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四大凶人,一向狂放自负目中无人,从不顾及到池鱼之殃,鲁康一闪避,那一股掌力,却直向李文扬、皇甫岚撞了过去,劲气破空,呼啸而来。
李文扬和皇甫岚如想避开那掌力,并非难事,但如起身让开,那刚猛的掌风,击在桌上,定将是一个壶杯横飞,桌椅倒翻之局。
情势迫急,无暇使两人多想,不约而同的扬手推出一股暗劲,接了那黄衣怒鬼的一击。
那强猛的掌力,吃两人推出的内劲一挡,登时激旋成风,吹起了一片沙尘。
皇甫岚只觉心神一震,气血上冲,赶忙长长吸一口气,才把上涌气血稳住。
转眼向李文扬望去,只见他脸上也微微泛红,不禁吃了一惊,低声说道:“这神州四大凶人,功力果是惊人。”
但闻那绿衣恶煞怒声说道:“姓鲁的,今日如不把你碎尸万段,咱们兄弟还有何颜……”
突听一个冷厉的声音,喝道:“住手!”打断了那绿衣恶煞未完之言。
转脸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黄衣,身躯高大的老者,胸前垂着花白长髯,面容肃穆,臂弯上放着一个铁架,架上落着两只深灰色的怪鸟,直嘴鹰目,似雕非雕。
绿衣恶煞冷笑一声,道:“阁下可是想横里插手,接下这档事么?”
黄衣老者冷冷的答道:“冠盖云集,群豪毕至,盛宴未开,岂容搅局,诸位如是想打,待酒宴过后,再好好的打上一场不迟,那时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无怨无仇的也可为盛名彩头较量一番。
绿衣恶煞道:“听你的口气,倒像梅花门下的人?”
黄衣老者道:“不错,敝东主设下了这场宴席,大会群豪,也就是希望能观赏一下各门各派的绝技,自无禁人动手之理,只是此刻时机不到,还望诸位入境随俗,暂时罢手。”
绿衣恶煞,冷冷说道:“这玩蛇的化子,凭仗一点弄蛇之法,害了在下一位兄弟……”回目望了白衣怨魂一眼,接道:“除非他立刻收回在下兄弟腕上缠的毒蛇,否则总难遵命。”
黄衣老人两道森寒的目光,凝住在蛇神鲁康的脸上,道:“这位兄弟可肯赏在下一个面子么?”
蛇神鲁康哈哈一笑道:“咱们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岂有不知武林中规矩之理,既是主人出面,在下自当裁决。”
那黄衣老人微微一笑,道:“这位见台这般给在下面予,今后咱们得好好的交上一交,敢问高姓大名?”
蛇神鲁康道:“兄弟鲁康。”
那黄衣老缓缓回过脸去,冷冷对绿衣恶煞道:“江湖上动手比武,各逞其能,本也无什么限制,这位鲁兄善役毒蛇,也算得一种绝技,如不是敞东主大祭要到,诸位就是请老夫从中排解,老夫也不愿多管闲事。”
绿衣恶煞回目望去,只见那白衣怨魂已然伸出左手,抓住了插在桌子上的匕首,显然已觉出真力难继,准备自断一条右臂,强自按下胸中怒火,高声说道:“老四且慢动手……”回头对那黄衣老者说道:“既然实后免不了一场动手搏斗,咱们兄弟也不愿强揽大局,但得那蛇神鲁康解了在下那位兄弟毒蛇缠腕之危,咱们亦当暂时罢手。”
那黄衣老者回头对鲁康一拱手,笑道:“鲁兄请招回毒蛇如何?”
蛇神鲁康双手握拳,放在嘴上,吹出一声尖锐异常怪啸。
说也奇怪,啸声一起,那缠在白衣怨魂腕上的紫色小蛇,突然自动松开,软软地蛇身,垂了下来。
白衣怨魂手腕上的鲜血,随着松开的蛇身,湿透了衣袖,滴落在地上,三指一松,放开紫色小蛇,那紫蛇立时疾快的游向了蛇神鲁康的身旁。
此蛇的威力,场中群豪,大都目睹,个个心生戒怀,蛇踪到处,纷纷让避。
红衣凶神冷冷的问道:“老四,手腕废了么?”
白衣怨魂道:“略受微伤。”
红衣凶神探手入怀,模出两粒丹九,投了过去,道:“一粒捏碎涂在伤处,一粒吞下月复去。”
白衣怨魂狂态凶焰,尽避敛失,接过丹丸道:“小弟无能,失了大哥的颜面。”
红衣凶神冷漠一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四弟亦非败在人的手中。”
玉燕突然叹息一声,缓步走了过来,道:“早知如此,我也不叫你抓蛇了!”撕下一块衣襟,替他包好伤势。
绿衣恶煞眼看紫色小蛇游到鲁康身侧,昂首一跃,窜入了鲁康的右袖之中,冷笑一声,说道:“姓鲁的,神州四怪有仇必报,你如能活过日落西山,咱们兄弟算白叫人称作神州四怪了,”
鲁康淡淡一笑,道:“兄弟就算真的死去,也要叫你们四兄弟席难安枕,食不甘味。”
那黄衣老者望了那些白衣童子一眼,道:“上菜。”
那些白衣童子都已站着不动,听得那黄衣老人喝叫之声,纷纷移动脚步,送上酒菜。
他们似是早已分配好了路线,但见白衣飘动,动作快速异常,片刻之间,凡是有人坐的桌子,都已摆上了酒菜。
但场中群豪,却是个个正襟危坐,竟无一人动筷食用。
那黄衣老人目光转动,环顾四周一眼。高声说道:“敝东主有一点要事耽误,要晚来一步,特命在下赶来通知一声,诸位尽避先请吃菜用酒……”
他一连招呼数声,群豪却仍是端坐着不动。
黄衣老人冷笑一声,道:“诸位如若担。已酒菜中有毒,在下就先吃下一些给诸位瞧瞧!”大步走到一张桌位上,伸手取饼一双筷子,大吃一阵菜肴,又提起酒壶,连喝三杯,然后投杯于地,纵声大笑道:“诸位可以放心的吃吧!”
忽听一个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酒菜中是否有毒,暂不管他,那梅花主人把我等请来此地,要宣布几件惊人之事。老夫等应约而来,主人还摆的什么架子?”
这几句话声音不大,但却尖锐如锥,刺入了人的耳鼓中。
群豪转脸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武林中人人敬畏的参仙庞天化。
黄农老人哈哈大笑,声音暴发得似巨雷,震的人耳际中嗡嗡作响,笑声停落,才缓缓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诸位能不远千里跋涉而来,难道就不能多等片刻时光么?”
皇甫岚低声说道:“李兄,这黄衣老人内功如此精深,不知是何等人物?”
李文扬双目凝注在那老人身上,口中却缓缓说道:“此人甚少在江湖上露面,兄弟也认他不出,但看他左臂上架的两支怪鸟,颇似传言中的鸟王陈皋。”
只听一个柔音细细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道:“好一片荒凉的地方,那梅花主人不知何以要在此地宴客?”
李文扬转头望去,只见两个健壮的中年妇人,抬着一个软兜,走了进来。
软兜上黄罗伞下,坐着一位容貌绝美的少女,身着短袖罗衫,暴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臂。
群豪都不禁为那奇装美女吸引,齐齐的转目相往。
在众目瞪月复之下,她不但泰然自若,而且不停地左右顾盼,满脸春风,洋洋自得,毫无畏差之意。
皇甫岚低声说道:“李兄,这女子是什么人?”
李文扬道:“此人这般装着,如若经常在江湖之上出头,兄弟纵然没有见过她,亦必有个耳闻,但此人却是从未见过,也未听人说过。”
皇甫岚道:“唉!瞧她这身奇奇怪怪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好来头的人物。”
语声未完,突然一阵悠长的喝声,传了过来,道:“东主驾到!”
那黄衣老人本来神气活现,一听那唱间之声,突然急步跑到入口之处,垂下头来,神态间一片恭谨。
只听那身着短袖罗衫的女子,格格大笑,道:“好威风啊!好神气啊!”喝声中突然就软兜上飞跃而起,绿裙飘风中,露出一双粉装玉琢般的大腿,在空中打了一个转,轻飘飘的落着在实地之上。
她的动作优雅飘逸,好看至极,只引得群豪,千目齐注,怪声叫好。
那少女落着实地之后,举手理一下飘垂的长发,目光四顾了一阵,突然举步向李文扬等的坐位之上走了过去。
皇甫岚看她赤着一双天足,脸上荡起了阵阵媚笑,缓步走了过来,低声对李文扬道:“李兄,要糟,她真对咱们这边走了过来,如何是好?”
李文扬还未来及答话,那少女已然到了桌位前面,娇声说道:“诸位这桌子上,还可以挤一个人……”
皇甫岚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场中的空位还多,姑娘请别处坐吧!咱们这位置上还有人未来。”
但闻一阵高声呼叫道:“请过这边来坐。”
那少女媚眼飘飞,环顾一周,一坐了下去,笑道:“和你们商量,不过是表示客气,我就不信,我坐下了,有人敢来撵我?”
皇甫岚呆了一呆,答不出话,他做梦也想不到,在众目瞪胜之下,她有如此厚的脸皮,霸王硬上弓的坐了下去,一时想不出如何才好,神情十分尴尬。
那少女却是若无其事的端起桌上酒杯,道:“诸位请吧!”咕嘟一声,先自干了一杯。
只听一个嘹亮的声音喝道:“好姑娘,喝不得,酒里有毒!”
那少女脸上一变,双手按在月复上,尖声叫道:“不得了,这酒中真的有毒,我肚子疼死了……”
那黄农老者忍无可忍,飞身一跃,直冲过来,冷冷说道:“姑娘可是诚心来捣乱的么?”
他左臂铁架上,两只灰色的怪鸟,突然张翼扇动了两下,各自引颈长鸣。
罗衣少女接在月复上的双手,突然缓缓放下,身子摇了两摇,直向那黄农老者撞去。
那老者冷笑一声,忽然向旁侧闪开了两尺,避开那少女撞来之势,右手一挥,立掌如刀,斜斜的斩了下去。
那少女娇躯忽然向后一扬,生似站立不稳,向后栽去,巧妙异常的避开了那黄衣老者的一击。
李文扬、皇甫岚冷眼旁观,已看出那少女武功不弱,闪避那掌势的一击,实则是一种极高灵妙身法。
因那老者近在飓尺,出手一击,可遍及被袭人的要害大穴,那少女既不用双手封架,竟能一闪避开,如非有着佳妙无比的身法,决难逃开。
那黄农老者眼看她一闪之下,竟能避开一掌,心知遇上了劲敌,冷笑一声,道:“好啊!泵娘是真人不露相,老夫倒是要好好的领教一番了。”
那少女一正身躯,道:“梅花主人来了!”
黄衣老者望去,只见四个全身黑衣,黑纱掩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怪人,缓步走了进来,顾不得再和那少女动手,急步迎了过去。
四个黑衣人后,紧随着一个身于自矮的青衣老人,白发飘飘,面容一片肃冷。
只见那黄衣老者垂首支身,说道:“迎见东主。”
青衣人一挥手,道:“免啦!”大步直向正中一桌席位上走了过去。
哄动天下的梅花主人,竟是这般一位平淡无奇,素眼瘦小的老人,实大出天下群豪的意外,千道目光,虽仍是一齐投注过来,但那惶惶不安的心情,却是大见平静。
皇甫岚低声说道:“李兄,这位就是那函邀天下英雄,来此聚会的梅花主人么?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但见李文扬满脸困惑的答道:“此情此地,此时此景,那梅花主人实不应再弄什么玄虚才对。但如说这青衣老人,就是那梅花主人,实是叫人难信。”
皇甫岚道:“兄弟怀疑这是那梅花主人的替身?”
只听那玄皇教主说道:“你们可是觉得他单身匹马而来,排场太小了吗?”
李文扬道:“教主的看法呢?”
玄皇教主道:“这等聪明的人,着着都出人意料之外,他这故作平淡的单身匹马而来,已使全场中人,都松懈了戒备之心,按他可乘之机!”
李文扬点点头,道:“教主的高见不错。”
皇甫岚眼看李文扬和那玄皇教主,言谈之间,甚是熟悉,心中甚是怀疑,暗道:奇怪呀瞠堂黄山世家的三代传人,怎的会和玄皇教中人这般熟悉?
但闻那立皇教主接道:“这现身之人,决不会是梅花主人的替身,但却可能经过他一番改扮,如若我推断的不错,那梅花主人竟是何等人物,只怕连他那属下,也很少见到,除了他几个贴身的亲近人物之外,见过他真正面目之人,只怕是绝无仅有,这青髯老人,也许就是他统率属下的替身。”
皇甫岚听得大不服气,道:“这个教主如何知道?”
玄皇教主掩面黑纱转动,似是转头望了皇甫岚一眼,道:“识人之能,各凭智慧,但不信也就算了。”
皇甫岚碰了一个钉子,却又想不出反驳之言,只好闷在心头,暗自生气。
只见那梅花主人大步行入场中一空桌之上,坐了下来。四个全身黑衣的怪人,一排站在他身后。
参仙庞天化当先站起身子,一拱手,道:“老夫庞天化,阁下可是梅花主人么?”
青衣老人答道:“不错,有何见数?”
庞天化道:“数十年来,老夫未离过避尘山庄,江湖上的烦嚣,非老夫所愿问愿见,此次被阁下函邀而来,有什么惊震人心的事,还望快快说出,老夫丹炉中火候正紧,无限在此多留。”
梅花生人道:“知道了,庞兄先请坐下。”
庞天化道:“据老夫察颜观色,天下与会的英雄,恐都有着见面不如闻名之感,如若老夫是你,决不会函邀天下英雄,举行这场大会。”
梅花主人淡淡一笑,道:“想是因老夫无惊人之貌,和排场太小,才使天下英雄,满怀热望而来,但得见老夫,却被浇了一盆冷水。”
庞天化冷冷接造:“在下之意,是想请阁下,宣布出函中所指的惊人之事,否则老夫要立时退席而去。”
梅花主人道:“你不远千里而来,如若就这般空手而归,岂不是徒劳往返了么?”
庞天化道:“我虽然不向江湖上的是非,但却是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怨必偿。”
梅花主人不再理会那庞天化,却望着站起来的红衣凶神,道:“有何见教?”
红衣凶神道:“咱们想向贵主讨几位使唤的丫头如何?”
绿衣恶煞接道:“就是现在咱们座位上的四个,不知阁下是否答允?”
梅花主人冷冷说道:“四位且勿操之过急,就算在下答允,但四位却也未必能够带走她们。”
黄衣怒鬼道:“这倒不劳费心。”
梅花主人突然高高举起右手,环绕着头顶一挥。
蓦然间,响起了一阵细乐,两个眉目清秀的童子,抬着一个黑色的箱子走了上来,直行到梅花主人身旁,放下木箱而去。
站在那梅花主人身后的四个黑衣人,不待梅花主人吩咐,立时奔出两人,把木箱抬放在桌子上。
只见梅花主人缓缓站了起来,随手打开箱盖,探头向下望了一眼,又缓缓坐了下去。
场中群豪,都无法瞧到那木箱中放的什么?每一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一股好奇的冲动,但又都矜待的坐着不动。
皇甫岚抬头望望天色,日已正午,怎的还不见爹爹到来,也不见林寒青送还书信,心中大感焦急,不停的左顾右盼,场中群豪大都为那箱中存物吸引,个个用心推想,只有皇甫岚心有所急,未曾注意。
突然间,有一人站了起来,大步向那木箱走去。
一人起立,群起相应,刹那间站起了十几个人,蜂涌而上。
大部自持身份的人,虽然仍坐着未动,但两道目光,都是随着那些涌向木箱的人群移动。
站起群豪中,有一个虎背熊腰,背插七环大砍刀的健壮汉子,走的最快,两个飞跃人已冲近了木箱,低头一礁,正待探手去取箱中之物,正北方一个腰挂伏虎金环的大汉,已近木箱。
那背刀大汉右手突然一翻,叭的一声,合上了木箱盖子,道:“没有什么好瞧看的事物,不用瞧了。”
腰挂伏虎金环的大汉,还未瞧清楚木箱中放的什么,箱盖却突然合了起来,自是心有不甘,伸手去揭那合起的箱盖。
那背插七环刀的大汉右手一转,按箱盖之上,道:“我说不用瞧了,你是听到没有?”口语咄咄逼人,大有唯吾独尊之慨。
腰挂伏虎金杯的大汉,怒道:“谁说不能瞧了,老子非得瞧瞧不可!”
佩刀大汉冷笑一声道:“伏牛一虎,说过的话,见时不算数了!”
那腰挂伏虎金环大汉冷冷说道:“兄弟腰中这金环专以作伏虎之用,江二爷……”
伏牛一虎则的一声,拔出背上七环大砍刀,刀上七个铜环,一阵哗哗乱响,啪的一声,击在木箱之上,指道:“不信你揭一下箱盖试试。”
那大汉右手突然加力,猛然一掀箱盖。
伏牛一虎七环刀顺着箱盖一滑,削了过去。
他早已有备,出手这一刀斩创,迅快至极。
那大汉急急缩手,已自不及,寒光一闪,鲜血进流,右手上的无名指和小指,都削了下来。
伏牛一虎纵声大笑,道:“不给你一点颜色瞧,你也不把孙大爷的话,听进耳中了。”
那大汉强忍伤疼疾退两步,咳的一声,撕下一块衣襟,绑在伤处,一对伏虎金环,已入掌中,双环抖动,一招“双风贯耳”,合击过去。
伏牛一虎手中的七环刀,斜里推出,横削过去。
那手使伏虎金环的大汉,右手金环斜里撩击上去,击在七环刀上,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伏牛一虎,右手执刀,和那手施金杯的大汉动手相符,左手却仍然按在箱盖之上,不肯极开。
他这怪异的举动,立时引起围观群众的怀疑之心,只听一声大吼,道:“龟儿子,那箱子究竟放的啥子东西,不许别人瞧看,格老子非得瞧瞧不可。”
声到人到,一条软鞭,遥遥飞击过来,点向伏牛一虎的左手。
形势迫的伏牛一虎,不得不放松开左手,向后退开了两步。
忽然间,人影一闪,一个矮小的黑衣人,疾跃而至。
此人动作迅快俐落,轻功奇佳,竟从那呼啸而来的软鞭下,穿了过来,跃上木桌,左手一伸,已然打开了箱盖。
蓦地里,白芒一闪,一点寒星,闪电而至,正击在那矮小黑衣人的右臂之上,手一松,那掀起的箱盖,重又落了下来。
只听一声冷笑,道:“好小子,竟敢出暗青子招呼咱们兄弟……”
但闻一个尖锐的声音答道:“怎么样?如若不眼气,你们黝北七煞一齐上来,试试看八手金刚是不是很得应名?”
这时,群豪已然大部围了上来,此呼彼喝,人声杂乱,有不少人已然亮出了兵刃,眼看即将形成莫名其妙的混殴之局。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大喝,道:“住手!”呼的一股掌风飞来,那手执七环刀的大汉,突然大叫一声,连人带刀的飞起,摔向七八尺外。
幸好有一人伸手接住他摔下来的身体,没有摔伤。
群豪抬头看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参仙庞天化。
他威名远播,人人敬畏。适才一掌,更使群豪震动,果然使混乱的局势,静了下来。
参仙庞天化目光转动,环扫了四周一眼,道:“诸位这般亮剑拔刀,大有拼命之势,不知是为了什么?”
群豪面面相觑,谁也答不上话。
半晌之后,才听到一人高声说道:“八手金刚,凭仗几手暗育子,招呼咱们一个兄弟,这笔账岂能不算么?”
庞天化冷冷说道:“那八手金刚,为什么要用暗青子招呼你们黔北七煞?”
他虽然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但对武林中的人物,却是异常的熟悉。
那说话之人,正是黔北七煞之首……尖鹰社恒,他一沉吟,抗声说道:“江湖上的规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论为什么,但咱有一个兄弟被人用暗青子打伤了,岂能不管?”
庞天化道:“你们黔北七煞,自信能够接得老夫掌力,那就不妨试试。”
他大包大揽,把事情一齐揽到了自己身上,黔北七煞果然不敢再多接口。
这时,那施用伏虎金环的大汉,早已收了金环,退入人群中了。
群豪团团把木箱围了起来,但局势却已在混乱中镇静下来。
参仙庞天化突然对梅花主人一拱手,道:“那木箱中放的什么?清阁下自己拿出来吧!”
梅花主人淡淡一笑道:“你自己为什么不打开瞧瞧呢?”
庞天化目光转动,环扫了四周一眼,道:“老夫纵然动手打开一看,量也无人敢出手阻拦。”大步走了过去。
伏牛一虎突然大喝一声,疾冲而上,手中七魂刀一把“神龙出云”,猛刺过去。
庞天化右手一挥,反臂探出,但见寒光一闪,响起了一声惨叫,伏牛一虎手中七环刀的刀尖倒转,刺入了自己前胸,鲜血溅飞,气绝而死。
全场中人,只有他一人瞧过那箱中之物,但也是最先的一个死亡之人。
四周围观的群豪,个个都瞧的脸色大变,盛名大著的庞天化,果然是名不虚传,回手一探之间,竟然能抓到那伏牛一虎的握力手腕,借他之力,伤了他的性命。
就在群豪心神震动之中,突然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道:“好一招借刀杀人的手法!”
庞天化回目一望,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神州四大凶人中的绿衣恶煞。
他虽不畏惧这四大凶人,但却亦知四大凶人十分难缠,冷笑一声,没有理他。
这时,群豪的眼睛,都齐齐凝住在庞天化和那木箱之上,每人心中都升起一缕疑问,暗道:那木箱之中究是何物,竟然能使伏牛一虎志去了生死,明知不敌,偏要以卵击石,好奇之心愈是强烈。
庞天化的心中,更是念头面转,难以自主,四周群豪千目齐注,也是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惧之心。
但见他沉思良久,突然高声对梅花主人说道:“箱中之物,为你所有,还是由你打开来瞧瞧吧!”
梅花主人冷冷说道:“怎么?扬名武林的参仙,可也是怕了么?”淡淡一笑,又道:“如是普普通通之物,那伏牛一虎也不会以身相殉了。”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却无疑的火上加油,四周群豪一个个暗中忖思,是啊!如若那箱中不是一件珍贵无比之物,那伏牛一虎,也不会奋不顾身的扑击庞天化了。
这句话激起的怀疑,在群豪心中激荡冲突,鼓动起强烈的豪勇之气。
但闻那梅花主人接道:“老夫函邀各位驾临此地,和此物亦有着莫大的关系。”
庞天化厉声喝道:“不用说的藏头露尾,故示神秘,箱中究竟放的什么?为什么不干干脆脆的说出来,以解天下英雄心中之疑。”
梅花主人淡然一笑,道:“如若你自信不生贪心,那木箱距你近在飓尺,为什么不自己打开瞧瞧?”
庞天化冷笑道:“你不必出言激我,你可认为我庞天化当直的不敢打开木箱么?老夫就开给你瞧瞧?”突然一顿手中拐杖,向前缓行两步。
闭杖触地,蓬然轻震,那护随他旁例的四个蓝衣少年,突然一伸手,拔出背上长剑,散布开去,护住了庞天化的身后两侧。
四个腰间佩刀,背着革囊的黑衣人,同时把右手伸入怀中,戴上了一个鹿皮手套,深入革囊中,抓了一把形如铁砂的黑色之物,布守在那蓝衣少年身侧。
由于那伏牛一虎的舍死猛扑,使得庞天化生出深深的成惧之心,借那拐杖触地之声,暗中下令随来之人,散布相随。
天下英雄,无人不知庞天化医术冠世,善调各种药物,眼看那黑衣人戴上手套,扣了一把铁砂,人人心中却暗自忖道:“这铁砂定然是经过剧毒淬练之物。”
庞天化眼看属下已布成拒敌之阵,方伸出手中拐杖,一挑箱盖。
他内功深厚,神力惊人,这随手一挑之力,也有百斤之重,却不料大出意外,那箱盖竟然是纹风未动。
庞天化只觉脸上一热,双目尽赤,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冷冷的说道:“那一位暗中施展手脚,和老夫作对?请站出来说话!”
四周群豪一片寂然,但心中却暗暗忖道:“这人功力,实是惊人,竟能在声色不动之下,使那庞天化颜面大损。”
只听梅花主人慢条斯理的接道:“老夫这只木箱有个古怪脾气,除了用手可以揭开箱盖之外,其他之物概不买账。”
庞天化怒道:“老夫不信有这等事。”
梅花主人道:“你不信,何妨再试上一试。”
庞天化道:“好!”暗运内力,贯注杖身,一杖挑去。
那知箱盖之上,有如被千钧重力压住一般,庞天化这贯注内力的一杖,竟是未能挑开。
这一下,不但庞天化心中震荡不已,就是四周围观的群豪,也相顾失色。
梅花主人突然站了起来,弹弹身上的灰尘,笑道:“你说该信了吧?”
庞天化冷冷接道:“那箱盖既是这般的坚牢,想来这箱子也是结实的很。”呼的一杖,劈了下去。
他在众目陵陵之下,受此羞辱,早已怒火千丈,这一杖劈落之力,重逾千斤。
但闻蓬然一声大震,那木箱竟应手而碎。
梅花主人手拈白髯,微微一笑,又坐了下去。
木箱碎裂,残木断片中隐隐透出来一角绢册。
庞天化伸出拐杖,正待挑起残木,忽见一阵浓烟,缓缓而起,那绢册和残余的木片,竟然袅袅燃烧起来。
梅花主人纵声大笑,道:“可错呀!可惜呀!”
庞天化怒道:“有什么好可惜的?”拐杖一伸,挑开碎木,只见十个朱砂红字,赫然耀目,写的是:
“达摩易筋经,真解十三篇”
庞天化和四周群豪,万没想到,这木箱中竟是武林中人人视若奇宝的“达摩易筋经真解”,都不禁呆了一呆。
此物原为少林寺中镇山之宝,但武林中却盛传被人偷出少林,只是少林寺却对此事秘而不宣,真像如何?世人知之不多。
那绢册燃烧奇快,片刻间已成了一片火焰。
突然一声佛号,一条白色的人影,疾如流矢一般直向场中冲来。
一则他动作奇快,二则分守在四面的黑衣劲装大汉,心中也正为着那天下武学总纲的焚烧惋惜,耳目失去了灵敏,待党出疾风掠身而过,警觉到不对时,已然晚了一步,那影,已然掠身而过,不禁失声一叫。
那守在庞天化近身处的一个蓝衣少年,突然反手一剑,横削过来。
但闻当的一声金铁交鸣,蓝衣少年手中长剑被人挡开。
庞天化回首一瞥,喝道:“住手!”
其实不用他喝令住手,那白色的人影,已然冲过拦截,近他身侧,伸手向那熊熊火焰上抓去。
他掌蓄内力,掌势落下,火势亦熄,但那被火焚烧的灰屑,却也被他落掌一击,四下飘飞。
这不过一眨眼功夫,庞天化心念还未转完,那烧残绢册,已然被那白影抓入手中。
群豪凝目望去,只见那绢册,已被烧毁大部分,余下的不过十之一二。
庞天化冷笑一声,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戒贪大师,那就无怪不把我庞天化放在眼中了。”
戒贪大师脸上的神情,充满着哀痛惋惜,望着手中那残余的绢册,呆呆出神,生似未曾听到庞天化说的什么。
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道兄莫要中了人家的鬼计,想那‘达摩易筋经真解十三篇’,纵然是真的落入了别人的手中,谁也舍不得放任它被火烧去。”
群豪转目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武当派三鹤之一的青鹤黄叶子。
武当三鹤在武林中的声名,十分响亮,一言九鼎,群豪听得他这番分析之言,心中无不暗暗忖道。这话说的不错,想那“达摩易筋经真解”是何等珍贵之物,这梅花主人如何能舍得把它一火焚去?只怕是伪制之物。
群豪心中虽然这般想法,但仍是不放心,只因他“达摩易筋经真解”的诱惑之力,太过强大,对名声极盛的武林人物而言,实有重逾生死之感。
只听成贪大师长长叹息一声,双手抱着那残余的绢册,如痴如呆,半晌讲不出话。
这时,如若庞天化出手施袭,一击之下,定可把戒贪大师置于死地,但少林寺的威名太大,戒贪大师在寺中的身份又极尊高,如若伤了他的性命,定将和少林寺结下不解之仇,便不敢贸然出手。
三个随来的护法高僧,却运集了功力,准备出手,但却被那黑衣劲装大汉挡在丈余外处。三僧眼看戒贪大师茫然失措之情,也不敢随便出手,只怕一旦破脸,激怒了庞天化,出手伤害了戒贪大师。
青鹤黄叶子和戒贪交情颇深,看他茫然如醉的神态,心中大是担心,高声说道:“庞庄主,可否让在下过去和戒贪道兄说几句话?”
原来庞天化随来之人,寻定方位,蓄势待敌,不让任何人迫近场中,谁要通过,势非得凭藉武功硬间不可。
庞天化看戒食神情,确实有些不对,当下点头说道:“道兄只管请进。”
那道住去路的黑衣人,闻声让路,闪到一侧。
黄叶子大步而入,走到了戒贪大师身侧,扬手一掌,拍向戒贪背心。
戒负悲急攻心,一时间失去了主宰之能,黄叶子轻轻一掌,拍在“命门穴”上,登时神智尽按。
黄叶子道:“道兄,这达摩易筋经真解,是真本还是伪制?”
戒贪大师情不自禁的抖动了一下手中残余的绢册,黯然说道:“是真的‘达摩真解’……”
他突然一振萎靡的精神,双目中暴射出冷电一般的光芒,环扫了四周群豪一眼,高声说道:“老纳今日要宣布一件事实,少林寺的‘达摩易筋经真解十三篇’确已失窃,江湖上虽然有此传说,但真正的内情,只怕是知道的不多。”
这戒贪大师在少林寺主持“达摩院”,身份仅次于掌门方丈,他的话自是极有份量,是以群豪个个凝神听去。
哪知戒贪却突然住口不言,想是说了一半之后,忆起了什么重大之事,不便再说下去。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老和尚吞吞吐吐的毫无丈夫气概,既是说了,为什么不接下去?”
戒贪大师转目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一身青袍,胸垂白髯,神态十分威猛,但却面目陌生,素不相识,不禁皱了一皱眉头,道:“这位施主说的不错,老油既然说了,就该说个明白才是,老纳可以告诉诸位的是,这本‘达摩易筋经真解十三篇’确是敝寺中遗失的真本。”
此言一出,群豪震动,四周立时响起了一片吵杂的人声。
庞天化突然大声喝道:“诸位请肃静一些,听老朽说几句话。”
他这一喝,鼓噪的群豪,果然肃静了下来。
庞天化目光凝注到戒贪大师身上,问道:“贵寺这‘达摩真解’乃寺中镇山之宝,被人窃出,定然是追问情由了?”
只听那梅花生人冷冷接道:“这‘达摩真解’,好好的放在箱子之中,原物无损,是何人击碎木箱,烧了那‘达摩真解’,才该是罪魁祸首。”
庞天化冷冷说道:“如若那箱中不是早已藏有机关,就是老朽在那木箱上再多击上几拐杖,也是燃烧不起。”
梅花主人摇头说道:“如若不是你用拐杖击打,这天下武学总纲,还不是仍然好好的放在那木箱之中。”
戒贪大师突然对梅花主人一拱手,道:“老纳有几句话,想问问老施主,不知可否见告?”
梅花主人道:“不知有何见教?”
戒贪大师道:“请教这‘达摩真解’,可是老施主由少林寺中取来的么?”
他不肯用偷窃两字,言语间极尽客气了。
梅花主人摇头笑道:“不是。”
戒贪大师道:“既非是施主由敝寺中取得,此物由何而来,还望老施主对老袖有个交待。”
梅花主人淡淡一笑,道:“那‘达摩真解’既已毁去,再来谈它的来由,未免有亡羊补牢之感,老夫之意,不如换个题目谈谈如何?”
戒贪大师道:“老纳奉掌门令谕遗派,来此参与这场英雄大会,并无和天下英雄一争雄长之心,但这‘达摩真解’和敝寺关系太大,老施主如不说出一个明白出来,老纳为势所迫,不得不参与是非之事了。”
梅花主人端坐未动,神色如常,对那大名鼎鼎的高僧,似是全然未入在眼中,缓缓说道:“大师之意,是定要迫我还你一本‘达摩真解’了?”
戒贪大师道:“少林寺清现森严,从不仗势欺人,如若这‘达摩真解’非是施主所筑,就请说出那偷窃之人,如是施主说不出那偷窃之人,老纳斗胆要请者施主随我到少林寺中一行。”
梅花主人笑道:“在下久闻中岳之名,心慕已久,大师如肯相邀,老夫极愿赴中岳一行,但得此间事了,咱们就一起上道。”他虽未直接说出“达摩真解”的由来,但言语间已隐隐说出,从未到过中岳,自然这“达摩真解”不是他偷窃的了。
庞天化冷然说道:“‘达摩真解’被焚一事,倒算得一桩惊人之事,老夫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足以重过此举的大事……”目光环扫了四周群豪一眼,接道:“既是无事,老夫就此别过。”
梅花主人冷笑一声,道:“尽避请便。”目光一转,望着戒贪大师,道:“大师见闻博广,想必知道世间还有一件奇物,重过那‘达摩真解’。”
庞天化正待转身而去,突然又停了下来。
梅花主人缓缓伸手由坐椅之下,取出一个翠色玉盘,接道:“不知大师可否识得此物?”伸手把玉盒放置案头。
由于那“达摩真解”留下了群豪太深刻的记忆和诱惑,梅花主人拿出这玉盘之后,人群中立时又起了一阵骚动,纷纷向前面涌来。
庞天化八个随行之人,仍然分守各方,阻住来路,红衣凶神最先发难,怒喝一声,劈出一掌。
卫守正南方位的一个黑衣大汉,手中抓了一把毒沙,还未及打出,红衣凶神的掌力,已然涌到,强猛的暗劲,有如巨浪狂卷而至,那黑衣大汉心知如若此刻打出毒沙,定然被那强猛的掌力反击回来,死命的紧握着手中毒沙不放,一侧左肩,准备硬受一击。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间,参仙庞天化突然一挥右手,拍出一掌。
红衣凶神拍出一掌后,人也紧随着劈出的掌力欺身而上,伸手向那黑衣大汉抓去,忽觉潜力反撞,劈出的掌力,竟似被挡了回来,立时易势应变,向前斯进的身子,陡然向后移退三尺。
但见沙尘飞起,两股撞击在一处的劈空掌力,旋起了一阵狂风。
庞天化疾发一掌,救了属下,但他已看出众怒难犯,低声喝道:“让开来路!”
那黑衣大汉死中得生,扬起手中毒沙,正待打出,突然听得庞天化喝命之言,当先退了回来。
庞天化卫守在四面的属下一撤,群豪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团团把梅花主人围住,伸手即可取得那桌子上的玉盒。
戒贪大师和青鹤黄叶子,都被那拥上的人群,挤到木桌旁边,庞天化屹立在原位未动,原来他冷瘠之名,武林中人人皆知,谁也不愿把意他,是以纷纷避开,这一来,他反而被排在后面,在他和木桌之间的五尺距离中,站满了人。
奇怪的是,群豪虽然迫近木桌,伸手可取玉盒,但竟无人伸手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