你杀人灭口,不过……”说著语声一沉,接道:“程副总镖头必须具结,全力查明劫镖真凶是谁?只要程副总镖头有一丝牵连律当同坐,萨某也不惧你一走了之,还有你满门家小!”
程乃恭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道:“萨大人圣明,程某敢不遵命!”
萨磊哈哈大笑道:“程副总镖头,倘证据确凿,萨某再大胆子也不敢有所-袒於你。”说着又道:“方才闻听属下来报,关东四狼之死,你谓四狼先中了暗算,才会被你一刀毙命,这话萨某不信真有其事,不妨察视尸体上有无暗器致命之伤。”
“程某只是猜测罢了!”
萨磊催促之下,程乃恭只得从命细心检视。
除了一刀毙命外,那有半点暗器伤痕。
萨磊冷笑一声,吩咐尸体抬走,扬长迈出屋外。
程乃恭暗咳一声,随着萨磊身后走了出去……
口;口;口
龙吟虎啸帝王州,旧是东南最上游;
青潭四围迎面起,黄河千折挟城流;
炊烟历乱人蹄市,杯洒苍茫客倚楼;
多少英雄谈笑尽,树头一片夕阳红。”
上为昔人咏徐州诗。
徐州古曰彭城,地处南北要冲,自古郎为兵家所必争之地,历代史迹,斑斑可考。
炙阳正烈,黄澄澄土道上冒着腾腾热气,行人几乎绝迹;一骑黄马忽自官道远处现出,荡起一片漫天黄尘。
道旁浓荫碧绿,树下塔有三四座竹棚,乡民卖茶卖酒,不少行旅在此歇脚乘凉,喝上两盅,泡碗香茗,快我朵颐,风生两腋,倒也是人生乐事。
来骑迅快如飞,一至茶棚临道,却勒缰缓行停了下来,骑上人头戴一顶遮阳斗笠,把脸几乎掩覆了一半,却可瞧见颔下虬须花白,便知骑上人年岁必在五旬开外。
此人尚未跨入竹棚,掀除斗笠,显出豹眼狮鼻,而肤黎黑粗糙,-猛慑人,行走之间右足微跛,但不是留神观察,却不易发现,手提着一束布袋。
一个年方十二、三岁,身着碎花布衣褂裤小泵娘走了过来,道:“客官,要点什么?”
老者大刺刺地坐下,道:“壹壶酒,有什么现成吃的只管送上。”说着取出一方布巾,拭去满头汗水。
小泵娘送来一壶酒,并切上几盘卤菜,鸡鸭牛鱼菜等。
老者取出一块故碎白银,道:“钱先惠,稍时一并结账,此处可是名叫枣树坡么?”
“是啦!”小泵娘接过白银,谢了一声道:“客官是头一次来到徐州么?北外枣树坡是无人不知的地方。”
别看她小小年岁,说话却是老腔老调。
老者笑道:“当然来过,可是却时隔二十多年了,岁月易逝,人物已非,老朽耄矣!”
小泵娘不觉一笑,也不作答,转面离去。
老者自酌自饮,心头却回溯往事,忖道:“人算不如天算,令主一再严嘱不可伤人,掳擒华山一真老尼志在逼颜中铮现踪,实料竟引出武功高不可测的杀星,全军尽墨,仅以身免,更不料大内高手及官府的插手过问!”不禁暗叹一声,又暗暗忖道:“我洪梦鹤真是老来运悖,又何面目去见令主?一路迂回绕道,避开对方跟踪,根本就未发现可疑,看来非得改弦易辙不可!”
来路上忽现出两个布贩,肩上各袱着沉重布匹,约莫四十左右年岁,汗流浃背,走入邻棚坐下,看样子是一双布贩,叫酒唤茶。
这一双布贩正是千面佛蒲敖及七手伽蓝余凤叟易容装扮,装得极像,不露一丝破绽。
余凤叟低声道:“蒲老儿,余某发现了一事,他虽未察觉有人追踪,却有意防着这点,尽量不使百密一疏!”
蒲敖两眼一翻,道:“这还用你说?”
“我还未说完。”余凤叟道:“这是什么秘密帮派,舵主从未见过他们瓢把子,有事时,总瓢把子即指令某一堂主至一处召集所需人手,事前事后均无迹可循。”
“这我也知道。”蒲敖微微一笑道:“但天下无不破之秘密!”
“不错!”余凤叟道:“据符老弟说,他大都落足通都大邑,住在气派甚大的客栈,吃喝玩乐手面大方,有用不完的银钱,去过钱庄三次,看来他身怀庄票不少,要查出他的来历,必须在银票上着手。”
蒲敖笑道:“你又手痒了么?”
余凤叟微微一笑,解开包袱,呈现一匹匹的丝绸花布,花色精美,召来肆主,笑言帮忙通知左邻右舍,布匹价格公道,卖出之后还有好处。
枣树坡茶棚后面枣树林内,住有百数十户人家,若做得成生意,销售必然不恶。
肆主唯唯应允唤小童回村。
余凤叟拿起两匹走向洪梦鹤那家茶棚,先找上那小泵娘。说可先送一身花绸布料,说得天花乱坠,当即剪下一块花绸送与小泵娘,继又穿走茶座间叫喝布色如何精美,特从山东曹州府选焙一批,与贡品不逊上下。
喧嚷了半天,就是未卖出一尺半寸。
余凤叟意甚懊丧,走回原棚坐下。
蒲敖笑道:“老哥,偷鸡不到蚀把米吧,省点力气,送至府城陈大户家内包可抢买一空。”
余凤叟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头回生二回熟,再来枣树坡时,情况便大不相同了。”
蒲敖哈哈一笑,低声道:“得手了么?”
余凤叟面泛得意笑容道:“怎能空手而回,厚厚的一叠,我以偷天换日手法换了一叠草纸!”
蒲敖瞄了邻棚洪梦鹤一眼,道:“吃饱了,喝足了,也该走了!”
丙然,洪梦鹤离座而起,问明前给的银两尚有多余,迳自登骑而去。
这时小童奔了入来,说天气炎热,要卖布的请入村中祠堂内去卖吧。
蒲敖余凤叟两人相觑而笑,付了茶钱,随着小童入村而去。
口口;口
徐州府东大街云龙客栈内,两跨院内住了四个怪杰,正是七手伽蓝余凤叟、千面佛蒲敖,御风乘龙符韶,神枪谷鸣。
神枪谷鸣笑道:“余老偷儿,你虽偷得一叠银票,却不该换以一叠草纸,无形中已告诉他银票被偷,下手的人自是举世高绝的空空妙手,不难料测除了七手伽蓝外还有谁来?”
余凤叟双眼一瞪,道:“你知道什么?我那叠草纸已淬有药物在上,为汗水一浸,便逐渐化去,现在洪姓老鬼还不知是被窃还是失落咧!”
比鸣道:“练武人能寒暑不侵,滴汗不出!”
余凤叟哈哈大笑道:“他要装着平常人一般,便不可露出破绽,枣树坡见着他时,衣上汗水仍湿透咧!”说着取出偷自洪梦鹤怀内一叠银票,一一展示,少说也有十来张。
最大的票面是杭州益丰钱庄六仟两。
其余的叁仟两,贰仟两、壹仟两、伍佰两、贰佰两、壹佰两、最少的伍拾两。
计叁仟两两张,伍佰两叁张,壹佰两有肆张,五拾两的最多有七张。
余凤叟哈哈一笑道:“老偷儿今儿个发了财啦,一共是壹万柒仟肆佰伍拾两纹银,路上吃的用的都包在老偷儿身上。”
票面不一,出票的钱庄也不是同一处。
余凤叟又道:“做坏事的人无论他掩饰得如何天衣无缝,总有破绽可寻,六仟两的庄票是杭州益丰钱庄出的,叁仟两乃杨州老顺兴钱庄出的,杭州杨州必有一处距他巢穴不远,票面数字一大,掌柜心月复内有一个印象,只在这两家钱庄着手,必可查出一丝端倪!”
蒲敖道:“如何着手,当面锣当面鼓拿着庄票去问么?”
余凤叟略一沉吟,道:“这到是一件棘手难办的事,要如何查问未必如此容易?”
符韶笑道:“这是徐州,距杭州尚远着咧。急什么?符某心想,一个堂主能身怀钜额银票,其总坛银钱必有来路,也许益丰钱庄就是总坛所在地。”
“嗯,有道理。”神枪谷鸣颔首道:“不知少侠这时已赶来了否?”
蒲敖道:“计算时刻,也该到了。”
“早就到了,少侠请四位速去望月楼。”门外忽传来无影刀薛瑜语声道:“四位倘不愿错过一次精彩好戏,务请及早光临。”
符韶高声道:“薛老!”疾掠而出。
余、蒲、谷三人亦立即掠了出去。
口口;口
望月楼座落在北大街。
简松逸与乾坤醉客夏衡、无影刀薛瑜、摘星手房四海,坐在凭窗临街一间雅房内。
紧邻的一间却是空着无人,而再过去一间又坐了匡残和多臂神魔彭纶,匡残只坐了片刻便匆匆离去。
这岂非透着一点古怪,既然是同路人,而不共坐一房,更中间却空着无人,无疑地预有图谋。
北大街为徐州府最热闹的街衢,商肄林立,行人车马熙攘不绝,对街却是一座武馆,八字门墙,石狮分立,黑漆大门上两具兽环永远是黄澄澄地,光可监人。
门楣上横悬着一块黑底金字“威远武馆”,字体雄浑苍劲,二进门内也悬着一块横匾,同一手笔,四个大字却是“唯吾独尊”。
此不但是好大的口气,也表明了威远武馆馆主非同常人,然而馆主凌竹青却在武林中乃没没无名之辈,在徐州地面上,问起-远武馆是无人不知,但一提及凌竹青反而大摇其首,非但无人见过凌竹青的面,更没有什么令人称道的英雄事迹,所收的弟子都是外乡人,管教极严,从不在外惹事生非,这岂非耐人寻味而又奇怪的事?
简松逸目光落在威远武馆牌区上久久不移,似在沉思。
这时——
吧面佛蒲敖、七手伽蓝余凤叟、御风乘龙符韶、神枪谷鸣赶至望丹楼鱼贯入内,见简松逸目凝窗外沉思,也不惊动。相率入座。
符韶低笑道:“薛老,看来我这乘风御龙之称要让给你了。”
薛瑜道:“你等四人取长街而走,若展露轻功定惊世骇俗,故而慢了。”
余凤叟道:“少侠与薛兄等几时赶来徐州的?”
薛瑜道:“前天深夜。”
余凤叟不禁一怔,暗道:“早来一天一夜,这段期间想必又是为了洪姓老贼有所安排了,依我之见,不如乾脆把洪老贼擒来,逼供之下,何求不得?”
薛瑜似看穿余凤叟心意,冷冷一笑道:“事情未必尽如你老偷儿想得如此简单,万一打草惊蛇,误了一真老尼的性命,岂非弄巧成拙么?”说着又是微微一笑道:“其实少侠盛赞老偷儿,你那一手俭天换日手法委实高明,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御风乘龙符韶、神枪谷鸣奉简松逸之命暗蹑洪梦鹤之后,打从铁佛寺起一直是头一站,余凤叟与蒲敖二人接应,虽说消息按时传递,但今日枣树坡少侠是如何知道的?
余凤叟翻着两眼,不禁大感惘惑。
乾坤醉客夏衡捋须含笑道:“吃惊的不该是余兄而是蒲老儿。”
蒲敖闻言不惊一呆。
夏衡道:“因为少侠也坐在枣树坡茶店内,亲眼目睹余兄施展空空妙手,如何?少侠的易容术是否可称青出於蓝胜於蓝么?”
蒲敖摇了摇首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真乃后生可畏。”
忽见简松逸掉过面来,笑道:“来了!”
须臾,只听店小二领著一人走进邻室。
薛瑜忙就着板缝觑望,但见洪梦鹤走入后,掀下遮阳斗笠坐下,将布囊放在桌上。
小二哈腰笑道:“客官要用些什么?”
洪梦鹤自妙-山一路行来,未见有人追踪,平安无事,千里长途也可心情一松了,遂点了酒菜,俱是昂贵之物。
小二疾趋出房而去。
洪梦鹤意欲待送来酒菜后先付帐款,伸手一模怀内,不禁面如土色,暗道:“糟了!”
他登骑来时还模了模,银票仍在,必是马匹跳跃时坠月兑袋外,枣树坡相距徐州长达三十里,不知失落何处,寻回谈何容易。
奉命同行一共四十四人,携带贰万两庄票,往返需用一应在内,如今孑然一身,剩下将近一
万八千两,虽说江湖人物砚钱财如粪土,无故失落,也不禁心痛。
只见洪梦鹤目光望了望窗外对街的威远武馆一眼,略略沉颐瘁,伸手解开长囊捆结,模出一锭重约壹两赤金。
片刻,店小二已送上酒菜。
洪梦鹤将壹两赤金交与小二道:“有劳到柜上兑一兑!”
小二应命而退,不久又自走入送上一包散碎银锭,哈腰笑道:“客官请数一下。”说时频将眼望对街的威远武馆。
洪梦鹤点数了数,并无减少,见小二神色不禁诧道:“小二,你瞧什么?”
小二笑笑道:“没什么,客官还要什么,只管唤叫小的就是。”躬身退出房外而去。
洪梦鹤长呼一声,举杯一饮而尽,伸箸大嚼。
这时,无影刀薛瑜已回过身来,向简松逸低语所见,笑道:“请快用酒菜吧,吃饱了还要办事咧!”
薛瑜最先用饱,匆匆出室而去。
天色渐暗,暮薯深垂。
望月楼上下已举好了灯,光辉如昼。
北大街行人-集如蚁,就在威远武馆之前围观如绪,几乎遮断了半片街。
洪梦鹤正吃得津津有味之际,忽闻街上人声如潮,回面凭窗外望不禁一怔,忙击掌唤来小二询问其故。
小二忙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家威远武馆虽与小店望衡对宇,七八年来大
门常闭,馆内徒众也不出外闹事,但总觉有点神秘,门下弟子要吃喝玩乐,宁可远赴扬州,也不愿在徐州府露面……”
说了半天,洪梦鹤冷笑道:“小二,我又没唤你讲故事,只问你出了什么事?”
“好,小的长话短说,昨天午后威远武馆有四个武师从后门策马出去,听说要远赴扬州寻乐子,不料途中马匹突发狂性,竟冲下道旁一栋民房内,结果屋毁人伤,一家七口奄奄一息。那四个武师自知闯了大祸,准备一逃了之。巧得很,竟遇上过路的侠客打抱不平,将四武师打得头破血流,问明来自威远武馆,即扣下三名为人质,纵一人回到武馆,索赔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修建房屋及治伤费用,并须馆主亲自列场致歉慰问,如伤者不治身亡,还要威远武馆上着孝服送葬,如不应允,那位侠士就在今日傍晚登门问罪!”
洪梦鹤面色微变道:“这馆主应允了么?”
小二答道:“听说馆主言一天之间怎能够筹措到五万两现银?又非纵马行凶,只是过失,罪在马匹,竟讨价还价,更糟的是,一家七口俱已伤重不治身死!”
忽闻人潮纷纷叫道:“来啦……来啦……”
不觉探首外望,只见人潮纷纷让出一条通道,丧家戚友均披-带孝,有十数人聚集在武馆门前。
为首者是一年约五旬开外蓝布短装老者,貌像-猛严肃,神-凛凛。
洪梦鹤暗道:“要糟,怎么凌竹青竟遇上了这等祸事。”
耙情他也认得凌竹青。
小二见洪梦鹤别面窗外不问,一溜烟似地趋出房外而去。
洪梦鹤只见那老者面对威远武馆两扇漆黑乌亮的大门举掌虚空一推。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大门立现碎裂,惊天似地往内倒下,木质尘土飞腾弥漫。
尘宵方定,武馆内立时掠出一个瘦高面目阴冷中年长衫汉子,一见丧家戚友带孝,面色不禁一变,抱拳躬身道:“罗老前辈,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们馆主已应允了二万两银子,十天内即可凑齐送去,如此做岂非逼人太甚!”
老者大喝道:“人命关天,岂是两万两银子能抵偿的,如今伤者已故,你们馆主仍讨价还价,无耻之尤,老夫如不折毁这座武馆,难消心头之恨!”昂然迈步意欲跨入武馆内面。
瘦高汉子伸手一拦,冷笑道:“罗老前辈请止步,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老者右臂疾翻,迅如电光石火般扣住了瘦长汉子腕脉要穴,冷冷一笑道:“你还知道有王法么?老夫已查明你们馆主凌竹青有徐州将军在后撑腰,但这档子事徐州将军未必敢作得了主!”继又回面向丧家亲友道:“老夫独自一人入内,如馆主不允,那你们可抬棺停灵在武馆大厅上。”言毕牵着瘦高汉子跨入馆内而去。
瘦高漠子只觉被扣上一道铁砸,痛彻心脾,行血逆攻而上,一丝真力均使不出来,不禁面色大变,身不由主地被老者带了入去。
石板衙道内雁翅般站立着甚多武馆武师及弟子,石-站著一青衫儒叟,看来此人必是威远武馆馆主凌竹青。
凌竹青皱了皱眉,抱拳道:“罗老英雄何不放了凌某手下张总管,也好说话。”
老者哈哈大笑道:“凌馆主,你这是缓兵之计,当老夫不知道么?你派人去将军府,请将军调集大军擒拿老夫,将军又不是你凌竹青的奴才,少做梦吧!”
凌竹青暗暗心惊,哈哈大笑道:“罗老英雄太多心了。”
“这到未必。”老者伸手一指,冷笑道:“那不是馆主派去将军府的人么?”
只见一个虎背熊腰老者疾奔而来,见状欲言又止。
凌竹青沉声道:“有话快说!”
“将军说,这档子事他管不了,请馆主自行负责。”
凌竹青不由面色大变。
武馆外围观民众这时却一涌而入,高声喊打,此落彼起,喧嚣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