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但你不如你师父。”
李寒秋道:“晚辈怎敢和家师成就比拟,他乃魔剑一代开山鼻祖。”
黑袍老人接道:“话是不错,但每套奇绝的剑法,大都是在传诸三代后,才能发扬光大,不过剑道一门,至深至博,不论一个人才质如何超人,也必须专心一志,才能有大成。但选习武功,也要适合生性才成。阁下的生性,对那七绝魔剑并不相适合,这套诡异绝世的剑道,只怕也无法在你身上发扬光大。”
两道凌厉的目光,盯住在李寒秋的脸上,瞧了一阵,目光又转到苹儿的脸上,缓缓说道:“苹儿,你已经背叛了方秀么?”
苹儿道:“弟子情非得已。”
黑袍老人道:“以你的才慧,今日之局,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
苹儿道:“还要师父助我。”
黑袍老人缓缓说道:“我答应收你作为弟子时,已有助你之心。”
苹儿答道:“所以,弟子有了危险,就找到师父这里来了。”
黑袍老人点点头,道:“你可是认为方秀不会知道你到了我这里么?”
苹儿道:“就弟子所知,师父周围数里,方秀并没有埋下暗桩。”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不错,在我这周围五里之内,确无方秀埋下的暗桩,不过,这庄院之内,却有方秀布下的耳目。”
苹儿吃了一惊,道:“怎么?这庄院之内,有方秀布下的耳目?”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也许方秀还认为老夫不知他在庄院中布有耳目。”
苹儿道:“你已经早知道了,为什么不把人除去呢?”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我如除去此人,方秀会派更多的人来,那时,老夫岂不是清静受扰,和这些后生晚辈们大斗心机了么?”
李寒秋道:“不除奸人,老前辈这在院中任何事情,方秀都将很快知晓了。”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不错,不过,两位到此一事,他还未把消息传出。”
李寒秋道:“老前辈何以知晓?”
黑袍老人道:“我已派了一个童子,和他守在一起,暗中监视。”
李寒秋道;“老前辈思虑周密,晚辈极是佩服。”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方秀明里对我尊重,其实,他对我很不放心。”
李寒秋道:“晚辈心中有一事想不明白,不知是否当问?”
黑袍老人道:“但问不妨。”
李寒秋道:“老前辈和方秀有何关联?”
黑袍老人淡然一笑,道:“我和方秀之间,并无关联,但方秀对老夫,却有过一次很大的恩情。”
李寒秋道:“老前辈帮助方秀,只是为了报恩?”
黑袍老人拂髯一笑,道:“老夫在极力劝他向善,希望能使他改变一下。”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至少,老前辈没有成功。”
黑袍老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所以,近来老夫已心灰意懒,一个生具恶骨的人,似乎很难得改过向善。”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老人高深难测,何不借此机会,逼他说出不助方秀之言,纵然,不能使他帮助我们,至少可以减少一个敌人。”
心中念转,口中却缓缓说道:“老前辈已经尽了心力,唤不醒恶梦中人,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但老前辈已经尽了心力。”
黑袍老人目光透注在李寒秋的脸上,瞧了一阵,笑道:“你准备劝老夫不再管方秀的事么?”
李寒秋还未及答话,苹儿却抢先说道:“师父对他已然协助够多,如若只为了报恩,那也该恩情早了。”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苹儿,我要和李相公好好的谈,你最好不要插口。”
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接道:“你此番来见老夫,就是想说服老夫不再多管方秀的事么?”
李寒秋道:“除此之外,晚辈还有一事请教。”
黑袍老人道:“好吧!那咱们就先谈谈别的事吧!”
李寒秋道:“晚辈闻得老前辈有着未卜先知之能。”
黑袍老人笑道:“你想问问日后的吉凶?”
李寒秋道:“晚辈身负血海深仇,有生之年,非报此仇不可,晚辈的仇人就是方秀,老前辈看看晚辈今生之中,能否报得大仇?”
黑袍老人道:“问的好,老夫如是相助方秀,那就很难回答你的话了。”
李寒秋道:“方秀恶迹昭著,老前辈难道还要帮忙他么?”
黑袍老人道:“方秀虽非正人,但他对老夫确是不错。”
苹儿道:“他如是真心对待师父,为什么还要在师父这庄院之内,安下耳目呢?”
黑袍老人道:“他为人如此,不论对何人都不肯放心,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苹铁道:“弟子不明白,师父明明知晓那方秀不是好人,为什么还要帮他?”
黑袍老人叹道:“一个人不能做错事,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也不能随便受人之恩,图报无门,就这般,老夫受了方秀的控制。”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对方秀帮忙很大了,纵然欠他一些恩情,也是早该报完了。”
黑袍老人苦笑一下,道:“方秀的狠处,就是不肯差遣老夫为他办事。”
李寒秋道:“他要你永远欠他一些恩情?”
黑袍老人道:“正是如此。”长长叹一口气,接道:“老夫早已勘破了世俗,想以肉身求证仙道,不什成败,不谈后果,至少也该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研究卜算之术,使它成为有系统的一门学间,老夫死去之后,也好在人间留下一些使人怀念的成就。”
李寒秋道:“老前辈居住此地,十分清静,岂不正是研究卜算之学的好地方么?”
黑袍老人一皱眉头,道:“老夫居此,有如鸟困笼中,心中牵挂甚多,如何能够使神算之学得有进境,就最近老夫卜算几卦中,不但不见灵验,而且错漏百出。”
苹儿道:“这是为何?”
黑袍老人道:“这等神算之学,必得心无杂念,全神贯注,所谓诚则灵。”
苹儿接道:“既是如此,师父为何株守此地,不肯离开呢?”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为师不能走。”
苹儿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李寒秋道:“可是那方秀在老前辈身上动了手脚么?”
黑袍老人神情严肃地点点头,道:“不错,不过那方秀并不知他动的手脚,已在我身上发生了作用,所以……”
苹儿道:“所以,他始终不敌对你不敬。”
黑袍老人道:“大概是吧!方秀对老夫的怀疑,似是超越了他的智慧,这也是留此不去的一个原因。”
李寒秋道:“老前辈可是觉方秀背后还有一个主使人物么?”
黑袍老人道:“不错,老夫很希望知晓那幕后的人物是谁。”
苹儿道:“我知道。”
黑袍老人道:“什么人?”
苹儿道:“茅山紫薇宫主。”
黑袍老人摇摇头,道:“不是,老夫知晓那紫薇宫主不会用毒,但方秀对老夫用的毒,却是恶毒无比。”
李寒秋道:“老前辈可识得那谭药师么?”
黑袍老人怔了一怔,道:“当今用毒之人,只怕无出谭药师之右了。谭药师的为人,满怀仁慈,怎会对人用毒呢?”
李寒秋道:“哼!谭药师么,晚辈吃他的亏太多了。”
黑袍老人一皱眉头,道:“此话怎讲?”
李寒秋道:“在下第一次见着那谭药师时,就被他用了迷药。”
黑袍老人似是忽然间提起了兴趣,眼睛一亮,道:“你可以说清楚一些么?”
李寒秋略一沉吟,把初见谭药师,被他施下迷药之情,很详细地说了一遇。
黑袍老人皱皱眉头,道:“有这等事?”
李寒秋道:“晚辈说的句句实话。”突然间想起了六指逸士其人,急急接道:“老前辈,当今武林之中,老一辈的人物,老前辈是否都认识呢?”
黑袍老人道:“老夫自信可认识十之八九。”
李寒秋道:“南天一公俞白风俞老前辈,你认识么?”
黑袍老人道:“大大有名的人物,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李寒秋道:“俞白风为人如何?”
黑袍老人道:“他为人有些刚愎自用。”
李寒秋道:“刚愎自用?”
黑袍老人道:“不错,所以他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朋友却是不多。”
李寒秋道:“我是说他为人的品德如何?”
黑袍老人道:“很难说,如论江湖传言,他却是颇有侠风。”
李寒秋道:“如以老前辈的看法呢?”
黑袍老人道:“如若照老夫的看法,那俞白风的为人心机太深。”
李寒秋不便再谈下去,扭转话题,道:“有一件事,晚辈始终想不明白。”
黑袍老人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一个作尽坏事的人,武林中为什么还要称他为侠,实是沾污侠字了。”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说道:“你是指方秀而言么?”
李寒秋道:“方秀、韩涛都是,怎会被江湖上武林人称为侠字呢?”
黑袍老人道:“唉!已往武林之中,大都是正邪分明,互不混淆,百年前不知从何人开始,学着伪装侠义身份,先行培养出侠名,然后再借侠名掩护为恶。”
李寒秋长吁一口气,道:“这么说来,武林之中,很难有真正的好人。”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一个人如若陷入了名利之中,为名利所困,那就很难摆月兑了,也就很难是一个真正好人。”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可否把姓名见告?”
黑袍老人道:“你问老夫的姓名作甚?”
李寒秋道:“晚辈听苹姑娘说,老前辈极善奇门神卜,原想来讨教一下,但此刻,晚辈又改变了主意。”
黑袍老人道:“你准备怎么样?”
李寒秋道:“晚辈想告别了。”
黑袍老人道:“可是很失望,觉着见面不过如此是么?”哈哈一笑,接道:“老弟,我希望你能多留一夜,让老夫坐息一下,咱们好秉烛长谈。”
李寒秋道:“谈什么呢?”
黑袍老人道:“对你有益无害,你尽可放心。”
李寒秋缓缓说道:“既是如此,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黑袍老人道:“好,你耐心地等一下。”言罢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李寒秋望了苹儿一眼,低声说道:“咱们可以出去走走么?”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好,这后院中花树繁茂,风景甚美,咱们瞧瞧大概没有关系。”站起身子,缓步向外行去。
苹儿似是很熟悉这在院中的景物,绕到厅后,穿出一个小门,行入了一个座花园之中。
李寒秋四顾一眼,道:“这些花树,大都非本地产物。”
苹儿道:“都是方秀遣人由外地移植来此。”
李寒秋道:“表面看来,他对这老人尊敬,遣人四出移植了很多花树到此,实无疑把他囚禁于此。”
苹儿道:“这情形我不知道,刚刚到这消息,才恍然大悟。”
两人一面谈话,一面在花树林中行走。
突然间,目光到处,只见一个木牌,竖立在地上,写道:“闲人止步。”
木牌后面,由竹篱环绕一幢木屋。
李寒秋望了那木屋一眼,道:“这是什么地方?”
苹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未到过此地。”
李寒秋心中一动,道:“咱们进去瞧瞧如何?”
苹儿略一沉思,道:“那木牌上写明了闲人止步,咱们如何能够进去看呢?”
李寒秋道:“我是不便进去,但你可以进去瞧瞧啊!”
苹儿道:“不行,我也不能进去。”
李寒秋道:“你可是有些害怕?”
苹儿道:“他是我的师父,明明写着闲人止步,我如何能进去瞧呢?”
李寒秋道:“好吧,那就不用看了。”
苹儿道:“但这木屋中,定然有很多隐秘。”
李寒秋道:“你不敢进去看,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