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的形势渐呈明朗,四个少林寺僧侣已然全都落于下风。
激斗中,忽听上官琦大喝一声,一掌拍中了锡木大师的左肩之上。
锡木只觉左肩一阵剧疼,半身都有些麻木起来,不觉手脚一缓,上官琦乘势一指,迎了过去,正中锡木“灵台”穴上,立时倒在地上。
上官琦点倒锡木之后,退到一侧,看袁孝和三个少林僧侣动手。
忽听袁孝大喝一声,连续劈出三掌。
手掌交错,响起了一声闷哼,慈木大师中了一掌。
这时,场中动手之人,只余下人木、法木,在袁孝强劲拳势迫攻之下,早已是败象毕露。慈木中掌之后,跃出圈外,场中只余下人木、法木,更是招架不住,又支持了五合,法木也中了一掌。
袁孝落手极重,一掌击在法木左臂之上,手臂登时为袁孝一掌拍断。
欧阳统一皱眉头,想待出口喝止,又怕袁孝不听,他非穷家帮中之人,欧阳统虽是一帮之主,如若袁孝不听,也是没有法子。
上官琦突然一跃而上,双手齐出,点了慈木、法木的穴道。
忽听袁孝一声长啸,左手一拦,拨开了人木双手,右手一把擒住了人木项颈。
只听人木冷哼一声,登时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欧阳统看袁孝面目狰狞,担心他发了野性,一举把人木捏死,那时,势将和少林结下不解之仇,赶忙叫道:“袁兄,不可随意伤人。”
连雪娇扬手一指,点了人木穴道,低声说道:“放开他。”
袁孝应声松开了右手,退到一侧。
连雪娇目光一掠上官琦,道:“你把这四个人放在一起。”
上官琦依言把四人移置在一起放好。
连雪娇缓缓说道:“帮主请把那少林方丈的来书交给属下。”
欧阳统缓缓取饼锦袋,递了过去。
连雪娇掂了掂手中锦袋,低声对上官琦道:“这四僧之中,以锡木大师的武功最高,也是这班人中的领队。你解开他上半身被点的穴道,我有事情问他。”
上官琦依言解了锡木穴道。
欧阳统忽然想到,正因连雪娇出身滚龙王膝下,才能对刁恶阴险的滚龙王有所了解。唐璇推荐连雪娇,只怕这也是极重要关系,当下凝神观看,静立不动。
连雪娇缓缓把锦袋交给锡木,笑道:“这锦袋之中,既是贵寺方丈的手笔,劳请大师父亲自拆阅如何?”
锡木大师接过锦袋,脸色忽然大变,目注连雪娇,缓缓说道:“这锦袋不能拆阅。”
连雪娇回顾了欧阳统一眼,缓缓对锡木说道:“四位之中,三位都已被滚龙王下了迷药,本性迷失,身心都受滚龙王的控制,只有大师一人的神志还可保持清醒,是么?”
锡木大师道:“贫僧虽未服迷药,但却被滚龙王下了附骨毒针。”
连雪娇道:“所以你甘为滚龙王所用,想用这一封书信谋算本帮帮主。”
锡木大师道:“贫僧身受钳制,情非得已。”
连雪娇道:“我知道,滚龙王那附骨毒针,亦经过药物淬炼,中针之人,虽然神志能够保持清醒,但心神亦隐隐失去主宰自己之能。他们三人服用的药量亦不很重,是以很难看得出来。”
锡木大师道:“姑娘猜的不错。”
连雪娇接道:“如若你身上的脉穴不为点穴的手法所闭,毒针药性未能限制于局部,只怕神志也难有此刻清醒。”
锡木仰脸思索了一阵,道:“此刻,贫僧似是已还我本来面目。”
连雪娇突然伸手从左童张方手中要过长剑,素手一挥,挑开锡木大师手中锦袋,笑道:“大师父当真不知这袋中密函的内容么?”
锡木大师道:“此函原本出于敝寺方丈手笔,但我等被滚龙王所擒之后,此函已被他拆阅,内容是否己为他窜改,贫僧实是不知。”
连雪娇缓缓把锦袋放置到一块突立的山石之上,回目对欧阳统道:“帮主和少林方丈相交,可认识他笔迹么?”
欧阳统道:“我们往还不多,纵然见过他的笔迹,但亦早忘去了。”语音微微一顿,又道:“但这也非什么难事。少林寺中那铁木大师现在此处,只要请他来此,不难辨识出函上笔迹是否出自少林掌门方丈之手。”
连雪娇突然一整脸色,严肃他说道:“唐先生生前掌理帮中文丞之职,帮主对他如何?”
欧阳统道:“言听计从。”
连雪娇道:“那帮主对属下呢?”
欧阳统道:“一般敬重。”
连雪娇道:“如若帮主对我出身怀疑,此刻还来得及。”
欧阳统道:“本座用人,向不怀疑。唐先生遗言推荐,非姑娘大力难挽武林大劫。姑娘纵不为穷家帮着想,也该为武林浩劫一尽心力。”
连雪娇长剑一挥,那锦袋应手而断,露出一张函笺。
欧阳统此刻对她料事,已生敬佩,静站一侧观看,默不作声。
连雪娇长剑挑开素笺,凝神看完,突然回顾了张方一眼,道:“你可带有火摺子么?”
左童张方探手入怀,模出火摺,递了过去。
连雪娇晃燃火摺子,燃着函笺,连那锦袋一起烧去。
欧阳统果是量大如海,面泛微笑,神色自若,望着连雪娇烧去锦袋密函,一言不发。
连雪娇随手把长剑在草地上擦了一擦,还给张方,转眼望着上官琦,道:“你知罪么?”
上官琦道:“在下知罪,听候处分。”
连雪娇望了张方一眼,道:“留下锡木一人,其余三僧,押回山庄,听我回去发落。”
张方应了一声,举手一招,奔来了三个灰衣大汉,各自背着一人而去。
连雪娇道:“此地没你的事了,你去吧!”
张方欠身一礼,转身而去。
连雪娇一指锡木,回顾上官琦道:“你背着他。”转身向前行去。
欧阳统大感尴尬,轻轻咳了一声,道:“本座可要去么?”
连雪娇道:“帮主自应参与机密。”
欧阳统苦笑一下,举步随在上官琦身后行去。
连雪娇折入了一处隐秘的山弯之中,停了下来。
上官琦背着锡木大师,紧随连雪娇身后而行,心中却大感忧虑,暗暗忖道:“连雪娇性格难测,不知要如何惩治这位大和尚了?”
又行数丈,山弯已至尽处,连雪娇回顾了上官琦一眼,道:“好啦!放下来吧!”
上官琦依言放下锡木,退到欧阳统的身侧。他昔年在江湖之上走动,深知少林乃正大门派,甚受武林同道尊仰,心中暗打主意,如若连雪娇对那锡木大师有何不利,立时请求欧阳统制止于她。
只见连雪娇伏去,掌拍指点,解开锡木大师的穴道,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磁铁,问道:“滚龙王在你何处下了毒针?”
锡木大师穴道已解,那附骨毒针药性,立即发作,突然一跃而起,双目眨动了一阵,突出一掌,迎胸拍出。
袁孝紧靠在连雪娇身侧相护,左手一伸,抓住了锡木大师右掌,右手一把抓住锡木颈子,紧接着一个扫腿,锡木应声而倒。
连雪娇微微一叹,回顾欧阳统道:“帮主看到了么?”
欧阳统道:“看到了,但他身受滚龙王迷药所制,难以自主,还望手下留情。”
连雪娇道:“帮主误会属下之意了。”
欧阳统道:“本座愿闻高见。”
连雪娇道:“滚龙王的手下个个悍不畏死,并非是他们天性剽悍,而是心神受药物所制,难以自主。”
欧阳统道:“这个本座早已知道。”
连雪娇道:“这锡木大师,不过是受毒极轻的一个,尚且难以自控神智,如若是受毒较深之人,那是终身不渝地效死滚龙王了。咱们穷家帮中弟子虽然个个敬爱帮主,誓死效忠,但以帮主的子弟血肉之躯,和这般神智受制的疯狂硬拼,不但难操胜算,而且也太过残忍。”
欧阳统听得怔了一怔,沉吟不语,良久才黯然叹道:“浩劫已成,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上官琦想到那日十里莽原中,滚龙王属下那等奋不顾身的猛攻,心中亦不禁生出寒意。
连雪娇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唐先生才冠当代,属下难及万一。承他遗言相荐,又蒙帮主推重,属下接掌文丞之时,就想到此事。纵然咱们得少林等各大门派相助,尽集当今武林精英,这一场血战下来,只怕也要折损大半,而且还无必胜把握。那滚龙王生性残忍,又善用毒,只要他能逃出,仍然是江湖上一大祸患。”
欧阳统道:“这个,唐先生在世之日,就无良策相对。本座之无能,那是不用提了。”
连雪娇道:“属下倒是想出一个办法。”
欧阳统只觉一阵狂喜,抱拳说道:“此事当真么?”
连雪娇道:“属下怎敢欺骗帮主。”
欧阳统情绪激动,竟然抱拳一揖,道:“如能挽救这场武林浩劫,本座当以帮主之位相让……”
连雪娇淡淡一笑,说道:“滚龙王才智过人,当代之中,除了唐先生之外.只怕还没有胜他之人,属下也只不过是在尽人事。再说我投身穷家帮来,并没有争霸江湖之心,那只是竭尽绵薄,以酬知己。唐先生和我素昧生平,但竟保荐再三,遗言相托,虽然我未必能和滚龙王一较才智,但我却不愿推重我的唐先生含恨九泉,因此,我不得不勉强受命。”
欧阳统接道:“本座向来心直口快,唐先生生前也曾和本座有所争论。唉!本座如有言词过激乏处,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连雪娇婉然一笑,道:“帮主尽避放心,我既答应了接掌帮中文丞,自会尽我心力,完成唐先生未竟之志,决不会为一两句意气之言拂袖而去。”
欧阳统道:“姑娘的胸怀坦荡,使我们须眉生愧。”
连雪娇道:“不过有一桩事,我要先得对帮主说明,还望体念下情,面允属下。”
欧阳统道:“只要本座力能所及,无不答应。”
连雪娇道:“如若属下不能完成唐先生的遗志,那是只有以死相酬;万一幸不辱命,滚龙王授首之日,属下要还我自由。须知一个女流,不愿常年混迹江湖之中。”
欧阳统呆了一呆,道:“此事容待日后再谈,本座自当为姑娘借著代筹。”
连雪娇道:“属下心意坚决,还望帮主面允。”
欧阳统长长叹息一声,道:“容我想上儿日,再答覆姑娘如何?”
连雪娇不再催促,词锋转入正题,说道:“据在下所知,欲想一举使滚龙王全军瓦解,只有一个办法!”
欧阳统凝神而听,脸上一片期待之色。
只听连雪娇接道:“那就是设法解去他属上之毒。”
欧阳统道:“此虽釜底抽薪之策,但此乃滚龙王最为关心之事,只怕早已有备。”
连雪娇道:“滚龙王虽善用毒,但他一人之力,也难兼顾全局。据属下所知,在那王府之中,有一处藏毒的密室,只要能混进那密室中去,就不难了解滚龙王的用毒之法。”
上官琦突然插口接道:“姑娘可曾去过那处密室么?”
连雪娇道:“除了滚龙王之外,只怕再无他人去过,要有就是那守护密室的人了。但一入毒室,今生就别想再活着出来了,所以,滚龙王用毒之事,无法在江湖上传扬出去。”
欧阳统道:“想是姑娘对此早有计较了?”
连雪娇望了锡木大师一眼,道:“我要借这大师父之力,进入滚龙王府,混进放毒的密室。只是有一件为难之事,很难解决。”
欧阳统道:“只要咱们帮中力所能及,无不全力以赴。”
连雪娇道:“滚龙王能够纵横江湖,在武林独树一帜进而问鼎武林霸业,那藏毒密室实是重要关键。只要咱们能一举摧毁那藏毒密室,那是先给他致命的一击,但必得由帮中选出几个智勇兼备之人,冒万死之险,始有成功之望。”
欧阳统道:“帮中弟子任由姑娘选择。”
连雪娇道:“可是属下对帮中弟子之能,尚不熟悉。”
欧阳统道:“这个本座可先行推选出一部武功高强之人,再由姑娘从中选择……”微微一顿,又道:“不知需要几人?”
连雪娇道:“内应三人,外面救应,至少也得六位高手。”
欧阳统眉头微微一皱,凝神沉思。
连雪娇接道:“内应三人是最好都能接得滚龙王五十招以上的高手,至少三人联合起来,也可与滚龙王挤斗个二三十合。”
欧阳统道:“这个恐非本帮弟子们能够胜任,只有再就三阁一堂的阁堂主和几位客居在咱们穷家帮中的友人中选派了。”
连雪娇道:“外合之人,只要武功高强即可,但内应之人,最好是很少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必易容改装,混入那滚龙王府……”目光一掠上官琦,欲言又止。
她心中虽然感觉到上官琦乃此行最好的人选之一,但心知此行的凶险异常,不忍开口指派他。
欧阳统也想到了上官琦,但他心中明白,上官琦并非真正的穷家帮中弟子,他加入穷家帮,只不过是被连雪娇言语所牵,自然是不好提出他来,指命赴险。
上官琦忽然一挺胸,道:“不知在下是否能应姑娘心目之选?”
连雪娇一双清澈的星目,凝注在上官琦脸上瞧上一阵,道:“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上官琦道:“既承看重,在下愿入滚龙王府一行。”
连雪娇转眼望着欧阳统道:“帮主只要再想出两个武功高强的弟子随伴上官琦。”
欧阳统想了一阵,忽然说道:“有啦,左右二童不失两个上好的人选。”
目光一转,望着上官琦道:“左右二童曾和你动过手,你觉着他们的武功如何?”
上官琦道:“两人联手,别有巧妙,不在弟子之下。”
连雪娇道:“那就决定左右二童。此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最好能召他们马上来此。”
欧阳统接道:“既然如此,本座就去召左右二童。”转身急奔而去。
连雪娇突然伸手点了锡木大师的穴道,望了上官琦一眼,低声说道:“你决定去了么?”
上官琦道:“决定了……”沉吟了一声,接道:“我那授业恩师伤在千臂毒叟翁天义的手下,这其间的经过十分复杂,但综合这恩怨经过,也是和滚龙王牵扯上很大的关系……”
连雪娇道:“千臂毒叟翁天义?”
上官琦道:“不错,姑娘可识得此人么?”
连雪娇道:“认识,他是滚龙王用毒的亲信之一。那藏毒秘室中,唯一能够自由进出的就是翁天义了。”
上官琦道:“家师等死亡之因,牵涉十分复杂,唯有此人知道。”
连雪娇低声说道:“你既决定要去,我也不便阻止,但此行的凶险,实在意料之中。我有一件防身之物和一件兵刃,你带着去吧……”说完之后,探手从怀中模出一套彩色鲜艳的蓝色之物和一个金柄短刀。
上官琦只觉此物十分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它不起。
连雪娇目注上官琦微微一笑,道:“你快些收起来吧,最好不要以此物示人。”
上官琦心中疑窦重重,但却依言收了起来。
连雪娇道:“你可识得此物么?”
上官琦道:“似曾见过,但却不知是何来历?”
连雪娇道:“武林三宝,你可曾听人说过么?”
上官琦道:“武林三宝?”
连雪娇道:“不错,这就是武林三宝之二。那金柄短刀,名叫‘惊魂之刀’。”
上官琦忽然想到那日无意之中闯入石室见到之物,失声叫道:“我知道啦,可是袁兄弟带你去那石室之中取到的么?”
连雪娇微微笑道:“是啊!宾龙王费尽心机,要我混入闵府之中,追查的就是此物,想不到却被我无意之中取到。”她微一停顿,接道:“这号称武林三宝所牵缠的恩怨,复杂庞大,一言难尽,一时之间,实难说得清楚,以后我再告诉你吧!此刻先告诉你施用之法。”
上官琦道:“那石室之中,有两具死去甚久之人,一个穿着红衣,似是一个女的……”
连雪娇接道:“所谓武林三宝,就是‘惊魂之刀’、‘天蚕丝衣’和一袋‘五芒神珠’……”
上官琦道:“那石室中红衣女骷髅手中紧握着一个金色的彩袋,不知装的何物?”
连雪娇道:“五芒神珠。”
上官琦道:“何谓五芒神珠?”
连雪娇笑道:“惊魂金刀、两件天蚕丝衣和一袋五芒神珠,合称武林三宝……”瞥见欧阳统带着左右二童,急急奔来,立时住口不言。
上官琦虽尚不知武林三宝的来历,却知道关系重大,不便张扬出去。
那日他在密室之中,曾经试用“惊魂之刀”的锋利,直可切金断玉,有如摧枯拉朽。至于天蚕丝衣,能在那阴暗潮湿之处历久如新,想亦有它的妙用。连雪娇竟以武林中之二宝交付自己,以作护身之用,情意深厚,可想而知。
心念转动,不自觉转眼向连雪娇望去,只见连雪娇也正睁着一双清澈双目向他看来,四目交投一瞬,同时急急别过头去。
就这一瞬的工夫,欧阳统已带着左右二童赶到。
左右二童齐齐欠身,以帮中大礼参见过连雪娇后,垂手退到一侧。
连雪娇打量了左右二童一眼,缓缓说道:“有一件凶险之事,要劳两位一行。”
左右二童齐声应道:“但请吩咐,万死不辞。”
连雪娇道:“此行任重道远,不但和我们穷家帮的今后命运有关,而且和武林中的劫运也有着极大的关系,那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左童张方欠身说道:“当尽全力以赴,如有失误,唯死而已。”
连雪娇道:“那很好……”突然探手入怀,模出一个玉瓶,倒出来三粒红色的丹丸,接道:“这红色丹丸,乃是一种绝毒之药,吞下月复中,顷刻间毒发身亡。三位请各取一粒。”
左右二童、上官琦几乎是一齐举步而上,取了一粒红色的药丸。
只听连雪娇接道:“此物毒性过猛,三位如非到势穷力竭,不可擅自服用。”
上官琦、左右二童齐齐应道:“我等记下了。”收好了药丸,肃立待命。
连雪娇仰脸望天,长长吁一口气道:“滚龙王府中,高手如云,而且大都为滚龙王药物控制,个个剽悍勇猛,纵受重伤,但只要有再战之力,亦必苦战不退,必至最后一口气绝。只是那等声势,就足以震慑人心……”她微微一顿,又道:“你们如非必要,最好是不要和他们动手,但如一旦动起手来,那就下手愈毒愈好,不要稍存顾惜,须知那些人都已忘去了本性,不知生死,形同疯狂,江湖礼义对他们已然毫无拘束力量了。”
左右二童恭谨受教,连连点头欠身。
上官琦缓缓接道:“眼下有一件为难之事,不知要如何混入那滚龙王府之中?”
连雪娇低声说道:“那滚龙王府周围十里之内,都有着森严的戒备,不论武功何等高强之人,也是难以混得进去……”目光一掠锡木大师,道:“因此不得不借重这位大师父了。”
欧阳统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连雪娇似是早已料到他的心意,微微一笑,接道:“帮主不用担忧,此乃关系整个武林的劫运,纵然是那少林方丈知道,也决不会责怪他们。”
她说了半天,仍然未说出那如何混入滚龙王府的办法。
欧阳统轻轻叹息一声,道:“当今少林掌门之人刚愎自用,本座不愿因小笔开罪少林一门。”
连雪娇笑道:“不妨事。他能够接掌门户,必然有大智慧,刚愎自用,不过是见闻太少,有些夜郎自大,日后咱们设法挫辱他一两次,就可以改变了。”话说得轻松自然,好像乃轻而易举之事。
欧阳统暗暗叹息一声,默不作声。
连雪娇取出磁石,动手取出锡木大师附骨毒针,拍活了他的穴道。
片刻之后,锡木大师突然坐了起来。这位身中附骨毒针神志受制的高僧,毒针一除,立时恢复了清醒,长长吁一口气,站起身子,合掌对欧阳统一礼,低声对连雪娇道:“多谢女施主相救之情。”
连雪娇微徽一笑,道:“随同来此的几位大师父,都已有本帮中人接去一处清静隐秘的所在,疗治内伤。他们中毒较深,必得较长时间的疗治,才可复元。”
锡木大师道:“贫僧等奉命投书而来,不料却为滚龙王埋伏所擒。但本寺规戒向极森严,掌门方丈尚在等候覆命。”
连雪娇道:“如若大师此刻附骨毒针未除,可还念着那覆命之事么?”
锡木大师道:“这个,这个……”
连雪娇道:“眼下滚龙王属下高手云集四周,大师纵有回寺之心,只怕也难有突围之力。”
锡木回想被擒之情,知他所言非虚,微微一叹,道:“女施主说得不错。”
连雪娇道:“如今江湖弥漫着一片愁云惨雾,如若我们穷家帮不幸为滚龙王所击败,滚龙王第二个指向之标的,贵寺是首当其冲。”
锡木大师道:“女施主所言极是。”
连雪娇接道:“因此,我想商请大师父为贵派、敝帮以及那天下武林同道作一件豪壮之事,不知大师可肯答允?”
锡木大师道:“不知要贫僧如何效劳?”
连雪娇道:“简单得很,你只要照我吩咐之言去做就行了。”
锡木大师道:“既是如此,女施主请吩咐吧!”
连雪娇道:“不过这中间还有一点问题,要委屈大师一下。”
锡木长眉微耸,说道:“什么事?”
连雪娇道:“滚龙王的毒辣,你是早知道的了,不用我再多说。如若大师就此前去,不论你如何装出受毒之态,也是无法逃过那滚龙王的双目。”
锡木大师吃了一惊道:“怎么?难道还要贫僧服下毒药不成?”
连雪娇道:“为了贵寺,为了敝帮,只有委屈大师一次了。”
欧阳统听得心神大震,暗道:“我穷家帮在江湖之上,素来正大光明,此等手段,何异那滚龙王控制属下之法?”他心中虽然不满,但却又不便出口相阻,只在一旁连连皱眉。
连雪娇探手入怀,模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丸道:“大师请服下此药,那滚龙王就看不出来了。”
锡木大师回顾欧阳统一眼,欲言又止,伸手接过毒丸,道:“贫僧此命是女施主所救,奉还女施主,也是因果循环。”接过毒丸一口吞下。
欧阳统别过头去,暗中摇头叹息。
上官琦轻轻咳了一声,忖道:“她这般心狠手辣,不知大哥何以竟如此器重于她?”
连雪娇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大师表面之上为此行首脑人物,但暗中却要受本帮的管辖。”
锡木大师道:“老衲已服下毒丸,生死全操在你的手中,难道还会变卦不成?”
连雪娇笑道:“大师误会了,滚龙王诡计多端,此行不但要彼此斗力,而且还得斗智。大师乃忠厚之人,如何能是滚龙王的敌手?”
锡木大师暗想道:“这话不错。”当下应道:“好吧!女施主可是要亲自去么?”
连雪娇一指上官琦道:“我不去,你听他的吩咐就是。”
锡木大师打量了上官琦一阵,道:“急不如快,乘贫僧服下的毒药还未发作之时,早些赶去吧!”
连雪娇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你服下的毒药,在三日夜内不会发作。”
锡木大师被她说得半信半疑,茫然不知所措。
连雪娇目光一转,沉声对上官琦道:“你身带解毒之药,每隔十二时辰,要送这位大师父服用一粒,服完七粒,其毒自解。”
上官琦暗暗想到:“你几时给我解药了?”口中却含含糊糊地答应过去。
锡木大师回顾了上官琦一眼,道:“贵帮主和敝寺掌门方丈交谊甚深,贫僧虽不知本寺方丈奉上贵帮帮主函中说些什么,但想来定然是要贫僧师兄弟相助之意。只怪贫僧等兄弟无能,被那滚龙王所擒,药物迷人神智,贫僧等虽有视死如归之心,也是无反抗之能。女施主此番又在贫僧身上下毒,手段方法足可与滚龙王前后媲美。贫僧虽非是贪生怕死,但却顾念到天下苍生,仍愿为女施主一尽绵薄,女施主只管吩咐吧!”
这几句话,说得堂堂正正,只听得欧阳统心中如同刀扎一般难过,但事实如此,难以挽回,只好别过脸去,装作不闻。
连雪娇却微微欠身一礼,笑道:“大师父此等博爱的精神,咱们穷家帮也是一样的感激不尽。”
锡木大师冷冷说道:“贫僧己服下女施主的药丸,那是不得不如此了。”
连雪娇微微一笑,不再解释,遥指着对面一座高耸的山峰,说道:“今夜子时,四位请到那山峰顶上见面,本座当把诸位应用之物备好带去,再告诉诸位的行动如何?”
上官琦、左右二童不敢多问,锡木大师不愿多问,一齐默然不语。
连雪娇转身对欧阳统道:“帮主,咱们走吧!”
欧阳统口中啊了一声,缓步向前行去。他对连雪娇措施的不满,已流现于形色之间。
连雪娇视而不见,言笑自若,带着袁孝,紧随欧阳统身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