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待展开轻功,只见四海游龙陆贾,领着四个老叫化,踉跄奔了过来,药中王急步迎上道:“帮主受伤了?”
陆贾摇了摇头,张口哇地喷出一口瘀血,药中王迅速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纳入他嘴里道:“咱们入内再谈。”
几人重又进入禅房,陆贾盘膝榻上调息了一会,蓦地双目睁开,长叹一声道:“丐帮这次可说栽到家了!”药中王接道:“陆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贾摇了摇头道:“近日来本帮兄弟损伤极多,对方似是专门冲着本帮来的,兄弟为减少损伤,尽量约束门下,再不让外出,另派坛下八大护法,私下查访,不料八大护法又在钟山遇险,兄弟不得不亲自去看看,想不到与本帮为难的,竟是那老贼……”
药中王打断他的话头道:“想是看错了,肖大侠岂能与丐帮为敌?”
陆贾长叹一声道:“兄弟也是这般想,是以见面之后,以礼相见,谁料他一语不发,出手便施煞招,兄弟迫不得已,与他动起手来,竟失手伤在他龙腾八式之下。”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此人年貌、口音如何?”
陆贾横了他一眼道:“老朽与他多年相识,自问老眼不花,绝不致看错,再说等闲之人,也不见得能伤得了我。”
药中王沉吟了半晌,徐徐道:“不管怎样说,兄弟仍认为内中尚有别情……”
陆贾经过一阵调息,又服下了药中王的丹药,精神已大为好转,霍地跳下榻来道:“二位请稍坐,兄弟还得出去分派一番,丐帮绝不就此认输。”
就在此时,一个小叫化匆匆行了进来禀道:“东海派掌门人求见帮主。”
陆贾欣然道:“快请。”又对药中王道:“杜兄,咱们出去迎接他去。”
三人才行至大殿,修罗王已然行了进来,哈哈笑道:“请恕我这不速之客深更半夜来访。”
陆贾拱手笑道:“兄台说哪里话来,彼此道义之交,岂可拘那俗礼。”
修罗王又看着杜君平道:“你到行馆去了?”杜君平点了点头。
一行人回到禅房,修罗王劈头一句便道:“二位对铁髯苍龙重入江湖之事,看法如问?”
陆贾道:“兄弟委实难以测透,愿闻高论。”
修罗王冷笑道:“这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药中王接道:“难道他另有别图?”
修罗王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各位请想,九九会期时间不及一月了,肖铮身为盟主,哪有工夫呆在金陵,自然应该坐镇松鹤观,以便与各派之人相互洽商。”
陆贾接道:“兄台的意思是说此人并非真的肖铮?”
修罗王道:“正是如此。”
药中王忍不住插言道:“他弄个假的肖铮在金陵,用意何在?”
修罗王道:“肖铮在金陵出现,并以毒辣手段,对付丐帮,一来可使丐帮精锐集中金陵,无暇顾及泰山之事,再则可借丐帮子弟,为他把消息传入江湖,令江湖人均把目光集中金陵。”
陆贾摇头道:“兄台此言虽属有理,但此一肖铮,无论武功年貌,俱与真的一般,兄弟倒不信他是假冒。”
修罗王微叹一声道:“此人兄弟亦曾会过,武功确属肖大侠的门路,可是刚猛有余,火候不足,他不敢与兄弟硬拚掌力,这就说明了他功力差逊兄弟一筹。”顿了顿又道:“兄弟亦曾派出门下弟子各处探查,据报天地盟之人已大部分撤出了金陵。”
药中王愕然道:“此事当真?”
修罗王点头道:“兄弟深信此言不假。”
陆贾目视修罗王道:“照兄台如此说法,本帮应即速赶去泰山才是。”
修罗王点头道:“各派仰仗丐帮的地方极多,贵派似不应留在金陵与他们作无谓的争斗。”
陆贾起身拱手谢道:“兄台一言顿开茅塞,兄弟今日便即起程,赶去泰山。”
修罗王微微一笑道:“兄弟不过是提供贵帮参考,一切仍望自行裁夺,如能留下少数几位在金陵虚与周旋,岂不更妙。”
陆贾连连点头道:“极是,极是。”
修罗王立起身来道:“几位想必还有事情商量,我师徒暂时告别。”
卑了拱手,偕同杜君平大步往外行去。
四海游龙没有挽留,亲送至大殿外,一揖而别。
途中修罗王没有说话,一路低头疾行,杜君平忍不住开言道:“伯伯,咱们该去泰山了吧?”
修罗王沉忖有顷道:“且慢,今晚尚有一场好戏,俟过了今晚再去不迟。”
杜君平甚是不解道:“伯伯不是说天地盟的人俱已去了泰山么,咱们留此何益?”
修罗王道:“不错,可是另有些人还没有走,你且不要问,到时自知。”
杜君平知他不肯明说,也就不再问了。”
修罗王突然开言道:“老夫有一件事,很久就要问你,你一定要对老夫说实话。”
杜君平怔了怔道:“伯伯所问何事,只要是晚辈知道的,无不实说。”
修罗王面容一整道:“飘香谷主谢紫云有两个门下对不对?”
杜君平点了点头。
修罗王又道:“大的一个名叫阮玲?”
杜君平点头道:“是的,大的叫阮玲,小的名王珍,武功俱已得了谷主的真传。”
修罗王笑了笑道:“她二人对你的情感都不错吧?”
杜君平乃是诚实之人,面对长者自然是实话实说,点点头道:“是的,她们对晚辈都不错。”
修罗王冷冷道:“据说飘香谷主曾有遗言,要将她们二人许配给你。”
杜君平脸上一热,急道:“晚辈并不知有此事,再说我大仇在身,岂敢有那家室之念。”
修罗王朗声一笑道:“男女间事原就无法勉强,是以老夫一向不主张由做长辈的硬行撮合。”
杜君平想不透他话中之意,是以不便插言。
修罗王忽又道:“我那七儿你昨晚见着了?”
杜君平知他说的是易晓君,当下点点头道:“昨晚在空屋里见着她了。”
修罗王喟叹一声道:“这孩子任性得很,老夫真拿她没办法。”
抬头看了看天色,话题一转复又道:“金凤几天前便约老夫去船上喝几杯,今天正可忙里偷闲去看看她。”
杜君平见修罗王一会儿提起阮玲、王珍,一会儿提起易晓君,一会儿又提起金凤几天前约他去船上喝茶的事,真不知这位前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这个时候还要去逛秦淮,他不便明着反对,却暗中用话点醒道:“伯伯不是说要办事吗?”
修罗王朗声笑道:“俗语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在未办事以前,咱们正该先乐一乐。”说罢脸色一整复又道:“不过席无好席,筵无好筵,咱们在金陵的所作所为,早已引起了天地盟的杀机,此后步步危机,不可不防着点。”
杜君平知他这句话才是真正要说的话,也一声朗笑道:“不招人怨是庸才,既承天地盟瞧得起咱们,咱们更该大闹一场才是。”
修罗王笑道:“你这孩子简直与你爹一模一样,很好,今天就看看你的。”
修罗王与杜君平踱到秦淮河畔,已是未牌时分了,这河上的生意要到上灯时分才开始,是以显得冷冷清清,二人很快便找到了金凤的船,躬身裣衽道:“老爷子果是信人。”
又对杜君平嫣然笑道:“杜公子你好。”
杜君平见她一身盛装,愈益显得艳光照人,不由朗声笑道:“金姑娘人比花娇,越来越迷人了。”
金凤横了他一眼道:“你是老实人,怎的也说起俏皮话来了。”
杜君平笑道:“在下之言乃是由衷而发,可不是俏皮话儿呢。”
金凤暗暗一叹,低头行入内舱,二人随即在客舱坐下,修罗王举目四顾,突然用传音道:
“贤侄,你的水上功夫如何?”
杜君平亦用传音答道:“幼时曾与乔大叔学过,似这一洼死水,尚淹不着我。”
修罗王微微一笑,但瞬即敛去笑容,又道:“我看她们今天或将重施故技,用对付令尊的手段来对付咱们。”
杜君平心头猛地一震,修罗王如此说,那是已然查出杜飞卿是被这船上的人毒害的,这些年来他矢志亲仇,迄今未找到仇人,今晚突闻此说,心中顿时激动起来,急道:“伯伯此话当真吗?”
修罗王点点头道:“虽不中亦不远,只是此事鲁莽不得,须得耐心求个水落石出。”
杜君平霍地立起身来,但听一阵环佩叮当,金凤偕同一位中年宫装妇人,款步行了出来。
修罗王眼睛一亮,亦跟着立起,显出一付色迷迷之态,猛盯着那妇人。
金凤抢前引见道:“家师闻知老爷子光临,特地亲自赶回接待。”
修罗王哈哈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夫人请坐。”
杜君平细看那宫装妇人,两眼角已带鱼尾纹,年纪想已五十开外,但因保养得宜,仍显得风姿绰约,十分动人。
爆装妇人对着修罗王嫣然一笑道:“老爷子既看得起我师徒,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修罗王哈哈一笑道:“夫人眼力果是不差,在下原无意戴这面幕,只因这副嘴脸委实见不得人,是以才借重这副面幕藏拙。”
爆装妇人冷冷道:“难道令徒也是一样?”
修罗王笑道:“有其师便有其徒,他那副尊容比老夫也强不了多少。”
谈笑之间,后舱使女已将酒菜送上。
爆装妇人让修罗王上坐,杜君平坐在下首,她与金凤主位相陪。
修罗王此刻已从记忆里想起了一个人,心中暗暗冷笑忖道:“原来杜飞卿是死在她的手里,今天倒得好好盘问盘问她呢。”
杜君平也和修罗王是同一心意,他虽不知宫装妇人是什么来历,可是由她的举动之间,已可看是一位极其难惹的人物。
在表面看来,修罗王的兴致似乎极好,酒到杯干,一连干了几大杯。
中年妇人一面殷勤劝酒,一面用言语试探道:“老爷子这番进入中原纯是为了游历?”
修罗王朗笑道:“秦淮河的无边风月,已足令我师徒留连忘返,哪里还有工夫顾到别的。”
中年妇人冷笑道:“这些都是由衷之言?”
修罗王突然道:“难道有什么不对?”
中年妇人斜睨了他一眼,嗲声嗲气地道:“真的是如此吗,那么今天就不用走了。”
修罗王大笑道:“固所愿也。”端起巨杯一饮而尽。
突然-耳搭在中年妇人的香肩,色迷迷地道:“十余年前,老夫曾来过一次江南,风闻秦淮河上有位绝代佳人,花名玉壶香,不知倾倒了多少英雄豪侠,可惜那时有事,竟尔失之交臂,今天思之,犹觉遗憾。”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这话有些不尽情理,若说倾倒众生,不过是夸张形容之词,还可说得过去,为什么单单要指英雄豪杰。”
修罗王笑道:“你这就不惜了,那玉壶香表面是一代妖姬,秦淮名妓,实际却是黑道中鼎鼎大名的夺命罗刹,她隐迹秦淮,乃是别有用心。”
杜君平心里一动,偷眼朝中年妇人看去,只觉她表面仍在笑哈哈的,双目的眼神中,已然隐泛杀机。
修罗王似乎兴致愈来愈好,一看壁上杜飞卿的遗墨道:“当时这位风流大剑客,便是秦淮河上的常客……”
蓦地,修罗王一声大吼道:“不好,这酒里好像有人下了毒。”
中年妇人纤手一按桌沿,人已倒退五尺,冷冷笑道:“你已吃下了老娘的化骨散,六个时辰内骨化神消。”
杜君平大怒,举手一掌朝中年妇人劈去,一股巨大的潜力直撞了过去。
中年妇人身子一摆,忽地挪开三尺,那股掌力直撞在板壁之上,震得木屑纷飞,哗啦乱响。
杜君平一击不中,挪身再进,耳际却传来修罗王的传音道:“不可鲁莽,看我的举动行事。”于是硬生生地把身子撤了回来。
此时修罗王已踉跄出座,高喝道:“不要与她争斗了,咱们快走。”纵身一跃落在甲板之上。
杜君平应声跃出,金凤一声娇喝道:“站住,今天你们还想走吗?”
中年妇人摇手道:“凤儿,不用追他们了,省点气力不好吗!”
修罗王对她师徒之言充耳不闻,脚尖一点落在河面,就势腾身再起,踏着烟波,朝河岸飞去。
杜君平亦展开飘香步法,追踪在后,晃眼之间已到了河岸,修罗王轻声道:“随我来。”
领着杜君平,不往闹市,却朝杜飞卿埋骨之处奔去。
二人到达山下,修罗王嘴一张,酒浆犹如匹练般由喉中射出。
杜君平如法炮制,都把逼住的毒酒吐净。
修罗王摇了摇头道:“这化骨散果是厉害,咱们若不是预先服下解毒丹,只怕难以禁受呢。”
杜君平四下望了望道:“伯伯,你把我领来这里干什么,万一那婆娘走了,岂不是坐失良机。”
修罗王微微一笑道:“她与令尊无怨无仇,却乔装秦淮歌妓,设下圈套,将他毒害,内中必有原因,咱们若是一掌将她震毙,怎生查得出内情?”
杜君平恍然省悟道:“伯伯的意思是假装中毒,引出她幕后主使之人。”
修罗王点头道:“正是如此。”突然倾耳细听道:“有人来下,咱们得装得像一点。”
二人随即在一株大松树下,颓然坐下,靠着树干闭目不言。
约有一盏茶时刻,只见夺命罗刹领着四个背剑女郎飞奔而来,见修罗王两人靠在树下,不由格格笑道:“任你功力如何深厚,也难逃老娘的手掌。”
修罗王霍地立起身来,踉跄前行二步,又复颓然靠在树上,神情十分颓顿。
夺命罗刹冷笑道:“不用挣扎了,你还有几个时辰好活,如能老实听话,本座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修罗王嗔目怒道:“老夫与你无怨无仇,何故下此毒手?”
夺命罗刹徐徐道:“本座原无意取你性命,这是你自己找的。”
修罗王故作不解道:“老夫自信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
夺命罗刹格格笑道:“你两师徒来到金陵,目的何在自己心里明白,这些天来你得的机密也不少了,岂能容你再活着坏我大事。”
修罗王若有所悟道:“如此说来你是天地盟的人了?”
夺命罗刹点头道:“算你还有一点眼力。”突然一挥手道:“去把他二人的面幕掀开,我得看看是什么变的。”
一个背剑女郎应声跃出,朝修罗王奔去,她是明知对方身中奇毒,一伸手便去掀修罗王的面幕。
修罗王一闪身退到树后,脚下踉跄不稳,几乎跌倒。
背剑女郎见状冷笑道:“我看你还是自己掀吧,免得姑娘动手。”
与修罗王并肩站立的杜君平冷笑道:“你少得意。”一伸手将她手腕扣住,乘势点了穴道。
四个背剑女郎乃是夺命罗刹一手训练出来的护身女婢,不仅个个剑上造诣极深,而且有一套缜密的合击之术,不料出其不意被杜君平制住。
夺命罗刹见状既惊且怒,蓦地身形一飘,疾向杜君平扑去,长袖一抖,笔直地点向面门。
杜君平只觉她攻出的这一式,看似平淡无奇,实际隐藏着极其厉害的煞招,但他硬是不闪不避,左掌一招,倏向攻来的袖子抓去。
夺命罗刹暗哼一声道:“你是找死。”她攻出的衣柚原藏着许多变化,眼看杜君平手掌抓来,衣袖突然折回,袖中的纤纤五指齐弹,直取前胸五处大穴。
从表面看来,杜君平出招甚是鲁莽,实际他早有防备,左掌抓空,右掌早出,猛地一吐劲,一股巨大潜力直撞了过去。
夺命罗刹五指堪堪弹出,忽觉一股巨大潜力涌来,当下顾不得伤敌,一挪步往斜里跨出三步。就势一把将地下女郎抓起,拍活了穴道。
杜君平一掌将夺命罗刹迫退,并不追袭,卓然屹立不动,静看着对方的动静。
夺命罗刹成名多年,对自己的武功自信极强,今被一个后生小子一掌逼退,心中甚是恼怒,将手中女婢扔下后,一脸杀机,复又往前趋近。
修罗王突然一声沉喝道:“且慢,我师徒虽已中了你的化骨散,但若动起手来,不见得你便能得便宜,我且问你,我师徒究竟与你何仇何怨,竟要下此毒手?”
夺命罗刹冷冷一笑道:“这得问你自己了。”
修罗王朗声笑道:“不用打哑谜了,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既做了为何不敢说?”
夺命罗刹冷冷道:“好吧,本座若不说出,你死了也是个糊涂鬼,不过在未告诉你以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修罗王仰面笑道:“好吧,老夫已是快死的人了,你有什么事尽避说吧。”
夺命罗刹突然趋前一步,双目直盯着修罗王道:“前些日子据说修罗王亲率手下,打进了天地盟的扛南分坛,劫走了不少的武林人,至今此事成为悬案,近日你师徒二人突在金陵出现,武功既高,来历又复不明,是以有人怀疑你就是修罗王。”
修罗王哈哈笑道:“原来你们张冠李戴,错把老夫当作了修罗王,真是可笑已极。”
夺命罗刹哼了一声道:“既不是修罗王,为何不敢以真面日见人?”
修罗王冷笑道:“修罗王何等声威,他若真个已然康复,岂容天地盟横行”说若把脸一抹道:“你真的要见老夫的真面目,那就请看。”
夺命罗刹细看之下,吓了一跳,只觉此人不仅又老又丑,而且那张满布皱纹,白一块黑一块的丑脸,已现浮肿,涔涔流下黄水,腥臭难闻,不由连退两步道:“够了,够了,把脸蒙起来,省得本座看了恶心。”
修罗王黯然长叹道:“老夫毒已发作,可否给我一颗解药,我还有许多未了之事要办呢。”
夺命罗刹冷笑道:“你认了命吧,化骨散无药可解,别说是你,当年神剑杜飞卿何等英雄,照样地禁受不了。”
杜君平听后不觉热血沸腾,猛地冲前两步厉喝道:“你说什么?”
修罗王深恐他鲁莽,沉喝一声道:“不许你多嘴。”跟着唉声一叹道:“如此说来我师徒已然没救了?”
夺命罗刹冷冷道:“不错,如果你们妄图反噬那可是死得更快。”
修罗王踉跄退了两步,背靠着树,喘息着言道:“想不到我师徒竟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夺命罗刹格格笑道:“俗语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杜飞卿自许风流,结果死于花下,你师徒二人步他后尘,亦可算得是两个无名之鬼。”
修罗王喘息了一阵,似乎精神稍复,突又道:“据老夫所知,你与杜飞卿并无过节,和修罗王更谈不上仇怨,下此毒手究为何事?”
夺命罗刹冷冷一笑道:“不错,本座与杜飞卿果然没有过节,我乃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杜君平忍不住大声吼道:“此人可是孟紫琼?”
夺命罗刹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杜君平切齿道:“我早该想到是她了。”蓦地一声大喝道:“今晚先杀了你,再找那贱人算帐。”
剑光一闪,直向夺命罗刹攻去。
修罗王急拦阻时已然不及,不禁唉声一叹,他原意是欲从夺命罗刹口中,套出天地盟的主脑人物,这一来全盘计划尽弃。”
夺命罗刹已把二人当作了待宰羔羊,说话毫无保留,此刻见杜君平如疯虎般攻来,心中大感惊诧,急撤身往后一跃,避开了杜君平凌厉的一击。
杜君平暴怒之下,一击不中,腾身再进,而夺命罗刹的四个护身女婢已剑光连闪,分四面攻了上来。
杜君平挥剑大喝道:“休要来寻死。”呛啷一声,把四支长剑格开,再度朝夺命罗刹攻去。
四个女婢乃是久经训练的剑手,就这刹那间,已然展开合击之势,四支长剑,汇成一重密密剑幕,兜头盖了下来。
杜君平怒仇填膺,长剑如轮,一抢地硬对硬架,但四婢训练有素,此进披退,配合极为严密,一时之间竟无法冲出剑幕。
夺命罗刹见杜君平毫无中毒现象,心中大感惊异,偷眼朝修罗王看去,只见他仍然萎顿地倚在树上,心里不禁一动,忖道:“这小的纵然武功高强,恐亦难月兑出四婢的剑阵,我何不先行将这老的宰了再说。”
当下念动即行,悄悄一挪步,倏向修罗王冲去。她知修罗王身子已开始溃化,不愿弄脏手,远远便把手掌一抬,发出一记劈空掌力。一股阴柔之劲,当头盖下。
修罗王蓦地双目睁开,朗笑道:“相好的,你是自寻死路。”
手掌陡地往外一对,他功力深厚,这一掌乃是蓄势而发,急劲异常。
夺命罗刹掌劲已发,无法再行收势,暗地一咬牙,又加添了两成力道。一刚一柔两股劲力接实,夺命罗刹只觉胸间一紧,不自主地连退二步。
修罗王大笑道:“可要再接一掌试试?”
大袖一拂,又打出一股掌力。
夺命罗利虽是江湖上有数的魔头,但与修罗王的修为相比,却要差逊一筹,此刻为时势所迫,不得不咬牙又硬接了一掌。只觉对方浑厚的掌劲中,隐夹一股强纫的弹震之力,胸间一阵剧痛,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修罗王沉哼一有道:“米粒之珠也放毫光,老夫不愿杀你,滚吧。”
夺命罗刹心知自己已负极重的内伤,不敢再接击,霍地扭转身形,疾奔而去。
这面修罗王两掌惊退了夺命罗刹,那面杜君平也以一式波澜壮阔,震飞了四婢的长剑,朝夺命罗刹飞扑过来。
修罗王摇了摇手道:“由她去吧,不用追了。”
杜君平怒气勃勃道:“这贱人就是杀害先父的正凶,如何轻易便放过。”
修罗王微微-笑道:“不用你劳神,自有人为你代劳。”
杜君平知他手下的人极多,必然另有安排,便不言语了。
修罗王把脸一抹,除了脸上的面幕,原来他戴了两层面幕。当下低低地道:“咱们这身打扮又得换了。”
随纵腰问解下包袱,自行换上一件团花长袍,又递给杜对于一件蓝衫道:“你也换换吧。”
杜君平依言将衣衫换了,又换过了脸上的面幕,这才问道:“伯伯,咱们装束已改,当该如何了?”
修罗王面容一整道:“对这重公案,老夫已然查明了十之七八,咱们该去泰山了。”
杜君平急道:“伯伯既已查出端倪,何不痛痛快快地告诉晚辈。”
修罗王摇了摇头道:“此刻尚非其时,等到了泰山再说吧。”
杜君平大失所望道:“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瞒着我?”
修罗王轻喟一声道:“你不用性急,等到可以说明,老夫自当对你说。”顿了顿又道:
“老夫已然派孟雄去证实另一件事,待得回报,便可证实老夫所料不差了。”
杜君平遂不再多问,放步往前疾行。
不几天工夫,二人已然到了泰山,这泰山乃是名山胜地,到处都是寺院庙宇,当下找了一个小寺院住下。
修罗王叮嘱道:“此刻情势已然十分紧急,近日内你最好是少管闲事,更不可泄露身份,避免惹出意外的麻烦。”
杜君平沉忖有顷道:“晚辈既已来到泰山,自该先行找到飘香谷的人才是。”
修罗王起身道:“不用了,老夫自有安排。”看了看窗外天色道:“老夫得出去安排一下,天明以前回来,没事你最好是别出去。”
杜君平点头应允,目视修罗王走后,心中大感不是滋味,觉得这等大事,自己竟不能参与主张,委实是太以无能了,想着想着,信步往庙外行去。
行出庙外是一片松林,步过松林乃是一个斜坡,只见山坳之内,赫然有座寺院,里面钟鼓齐鸣,似乎是在做晚课,不觉微微一叹道:“江湖上人哪及得出家人清静,每日青灯古佛,不知少去了多少烦恼哩。”
他一个人正自感慨万千之际,突然一条人影由山那面翻来,飞向寺内投去,只觉那人影熟极,心里不觉一动,立即展开轻功跟了上去。
远远见那人影投向后院,遂也跟着追去,前面那人似有急事,竟未觉察,一跃进入了寺后的一座小佛堂内。
杜君子愈看愈觉可疑,纵身趴在檐头,悄悄向内察看,此刻才看清那人原来竟是神风堡的总管皇甫端,心中更觉疑窦丛生。
那皇甫端进入佛堂,轻咳一声道:“老禅师在吗?”
只听后而-声佛号,行出了-位发眉皆白的长眉老和尚,口宣佛号道:“是哪阵风儿把施主吹来了这里。”
皂甫端拱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此来乃是奉家主人之命,有求于老禅师。”
白眉和尚低宣佛号道:“施主远来辛苦,请快坐下,有话慢慢再谈。”
皇甫端也不客气,随在一张椅上坐下。
杜君平此刻已然恍然,原来那白眉和尚就是神风堡寺内的老和尚,并曾说与杜飞卿认识的话,如今突然在泰山出现,必然与天地盟九九大会之事有关。
只听皇甫端唉声一叹道:“老禅师可知事情已然起了大变化么?”
白眉和尚摇摇头道:“老衲久已不问江湖之事了,此番因来泰山朝圣,是以在这寺内挂单几天。”
皇甫端朗笑道:“老禅师与家主人乃是知已的方外之交,为何把在下当作了外人?”
白眉和尚正容道:“老衲自入空门,此心已如止水,岂有再参与江湖杀伐之理。”
皇甫端道:“你可知就因为贵派的那本琴谱,已然为江湖带来了一场杀劫吗?”
白眉和尚喟然叹道:“老衲已然知道了,无论如何,老衲当尽一己之力,收回师门失物,至于此外之事,恕老衲无能为力。”
皇甫端立起身来道:“家主人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既蒙禅师慨允,在下先行向掸师道谢。”
白眉和尚起身合什道:“旋主言重了……”
猛地一抬头,微阖的双目睁开,冷电似地朝檐头一扫,沉声道:“何方施主夤夜光临,何不请下来相见。”
杜君平暗中听他们交谈,正自听得入神,闻言心里一惊,心中犹豫是否现身相见,或者一走了之之际,但听一阵微风声响,佛堂已落下了一位中年宫装妇人,正是飘香谷的叛徒孟紫琼,面凝寒霜对着白眉和尚冷哼一声道:“我早知你会来,想不到你果真来了。”
白眉和尚对她似乎十分忌惮,合十嚅言道:“老衲此来乃是朝山,别无他意。”
孟紫琼冷笑一声,目光朝向皇甫端沉喝道:“你鬼鬼崇崇前来会晤他,存的是什么心?”
皇甫端拱手赔笑道:“在下因老禅师亦来了泰山,是以赶来看看,别无他意。”
孟紫琼冷冷道:“刚才你们谈了些什么?”
皇甫端忙道:“只是几句寒喧话,没说什么。”
孟紫琼重重哼了一声道:“你放明白些,东方玉明现在我们掌握之中,你们若不安分,小心我先宰了他。”
皇甫端躬身道:“在下岂敢有异心。”
孟紫琼微晒道:“量你也不敢。”霍地转过身来,对着白眉和尚冷冷道:“九九会期已到,你与我马上离开。”
白眉和尚合十道:“老衲一俟朝过山便行赶回。”
孟紫琼声色俱厉地道:“不行,朝山的事以后再来,我已为你备好了车,今晚便起程。”
白眉和尚面现难色道:“老衲已然许过愿了,你如此紧逼,那是逼着老衲……”
孟紫琼脸色一沉道:“你敢。”
白眉和尚合十低宣佛号道:“求施主容我朝过山再上路,老衲感激不尽。”
孟紫琼仰着脸道:“我说话向无更改,不用再说了。”
白眉和尚以求援的目光看了皇甫端一眼,意思是要他帮腔说话。
皇甫端会意,干咳了一声,徐徐道:“老禅师既已许了宏愿前来朝山,求副盟还是让他朝了山再走吧。”
孟紫琼白了他一眼,厉声道:“此是我们中之事,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她似是根本没把皇甫端看在眼里,转过脸来又朝白眉和尚冷冷道:“你走是不走?”
白眉和尚唉声一叹道:“你不嫌太过份吗?”
皇甫端此时已然怒容于色,他知目前僵局如若无法打开,白眉和尚势必要顺从孟紫琼的意旨,她如把白眉和尚囚禁,岂不误了大事,心里一急之下,暗中把心一横。
就在这时,檐头呼地飞来一团黑物,直向孟紫琼扑去,孟紫琼一身功夫已尽得老飘香谷主的真传,乃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听风辨位,身形的溜一转,就势罗袖一拂。
但听扑通一声,那团黑物被她那股拂劲推得倒碰在墙壁之上,顿时鲜血四溅,滚倒地下。
孟紫琼目光锐利,一扫之下已然认出是自己带来的属下,想是被人点了哑穴扔下来的。
心中立时大怒,身形一起,如一道青光朝檐头射去,恍眼没入了暗影之中。
白眉和尚低宣一声佛号,复又摇了摇头。
皇甫端心中大感不服道:“禅师乃是师兄,怎的如此怕她,难道她……”
白眉和尚喟然一叹道:“此是我师门之秘,施主请不要问了。”
皇甫端知他必有难言之隐,话题一转道:“她既知老禅师驻于此寺,必定还要再来,禅师还是离开这里吧。”
白眉和尚点头道:“目前只好如此了。”
二人双双腾身而起,飞向檐头,直向皇甫端来时所行的山脊奔去。
再说杜君平自孟紫琼现身后,重又把身形隐匿,看她作何举动,及见她威迫白眉和尚离开,心中大感不平,一长身正待跃下,突见一个高大蒙面人,挟着一个女的奔来,对他摇了摇手,一抬臂把那女子朝孟紫琼扔去,扔过之后转身就走。
杜君平知道这一来孟紫琼定必追来,遂又把身子伏下,果见孟紫琼身如紫燕蹿空,飞跃而上,朝前门追去,心中如释重负地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心中盘算着,皇甫端与白眉和尚已双双跃出,朝山脊奔去。心知二人都是高手,脚程极快,不敢怠慢,也急展身形追踪上去。
翻过山脊,行了约有三五里,已来到一处山谷之内,前面的皇甫端霍地把脚步停下,杜君平不防他有这一着,赶紧一闪身,藏在一堆岩石之后。
皇甫端突然仰天一阵哈哈大笑,冷冷道:“朋友,出来吧,你跟了我们这么远,究竟为何?”
杜君平心知行藏已为对方觉察,踌躇起来,出去之后,究竟用什么话来掩饰?
皇甫端发过话后,并未朝他藏身之处行来,仰着脸冷笑道:“朋友,藏着不是办法,你不妨回头瞧瞧。”
杜君平回头一看,只见谷口早已为人堵住,那是一群江湖打扮的壮汉,人数约有十余名之多,显然皇甫端预先便有布置,以防暗中有人追踪。
杜君平不禁暗暗点头,觉得皇甫端倒不愧是一位具有谋略之人,思虑极是周详,当下一挺身站了起来,大步朝皇甫端行去,拱手一笑道:“在下只是一念好奇,井无恶意,尊驾别误会。”
皇甫端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是一位英气勃勃的年轻人,倒大出意料之外,徐徐问道:
“小扮是哪个门派的高足,追踪兄弟意欲何为?”
杜君平答道:“在下姓朱,乃是东海派门下,因见二位翻山越岭,行色匆匆,是以跟来看看。”
皇甫端冷冷一笑道:“你可知兄弟是什么人?”
杜君平摇摇头道:“在下已然说过,我只是一念好奇,并不知二位是什么人。”
皇甫端哈哈笑道:“果真只是因为好奇?”
杜君平道:“在下似无撒谎的必要。”
皇甫端点头道:“兄弟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我不难为你,去吧。”
这话听在杜君平的耳内,倒是大出意料之外,怔了怔,把手一拱道:“如此在下告辞。”
皇甫端微微一笑道:“请便。”
杜君平原意是看看千手神君,但因不能泄露身份,只好作罢,扭转身子朝来路行去。
突地,一条人影飞奔而来,在皇甫端的耳衅说了几句话,皇甫端听后突然色变,厉声喝道:“回来,老夫有话问你。”
杜君平停下脚步道:“尊驾有何赐教?”
皇甫端沉哼一声道:“老夫原以为你是诚实的君子,想不到全是一派谎言。”
杜君平大为不悦道:“在下何时说谎了?”
皇甫端沉下脸来道:“此时老夫无暇和你多说,你还是乖乖与我站着吧。”
杜君平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上来,冷冷道:“在下话已说明,恕我不能久耽。”放步朝前奔去。但见人影连闪,飞来四个壮汉将去路挡住,齐声喝道:“乖乖与我站着。”
杜君平心中虽觉气愤,但处此敌我难分之际,倒也不能责怪对方,当下一回头,朗声道:
“皇甫总管,我与你是友非敌,莫要太过误会。”
他一口喊出了对方名号,倒把皇甫端怔住了,略一沉忖,朗笑道:“好啊!原来你早知我们来历,那么此番跟踪是有意的了。”
杜君平-应声道:“实不相瞒,此番跟踪只是想看看东方前辈。”
皇甫端大感惊诧道:“尊驾究竟是谁,请说明来历,免得我们得罪了好朋友。”
杜君平摇头道:“请恕在下有难言之隐,此刻尚不能说明身份。”
皇甫端冷冷一笑道:“皇甫端并非三尺孩童,岂能仅凭你几句话便深信不疑。”
杜君平轻吁一口气道:“尊驾要如何才能相信?”
皇甫端道:“老实把你的身份来历说明。”
杜君平摇头道:“在下已然说过,此刻尚无法奉告。”
皇甫端色变道:“如此说来,兄弟只好从武功上来判别你的身份来历了。”
杜君平微感不耐地道:“动手过招,难免死伤,那又何苦呢。”
皇甫端方待答话,前路已然传来喝叱之声,想是有来敌侵入,杜君平紧接又道:“在下已然说过,你我是友非敌,前路想是有人怪人,尊驾先应付强敌去吧。”
皇甫端想了想,突然放步往前路奔去。
杜君平此刻倒不好走了,他知只要一行动,势必招致四个壮汉的截阻,虽然四个壮汉并未放在他眼内,究竟不太好动手,是以静立不动。
哪料,就在皇甫端放步前行之际,二条人影已悄没声地落到了眼前,来人不仅身法轻灵,形象尤为怪异,一个头大如斗,满头黄发披肩,身高不满五尺,一个身材细长,一张马脸,犹如活无常一般。
皇甫端久走江湖,识得二人乃是川湘一带,凶名久著的苗疆二丑披头煞常风、活无常金亮,不禁暗吃一惊,霍地把脚步立定。
二丑目光四下一扫,旁若无人地朝白眉和尚行去。
皇甫端蓦地一声沉喝道:“站住。”
披头煞冷冷道:“此地乃是泰山,不是神风堡,不过倘若有人阻挠我兄弟办事,那可就说不得了。”
皇甫端明知他是冲白眉和尚来的,却故作不知,紧接道:“但不知二位所办何事?”
披头煞手一指道:“我兄弟找的是那老和尚。”
杜君平此时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知神风堡或许尚有难言之隐,不能放手一拚,试是自己出头的时候,于是跨前二步,挡在二丑的身前道:“他一个出家人,与世无争,你寻他作甚?”
披头煞突见一十面生的年轻人出面说话,微感一怔,冷哼一声道:“小扮莫非是神风堡的少堡主?”
杜君平朗声笑道:“错了,在下与神风堡扯不上关系,我乃是过路人。”
披头煞森森一笑道:“既不是神风堡的人,你与我滚远点,免得惹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