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百涛心中暗道,他身上携带的药丸,岂是对症之药,用药如此随便,如何能轻易服用。
心中念转,人却回顾了关中岳一眼。
必中岳低声说道:“这位王大夫医道精深!听他的先把药丸眼下。”
沈百涛对大夫没有信心,但对关中岳却是十分信任,应了一声,招人送上来一杯开水,调化药丸,捏开了督帅的牙关,把药水灌入了徐督帅的口中。
他神情紧张,灌下了药水之后,一直目注着督帅的反应。
铁梦秋原本是极有信心,但见那徐督帅很久不醒过来,心中亦不禁有些紧张起来,目光转注到徐督帅的脸上。
必中岳轻轻咳了一声,沉声道:“王大夫,督帅……”
铁梦秋伸手拦住必中岳,缓缓说道:“不用急,我如医死了徐督帅,自会给他偿命。”
沈百涛正想发作,却被关中岳暗里拉了一把,口中连声应是。
铁梦秋又等了片刻,仍不见徐督帅清醒过来,挥手一掌,拍在督帅的前胸之上。
但闻徐督帅缓缓吁一口气,突然睁开了双目。
沈百涛心中大喜,急急叫道:“督帅……”
徐督帅不知是否听到了沈百涛的呼叫,微微一笑,重又闭上双目。
铁梦秋长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沈百涛道:“怎么回事?”
铁梦秋道:“他被人下了一种复合的毒药,除了那人配制的解药之外,别人是很难成得出解药的配方。”
沈百涛点点头,道:“王大夫果然高,竟然能很快的找出病因。”
铁梦秋道:“病源是找出了,但,我却无法医好。”
沈百涛焦急急说道:“大夫,督帅自中毒时起,一直没有清醒,适才大夫能让他醒转过来,足见高明,大夫……”
铁梦秋摇了摇头,接道:“你不用求我,求我也没有用,我们不知晓他们配制的药方,实是无人下手。”
沈百涛道:“难道真的没有法子吗?”
铁梦秋摇摇头,道:“没有,除非找到那复合的配方,或收藏解药的人。”
必中岳道:“徐督帅会有危险吗?”
铁梦秋道:“不会,他们用药的分量很适中,只是不让他清醒,但也不会让他中毒,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能进食,长期的饥饿只怕他无法承受。”
必中岳道:“可有别的法子么?”
铁梦秋点点头,道:“方法倒有一个……”
沈百涛道:“大夫尽避清说不用担心别的。”
铁梦秋道:“给他一种可保体能的药物服用,使他活下去,然后,你们想法子找出那下毒的人,或是药配方,除此之外,就算天下第一名医到此,也是束手无策。”
沈百涛道:“这两策确是对症下药,不过,都不是容易办到的事,第一,在下想出有一种可保体能的药物,能够使他支撑下去;第二,大夫不说,在下也知道找出那下毒的人,才是真正的解决之法。”
铁梦秋道:“第一件事,在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挽手取出一颗淡灰色的药丸,缓缓说道:“把这粒药丸,用温水化开,灌下去。”
沈百涛伸手接过药丸,凝目望去,只见那药物,不过比黄豆略大一些,心中大感怀疑,低声说道:“这一颗药丸能支持多长的时间。”
铁梦秋道:“如能让他全眼下这一颗丹丸,至少可保他半个月不用进食,有半个月以上的时间,你们总可以找出那下毒之人。在下告辞了。”
他说走就走,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必中岳急急一横身子,拦住了铁梦秋,抱拳一礼道:“大夫,有道是打虎打死,救人救活,大夫既然插手了这件事,还望大夫能有始有终。”
铁梦秋沉吟一阵,冷冷说道:“关总镖头的意思……”
必中岳接道:“求你大夫,多发善心,留在这里侯督帅的病势全好再走。”
铁梦秋道:“我的病人很多,不可能留在这里很久。”
必中岳道:“希望大夫能帮助,找出那行凶之人。”
铁梦秋吟了一阵,道:“关总镖头和沈先生,已足应付之能。”
必中岳接道:“在下觉着,王大夫如能倾力相助,我们才有得手之望。”
铁梦秋沉吟了一阵,道:“阁下别把我看的太高了。
语声一顿,目光转在沈百涛的脸上,道:“如是阁下希望我留下,就把督帅府中详细的变化,说出来,在下自信,可以听出个八九不离十来,如是你沈兄讲的有一句虚言,而又被在下听到,在下立时动身离此……”
沈百涛点头,说道:“好吧!我只说明经过,不加自己的意见就是。”
铁梦秋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沈百涛缓缓把督帅中毒之后,身历诸般经过,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铁梦秋很仔细地听过,点点头,道:“我到帅府的事,有人知晓么。”
沈百涛应声道:“知晓之人,大都是在下的心月复。”
铁梦秋道:“咱们分头查访如何?”
必中岳道:“悉从遵便。”
铁梦秋道:“在这督帅府中,可有囚禁人的地方。”
沈百涛道:“有!”
铁梦秋道:“里面关的有人吗?”
沈百涛道:“有!”
铁梦秋道:“好!你把我关进去,而且,要你的心月复属下,暗中传诵,说我用错了药,几乎害了督帅的性命。”
沈百涛点点头,道:“好办法。”
铁梦秋道:“敌暗我明,必要设法子迫使自行出头才是。”
沈百涛道:“第二步呢?”
铁梦秋道:“你在这跨院之中,布置的更严密一些,任何人,不得你允准,都不能进入这跨院禁区。”
沈百涛道:“好!还有第三步吗?”
铁梦秋道:“督帅仍藏在床下,用替身代他,以防不测……”
目光转到关中岳的脸上,道:“就留在这里,不用走开了。”
必中岳沉吟了一阵,说道:“好,在下就留在这里。”
铁梦秋目光一掠沈百涛道:“现在,沈兄可以大发雷霆下令把在下关入帅府牢中。”
沈百涛点点头,把手中药丸给督帅眼下,重放床下,替身也放好,才一掌击在木案上,大声喝道:“胆大江湖郎中,竟敢随手用药,来人!傍我关起来。”
两个劲装大汉,应声行了进来,望望铁梦秋,又望望沈百涛,不敢出手。
沈百涛指着铁梦秋,道:“你们耳朵聋了吗?我叫把他关起来。”
两个人这一次听的清楚至极,双双奔上,抓住了铁梦秋,道:“大夫,委屈你了。”
一左一右,挟持铁梦秋,向外行去。
沈百涛目睹铁梦秋被挟持而去,低声对关中岳说了几句。
必中岳微微一笑,也低言数语。
沈百涛连连点头,送走了关中岳和杨四成。
一切设计,都进行的非常谨慎,要紧之处,都有沈百涛亲自处理。
当天下午,帅府中已传遍督帅病势转重的消息。
沈百涛神色憔悴,独自喝了两斤二锅头,带着七分酒意,坐督帅病房门前。
申初光景,督帅病情转剧的消息,传入堂内,徐夫人吃了一惊,带两个丫头,急急的奔来了跨院。
沈百涛虽然交代过了几个属下,就算徐夫人也要拦驾,但一品夫人,自有她的威风,两个大汉一现身,还未来得及说话,徐夫人已抢先说道:“告诉沈先生,就说我要看看督帅。”
两个大汉相互望了一眼,道:“夫人悄侯,我们去给夫人通报。”
徐夫人道:“沈百涛既然在此,那就不用通报了。”
举步向室中行去。
两个守门大汉,虽然早有着沈百涛之命,也不敢拦阻徐夫人。
徐夫人直奔入正厅,但行至厅门口处,却为面带酒意,当门而坐的沈百涛拦阻了去路。
沈百涛微闭双目,似是已沉沉睡去。
徐夫人微微一皱眉头,低声叫道:“沈先生,沈先生……”
沈百涛霍然睁开醉眼,望了徐夫人一眼,站起身子,道:“夫人……”
徐夫人接道:“听说督帅又病情转剧了……”
沈百涛道:“夫人由何处听来此讯?”
徐夫人怔了一怔,道:“消息传入内堂,这隐秘自然是由守卫这跨院中人传出来的了。”
沈百涛似是酒意还未全醒,啊了一声,道:“夫人来此作甚?”
徐夫人道:“探望督帅,我要看看他是否病情转重了。”
沈百涛道:“不错,转重了,所以,在下喝了很多的酒。”
一面说话,一面却暗中打量了两个随行而来的丫头一眼。
这两个丫头,都在十五六岁之间,生的都很俏丽,但沈百涛却发觉这两个丫头,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人。
但闻徐夫人说道:“你已经尽了心力,我想该变变法子了。”
沈百涛道:“如何一个变法?”
徐夫人道:“我要把督帅移回内堂,传令开封府文武百官,为督帅延请中基,一面快马递秦章,呈报当今。”
这一连串的说话,使得沈百涛心头大大一震,酒意消退了不少,沉吟了一阵,道:“夫人,这作法……”
徐夫人接道:“我觉着应该如此,我不能让自己的丈夫,死的不明不白。”
沈百涛道:“徐夫人怎知督帅一定会死呢?”
徐夫人脸色微变道:“沈百涛,你不能断章取义。”
沈百涛淡淡一笑,道:“夫人自有主张之权,不过,督帅在神志还未清醒之前,夫人只好忍耐一二了!”
徐夫人道:“他自中毒至今,一直末清醒过,要他神声清醒,那要等到几时?”。
沈百涛低声说道:“夫人,请不用担心,属下已……”
目光停在徐夫人身后两个丫头的身上,突然住目不言。
徐夫人回顾了两个女婢一眼,道:“你们退开去。”
两个女婢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徐夫人目睹二婢去远,神倩转变得十分严肃,说道:“沈百涛,你虽然是徐督帅最相信的属下,也是他最器重的朋友,但别忘了我是他的妻子,我和他荣辱相共,生死同命。”
沈百涛连连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在下也正要告诉夫人,督帅已经清醒过一次,而且进了一碗参汤。”
徐夫人面色泛惊之色,缓缓说道:“这话当真吗?”
沈百涛道:“属下怎敢欺骗夫人。”
徐夫人道:“让我去瞧瞧他好吗?”
沈百涛抬头望了望天色,道:“他熟睡不久,夫人最好不要打扰他,明天,督帅可能恢复神志,夫人明日午时再来如何?”
徐夫人沉吟一阵,道:“我去瞧瞧他,不惊动他就是。”
沈百涛抱拳一揖,道:“夫人,请相信在下,明日午时再来。”
徐夫人神情严肃的说道:“沈先生,你可以看他,我就不能瞧瞧么。”
沈百涛道:“此时此情,属下也不敢不去惊扰,这一切都是为督帅好,夫人必可体谅这点苦衷。”
徐夫人怒道:“我自己的丈夫,我就不能随便望,谁又能体谅我的苦衷,沈先生,你做事未免太过分了。”
沈百涛道:“督帅清醒之后,属下愿受夫人责罚。”
徐夫人道:“我听说你找了一个江湖郎中,下错了药,可有此事?”
沈百涛道:“那是属下故布的疑阵,其实那位郎中的用药,已使督帅清醒过来……”
徐夫人啊了一声,接道:“这话当真吗?”
沈百涛道:“在下怎敢欺骗夫人,只是此事要十分机密,不可轻易泄漏出去。”
徐夫人道:“那郎中被你关在帅府的石牢之中,不知是真是假。”
沈百涛道:“不错,他被我关了起来,若不如此,只怕他也会遭遇凶险。”
徐夫人道:“原来你是在保护他。”
沈百涛酒意似是渐渐清醒过来,若有所觉地苦笑一下,道:“夫人,你请回吧!在下已经说的太多了。”
徐夫人点点头,道:“明日午时,我要来此探望丈夫。”
沈百涛道:“属下将在此恭侯。”
徐夫人点点头,转身而去。
沈百涛直送徐夫人离开跨院,掩上院门,才直入督帅的病室。
一个身着黑衣的守卫大汉,由门后门出,低声说道:“沈兄,不论那人如何高明,但我们这一好一坏的消息,必将引起他很大的关心,料想他今夜必来这跨院中探视。”
沈百涛轻轻叹息一声,道:“但愿关兄的计谋成功,早日找出那下毒的凶手。”
原来,这假扮守卫的大汉,竟然是神刀金铃关中岳。
这是一番极费心机的精密的设计,关中岳,杨四成明里离去,暗里回来扮作了守护跨院的武士。
落日西沉,夜幕低垂,帅府中,到处挑起了照路的气死风灯。
东跨院亦不例外,在庭院正中,高挑着一座白绢制成的避风灯。
这座跨院中,虽有着很森严的防备,但能够看到的,只有两个站在灯前阶下的黑衣人,守在门口的护卫,已经撤去,闭上跨院的木门。
必中岳和沈百涛,全都隐身的病房之中,以作紧急应变的准备。
两人直等到三更,仍然未见动静。
沈百涛低声说道:“关兄,只怕不会来了。”
必中岳道:“再等等看……”
语声甫落,突闻扑的一声,那高挑在院中的灯火,突然熄去。
必中岳道:“来了。”
跨院中灯火熄去,陡然间黑了下来。
必中关中岳是久经大敌的人物,但心中亦不免有些紧张。
因为,一个人能在稳秘的地方,施放暗器,击熄灯光,最近的距离,也有三丈以上,只此一桩,已可证明来人的身手不凡。
沈百涛更是紧张得全身微微发抖。
只听两声轻微的闷哼,似是有人逼到病房门外。
但闻一声波的轻响,夜暗中寒光闪动,紧闭的书房木门,竟被人用剑劈开。
必中岳和沈百涛都早已相定好了退避之路,两人移身,藏于暗中。
木门被劈开之后,并无人随着冲入病室,等侯了一阵,才有一条人影,缓步而入。
门口的光线虽弱,但关中岳和沈百涛,都已在黑暗中隐藏甚久,清晰的可以看到,来人穿着一身黑衣,连头上也用黑布套起,手中也戴着黑色的手套。
全身上下,除了眼睛之外,一切都在一片黑布之中。
自然,这情形早已在关中岳和沈百涛的意料之内,并无惊奇之感,所以,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来人的身材上。
希望从他身材中,瞧出他身份。
那黑衣人似乎是也预料到这病室中藏的有人,两只眼珠子,转罢了一阵,突然举步向病塌行去。
左手一棵,揭开了帐子。
沈百涛无法再沉得住气晃然了火折子,点起了案上的灯火。
病室中,顿然光耀如昼。
那黑衣人怀抱宝剑,神态冷静并未出手阻击。
沈百涛点燃了烛火之后,冷冷说道:“朋友,咱们既然照了面,阁下似是用不着再放作神秘了,取下面具,咱们见识一番。”
黑衣人对沈百涛,似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目光却望向帐中仰卧的督帅。
沈百涛举手向上一招,关中岳飞身而下,落着实地。
黑衣人闻声警觉,回顾了关中岳一眼,冷笑一声,突然举步向外行去。
必中岳右臂一扬,金背大刀应手出鞘,横刀拦住了去路,道:“朋友,拉下面纱,让我们见识一下。”
黑衣人眼珠转动,扫掠两人一眼,右手长剑突然探出,闪起了两朵剑花,攻向两人。
同时,左手一挥,扑熄了室中的灯火。
必中岳沉声说道:“沈兄。”金刀疾举,划起一片刀风。
沈百涛心中明白,这室中本就狭小,如若自己加入混战,反而妨碍到关中岳的手脚,使他施展不开,立时翻身一跃,退出病房。
必中岳在进入病室之后,已然相度过病房中形势,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单刀施开,带起了一片啸风之声。、
沈百涛退出病房,立时召集埋伏在院中的底下,重重把病房包围起来。
烛火熄去,病房中一片黑暗,关中岳和那黑衣人,就在黑暗中展开了一场十分激烈的搏斗。
双方刀来剑往,全凭双耳听力动手,委实凶险至极。
突然间,关中岳感受到了对方强大的压力,对方的剑势似乎是突然间转变的十分凌厉。
必中岳心中暗暗忖道:“这人武功不弱,必要全力对付才成。”
心中念转,刀法一变,疾快攻出两刀。
这两刀都是那牧羊图中记述的刀法,攻势十分凌厉。
只听那执剑人嗯了一声,剑势力道突然大增,排山倒海一般直压过来。
必中岳感觉到那是一股强大力道,不可抗拒,只好向旁侧一闪。
一股凌厉的剑风,掠身而过,穿出室外。
两个守在门口的大汉,双刀并进,想拦住那黑衣人。
黑衣人刻势左右摇动,陈晓两声,震开双刀。
但这一缓之势,另外四个大汉,已由两侧围了过来,并肩而立,四把刀,拦住了去路。
黑衣人双目暴射出两道寒光,长剑一摆,追冲过去。
四个黑衣人同时举刀,想合力挡住那黑衣人的一击。
但四个刀还未及举起,已感到剑气逼人,不禁心头大骇。
只听两声惨叫,四个大汉,两个奔去单刀,两人捧着手蹲了下去。
原来那黑衣人在一击之下,伤了四人。
紧接着腾身而起,一跃两丈。
沈百涛斜里飞扑而上,一剑劈了过去。
黑衣人一闪,长剑一转一推,巧妙绝伦地把沈百涛的宝剑推到外门,乘势一滑剑势,向沈百涛肩头劈了过去。
沈百涛看剑势,直向肩上劈来,心头一震,暗道:这人剑法高明的很。
心中暗赞,人却疾快的飞跃而起,闪开八尺。
如若他不能及时走避,黑衣人一剑,势必削去他一只膀子。
这不过一瞬间的工夫,沈百涛一挡之后,关中岳疾追而至,大喝一声,金背刀一抬,“泰山压顶”直劈下去。
这虽然是平平常常的一刀,但关中岳施展出手,刀风疾劲,自具威势。
黑衣人身子向前一探,长剑却向后撩起。
剑势横斩,削向那关中岳的右腕。
必中岳大吃一惊,暗道:这人剑招平凡之中,蕴藏着凌厉无区的变化,而且一切均随势应变,不露本门功夫。
一剑迫逼,使得关中岳连人带刀,向后退了三步。
黑衣人虽然占了优势,但却未再手抢攻,反而飞身一跃,登上屋面。
必中岳心中大急,一扬手,两枚金铃镖月兑手而出。
镖铃叮略,破空而至。
黑衣人一场手,两点寒芒,月兑手飞出。
但闻两声金铁交鸣,两点寒芒,竟然和关中岳的金铃镖是空相撞。
黑衣人却在打出暗器之后,放腿向前奔去。
必中岳一跃而起,放步疾追。
沈百涛大约自知轻功难以追上两人,并未上屋追赶。
等约一盏热茶工夫,却见关中岳独自归来。
沈百涛迎了上去,道:“关兄,那人……”
必中岳叹息一声,接道:“咱们少想了一件事。”
沈百涛道:“什么事?”
必中岳道:“来人的武功这样高强,早知如此,兄弟应调集镖局中所有的高手来此,只要挡住他,迫他全力相搏,他就很难月兑困了。”
沈百涛道:“兄弟惭愧。”
必中岳道:“不能怪你,那黑衣人剑法平凡中蕴藏诡奇,伤人不多,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沈百涛道:“关兄追赶他……”
必中岳苦笑一下,接道:“追丢了,他的轻功,似是尤强过剑上的造诣。”
沈百涛大为懊恼,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么看来,咱们这一次是失败了。”
必中岳道:“至少是咱们未能在现场把他给抓到。”
沈百涛道:“关兄之意,可是说别有找到他的办法。”
必中岳道:“沈兄,咱人虽然未能把他抓到,但在下却已发觉了一点蛛丝马迹。”
必中岳精神一振,道:“是不是帅府中人?”
必中岳道:“他逃出帅府,一路向东奔人,兄弟追了一阵,被他逃出了视线之外,他奔走虽快,但却露出了一点破绽,双肩和靴子,似是都经过一番设计伪装。”
沈百涛道:“关兄的意思是……”
必中岳道:“她是女人,垫起了双肩,在靴子里加了棉花。”
沈百涛道:“督帅卧病一事,帅府外很少有人知晓。”
必中岳道:“不错,在下也推想她是帅府中人,但却无法知晓她是谁……”
沈百涛接造:“在下去见徐夫人,立时清点可疑的女眷。”
必中岳道:“这自然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深更半夜,男女有别,徐夫人又是一品夫人,如何能在深夜中掠扰于她。”
沈百涛道:“关兄之意呢?”
必中岳道:“进入内院,可有必通之路。”
沈百涛道:“高来高去,四面皆可进入……”略一沉吟,接道:“有一棵很高的大树,可瞧内院全部景物。”
必中岳道:“咱们快些去,现在,她还未赶回来。”
沈百涛当先带路,绕到内宅后面一株大树下面。
那大树高五丈以上,果然是极好的了望所在。
必中岳道:“沈兄请回督帅养病的跨院中,那人也可能重回跨院中去。”
沈百涛应声,急步而去,关中岳却手足并用,爬上大树。
居高临下,内宅中的景物都可瞧见,但夜色幽沉,这内院,房舍连绵,甚为广大,关中岳有着力难全及之感。
必中岳很有耐心,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果见一条人影,由东南方位上激射而入,落着实地,转身入了一个房舍之中。
必中岳暗中熟记了那人来的方向,进入的房舍,再打量了四周的形势一眼,就目力所及,取出身瞳的匕首,在树上刻下了那黑衣人进入房舍的位置,才悄然溜下了大树,转回那跨院之中。
这时,天色将明,东方天际,泛起了一片鱼肚白色。
沈百涛急急的迎了上来,道:“关兄,此地中一片平静,未发生过事故,但不知关兄,是否找出了一些线索。”
必中岳点点头道:“瞧出来了,咱们到房子里详谈。”
必中岳行入了房中,点起了烛火,手指蘸水,画出了那院落的形势,道:“内宅这座院落,是何人所住?”
沈百涛道:“似乎是夫人住的院落。”
必中岳道:“如果沈兄说的不错,那是说在夫人的随身丫头中,潜藏有武林高手。”
沈百涛道:“如若关兄没有记错方位,那就不幸言中了,除了那位喜戴白珠花的小梅之外,还有高手,隐伏于内院之中。”
必中岳道:“走!咱们到石牢中去,瞧瞧那位江湖郎中怎么样了。”转身向外行去。
沈百涛紧随关中岳之后,奔入石牢所在。
那石牢虽是帅府中!临时的牢房,但却建筑的十分坚固,沈百涛直奔入左面第三个牢房。
只见牢房中铁锁未损,铁梦秋盘膝坐在牢房之中。
但使两人惊讶的是,那牢房之中,除了铁梦秋秋外,竟然还有一个人犯。
沈百涛抓抓脑袋,道:“奇怪,什么人,又把旧人犯送在此地。”
铁梦秋淡淡说道:“我一个人坐在牢里太寂寞,只好找个人来陪陪我了。”
沈百涛凝目望去,只见那人面壁而坐,看不清形貌,穿着一身黑衣,身材似很矮小。
必中岳伸手一拉铁锁,铁锁应手而开。
沈百涛低声说道:“关,这位江湖郎中,究竟是什么人?”
必中岳轻轻咳了一声,装作没有听到,却望着铁梦秋道:“这一位是铁兄找到的人物。”
铁梦秋淡淡一笑,道:“她扭开铁锁,进入此中,大约是想问我一些什么事……”
沈百涛道:“她问的是什么?”
铁梦秋道:“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我点了穴道。”
必中岳道:“是一位姑娘吗?”
铁梦秋道:“是一位女的。”
必中岳回顾了沈百涛一眼,道:“沈兄,你瞧瞧她是什么人?”
沈百涛轻啊了一声,伸手搬过那黑衣子的肩头。
凝目望去,只见那女子面目娇好,大约有十六七岁左右。
沈百涛一沉脸色,道:“希望你很真实地回答我的问话。”
铁梦秋道:“她被点了穴道。”
一伸手解开了那黑衣少女的穴道。
黑衣少女轻轻咳一声,霍然站起身子。
铁梦秋冷冷说道:“你如是不想吃苦,最好别图妄动。”
黑衣女子怔了一怔,又坐了下去。
沈百涛道:“姑娘,我们很急,没有时间和姑娘浪费时间,所以,在下希望姑娘能够给在下一个明确的答复。”
黑衣女子闭目不答。
铁梦秋冷然一笑,道:“姑娘,你已经告诉我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黑衣女子摇摇头,道:“告诉他们有什么用?他们也不会相信这件事。”
这两句话,不但使得沈百涛听得一呆,就是连一向见多识!”的关中岳,也听得茫然无头绪,低声说道:“铁兄究竟是怎么回事?”
铁梦秋道:“要这位姑娘自己说吧!不过,在下要向两位讨个人情。”
这时,沈百涛亦瞧出铁梦秋是江湖高人,不待关中岳开口,抢先接道:“铁兄只管吩咐,在下如能办到,立刻遵办。”
铁梦秋道:“这位姑娘说完之后,沈大人要放她离开。”
沈百涛道:“放她走?”
铁梦秋道:“是的,沈大人如不放她,只好在下走了。”
必中岳急急接道:“铁兄放心,咱们一定遵照吩咐,这位姑娘说了实话,咱们放她。”
铁梦秋望了那黑衣女子一用良,道:“这位关兄,是英雄人物,答应了放你,决不会更改,你可以说了。”
黑衣女子沉吟一阵,道:“我奉命来杀他,但却被他捉住了。”
沈百涛道:“你奉了何人之命?”
黑衣女子摇摇头,道:“不知道什么人。”
沈百涛怒道:“不知道什么人?就凭你这等幼稚可笑的谎言,也要叫人相信吗?”
黑衣人道:“那人用一张便笺传谕,我们一切遵照行事。”
沈百涛啊了一声,道:“便笺呢?”
黑衣人道:“每次看过之后,就用火焚去,如是无法烧去,就得吞入月复中。”
沈百涛道:“不留下一点痕迹?”
黑衣人道:“是的,不能留下一点痕迹,所以,我觉得说来太神奇,别人无法相信。”
沈百涛道:“那么姑娘,是外面来的人了。”
黑衣人摇摇头,道:“我在帅府中,已住了一年。”
沈百涛惊道:“一年?”
黑衣人道:“不错,平常,我们要尽量掩遮自己的武功,所以,别人很难瞧出来。”
沈百涛道:“姑娘在哪里听差?”
黑衣人道:“我是替夫人打扫庭院的丫头。”
沈百涛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到帅府中来,总该有一个原因吧!”
黑衣人道:“我奉师命而来……”
沈百涛道:“令师是何许人?现在何处?”
黑衣人道:“这个,这个,我不能说。”
沈百涛道:“姑娘什么都不能说,在下岂不是白问了。”
黑衣人道:“沈大人,你问出了她出身,师门之后,是否准备对付她的师门?”
沈百涛道:“在下并无此意。”
黑衣人道:“沈大人既无此意,那就用不着追问她的师门了,在下建议沈大人,可以放这位姑娘去了。”
沈百涛还在犹豫,关中岳却急急说道:“不错,这位小泵娘,必有甘衷,多问无益,沈兄该放地走了。”
沈百涛怔了一怔,挥手说道:“姑娘,你可以去了。”
黑衣人道:“多谢三位。”转身向外行去。”
沈百涛目往那黑衣人的背影,完全消失了之后,才缓缓说道:“关兄,这样放弃了她,岂不是太便宜了她吗?”
铁梦秋淡淡一笑,道:“沈大人准备把她怎么样?”沈百涛道:“我觉得,这位姑娘,知晓的事情,定然很多,如是用点手段,那就可以逼迫她说出来了。”
铁梦秋道:“她确然保留了一些隐秘,但无关要,问题是在你们这帅府中,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不惜降格屈主,委身为奴婢。”
沈百涛呆了一呆,道:“大夫说的不错,他们为什么要如此?”
铁梦秋道:“不过,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在下的兴趣。”
必中岳喜道:“铁愿挺身而出,实是督帅之福,在下这里先行谢过。”
沈百涛看到了关中岳对铁梦秋敬重无比,也抱原一礼,道:“在下这里先行谢过铁兄。”
铁梦秋淡淡一笑,道:“这地方形势很好,咱们可以在此仔细的谈谈,我想知道一些督帅府中的事情。”
沈百涛道:“帅府中事,千头万绪,在下也觉得无从说起,铁兄想知道什么,只管请问,兄弟知无不言。”
铁梦秋道:“徐夫人和督帅相处如何?”
沈百涛道:“至少在表面上看来,他们相敬如宾。”
铁梦秋道:“适才那丫头,在夫人手下听差,难道徐夫人,就不知她们会武功吗?”
沈百涛道:“除了那黑衣女子之外,还有一位姑娘,也是徐夫人手下听差,武功要强过黑衣女子数倍之多。”
铁梦秋道:“你怎么知道?”
沈百涛当下把小梅姑娘的情况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铁梦秋似是听得很用心,听完之后,却突然闭上双目,沉吟不语。
沈百涛待要出言,却为关中岳摇手阻止。过了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铁梦秋才缓缓开了眼睛,道:“沈大人,在下可不可以见到那位小梅姑娘。”
沈百涛道:“区区立刻遣人找她。”
铁梦秋目光转到沈百涛的脸上,接道:“阁下清约那位小梅!”娘,在督帅中毒的花厅中见面,在下和关兄,立时赶去。”
沈百涛明白铁梦秋要避开自己的耳目,但又不见关中岳出面拦阻,只好应了一声,道:
“在下在花厅中恭侯两位。”
说罢转身而去。
铁梦秋目注沈百涛去远,摇摇头,叹一口气,道:“像沈百涛这等人物如何能是对方的敌手。”
必中岳道:“铁兄可是瞧出一些内情吗?”
铁梦秋道:“没有,不过,在下觉得,中原武林道上的神秘巢穴,很可能就在这督帅府中……”
必中岳吃了一惊,道:“什么?”
铁梦秋一笑,道:“督府中发出的神秘令谕,指挥开封附近的绿林人物,甚至整个的中原绿林道上,都得听此地之命。”
必中岳神色间十分惊疑,沉付了一下,点点头,道:“很有道理。”
铁梦秋月兑去身上罩的外衣,取下脸上的易容药物,道:“在下既然决心留此了,也用不着再伪装江湖郎中了。”
必中岳道:“铁愿意插手此事,关共十分感激……”
铁梦秋笑一笑,接道:“你不用感激我,主要的是这件事引起了我的兴致。”
必中岳点点头一笑,道:“有一件事,在下要向铁兄致歉。”
铁梦秋道:“什么事?”
必中岳道:“兄弟一时失言,叫了一声铁兄,把你王大夫的身份给破坏了。”
铁梦秋笑道:“在下当时所以求了阻止关兄,那是因为我进入这督帅府中时,已觉得这帅府中潜藏着一种很神秘的力量……”
必中岳奇怪地接道:“铁兄怎会有此感觉,兄弟一点也瞧不出来。”
铁梦秋道:“不瞒你关兄说,在此之前,兄弟已经两度夜入这督帅府中,但那时夜色幽深,只觉这帅府中,潜藏了不少武林高人,而且,有几个轻功奇佳的人物,都藏入帅府内宅,只觉得这位官声清正的人物,竟无治家之能,外面对他清正的传言,自然未必可信……”
必中岳接道:“这一点,铁兄可以放心,兄弟和他见面数次,几番倾谈,就我数十年江湖历练,观察所得,那徐督帅确然是一位好官。”
铁梦秋道:“在下也相信了这件事,所以,这就是在下决心伸手的原因。”
必中岳是何等老练的人物,已然瞧出了铁梦秋确有特殊的发现,低声说道:“铁兄弟,可否告诉在下一点内情。”
铁梦秋淡淡一笑,道:“关兄久走江湖,定然知晓三十年前,一度崛起江湖,以鬼域伎俩,迷惑人心的八卦教吗?”
必中岳呆了一呆,道:“听说过,可惜,在下出道之时,八卦教已然烟消江湖,据说八卦教以邪术、妖法横行江南。”
铁梦秋正容说道:“兄弟不相信世间真有邪术、妖法,纵然是确有其事,但邪不胜正,关兄既然听说过八卦教,想必亦知晓那八卦教覆亡的原因吧?”
必中岳道:“听说八卦教是毁在那镖旗主人之手,教主和四大护法,悉数被歼。”
铁梦秋道:“至少江湖上没有传说过那镖旗主人,会邪术、妖法,但他却一举毁灭了八卦教,此事足可说明,八卦教中的邪术、妖法,只不过是一种乱人耳目的鬼域伎俩罢了,至少可以证明,邪术、妖法不足恃。”
必中岳突然想到了那镖旗主人,数日之前,在开封附近出现的事,顿觉心神震动,双目盯注在铁梦秋睑上,瞧了一下,道:“铁兄,难……”
他本想说出心中猜测,难道你和那镖旗主人有关,但话到口边了,却又咽回去。
铁梦秋道:“难什么?”
必中岳道:“难得你小小年纪,见闻竟如此丰富。”
铁梦秋道:“处处留心学问,多用心听听,再仔细想想,自然会增长知识。”
必中岳微微一笑,道:“好一个处处留心学问,在下也真应该多用点想想了。”
铁梦秋站起身子,道:“走!咱们到花厅上去,见见那位小梅姑娘。”
必中岳道:“在下替铁带路。”
铁梦秋道:“有劳铁兄了……”
必中岳与铁梦秋行入花厅,沈百涛和小梅姑娘早已在座,小梅姑娘穿着一身水绿衫裙,鬓边插着一朵白珠花。
铁梦秋冷冷的望了小梅一眼,缓步行到木桌旁侧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