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岚依然僵立在原地。;
此刻他最感不解的,是无我如何能发现千手观音东方霞已在街上?;
纵然他有听音辨位的本领,但街上行人甚多,总不能连谁走路的声音都听得出来,果真如此,干脆就不必要眼睛了。;
不大一会工夫,纪无情和无我果然陪同一名年约五十上下但面貌仍十分姣好的黑衣女子走了进来。;
常玉岚不觉又是一愣,他早就听说过千手观音东方霞在五十年前就被武林七雄逼在挥旗山不归谷。;
而当时她能在江湖成名,少说也是二十岁以上的人了,哪有七八十岁的老妇仍能保持如此容颜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再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决定弄清楚真相再说。;
纪无情和无我簇拥着千手观音东方霞来到那副靠窗桌头,东方霞毫不客气的居中而坐,两人打横相陪,而且执礼甚恭,和方才对常玉岚冷讽热嘲时的神态完全不同。;
纪无情很快的又叫了几样菜,并添加了碗筷,把一张方桌摆得满满的。;
他为东方霞斟满一杯酒,然后将自己的酒高举过额道:“晚辈敬东方老前辈!”;
无我也跟着举起杯来。;
东方霞笑笑道:“怎么小师父也喝起酒来?”;
纪无情忙代答道:“老爷子有意要他还俗,晚辈也劝他还俗,他现在已经是半个俗家人了,喝几杯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东方霞问道:“你们怎知老身今天要来?又怎知来了之后要进这家客栈?”;
纪无情道:“是周姑姑对晚辈们说的。”;
东方霞道:“周大妹子也真是,老身到鄢陵来向老爷子请安也不是一次了,何必劳师动众相迎?又何必在客栈吃饭?‘垂杨草……’。”;
她“庐”字尚未出口,突见纪无情暗使眼色,不觉转头望向坐在另一角的常玉岚,蹙了下眉,道:“这人好像很面熟?”;
纪无情道:“老前辈一月前才救过他,应当会认出他才对。”;
东方霞哦了一声道:“是常三公子?”;
纪无情道:“不是他还有谁?”;
“既然是他,为什么不找他过来坐坐?”;
纪无情望了无我一眼,却不便再说什么。;
东方霞叹了一声道:“你们之间的事,老身心里早就有数,你二人既然不想理他,当初又何必救他呢?”;
“其实他倒并非坏人,只是受了那婬妇的牵连而已,否则在不归谷我也不可能耗费不少真力救他了!”;
这些话常玉岚照样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已知道这看似中年而且风韵犹存的女人确是五十年前被武林七雄逼在挥旗山不归谷的千手观音东方霞,更知道她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只是东方霞居然进一步的把百花夫人骂成“婬妇”,却使他骇异不已。;
东方霞又道:“听说那狗婬妇目前已住在司马山庄,司马山庄原属大司马所有,岂可容那狗婬妇把庄院弄脏!”;
纪无情愣了一愣道:“听说她是岳大司马的夫人?”;
东方霞哼了一声道:“她凭什么?不过三十年前大司马抄家灭门是因她而起,倒是真的。”;
她说到这里,似乎觉出机密泄漏得太多,急急变换话题道:“把常三公子喊过来,老身有话跟他讲!”;
纪无情只好朗声道:“常庄主,东方老前辈召见,请过来吧!”;
常玉岚巴不得有这个机会,来到座位前,深施一礼,道:“晚辈常玉岚,拜见东方老前辈!”;
东方霞指指对面的空位道:“不敢当,常三公子请坐!”;
常玉岚临坐前又是一礼道:“上次得蒙老前辈救得一命,恩同再造,真不知何日才得答报!”;
东方霞淡淡笑道:“小事一件,何足挂齿。”;
这本是一句客气话,但听在常玉岚耳朵里,却大有啼笑皆非的感觉,语意分明透着他的一条命,实在不足道哉,死活都不关重要。;
东方霞又道:“老身早就知道,你和纪公子以及无我小师父十年前都是生死好友,他们现在对你不肯理睬,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常玉岚道:“晚辈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要查明这项原因。”;
东方霞冷笑道:“原因很简单,你不该娶巫嫣红的女儿为妻。”;
“巫嫣红”三字,常玉岚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怔了一怔道:“巫嫣红是谁?”;
“就是令岳母自封百花夫人的那狗婬妇!”;
常玉岚正色道:“老前辈为什么要对家岳母语含诬蔑?”;
东方霞也扳起面孔道:“说起来她还真不够格让老身诬蔑,免得弄脏了老身的嘴,不过,尊夫人蓝秀本身也许并不算坏。”;
她叹了口气,不胜感慨的又道:“要想纪公子和无我小师父和你和好如初不难,回去把那狗婬妇杀了就成。”;
“老前辈也要强人所难?”常玉岚只觉内心有股无名的冲动。;
东方霞不动声色的摇摇头,道:“这是勉强不了的,还是留着她的人头让老爷子亲手杀吧!”;
常玉岚心头一震道:“老爷子是谁?”;
东方霞道:“老爷子就是老爷子,现在还不到让你知道的时候。”;
常玉岚实在忍不下这三人的冷言冷语。;
他刚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东方霞却又阴冷的笑了起来道:“慢着,你最近可曾返回金陵老家?”;
常玉岚觉出此问必有原因,忙道:“老前辈怎么知道?”;
东方霞哼了一声道:“府上被人插刀留柬,而且说明事情是因你而起,令尊怎能不召你回去查明原因。”;
常玉岚岂能放过这机会,这正是其父常世伦限令他必须查明的大事,于是,急急问道:“老前辈怎会知道这件事呢?”;
东方霞道:“老身当然知道。”;
“事情是什么人干的,还请老前辈示知一二。”;
“不必了,老身不可能告知你此人是谁,不过,此人对府上绝无恶意,否则,插刀削柬之处是在令尊卧房之外,岂肯留下令尊活命?”;
“可是那插刀留柬之人,究竟是何居心?”;
“希望你早日回家省视高堂,你在司马山庄十年不曾返回故里,难道就丝毫无愧于心吗?”;
常玉岚窘然低下头去,一时之间,无法置辩。;
东方霞继续说道:“另外,也希望你因而认清巫嫣红那女人的本来面目,因为令尊对她照样也十分不满。”;
这使常玉岚越发惊诧,东方霞说的完全不假,他的父亲常世伦上次大发雷霆中那番话,的确语气中对百花夫人颇为不谅,连带的对蓝秀也不具好感。;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常世伦从未提起过千手观音东方霞,东方霞怎么对金陵世家的事情如此清楚呢?;
他虽然内心存在着太多的迷惘和疑问,却又不能盘问,因为他明白,东方霞是不可能多做解说的。;
东方霞冷漠的笑了笑,脸色显得有些凝重,又道:“常三公子,有件事,老身料定你可能到现在还弄不明白。”;
“什么事?老前辈请说明白!”;
“贵庄十年来每年举行三次与桃花有关的武林大会,可是有的?”;
“这事已行之十年,武林中尽人皆知,自然是有的。”;
“今年三月十五的‘赏花大会’,为什么不曾如期举行?”;
常玉岚心神一紧,道:“说来惭愧,一来是本庄桃林业已被人砍伐得不成样子,二来是有人居然假冒晚辈和贱内的名义发出停止‘赏花大会’的柬帖,以致今年第一次的武林盛会未能举行。”;
东方霞道:“老身问的正是这两件事。”;
常玉岚迫不及待的问道:“莫非老前辈知道这两件事是什么人干的?”;
东方霞若有所思的道:“这两件事自然并非一人干的,只是配合得事出凑巧罢了。”;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老前辈请讲!”;
“老身虽弄不清楚是谁派人砍伐了贵庄桃林,但却知道冒名发帖之人。”;
“请问老前辈,是谁冒名发帖?”;
“令岳母百花夫人巫嫣红。”;
在这刹那,常玉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呆了半晌,才冷热摇头道:“老前辈何苦如此捉弄晚辈,这种话,即使三岁孩童,也难以置信!”;
东方霞不动声色的道:“老身早就料定你不会相信,所以话出口后,连自己也有些后悔了。”;
常玉岚正色道:“但求老前辈能说出使晚辈相信的理由?”;
东方霞颔首道:“也好,那么老身先问问你,司马山庄一年举办三次武林大会,这可是令岳母的主意?”;
常玉岚摇头道:“是晚辈和贱内决定的,同时也可说是应武林同道的盛意要求。”;
“这就对了,所以令岳母一开始就不赞成,只是不便强加制止而已,否则她为何十年来三十次武林盛会竟然一次都不参与呢!”;
若不是东方霞提起,常玉岚真还不曾思考过这件事,百花夫人的确十年来从未参加过一次武林盛会。;
按理说司马山庄归她所有,她又身为长辈,盛会应当由她亲自来主持才对。;
但她不到司马山庄参与武林盛会,却也并不能认为她就是反对此举。;
想到这里,常玉岚轻咳一声道:“可是老前辈不能根据这理由就断定冒名发帖之人是家岳母?”;
东方霞平静一笑道:“常三公子稍安毋躁,令岳母最大的用心,是不希望把司马山庄做为武林集会之所,因为武林中人多嘴杂,说不定就有人无意中揭破她的隐秘。”;
“到那时,她必将身败名裂,永远无法在武林中立足了,更遑论继续号令武林。”;
常玉岚摇摇头道:“老前辈这理由并无法使晚辈充分相信。”;
东方霞并不生气,笑了一笑道:“老身只是看在令尊一生行侠仗义,不忍见常三公子陷于不义,所以才趁这机会提醒你,至于相不相信,那是你自己的事,对老身并不重要。”;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又道:“不过老身并不希望你和纪公子以及无我小师父闹成现在这种局面。”;
常玉岚忙道:“晚辈又何尝愿见这种局面出现,这次晚辈离开司马山庄来到鄢陵,目的也就是寻访纪兄和司马兄,求得他们谅解。”;
“他们在官渡既然肯救晚辈于不死,以后又数度为司马山庄解围,见面时却又对晚辈如此不理不睬,实在令人不解?”;
忽见纪无情神色一变,急急问道:“阁下怎知道在下和司马老弟住在鄢陵?”;
常玉岚道:“纪兄上次在鄢陵山路上杀伤夫人手下,次日又在鄢陵城郊‘青山客栈’会见明心大师和白羽道长,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人在鄢陵?”;
纪无情望了无我一眼,不再言语。;
就在这时,突闻店门口脚步声响,接着有人叫道:“南姑娘回来了!方才曾经有人找过你,那人正在餐堂里,还没走。”;
进入后门的果然是南蕙。;
常玉岚不愿让东方霞等三人得知此事,因为他希望能和南蕙单独谈谈,这时心下难免十分着急,深恐她迳自闯进餐堂。;
好在南蕙并未这样做,不消说她是要进入上房稍为修饰再出来与人相见,姑娘大了,爱美乃是天性。;
包何况她并不知道来人是谁?;
常玉岚也随即起身道:“在下暂时失陪,去去就来!”;
他匆匆来到南蕙的上房门口。;
门虽虚掩,对方已是二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当然不便迳自推门直入,只有停下脚步,先敲了敲门。;
“谁?”南蕙依然是十年前那样娇滴滴的声音。;
“我。”;
“你是谁?”;
常玉岚推门而入。;
罢跨进一步,他便急急又退了出来。;
南蕙果然正在更衣。;
她显然没看清是谁,嘴里冷冷叱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冒失,姑娘家的房间,可是随便乱闯的吗?”;
常玉岚窘然说道:“南姑娘,我是常玉岚。”;
南蕙吃了一惊道:“你怎么来了?”;
“我是特地来看你的。”;
“进来吧!”;
这时南蕙已换好衣服,乍见之下,她已不再是十年前天真活泼的少女,而是另具有一种成熟美,风韵更胜当年。;
尤其身材和面貌,除了肤色稍黑一点,完全和蓝秀酷似,若换了别人,真分不清她究竟是南蕙还是蓝秀。;
她神色非常冷淡,指指床边的木椅道:“请坐吧!”;
接着自己在床沿坐下,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常玉岚叹了口气道:“我听贱内说过,她前些天在附近山上曾遇见过你,所以料定你可能在鄢陵附近落脚。”;
“今天打听不少家客栈,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找到了你。”;
南蕙低下头道:“我明白,你是希望我回金陵或者司马山庄,上次蓝姐姐也这样说过,所以,我要郑重告诉常三哥,用不着存这种念头。”;
“我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了,不过,对你们夫妇这一番关怀,我内心还是十分的感激。”;
常玉岚黯然摇摇头道:“这是何苦?你总该把离开金陵舍下的理由说明白?”;
“我只是想离开,没有什么理由。”;
“莫非家父和家母……”;
“常三哥别想得太多,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待我很好。”;
“那究竟为什么呢?”;
“理由很简单,小妹不是常家的人,不能在府上住一辈子,老爷子和老夫人十年相待之情,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
常玉岚哪能听不出她话中之意,默了一默道:“南姑娘,女孩子家一人在外闯荡,总是令我放心不下。”;
“目前有一个人,也是单身在外,你若执意不肯回金陵或司马山庄,倒不如和他做个伴儿吧!”;
南蕙果然黛眉一扬,问道:“你说的这人是谁?”;
常玉岚道:“这人你十年前就认识,而且你还曾照顾过他。”;
“他是谁?”;
“纪无情。”;
南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几眨,有些不信的道:“他不是已经在江湖上失踪十年了吗?你为何忽然想起他来?”;
“并非想起,而是曾经见过他。”;
“真的,他在什么地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是否想见见他?”;
“如果他还在,我当然想见见他。”;
“你请稍待,我去去就来。”;
常玉岚离开南蕙房间后,直奔餐室。;
这时他内心有着一股莫名的兴奋,方才南蕙的话,含意已经很明白,想劝她回金陵或者司马山庄,似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若能撮合她和纪无情成就姻缘,正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
同时他也明白,纪无情早就对南蕙颇具好感,当然,这和她长得和蓝秀酷似有关。;
另外,他也希望能够藉此使纪无情不再对自己如此冷淡,使彼此之间,恢复往日原有的情谊。;
回到东方霞等三人席位,除了东方霞对他还稍加理睬外,纪无情和无我还是像先前一样的冷淡。;
常玉岚不能多耽误时间了,搭讪者望向纪无情,道:“纪兄,兄弟有句话想和你单独谈谈!”;
纪无情头也不抬,喝下一口酒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有话请当面讲,何必单独谈,在下不认为东方前辈和司马老弟是外人。”;
常玉岚尴尬一笑道:“兄弟当然不敢把东方前辈和司马兄当成外人,不过,这事还是单独谈谈较好。”;
纪无情哼了一声道:“那就免谈吧!”;
无我也紧跟着道:“常施主,贫僧难得和纪兄畅饮一番,最好别来打扰!”;
常玉岚正在大感窘迫之际,还好,东方霞开口道:“纪公子,老身看得出来,常三公子必定有要事相告,你就离座和他一叙吧!;
老身绝不怪你失礼就是。”;
纪无情稍一犹豫,终于站起身道:“如此晚辈就暂时失陪了!”;
常玉岚转过身去,在前带路。;
出了餐堂,纪无情忍不住问道:“常庄主,你想把纪某引到哪里去?”;
常玉岚放缓脚步道:“兄弟想带纪兄去见一个人。”;
“可是令岳母百花夫人?”;
“也是一个女人。”;
“那可能是尊夫人了?”纪无情主动停下脚步道:“请恕纪某不愿见她。”;
在这刹那,纪无情已很快的想到常玉岚必定和蓝秀同住在这家客栈。;
只听常玉岚道:“贱内当年和纪兄也曾相识过,纪兄为什么不愿见她?”;
纪无情冷笑道:“她必定已经告诉过你,纪某这些天已和尊夫人见过两次,何必再见?而且她已做了阁下的夫人,男女有别,更不是纪某所该见的!”;
常玉岚微微一笑道:“兄弟从未听说过朋友之妻不可相见的道理,果真如此,反而显得纪兄心地不够光明了。”;
纪无情不屑的一笑道:“既然阁下说出这种话,在下反而非见她不可了。”;
来到南蕙的房门前,常玉岚当先推门而入,叫道:“南姑娘,我把这人带来了,你看他是谁?”;
南蕙猛见纪无情,不由啊了一声道:“纪大哥,真的是你……”;
在她的想象之中,纵然纪无情真的来了,也必定是一副落魄不堪的模样,甚至仍在疯癫之中。;
谁知此刻站在面前的他,却是容光焕发,风姿翩翩,完全超乎她的预料。;
纪无情原先还真以为是蓝秀,直到常玉岚在门外喊了声“南姑娘”,他才立刻想到是南蕙。;
他对南蕙当年的照顾之情,除了感激之外,也早有着一份怜惜与爱意,看见了她,几乎像见到篮秀一样。;
只是当时南蕙年纪还小,他也只能拿她当妹妹相看。;
而此刻出现在眼前的南蕙,当年的稚气和娇憨已不复存在,而是一个风韵楚楚的成熟女郎了。;
但模样儿却比从前更加秀丽了。;
他呆了一呆,才呐呐说道:“南姑娘,真想不到又和你见面了!”;
南蕙这才羞答答的道:“纪大哥,这十年来你都在哪里,我看你一定过得很愉快?”;
纪无情吁口气道:“一言难尽,你如果想知道,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南蕙红晕飞颊,低下头道:“好啊!我当然想知道。”;
“要告诉你不是现在。”;
“没关系,我想你不会马上就走。”;
“南姑娘,你可是路过此处?”;
“我已不再回金陵了。”;
“那就该到司马山庄去。”;
南蕙看了常玉岚一眼,不再言语。;
常玉岚忙道:“纪兄,兄弟想把南姑娘交给你照顾,当年她照顾过你,现在轮到你照顾她了,这要求想来纪兄不会不答应吧?”;
纪无情何尝看不出常玉岚的心意,顿了一顿道:“纪某四海飘泊,到处为家,怕的是苦了南姑娘。”;
常玉岚道:“正因如此,你们才该相互照应。”;
南蕙深情款款的偷瞧了纪无情一眼,又低下头去。;
常玉岚觉出此时此地,自己在旁边反而碍事,随即说道:“你们两位好好谈谈,兄弟该走了!”;
岂知这次纪无情反而对他关心起来,急急问道:“你到哪里去?”;
常玉岚道:“兄弟自然要回到司马山庄,并在司马山庄恭候二位的大驾!”;
常玉岚在客栈柜台会了账,另把东方霞那一桌的酒菜钱也付了,却并未再过去告辞,迳自离开了这家客栈。;
直到出了店门,他才看清这家客栈的招牌是“群贤老栈”。;
其实他并未远离,只是在街头一边闲逛,一边注意着客找门前的动静。;
因为他的目的,是想追踪东方霞和纪无情等人离开“群贤老栈”以后,他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店门外的一条街连他自己也数不清究竟踱过了多少遍?终于发现他们走出店门。;
千手观音东方霞走在最前,纪无情和无我在后簇拥相随。;
奇怪的是并未发现南蕙的踪影。;
这使常玉岚大惑不解。;
难道自己好心好意的一番撮合,竟然无端告吹了?;
看南蕙方才对纪无情含情脉脉的神情,以及纪无情对南蕙的情意流露,似乎不可能两人会不欢而散。;
他开始犹豫,此刻究竟该追踪东方霞等三人好?还是马上进内去看看南蕙?;
正在犹豫不定之际,突然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把。;
他悚然回头,不由大吃一惊,但见身后站着一个全身银色披风,足登银色小蛮靴的绝郎,赫然是飞天银狐阮温玉。;
他是吃过阮温玉大亏的,自然要暗暗提高警觉,以防她故技重施,好在此刻正在大街之上,他料定对方不敢随便出手。;
另外,他也很希望能和她重见一面,以便问问她到底心存何意。;
不等常玉岚开口,阮温玉便倩倩一笑道:“我料到你也许吉人天相不会死,果然还活着。”;
常玉岚也冷然笑道:“这是什么话?”;
阮温玉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在逍遥津‘云集楼’你曾中过我的‘五阴九玄掌’,这种掌伤,除了我们‘八贡门’外,无人可救,难道你就结过疮疤忘记痛了?”;
“然而在下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所以到今天我才知道你们中原武林终究有人。”;
常玉岚暗中注意附近动静,见阮温玉似乎只是单身一人,既无江上碧随行,也无其他护从。;
常玉岚不觉问道:“阮门主的属下都到哪里去了?”;
阮温玉笑道:“单独行动,不是自由得多吗?常公子司马山庄仆从如云,还不照样是单人一个?”;
常玉岚见东方霞等人已经走远,再不跟上去就要失掉线索。;
他只好说道:“逍遥津‘云集楼’之事,在下决定不再计较,我现在还有事,阮门主也该忙自己的去了。”;
谁知阮温玉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小妹好不容易遇到你,正想找你谈谈!”;
这情状使得常玉岚最是尴尬不过,大街之上,男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跟踪的念头。;
常玉岚不动声色的道:“在下和阮门主有什么好谈的?”;
阮温玉娇媚一笑道:“只要人和人在一起,就一定有话可谈,何况你我在‘云集楼’一别,不觉已经一月,怎说无话可谈?”;
常玉岚略一迟疑,道:“好吧!由我作东,就请姑娘到‘群贤老栈’小酌一番。”;
阮温玉笑道:“那我就厚颜叨扰了。”;
她咂了咂嘴,又道:“鄢陵是开封府的地面,由你作东是顺理成章的事,所以小妹也用不着客气。”;
进入“群贤老栈”餐堂,常玉岚点过酒菜后,和阮温玉分宾主坐下。;
那店小二直是发愣,他从未见过像常玉岚这样的客人,在仅仅一个多时辰之内,竟然连吃三次。;
先是自己自饮自酌,接着又参加别人的筵席,现在又带来一个女的再吃。;
其实常玉岚起先除了在自己这边喝了两杯酒,吃过几口菜,到了东方霞那边的一桌,根本连筷子都没动。;
此刻他肚子里还真饿得很呢!;
店小二端上酒菜之后,忍不住直向阮温玉偷瞧。;
他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女人,也只有住在这里的另一位姑娘,还可以和她比上一比,不消说那是指的南蕙。;
阮温玉似乎涵量颇佳,高高举起杯来道:“小妹借花献佛,先敬常公子。”;
常玉岚喝下一口酒道:“阮门主有话请讲,在下还急着赶回司马山庄。”;
阮温玉道:“鄢陵离贵庄至少百里路程,现在已是未末时分,返回贵庄,恐怕要带夜了,何不就在这家客栈留宿一宵?”;
常玉岚笑笑道:“上次在逍遥律‘云集楼’留宿,差一点送了命,这次又遇到阮门主,在下还想多活几天。”;
“卟嗤!”;
阮温玉笑出声来道:“你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妹可以向你保证,绝不再暗下毒手了。”;
“你可是因为这次没带手下,想到把在下带走不方便?”;
阮温玉依然笑个不停,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现在已不是我希望的。”;
“你是说我对你已经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那倒不是,而是我觉得你已经有了妻室,而且,尊夫人又十分美丽贤淑,我不忍心横刀夺爱,更不愿平白无故的破坏别人的美满家庭。”;
“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
“在上次到贵庄以后,那次虽没看到你,但尊夫人一定对你说过吧?”;
“内子的确对在下说过,那次你曾率领‘塞外三凶’和‘南海三妖’到敝庄,准备把敝庄一扫而平,可惜并未得逞,是吗?”;
阮温玉格格笑道:“常公子,何必说得这样难听,实对你说,小妹上次到贵庄绝无恶意,只是因为关心你的掌伤,看看你是否回庄。”;
“可是‘塞外三凶’和“南海三妖”却当场吧戈相向,若不是纪公子前往相助,只怕那天的后果就难以收拾。”;
“你要明白,‘塞外三凶’和‘南海三妖’并非我的属下,他们不过为了某种原因暂时听命于我而已。”;
“那天他们遭到纪无情的惩戒,小妹不但不曾出手相助,反而当场责骂他们,这事尊夫人必定也对你说过?”;
常玉岚点点头道:“不错,所以在下才弄不清你到敝庄的用意何在?”;
“用意方才已经对你说了,我不再以你为,也是那天到了贵庄以后才决定的。”;
常玉岚不由心情已经轻松了下来,笑了笑,道:“不知谁有这份福气,能被你雀屏中选?”;
阮温玉带着羞答答的神情道:“你的好友——纪无情。”;
常玉岚不觉暗暗吃惊,心下沉思道:“糟糕,若在从前,她配纪无情未尝不可,但现在不同,这让南蕙怎么办?自己的一番用心岂不又将白费?……”;
阮温玉见对方未做任何反应,蹙了一下眉,关切的问道:“小妹这项决定,你认为如何?”;
常玉岚耸了耸肩道:“这是你自己的事,在下怎好妄自参与意见。”;
“因为你和他是生死相交的好友,自然对他的为人最清楚不过,所以小妹才想听听你的意见,须知女孩儿家的终身大事,关系着一生的命运,小妹怎能不慎重行事。”;
“你为什么关忽然看上纪无情呢?”;
“小妹早就说过,小时候曾有一位相士为我推算生辰八字,然后告诉家父家母,说我将来的终身,一定要许配四大公子其中的一位。”;
“而纪无情又正是四大公子之一,我看中了他,又有什么不对吗?”;
“在下记得在逍遥律‘云集楼’时,你曾随身拥有一份四大公子的画册,当时你对他并不喜欢,为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那画册上所绘的纪无情,蓬首垢面,邋邋遢遢,我怎会嫁给那种人呢?”;
“那画册上所画的他并没错。”;
“你只说对了一半,当我在官渡第一次遇见他时,他的确是那副肮脏样子,但第二次在司马山庄再见到他,就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她不等常玉岚的问话,她接着又说道:“至于今天再遇到他,他越发出落得一表人才了。”;
常玉岚哦了一声道:“你今天也见过他?”;
阮温玉道:“刚才他和一位老女人以及司马骏由这家客栈出去,你看见了,难道我不能看见?”;
常玉岚似感不解的道:“你为什么不追上他?”;
阮温玉窘然摇了摇头道:“我本想追上他,但有那老女人和司马骏在旁,想了想,还是免了。”;
“你可认识那老女人?”;
“虽然不认识,却和她交过手。”;
常玉岚吃惊的道:“你怎会和她交过手呢?该不是认错人了?”;
“剥了皮还能认得出她的骨头,怎会认错人。”;
“可是你根本不可能有和她交手的机会?”;
“说来也是凑巧,就在你被司马骏和纪无情救走之后,我也来到了鄢陵,有天傍晚在城郊的关帝庙前遇见了她,彼此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胜负如何呢?”;
“那老女人好厉害,武功简直高不可测,使得我连‘五阴九玄掌’都发不出来,后来看看不妙,只好半路抽身,要不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常玉岚笑道:“难怪你刚才不敢追踪纪无情,原来是怕那老女人?”;
阮温玉脸上一热道:“有这么一点点,她究竟是谁呢?”;
常玉岚心想告诉她也无关紧要,当下,整了整脸色道:“提起此人,大大有名,她在五十年前,就曾名动江湖,中原武林黑白两道,对她无不闻名丧胆!”;
阮温玉吃惊的道:“她在五十年前就出名了?我看她虽然老,也最多不过五十左右,而且模样儿还蛮不错呢!”;
常玉岚笑道:“其实她的武功,也不算是最高的,中原武林,比她更高的,还多得很呢!”;
他这几句话,自然是带有吓唬阮温玉的意味。;
而阮温玉也的确有些心惊,眨着一对雪亮的大眼睛道:“我以前实在小量你们中原武林了,以后倒要多加留意才成。”;
“这叫做初生之犊不畏虎,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在了奉劝阮门主,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在常玉岚预料中,最后一句话定会激恼了对方。;
谁知阮温玉并未在意,反而幽幽一叹道:“小妹已决定不在中原武林惹事了,只求早点儿完成终身大事,我刚才所以不去追纪无情,遇到你也是一大原因。”;
常玉岚心头一震道:“咱们之间,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阮温玉忍不住笑道:“看你吓成那样子,放心,你有尊夫人蓝秀,我何苦再去搅和,我是说希望你能告诉我纪无情住在什么地方?”;
常玉岚啼笑皆非的两手一摊道:“抱歉,我也不清楚。”;
阮温玉黛眉一耸,立时娇叱道:“常玉岚,你说这话有谁相信?;
你们是生死之交,他在官渡河边,冒死救你,你会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我阮温玉现在只求你帮这一点点忙,成人之美仅需张口之劳,难道你都不肯?”;
这叫常玉岚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尴尬摇头,无可奈何的道:“在下和阮门主一样,也在追查他的下落,原因是彼此间虽属好友,却又误会很深,而他的性子又非常倔强,所以才形成现在这种局面。”;
阮温玉见常玉岚不像说假话,不由跺脚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去跟踪?”;
常玉岚道:“是你把在下绊住,在下又怎样跟法?”;
阮温玉又是一跺脚道:“早知如此,不管那老女人有多厉害,我也要跟过去!”;
常玉岚道:“既然你上次在敝庄就属意于他,为什么当时不和他约定相会地点?”;
“谁说我没约定?我当时曾明告他要在开封的‘锦华居’等他三天。”;
“他去了没有?”;
“废话,他若去了,要说的话,何必等到今天?其实我在‘锦华居’一直等了他五天,后来有人告诉我他曾在鄢陵出现,所以才又赶来鄢陵。”;
“想不到你对他已痴心到这种地步。”;
“这不叫痴心,而是目前除了他已别无选择,你想我能远嫁到沙漠找沙无赦吗?而司马骏又是出了家,除非你肯把尊夫人休掉。”;
常玉岚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我双方都设法查访,他目前一定就住在鄢陵附近,我若查访到了,就设法通知你,你若查访到了,也请通知我。”;
他这番话,实际上只是敷衍之词,因为他怎能让对方破坏了纪无情和南蕙之间的事。;
阮温玉却是信以为真,忙道:“我就住在对面的‘天城客栈’,暂时不会离开,欢迎你随时和我联系。”;
一顿饭吃了很久,他送走阮温玉后,随即赶往南蕙房间。;
南蕙未随同纪无情行动,是件令他颇为思解不透的事,他哪能不急于查明原因。;
岂料南蕙的房间已经上了锁,问明伙计,才知她已有事外出。;
他本来要当晚赶回司马山庄,但为了查明南蕙动向,只好也在“群贤老栈”住了下来。;
他无法提前就寝,夜晚每隔一段时间,必到南蕙窗外察看她是否已经回来。;
谁知直到三更过后,房门的锁仍未打开。;
南蕙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他记得店里伙计日间曾说过,她的行囊并未带走,而且也未结算店饭钱,若她要赶往纪无情那里,为什么当时不跟着一起走呢?;
她的人三更还不回来,今晚该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常玉岚不能再等,在床上倒头便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竟是日上三竿。;
几乎已到了近午时分。;
问过伙计,才知道南蕙四更左右曾返回客栈,早饭后又有事外出了。;
常玉岚心知她这一走,又不定几时回来了。;
他便决定先返回司马山庄,等过几天再回来看看。;
出了鄢陵县城,在城西偏北五里外的山坡上,远远就发现一处庙宇,直到临近,才看清原来是座关帝庙。;
他想起昨天阮温玉说过在城郊一处关帝庙前曾和千手观音东方霞动过手,莫非指的就是这里?;
他看了看就要由庙侧的小路离去。;
忽见从庙门里走出一个衣履崭新,面目俊秀的年轻人来。;
常玉岚不禁心头一震,暗道:“他怎么也来到这里?”;
原来这俊秀的年轻人竟是百花夫人的义子乐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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