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儿行入木门,凝目望去,只见那长长甬道,不见一个人影。
俞小娟低声说道:“苹妹妹,你可知道这甬道中的机关在何处控制么?”
苹儿道:“我在看,这甬道之中,有控制机关发动的地方,只是很不容易瞧出来。”
俞小娟道:“这样吧!我走在前面,引发机关,你在后面查着。”
苹儿道:“办法虽是不错,但姊姊太冒险了。”
俞小娟道:“冒险么?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暗中提气,仗剑向前行去。
这甬道壁间颜色,都是一般模样,一点也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行约五步,突然蓬然一声大震,那大开的木门,忽地关上。
甬道中,骤然间黑暗下来。
娟儿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咱们保持一些距离。”
语声未落,突闻嗤嗤几声,锐风破空而来。
俞小娟长剑疾展,闪起了一片寒芒。但闻一阵叮叮咚咚之声,几支疾射而来的劲箭,尽为娟儿剑势击落。
苹儿低声叫道:“姊姊好么?”
俞小娟道:“我很好……”语声一顿,接道:“这排箭之后,是否还有其他的暗器射来?”
苹儿道:“就小妹所知,这排强箭之后,还有一排毒针,最是险恶。”
俞小娟啊了一声,道:“那毒针是一齐发射呢?还是连续发射?”
苹儿道:“似乎是成三波,每一波都有千百支,其间稍停之后,再有第二排毒针发出。”
俞小娟道:“你可知晓,那中间要停过多少时间么?”
苹儿道:“时间不长,但如有人在夹壁之内控制,那就情形不同了。”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苹妹,你带有火摺子么?”
君中凤抢先说道:“我带有。”
俞小娟道:“有劳君姑娘,燃起一支火摺子如何?”
语声甫落,火光已然亮起,君中凤高举火摺子,道:“要如何用?”
俞小娟接过火摺子,道:“我想这甬道之内,必然有人在暗中操作机关,咱们以血肉之躯,和那机关拼斗,实是太吃亏了。”
苹儿道:“那是说,咱们就此退出?”
俞小娟笑道;“我来此之前,已经有了准备,随身带了很多火药,我要放把火,烧了这座宅院……”
苹儿接道:“这宅建造得坚牢,以砖石为主,只怕用火攻很难有效。”
俞小娟道:“我已想到此事,所以,咱们要进来才成,两位请后退,我要撒下火药……”
但闻暗影中,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住手。”
俞小娟左手执着火摺子,右手长剑护胸道:“是谁?”
暗影中有人应道:“老夫方秀。”
俞小娟道:“原来是方院主,那很好,不知可否现身一见?”
只听一阵轧轧之声,壁间裂开一道门户,方秀缓步行了出来,两道冷峻的目光,一掠娟儿、苹儿道:“想不到和我为难的人,竟都是我的方府中的丫头。”
俞小娟笑道:“凡是在你方府中做事的人,不论男女,不是助你为恶,便将会变成你的敌人。”
方秀冷哼一声,道:“为什么?”
俞小娟道:“在方家大院之中住饼的人,才知道你的恶迹。”
方秀道:“胆大丫头,竟敢面辱老夫。”
俞小娟神情严肃地说道:“为武林除大害,杀你有何不可?”
君中凤突然接道:“方秀,你知道我是谁么?”
方秀道:“君天奉的女儿。”
君中凤道:“你们江南二侠,本是杀害李清尘的元凶,却把大祸嫁到了先父身上。”
方秀微微一笑,接道:“李寒秋已被囚密室,随时可被处决,此刻,姑娘还和老夫谈论李清尘被杀之事,不觉得晚了一些么?”
君中凤道:“不论李寒秋的生死如何,我只要问明此事。”
方秀道:“告诉你不也妨事,令尊和张子清、黄少堂等江湖五恶,都是受我之行事,加害之人,又何止李清尘,但他们却背着我,吞没了甚多的财富,就算李寒秋不杀令尊,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君中凤道:“他们都被你杀了?”
方秀道:“除你之外,全已诛绝。”
君中凤咬咬银牙,默然不语。
方秀目光又转俞小娟的身上,道:“你们祖孙,早已退出江湖,不知何故又入江湖中来,趟这次混水?”
俞小娟道:“你们江南二侠,外博侠名,实为巨盗,敛聚了无数的财富,何以仍然不肯罢手,竟妄图谋霸江湖……”
方秀冷笑一声,接道:“如今大势已定,就算令祖南天一公亲自到此,也无能挽回了。”
俞小娟道:“我们求尽心力罢了。”
方秀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俞姑娘么?”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武林中心怀正义的,又何只我们祖孙两人呢?”
方秀道:“老夫现身和姑娘相见,希望能说服姑娘,和我们联手。”
俞小娟道:“方院主不用我费唇舌了,念咱们有一段相处之情,你可以走了。”
方秀冷冷说道:“你要不要救李寒秋?”
俞小娟怔了一怔,道:“李寒秋和我何干?”
方秀道:“咱们对姑娘的事,知晓很多……”突然啊哟一声,身子摇摇欲倒。
只见他伸手扶到墙壁,稳住了身子,道:“你们用的是什么……”
君中凤冷冷接道:“一条奇毒的蜈蚣。”
方秀道:“我忘了你是七毒门中人。”
君中凤道:“七毒门虽然不好听,但役毒制暴,那就将一新武林耳目了。”
方秀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有解药?”
君中凤道:“有,你如不想死,那只有照我吩咐行事一途。”
方秀探手从怀中掏了一粒丹丸,急急向口中投去。
俞小娟一闪身,流星赶月一般冲了过去,啪的一掌,拍落了方秀手中丹丸。
那是一粒白色丹丸,大若黄豆,俞小娟伸手捡起,藏入怀中,一把抓住了方秀右腕,道:“君姑娘,给他解药。”
君中凤应声而至,取出一粒解药,投入那方秀口中,方秀品尝了一下解药的味道,吞入月复中,道:“诸位要如何对付在下?”
俞小娟道:“要你关闭这甬道中的机关,不许施放暗器。”
方秀道:“好,我立刻传下令谕。”
俞小娟看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忽然动疑,冷笑一声,道:“方秀,你很怕死啊!”
方秀神情轻松地说道:“只要我不立刻死去,就有活命的机会。”
俞小娟道:“看你的神情,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你会被杀一般。”
方秀道:“这个么,我未曾想到。”
俞小娟神情肃然地说道:“方秀,我希望你别耍花招,须知我利剑无眼,但我不希望伤害到你。”
方秀道:“姑娘放心,在下自会珍惜性命。”
俞小娟回顾了君中凤和苹儿一眼,道:“两位请和小妹保持一段距离。”
方秀笑道:“姑娘不用多疑,在下不会拿自已的生死去开玩笑。”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但愿如此。”
方秀不再多言,举步向前行去。
俞小娟左手一把扣住了方秀的左腕脉穴,右手仗剑,和方秀并肩而行。穿过曲折甬道,到了大厅之上。
大厅上烛光辉煌,剑气森严。
俞小娟抬头看去,只见大厅正中,坐着一个全身黑衣,面目怪异的人,除了两道目光炯炯逼人之外,脸上的肌肉,似是全部死去。在那黑衣人的四周,遍布了劲装大汉,不下二十人。
但闻那高上位的黑衣人,冷冷说道:“方院主,你似是全无抗拒,就已遭生擒?”
方秀道:“三个女娃中,有一个善役毒物,在下还未来及行动,就已被她毒物所伤。”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此刻,若在下令群攻她们,方院主势必要首先遭殃了。”
方秀道:“最好是设法救我之后,再下令群攻不迟。”
黑衣人道:“如何救你,方院主想已胸有成竹?”
方秀突然用力一挣,想挣月兑那俞小娟扣拿的脉穴。
但俞小娟扣在方秀手上的手指,有如一道铁箍一般,方秀一挣,竟然是未能挣月兑。
俞小娟长剑一转,剑尖顶在方秀的背心上,道:“方院主如再挣扎,我就立时取你之命。”
方秀微微一怔,果然不敢再行妄动。
俞小娟目光转到那黑衣人的身上,道:“你认为戴着人皮面具,就可以隐藏真正的身份了么?”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认出老夫,那只有促使你们早些死去。”
俞小娟道:“只怕未必见得。”
黑衣人道:“那不就妨试试。”
俞小娟道:“你是谭药师。”
黑衣人举手一挥,四周布守的黑衣人,突然各自挥动兵刃,向三人围了过来。
方秀大为震惊,喝道:“药师不能下令围攻。”
那黑衣人脸上死硬的肌肉,微微耸动了一下,道:“如不下令回攻,如何能够救得了你?”
方秀道:“药师遣派在下时曾经说过,只要在下把他们诱入客厅药师自会施展迷魂药物对付他们,言犹在耳……”
黑衣人冷冷说道:“这样救你也是一样。”
俞小娟接道:“谭药师,那方秀已然叫明了你的身份,似是用不当再戴面具了吧!”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既已肯定我的身份,这面具应否取下,已是无关紧要了。”
俞小娟长剑一探,剑尖指在方秀背心之上,道:“你如敢下令围攻,我就先杀方秀。”
黑衣人道:“就算你们杀了方秀,我也会替他报仇。”
方秀冷然一笑,道:“在下如若死在俞姑娘的剑下,那就正合药师的心意……”
回顾了俞小娟一眼,道:“可惜,这位娟姑娘是一位十分聪慧的人,只怕不会上你的当。”
俞小娟心中一动,冷冷说道:“方院主别大自信,如若你这属下群起围攻,我们无暇照顾你方院主,那只有把你杀掉了。”
方秀淡淡一笑,道:“谭药师很希望你杀我,就目下情势而言,杀了我对你们大为不利。”
俞小娟向后退两步,把方秀交给了君中凤,长长吁一口气,道:“方院主如若能够说出一番道理,我们也许会救助阁下。”
方秀道:“救在下,你们则等于自救。”
君中凤道:“方院主越说越不明白了。”
方秀道:“事情很清楚,谭药师指使这厅中布守之人,何以迟迟不下令他们动手呢?这些人都已服过一种药物,悍不畏死,十成武功,能发挥到十二成的威力,但他却一直迟迟不敢下令,诸位可知道为什么?”
俞小娟道:“为什么?”
方秀道:“因为他心中知晓,我能控制这些人,使他们回手反击。”
俞小娟道:“原来如此。”
方秀道:“如若姑娘一剑把在下杀死,那就情形不相同了,不但这些人将听他人之命,整个方家大院,都将为他控制。”
俞小娟道:“在我们而言,不论你或谭药师,任何人控制了方家大院,对我们都是一样。”
方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至少,眼下诸位和在下合作,可以共求生存。”
俞小娟道;“说到合作,阁下似是已占劣势,总要答应我们一些条件才成。”
方秀道:“什么条件?”
俞小娟道:“我们要你放了李寒秋。”
方秀略一沉吟,道:“可以,李寒秋已不足为老夫之敌,杀之、放之似乎已无关紧要。”
俞小娟道:“李寒秋囚入何处?”
方秀突然挥动右手,口中喃喃自语,那些遍布厅在的大汉,果然反口相噬,反向那黑衣人包围过去。
黑衣人取下了脸皮面具,露出真像,果然是那谭药师。
只见他右袖一扬,两个近身大汉,双双倒下去,冷冷说道:“方秀,他们虽然勇猛剽悍,但他们神智不灵,无法避开我的迷魂药粉。”
方秀急急说道:“二位姑娘,他这迷魂药粉虽然无味,但必得吸入月复中之后,才能发生作用,诸位接近他时,只要能闭住呼吸,那就不用怕了。”
娟儿四顾了一眼那些分执兵刃的大汉,缓缓说道:“方秀,这些人既都肯听你之命,可不要他们分由不同的方向,合力猛攻,谭药师要封架四面八方攻来的兵刃,自然是无能再施用袖中的药粉了。”
方秀略一沉吟,道:“谭药师早有杀我之心,只是他已发觉了大局由我控制,不敢妄动,但今日却从他口中说出了内心之言。”
俞小娟道:“是啊!你们已势不两立,防他杀你之策,只有你先杀他了。”
方秀道:“可惜的是这大厅之中,想杀我方秀的,不止那谭药师一个人。”
俞小娟道:“如是答允不杀你呢?”
方秀道:“那么在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好,我答应不杀,而且也不让君姑娘和苹儿杀你。”
方秀道:“南天一公的孙女,自然是说话算数了。”
口中喃喃自语一阵,那些大汉突然各举兵刃,扑向谭药师。
俞小娟凝神倾听,发觉那方秀口中喃喃不绝的,似是诵读一种经文。
但见谭药师双手连挥,撒出一层如云似雾的白色粉末。
那些大汉,虽由四面八方扑了上去,但因不知闭气,纷纷中毒而倒。
十几个人,竟然无一攻近谭药师而递出一招。
方秀脸色一变,截然不语。
谭药师却哈哈一笑,道:“方秀,你已确实了心中之疑,是么?”
俞小娟突然冷冷接道:“谭药师,他们神智不明,纵然有着很高强的武功,却不知闭气……”
谭药师接道:“小丫头,真要和老夫为难么?”
俞小娟嗯了一声,道:“一旦你称霸武林,我们祖孙两人也是你眼中之钉,必欲去之而后快……”
长剑横在脸前,接道:“我已瞧出你的那毒粉,很快就落在地上,只要能闭住呼吸一段时间,你那毒粉就无用了,不过,那时,你再想取兵刃,时机上已经晚了。”
谭药师道:“听你口气,似是准备和老夫单打独斗,一决胜负?”
俞小娟道:“不错……”
谭药师哈哈一笑道:“你如何能是老夫之敌?等你爷爷现身之后,老夫自当和他一决胜负,也让你们开开眼界。”
俞小娟摇摇头,道:“土别三日,刮目相看,何况我们已分手了半年。”
谭药师道:“我不信半年光阴,你能有超我的成就。”
俞小娟道:“别忘了,我脑际之中,熟记着百佛图。”
谭药师离位而起,道:“对了,我如生擒了你,可让人绘出图案。”
俞小娟道:“那要看看你的手段了。”长剑一振,迎面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