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虎儿、梁文龙似乎都有点忍不住,一松手中马缰,就准备抢入店门,铁书生赶忙抢一步,拦住俩人,轻声道:“不要多事,我们走吧!”说完话,催几人上马,六骑如飞的向西驰去。
一阵急走,跑出去十几里路,铁书生收缰对梁文龙等说道:“刚才店中遇到的俩人,来路使人看不出底细,听他对话,说什么绿云救下两位姑娘,我怀疑那两位被救的人,可能就是万师妹和余姑娘……”
肖俊话还未说完,玉虎儿急道:“既然有这点线索,我们应该追查下去才对,白白的放过机会,真够可惜。”
铁书生摇头笑道:“我不过是这样猜想罢了,究竟是与不是,目前还拿不准,而且,俩人看去似都非凡,那文生装束者尤觉可疑,再说,人家如果真是救了苹妹和余姑娘的人,刚才你们气势汹汹冲进去,难免造成动手局面,那样一来事情反不好办,而且人家既然是救,自然不会再有作难,我们自应设法查清俩人来路,最好能找到那个叫绿云的人……”
铁书生话至此处,身后滚滚疾射来两道尘烟,刚才店里面遇上的俩人,各骑着健马,疾驰狂奔而来,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眨眼两匹马已冲到铁书生等眼前,来势太急太快,几人不约而同一带马缰,分闪到路两边,俩人快马飘风般从中间猛冲过来。
肖俊心念一动,觉得俩人行动异常奇怪,自己几人路上并未稍息,如果他们吃过酒饭,这一阵工夫,无论如何赶不上自己一行,他为什么叫了酒饭不吃呢?如果说前面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情,俩人又怎么会知道呢?这段时间中,并没有见人过去……机会错过再想寻人家,恐怕不再容易遇上,立时轻喊一声:“追下去。”
其实,大家都已感到这两个人行动奇异,很想赶上去看个水落石出,听肖俊一声追字,立时数骑并发,猛赶上去,玉虎儿最快,他恨不得一下子赶上人家。马如疾箭,风卷尘飞。
无奈人家两匹马是由西域选的名种,一天急赶,足有三四百里脚程,肖俊等六人的马,虽也是选焙的好马,但和人家两马比较,相差极远,距离越追越远。
玉虎儿心中异常焦急,他咬牙加力,马负痛猛冲,一下子跑出几十丈,离前面俩人还有百步远近,猛听那虬须大汉一声长笑,马上翻身,右手疾扬。
两道银芒一闪,跟着玉虎儿跨下健马连声悲嘶,一阵狂跳后伏地乱滚,玉虎儿在大汉扬手时已心知有异,赶忙纵身离鞍,细看健马,双目中,各插一支箭杆,这时,肖俊等自然不顾再追人家,大家跳下马,围着看倒在地上打滚的马儿。
玉虎儿心中又急又气,一伸手拔出来马儿右眼钢箭,谁知?箭带倒须,一用力,活生生带出马儿一只酒杯大小的眼珠。
那马受此巨创,由地上一跃而起,狂吼一声,猛向玉虎儿冲去,玉虎儿闪身避开,铁书生趁势迎去,力贯右臂,对着马头一掌劈去,这一掌,不下五百斤力量,健马立时应声而倒,死在地上。
铁书生看着死马,摇摇头叹口气,玉虎儿已气得脸上变成了铁青颜色,他手拿着刚从马眼里拔出的钢箭,站那儿发愣。
铁书生走近玉虎儿身边,细看那钢箭,长约三寸多点,尖端扁平,锋形如菱,有四个极小的倒须刺,锐利异常,后面带二片钢叶成燕尾状,制造相当精巧,看了半天,竟认不出是什么暗器,不由皱着眉,对几人道:“这种暗器极少见到,人家能在马行如飞中,并发两枚分中马的双目,手法、劲力自非寻常,如果存心伤人,玉兄弟也许早已伤在人家手下。我看,对方态度虽嫌狂妄,但却并无伤人恶意,是故是友,目前自难断言,玉兄弟坐骑双目受伤,已无法再作代步,索性毙去,免受活罪,到前面城镇时,再选焙一匹,现在,人家已然去远,我们留此无益,俩人去向和我们同路,也许到前面尚可碰上。”
肖俊说完话,看几人神色各自不同,大家缓缓地各自上马,李福坚让坐马给玉虎儿骑坐,铁书生又取下死马眼中另一支钢箭,拭去血迹,藏入怀内,才一同向西前进。
晚上住店时和小乞侠、黑罗汉俩人又会合一处,肖俊焙一匹马,交李福坐骑,一连几天晓行夜宿,但却再也未发现那虬须大汉等俩人行踪,翠苹和余姑娘更是消息沓然。
铁书生出示暗器,问小乞侠是否知道来路,诸坤看了又看,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大家又研讨一阵二女可能遭遇情形,结论是,那俩人口风颇有可疑,无奈再未遇见人家,茫茫天涯,欲寻无处。
铁书生对追寻那虬须大汉俩人行踪已完全绝望,目前情势,只有先回武当山,禀告几位长辈,再设法追寻二女下落。
进入沂山山区,看天色已是日落西斜,大家心中都如负重铅,糊糊涂涂赶过了宿处,看样子,今晚上难免要赶一夜山路。
小乞侠、黑罗汉俩人因没有骑马,走起山路来反觉轻松,俩人翻山越岭,抢前开路,一会工夫走的没了影儿。
山路越走越崎岖,月光下遥望绵连山峰,一片苍茫如云如雾,这时,几人的坐马都不胜负荷,大家只好下来牵着马走,又翻越两道峰岭,天色已到三更左右,人刚转过一个峰弯,猛见前西人影一闪,三宝和尚现身在月光下,挡住去路,笑道:“几位大概都走得有点饿了吧!在市镇小和尚和小要饭的吃你们,这地方穷山幽谷,有钱也没东西买,该我和小要饭的作东道主请各位了!”
说着遥指山谷下面隐现火光,又笑道:“小要饭的真有两下子,他替各位做好了一顿丰盛的夜餐,你们如想吃,跟着我小和尚来吧。”
这时,几人确都觉着有点饥饿,听他一说,立即点头,跟他走去,黑罗汉把肖俊等六人带到峰腰一片草地中,笑道:“这片野草,又肥又女敕,六位的马正好留在这里吃点野草,这山谷不下百丈深浅,马也不易下去。”
肖俊等依言留下健马,人却随着黑罗汉,施展轻功身法,飞下百丈深谷,谷内野花遍开,夜风送香,在一株巨大的松树旁边,燃烧着一大堆野火,小乞侠正在烧烤着一块块兽肉,他一看到肖俊等,大声嚷道:“快点来,小要饭的苦追了两三里路,好不容易打到这只小鹿。”
大家走近一看,果然他身边放着一张刚剥下的鹿皮,鹿肉已分割成块,而且,已烤好了一部分,这时,谁也不再客气,各拿一块分食。
罗姑娘几天来,虽和几位同行同食,但究竟相处时间不长,看别人一边烧烤,一边大口撕吃,自己总觉着有点不好意思,手中拿一块烤好的鹿肉,一个人漫步向不远处一株巨松下走去。
她刚到大松树下,猛听树上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道:“姑娘,姑娘……”
声音连续不断,而且十分悦耳,听去好像一个女子口音,寒瑛抬头看这棵松树,不下七八丈高,矗立在月光下宛如撑伞,虽然正当夜分,月光垂直照下,但荫地也有亩许大小。
那清脆的声音,就从松顶一片浓密枝叶中发出,罗姑娘内外兼修,目力极好,仰首寻视良久,竟找不出隐身树上的人踪。
再看树身三丈以下全无叉枝,发音地方又是巨松最高的一个分枝,所以心中暗想:这人轻功相当高明,树身三丈以下无处接脚,那片浓密枝叶,距地总在七八丈高低,如果轻功稍差即无法上去。
她想到这里,心念一动,立即伏身捡起一块小石子,仰面喝道:“你是什么人?再不现身,我要无礼了……”
喝声方住,那团浓密枝叶中,又传出清脆声音道:“姑娘……姑娘……我叫翠奴……”
这一下,听得罗姑娘一怔,心中暗想:这话,似非出于人口,如果是人,自己并无喝问对方姓名,她怎么会自报名字呢?心中想着,不自觉月兑口喊道:“翠奴……”
罗寒瑛一语刚毕,巨松密枝处,突然飞起来一只翠绿小鸟,双翅疾沉,箭一股向寒瑛冲来,寒瑛一抬左手,小鸟趋势落在寒瑛小臂上,罗寒瑛定神一看,高兴得跳着脚笑起来。
原来站在罗姑娘手臂上的是一只全身翠绿的鹦鹉,这鹦鹉看起来,要比一般鹦鹉大一点,羽毛丰满,可爱至极,它落在寒瑛臂上,还不住叫着:“姑娘……姑娘……我叫翠奴……”
罗寒瑛喜极,抛掉右手的烤鹿肉,两只手把它抱在胸前,鹦鹉又叫道:“姑娘,姑娘,翠奴吃肉。”
罗寒瑛笑得流出了眼泪,拾起地上烤好的鹿肉,坐在地上,一块一块撕给它吃。
罗寒瑛的笑声惊动了肖俊等七人,玉虎儿急跑过去,问道:“瑛师妹,你高兴什么?”
寒瑛先抱好怀中鹦鹉,怕它被人惊飞,然后才笑答道:“你来看,我捉到一只会说话的鹦鹉。”
玉虎儿走过去,看寒瑛一双白玉般的手腕,交互前胸,怀抱着一只翠绿鹦鹉,那鸟儿实在可爱,玉虎儿也看个目不转睛,半晌,他伸手去模罗姑娘怀中的鹦鹉,寒瑛急退一步,捂着嘴笑道:“你不要惊着它,我刚捉到,还没有养熟呢!”
说着话,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看着玉虎儿憨笑,那神态好像是对他致歉。玉虎儿被这位幼年一起长大的小师妹,笑得有点迷惘,也只管瞪着眼打量寒瑛。
当空皓月照着她玲珑躯,包头紫娟齐眉勒住,眉敛春云,眼凝秋水,紧身紫缎劲装,愈显出她窈窕身材,鹿皮小剑靴,背插宝剑,笑得粉脸上跳动着两个酒涡。她是长大了,不再是七年前雁鸣峰下的小丫头,玉虎儿看着,想着,站在那儿,呆得如一座雕刻石像。
罗寒瑛警觉到玉师兄失常情态,赶忙收敛笑容,轻咳道:“你发的什么呆,叫人看见了……”一阵风似的向肖俊等围坐的松树下跑去。
玉虎儿被寒瑛一叱,从梦境般的回忆里醒悟过来,仰头轻轻吸了一口气,收敛了飘荡心神,顺着来路走回去。
寒瑛坐在松树旁和肖俊等人谈论着得到翠鹦鹉的经过,几人看那翠鹦鹉果非平常鸟儿,不免称颂几句,乐得寒瑛姑娘笑得合不拢嘴来,只有小乞侠一个人看着那鸟儿发愣,默默出神,一语不发,半晌,他才晃晃脑袋笑道:“此鸟见人毫无怕意,似非野禽,也许是别人养的……”
他话未说完,猛听传来一声清啸,啸声如金玉交鸣,破万峰群山而来,声不大,但却悠扬清脆,袅袅余音,不绝如缕,响声过处,寒瑛怀中的翠鹦鹉,突然振翅欲飞,幸得罗姑娘早有准备,玉腕扬起,抓住鹦鹉双腿,翠鹦鹉振翔着双翅,叫道:“姑娘……绿云绿云……
素月……素月……”
寒瑛强把它拉入怀中,它仍然不停地挣扎高鸣。
铁书生一听,那翠鹦鹉叫出绿云的名字,心中蓦然吃了一惊,还未及讲话,始才啸声复起,这次似乎合着音韵,隐隐听出是在叫唤翠奴……翠奴……
肖俊一跃而起,向身旁一棵巨松上攀去,大家也为这复起啸声震惊,一个个站起身子,那啸声越来越近,声音也更觉得清晰宏亮,翠鹦鹉在寒瑛怀中,也愈挣扎的厉害,忽然,它又改口,叫道:“白妮……白妮……”
寒瑛急得两手紧抱着翠鹦鹉,生怕它挣月兑怀抱振翼飞去,其他人都被迭起的清啸怪音吸引了心神,大家各自戒备,举目四顾。
蓦然间右侧峰顶传来一阵长笑,接着,瞥见月光中由峰上疾飞下两条人影,快得如星飞丸走,眨眼已从数百丈高峰上倒泻下入深谷。这俩人在欧阳鹤等二丈外停住身子。
赫然竟是几人旅途中遇到的虬须大汉和那文生装扮的人。此际,那文生已换上一套黑色劲装,肩后斜背支万字梅花夺,右悬镖袋,一脸寒霜。那大汉着一套黑缎紧服,白绢包头。
几人还未及答话,那白面文生,已指着寒瑛冷冷问道:“你这小泵娘,怎么这样胆大?竟敢抓着翠奴不放,你知不知道,翠奴是谁养的鸟儿?”
说话态度冷傲,出语咄咄逼人,罗姑娘不由心中有气,又想起他们前几天镖打玉虎儿坐马双目,无异火上加油,随妙目含嗔,秀眉轻扬,答道:“奇怪了,长着翅膀的鸟儿,深山荒林中到处都是。
你们养的,就不该放它出来,沂山连绵千里,鸟儿何至百万,难道都是你们的家禽不成。”
“好丫头,你真敢说出这种狂妄的话,我要不教训你一顿,你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就凭你们这般人,硬敢说出留下翠奴的话来,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大汉话来说完,玉虎儿第一个忍耐不住,一个腾跃,抢前七尺,冷笑一声接道:“往口!
翠鹦鹉山栖野禽,凭什么硬说是你们养的,上次你逞能卖狂,镖打我坐马双目,旧债未了,你们又来故寻麻烦,难道看我们真是受气的人吗?你竖眉瞪眼,怒颜厉色,是不是想动手。”
虬须大汉本就怒火高烧,又被玉虎儿拿话一逼,哪里还能忍受得住,翻手拔出背后宝刀,嗤的一声,寒光疾闪,厚背开山刀已握在手内,刀出鞘人跟着发动,使一招“鸿雁舒翼”,平扫上盘。玉虎儿早有准备,见大汉出手,立即使一招“拗步转身”,避开来势。
右手一松腰中扣把,抖出金丝锁龙鞭,反腕横拍“玉带围腰”。
大汉势沉山岳,翻腕荡鞭,玉虎儿鞭化“神龙掉首”,大汉猛抢步急进,来如飘风,玉虎儿一招走空,人家已抢到跟前,左手掌打前胸,右手刀取两腿,大汉动作太快,快得欧阳鹤等无法抢救。
罗寒瑛急的一声惊叫,莲足顿处,猛往前面扑去,她一动,小乞侠飞索五芒球,黑罗汉二尺六寸降魔杵同时发招,几乎是一齐动作,月光下几种兵刃交飞,都向那虬须大汉猛击过去,这一下自然都很危险,几个人全都是又狠又快,几个快字连一块,不死必伤,玉虎儿故难幸免,那大汉要想躲也是不易。
就在这生死间不容发之际,猛闻空中一声娇叱,一阵疾风卷着一团黑影,投入了一片刀光索影之中,几人都觉着眼前一花,手中刀、索、杵,全都月兑手落地,一股极大的反弹之力,把几人震出去七八尺外。
只见几人中间站着一个头梳双辫,一身青衣,秀美绝伦的小泵娘,看她年龄不过有十四五岁,柳眉粉脸,瑶鼻樱唇,深邃晶莹的两只大眼睛,闪动着两道神光,小泵娘气定神闲,看看那虬须大汉,又打量了寒瑛等几人,才张开小嘴巴发出银铃般的声音,问道:“你们这般人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打起来?”
小乞侠等还未及讲话,那虬须大汉已垂手答道:“他们捉到了白仙子的鹦鹉翠奴,我和施兄弟同他们交涉,他们执意不还,因而动起了手。”
小泵娘冷笑一声,招招手,寒瑛手中的翠鹦鹉猛的振翅飞到她身边,打个旋。小泵娘道:
“你们去吧!这里的事,由我办理。”
疯虎似的大汉,对这位小泵娘的命令,丝毫不敢违抗,伏身捡起厚背开山刀,和那年轻少年双双向峰上退去。
青衣少女看俩人走远,才对欧阳鹤等说道:“你们大概是无意捉到翠奴,见鸟儿可爱就不忍释手。须知这是我主人心爱的东西,任何人侵犯不得,今天你们运气还好,要被彩鸾白妮看见,恐怕你们都难逃过它一对钢爪,现在,我不能作主放你们,须得请示过我主人后才能决定,翠奴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我主人,你们如果愿意服罪,不妨在此等候片刻,我去请示主人,看她作何处理。”
停一刻,那青衣少女继道:“如果你们不愿就这样伏罪呢?那就请你们一起动手,只要你们能撑到十个回合,我就拼着受一顿责罚,放你们马上走路。”
说着话,两只大眼转动,秋波如电,逼视着几人。
像她这样的年龄,这样娇美的小泵娘,平时谁也忍受不了她这种狂妄的口气,可是刚才她怎么来,又怎么作惊人之言,欧阳鹤等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话回答人家。
幸好肖俊这当儿从松树上飞身下来,走到前面,拱手答道:“姑娘身手,我等已见,真是仙侠中人物,令主人当更是一位了不起的前辈奇人,我们有缘拜见,自是求之不得,姑娘尽避去请命主人,我等在此恭候教言。”
肖俊几句话,说得那青衣少女,换上了一副春风俏面,她摇动着头上双辫儿,把肖俊打量一阵,笑道:“我主人见不见你们,我可不敢断言,那要看你们的造化了,不过,我想各位既然是无意,她决不会深责,她很少和生人见面,尤其是你们男人……”
青衣少女话未落口,耿耿星河下响起一声长唳,抬头看一只巨大彩鸾,冉冉下降,彩鸾大得有点吓人,两翅平张,少说有一丈二三,纵长约有九尺左右,彩鸾下落极慢,到三丈高低时,张翅回旋,不再下降。
鸾背上站着一个一身白绫的女子,细长身材,披肩秀发,可惜,白纱蒙面,看不清长相如何,左翅上另站有一个全身玄装少女,看年龄和青衣少女不相上下,翠鹦鹉昂首站在她手捧的一只花篮架上,篮内装满着不知名的奇花,只闻到扑鼻清香。青衣少女似对主人突然来临,感到有点意外,慌忙禀道:“小婢绿云,正想回禀主儿,不想主人仙驾竟临……”
鸾背上白衣女笑道:“翠奴已告知我事情经过,别人既是无意,自不必对人深责,你放他们走吧!”
罢说完话,那站在彩鸾翅上的玄装少女叫道:“绿云姊姊,你还不快上来,主人要赶赴泰山看日出呢!”
她一喊,站在地上的青衣少女,对肖俊等笑道:“各位,可以走啦!”
说话声中,莲步轻点,不见她怎么用力,一个玲珑娇躯,轻飘飘直升起来,半空中一旋身,落在那彩鸾右翅上站着。彩鸾昂首一声长鸣,巨翅轻闪,箭一般,破空直升上去,瞬间工夫,只余下一点黑影疾向西方飞去。
如幻如梦的离奇遇合,使肖俊等几人。全呆在那儿说不出话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黑罗汉拍拍光脑袋,捡起地上降魔杵,道:“怪事,怪事,小和尚这一下看到神仙了!”
他这一嚷,大家都从迷醉中醒悟过来,小乞侠盘好飞索五芒球,笑道:“千古奇遇,如幻如梦,小要饭的死而无憾了。”
黑罗汉接口笑道:“肖师兄,和尚同小要饭的东道不坏吧!请你们吃了一顿丰盛夜餐,又看一幕仙女乘莺,泰山千里路乘莺弹指间,奇缘可遇不可求,我们还是早点赶路吧!站这里发的什么痴。”
说完,哈哈大笑,抢先向崖上攀去,大家跟在他身后鱼贯登山。
走过来时,草地上六匹马,还正在吃着女敕草,各牵马匹沿道西进,一路上谈起奇遇,恍如经历了一场梦景。
经过了半夜急赶,次日上午,已出了沂山,这正是阳春三月,和风拂面,为查访万翠苹、余栖霞二女下落,一路上处处留心,但二女消息始终沓如黄鹤,毫无线索可寻,经过了七天行程,到第八天薄暮时分,已到达济宁。
济宁府位于山东西南,交通便利,商旅云集。肖俊等八人进城的时候,正赶上夜市初展,街道上行人如梭,接踵擦肩,热闹异常,几人衣着装扮根本不同,走在一块儿极不相衬,引得行人驻足,万目齐注。
肖俊等久走江湖,还不觉得怎样,可是罗姑娘就不同了,她初解人事,就被父母带到衡山雁鸣峰下翠竹村,一往五年,罗家遭逢惨变,九峰夫妇战死雁鸣峰下,她又被碧眼神雕胡天衢带到崂山灵水崖住了七年。
这次随铁书生等离开崂山,是寒瑛成人长大后,第一次涉足江湖,现在,骤然间这么多眼光注视着她,不知道是羞是怕,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肖俊走在最前面。马穿过一条大街,到了济宁府城闹市中心,举目灯光如画,商店林立,靠左矗立一座巍巍斑楼,四盏垂苏风灯,照着三个斗大的金字“双英楼”,做的是酒饭兼营着客栈生意。
肖俊心中刚觉着,这店的名字取得有点怪道,里面已跑出一个店伙计,左手在肖俊马前一横,陪笑说道:“几位爷,住店吧!敝店中有厅有院,房大屋宽,还有三十年白干老酒……”
店伙计话未说完,小乞侠诸坤已接口嚷道:“好啊!三十年白干老酒,小要饭的口福不浅,肖师兄,下马住店啦!”
店伙计回头看诸坤鸠衣蓬发,一皱双眉,还未来得及张口说话,肖俊已跳下马,笑道:
“双英楼店名别致,又有三十年白干老酒。”
说这里,略顿一下,转头对着诸坤,笑道:“小要饭的,今晚上一定要让你喝够。”
说着话,店里边又跑出四五个伙计来,替肖俊等接过马缰,铁书生先进了双英楼。这种大客栈里伙计们眼睛很亮,看肖俊等一群人有男有女,骑马的,步行的,有和尚还有要饭的,或明或暗的都带着兵刃,就一直把他们带到最后一所清静的独院中。
这所独院靠近花园,清幽广阔,几净窗明,房子是三环对立,正中大厅,两边都是套间卧室,伙计把肖俊等八人带入正厅,笑道:“几位爷,是不是先喝点酒,这所静院虽说不上堂皇富丽,但还清静。”
铁书生道:“你先替我们整一桌上好酒席送来。这所静院,我们包下了,不要再留别的客人。”
店伙计点头,堆上一脸笑客,答道:“客爷吩咐,我们自是遵办,不过,小的有几句话,不得不说明白。”
铁书生道:“什么话?你说清楚,要是住在这里不方便,我们可以另换一家。”
店伙计急地躬身,一个长揖,答道:“客爷,你可别误会,我们花园住了几个客人,他们吩咐过,不管什么人,都不准擅入花园一步,几位住这所院子,就靠在花园旁边,要是几位爷酒后一高兴,到花园中去散散心,恐怕要引起争执。小伙计是靠客人赏赐吃饭,自然不希望客人们在小店中出什么麻烦,所以,我告诉几位一声,最好不要到花园中去。”
店伙计说话神色相当郑重,铁书生等八个人,都听得心中犯疑,小乞侠第一个忍不住问道:“我小要饭的走遍了大江南北,什么店全部住饼,可是,没有遇上过这种规矩,那花园里住的是不是皇帝。”
店伙计摇摇头,答道:“住的什么人?小的实在弄不清楚,定房子的是位年轻的爷们,第二天,又来了一位满脸虬须的大汉,看到的人,只有两个,送饭却要送五份,另外每天还要送四十斤生牛肉,有时候一点不剩,有时候,完全没动。”
欧阳鹤皱着眉道:“你们不会借送饭的时间,看看究竟住的是什么人吗?”
店伙计又摇摇头,笑道:“官有官法,行有行规,我们开店的,完全遵从客人们吩咐,几位看样子都是常在外面走动的爷们,江湖上什么怪事都有,小的把话说明白就行了……”
说到这里,店伙计躬身一礼,径自离去。小乞侠缓步走到后窗边,打开一扇窗,向花园中看去,夜色中,园内景物依稀可辨,花园占地,约有二亩大小,四周围墙环绕,中间有一座人工堆砌而成的假山,假山旁边有一座两间大小的亭子,隐约看到假山旁边透出的几间屋角。
一阵夜风吹进来阵阵花香,园中沉寂无声,看不出一点毛病,小乞侠站了半天,摇摇一头蓬发,转过身子,又缓缓走到自己座位上仰起头,翻着一双眼,出神呆想。大家都似乎为店伙计留下的闷葫芦,憋得难受,一时间,房中的空气静极了,猛地小乞侠右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拍,点着头,自言自语,说道:“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诸坤梦呓似的两句话,肖俊亦似有所悟的啊了一声,这一下,引得欧阳鹤等几个人的眼光,全都投落在俩人身上,看看小乞侠,又看看肖俊,黑罗汉三宝和尚指着小乞侠诸坤骂道:
“你这小要饭的,装模作样的给谁看,你先把一肚子狗宝掏出来,让我们看看是真是假,不管你猜的准不准,倒先活神活现的做作起来了!我倒不信你比我和尚能高明好多,你要再装神气,我可要真骂你了。”
店伙计已送上了酒菜,小乞侠先给三宝倒了一杯酒,笑道:“你先喝着酒,等一下,自然要告诉你。”
边说着,一连喝了三大杯酒,欧阳鹤深知小乞侠诸坤的为人:铁胆侠心,义薄云天,嬉笑中,常含着真正心意,看他认真样子,颇不似在说着玩笑,知他心中一定想到了什么,再看肖俊,也是一脸严肃神色,看着酒杯出神。
黑罗汉三室和尚,也收敛起嬉笑神态,陪着诸坤喝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旁若无人,好像真的只有这一次喝酒机会似的。
欧阳鹤不由心中发起急来,他望着诸坤问道:“诸兄弟,你说那花园中,究竟住的什么人,如果和我们毫无关系,又何苦冒险去探人隐秘?”
欧阳鹤一连问了两次,小乞侠只是举杯狂饮,微笑为答,铁书生摇摇手,不让欧阳鹤再说下去,却两目凝神,注定着后壁上第二个窗子。
这当儿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厅中高燃着两支儿臂粗细的巨烛,光照正厅,耀如白昼,窗外面却夜色沉沉。肖俊目盯后窗的异样神情使大家都警觉到,他一定有什么发现,一时间,几个人全都转过头去,十几只眼睛,随着肖俊的眼神,向窗外看去。
几人目力都异常人,一经留神细看,果然发现窗外,沉沉夜色之中,似乎有一团黑影晃动,小乞侠冷笑一声,说道:“朋友,还不过是刚刚入夜,你怎么这样早,吃黑饭,也应该讲点绿林道上的规矩。”
小乞侠话刚说完,后窗外飘进来一声轻藐的冷笑,笑的声音虽然甚小,但听去却似附在耳边发出,阴森森的,慑人魂魄。八个人不自觉都打了一个冷颤,铁书生听师父松溪真人说过,有一种内修气功,叫“狮子吼”,是武门中一种极高功力,如果练到炉火纯青的时候,一声长笑,可以使敌人胆破魂惊,全身瘫软,失去抵抗力量。
罢才窗外飘进来的冷笑,分明是“狮子吼”一类的气功,所幸笑声瞬间即住,而且,声音极微,肖俊第一个跃起身子,飞扑窗外,抬头看繁星满天,夜风拂面,阵阵花香扑鼻,哪儿有半点人影。
苞着,小乞侠,三宝和尚、欧阳鹤等全都穿出窗外,跃上屋面,看四周灯火闪烁,不断传来吵杂人声,夜市正热闹,天色还不到初更。
铁书生摇摇头叹口气,道:“回房吧!人家早已走了。”
几人重回大厅就坐,望着酒菜出神,只有诸坤和黑罗汉,连连举杯狂饮。小乞侠一面喝酒,一面笑道:“你们发的什么呆,三十年老白干,味道不错,喝几杯,死而无憾。”
肖俊等勉强喝几杯,店伙计已送上饭来,八个人匆匆吃毕,分室安歇。
单说小乞侠和黑罗汉同住一室,这两个人心性一样,机智百出,又都从小在江湖中走动,不管什么邪门,都很难骗过他们,只是有一点,两个人同样的最怕受闷,黑罗汉刚才喝酒时听小乞侠几句话,已然想出了一点眉目,所以,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一入卧室,黑罗汉就低声问道:“小要饭的,你说那花园中住的是不是我们夜过沂山遇到的三个乘鸾少女?”
诸坤笑答道:“不错,还有那个虬须大汉和白脸少年,五个人一个不少,四十斤生牛肉喂彩鸾,勉强够吃,今晚上我想到花园去,看出个所以然来,我知道相当危险,那两个汉子就足够我们应付,两个女娃儿,如果动手收拾我们,那就不过是举手投足,乘鸾白衣女更是高不可测,我说不是神,大概总是剑仙,说不定我们怎么死都不知道,你要是怕登极乐,趁早别去。”
三宝和尚笑道:“我和尚被师父罚了两年面壁,说佛法早就该月兑凡正道,俗语说,一人成佛,九祖升天,你和我死在一起,福份不浅,咱们这叫一条线儿挂两只蚂蚱,飞不了你,就嘣不了我。”
俩人斗趣了一阵,各人静坐养息精神,大约二更过后,小乞侠拉拉三宝和尚,一推后窗,跃入院中,足点实地,身子一个“巧燕翻身”登上屋顶。月黑星朗,后园中夜色沉沉,小乞侠施展开提纵身法,直向花园中扑去。
黑罗汉紧随身后疾起直追,四五个腾步飞跃,已到假山旁边,小乞侠一长身,一招“平步青云”飞上假山,黑罗汉跟踪而上,俩人隐身在一块大石后面,向下探视,夜色中穷目力搜望,见对面两株大树下,错落着二座房子,门关窗闭,毫无灯光,诸坤看了半晌,仍然没有动静,不由皱下眉,轻声对黑罗汉说道:“看样子,如不冒险到那几间房子跟前看看,恐怕等到天亮,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三宝和尚摇摇头,答道:“不行,如果住的真是我们在沂山夜遇的三个少女,半夜三更,探视人家闺房,哪还像话?”
小乞侠一抓蓬发,道:“这个,我小要饭的倒没有想到……”
诸坤话未说完,遥见正北方,飞驰来几条人影,穿房越屋,疾如流星,不大工夫已停在假山不远处一座屋脊上。来的是四个,俩人看人家刚才轻功,就知道比自己高明的太多。
只见他们手指花园中那座房子,低声交谈,好像也是为探视园中隐秘而来,既然有这四个人代为开道,乐得站在一边看看热闹,俩人隐好身子,全神贯注四个夜行人的行动。
片刻工夫,那老者首先双臂一张,从屋面飞登假山顶上,这距离少说也有七八丈远近,只看这份卓绝的轻功,就知道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老者身子刚刚站好,屋面上三个人接连飞登假山,而且每人身法快捷,似都不在那老者之下,小乞侠心中暗暗纳闷,想不出济宁府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顶尖好手,四个夜行人,并立山顶,毫不隐藏身形。
黑罗汉和诸坤隐身所在,离四人就不过是五尺左右,所幸,四人只顾注视对面静室,并未留心到假山上藏的有人。
四个夜行人在假山上站了一阵,中间一个四旬左右的大汉,似是已感不耐,回顾三人说道:“不管是不是,我们去看看。”
大汉话声未落,忽闻前面一座房中传出一阵笑声说道:“什么人?敢夜闯禁地,是不是不想活了?”
说话声中,房门大开,并排跃出来了两条人影。
小乞侠一看,果然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俩人正是沂山夜遇的虬须大汉和那英俊文生。
俩人一出房门,那虬须大汉,立时两腕疾扬,四道银光电射而出,挟着一缕尖风,向假山上四个夜行人打去。
蓦闻刚才发话大汉一声冷笑道:“微末之技,竟图卖弄。”
右掌呼的打出一道劲风,竟把四只暗器,迎空劈落,接着,身子由假山上飞跃而下,脚落实地,指着虬须大汉等两个人,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哪个打伤本派堂下弟子,劫放本派要犯的小丫头是谁?快点叫她亲自出来见我。”
虬须大汉被来人打出的内功掌力击落自己的四只蜻蜓镖,感到又惊又气,带怒答道:
“你是什么人?配问这些?”
中年大汉又冷笑一声,道:“我不但要问,而且还要管,你们究竟是不是和那小丫头一道的人,快些说出来,免得自误。”
那白面文生突然冷冷接口道:“你说的是不是半个月前,在兖州郊外一位小泵娘劫放了两个少女,还打伤了三个押送大汉?”
中年汉子答道:“不错,那姑娘现在哪里?”
白面文生双眼一瞪,淡淡说道:“你还不配见她,她也不屑见你。”
中年大汉蓦的一声怒吼,举手一掌,向那白面文生劈去,掌挟劲风,力量奇猛,白面文生纵身一跃,避开掌风,借势凌空下击,猛向中年大汉抓去,大汉一长身,双掌疾推,白面文生身子悬空,后力不继,全身被震飞出去一丈多远。
中年大汉身随掌起,跟着飞扑过去,蓦然斜刺里,寒光飘风,虬须大汉一把厚背开山刀,一招“翻云覆雨”,横起“手挥琵琶”,震开厚背开山刀,白面文生已脚落实地,翻腕抖下背上万字梅花夺,抢攻上来,这时,站起假山顶上的老者和另外两个大汉,全都跃下。
老者身法极快,人未到,掌风先到,右手一掌“乱推彩云”,震开梅花夺,立时飞掌猛攻,和那白面文生打在一处,老者功力深厚,掌风劲猛,白面书生梅花夺招术精奇,出手狠辣,一时间,打了个半斤八两,但那虬须大汉已感到有点手忙脚乱起来,何况,旁边还另站着两个敌人,虎视眈眈。
小乞侠和三宝和尚,隐在假山背后,看的暗暗心急,刚才听人说话,已大致明白今晚这四个夜行人,是为绿云在充州解救了二个少女,打伤押送人员,有意寻仇而来。
目前,虽不敢断定二女就是万翠苹和余栖霞,但料想不会有错,眼看那虬须大汉和白面书生渐落下风,尤以虬须大汉更是险象环生,仍不见沂山所遇白衣少女和二婢现身,如果任其再打下去,恐怕俩人全要遭对方毒手。
明知自己武功和来人相差甚远,但激于义愤,已不能再顾及利害,小乞侠、黑罗汉,一样心意,不约而同,跃下假山,诸坤一现身,飞索五芒球立即抢攻中年大汉,黑罗汉二尺六寸降魔杵,直取长须老者。
俩人不过各攻一招,另两个随来夜行人,亦各自出手,分截诸坤和三宝和尚,这一来,变成四对动手,可是,同来的夜行人,无一弱者,诸坤和黑罗汉原想助人,但一接上手就自顾不暇,自是无法再分神照顾别人。
忽听那中年大汉喊道:“徐堂主、夏兄、唐兄放手干,先把这四个收拾了,再追寻那贱婢算帐。”
他一面讲话,一面加紧抢攻,呼呼两声,把对手逼出去七八尺远,正想借机会猛下辣手,突闻假山上一声断喝,接着人影翻飞,铁书生、欧阳鹤、梁文龙、玉虎儿和罗寒瑛五个人全扑了过来。
肖俊仗剑领先,一看虬须大汉形势最险,立时一领剑锋,一招“平沙落雁”,猛刺中年大汉肩后“风府穴”,肖俊意在救人,出手剑招,如电光石火。
可是,那中年大汉武功实在太高,好像背后长有眼睛一样,看也不看,反手一掌横切脉门,逼的肖俊不得不撤剑救招,那大汉一个腾步跳出圈子,一阵怪笑,指着肖俊等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趟这次混水,替人卖命,就你们这些个人,难道还想管别人闲事?”
中年大汉问铁书生时,大家都暂时停下了手,似乎这中年大汉是这四个人中的首脑人物。
肖俊答道:“你们夤夜打劫客栈,非奸即盗,为什么不许别人插手过问。”
那中年大汉又一阵狂笑,道:“好横的口气,你是谁?”
铁书生亦厉声应道:“我叫肖俊,你要怎么样?”
铁书生报了姓名,那中年大汉,突然仰面打个哈哈,说道:“你就是铁书生,吴某人在雪山绝峰已听到中原道上有这么个人物。
大巴山你侥幸月兑危,不想今晚上又撞到我手里。姓肖的,你听着,我叫吴兆麟,死也得让你明白……”
说到这里,回头对那老者和同来大汉吩咐道:“铁书生为武当派后辈中一枝独秀,本派叛徒余栖霞就是他在巴东所救,和他同来的大概都是武当门下,徐堂主、夏兄、唐兄,亮兵刃动手,不能活捉,格杀与论。”
说完话,首先从腰中抖出一条奇形的软兵刃,通体乌黑,似鞭非鞭,尖端分成两个八九寸的叉子,形如蛇头,骤然看起来,和江南神乞尚乾露用的软索蛇链有点相似,不过软索蛇链尖端只有一个蛇头,后面软索是用发丝和银线做成,软索只有小指粗细,但吴兆麟用的,不但尖端多出一个蛇头,而且,六七尺长的把柄,亦粗如儿臂,发出黑油油的光华,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成。
铁书生行侠江湖有年,不知道见过多少奇形兵刃,但竟认不出吴兆麟用的怪兵刃是什么名字,一怔神间,吴兆麟已抢先发招,怪兵刃带起来一股冷风,两个蛇头闪着黑色光华,点向肖俊前胸。
铁书生仰身翻闪,手中剑起反断吴兆麟左臂,吴兆麟怒喝一声,手中怪兵刃一个“泼风八打”,劲风起处,两个蛇头,呜呜作声,霎时间光影如山,劲风吹起肖俊衣带。铁书生自出道以来,初逢上这种高手,一照面已被人圈入一团乌色光影之中。
幸得白面书生飞身抢入战圈,万字梅花夺舞得光如瑞雪,合肖俊长剑双战吴兆麟才勉强抵住,三合之后,铁书生只觉对方一条蛇头怪兵刃威力大的出奇,自己剑已被劲风震的月兑手欲飞,俩人合力抢攻,仍是落在下风。
铁书生一咬牙,展开太极慧剑,果然武当派绝妙剑法威力非常,绵绵不绝的阴柔之力,竟能化解了吴兆麟凌厉雷霆的生猛抢攻,这一下,不但吴兆麟感到惊奇,就连施用万字梅花夺的白面书生,也觉着铁书生真个不凡。
铁书生狠斗中,回顾圈外,见几个同门师弟、好友,也都打到了紧要关头,欧阳鹤两支判官笔和小乞侠飞索五芒球、黑罗汉二尺六寸降魔杵,三个人抵住那老者手中一支拐。
诸坤飞索五芒球忽长忽短,专取双目及上盘要穴,黑罗汉二尺六寸降魔杵,专攻下盘,欧阳鹤双笔飞舞,上中下到处递招,老者虽然拐风疾劲,力量奇猛,无奈小乞侠等三个人配合良好,此退彼攻,处处避开硬接老者单拐,一时间,竟也可以支持不败。
玉虎儿的金丝锁龙鞭、罗寒瑛的长剑,合力抵住了吴兆麟带来连环峰内三堂中的好手夏耀庆;虬髯大汉和梁文龙双刀联壁,为战雪山派总堂另一高手唐宗山。
双英楼后花园,刀光剑影,鞭飞笔走,打的天动地摇,雪山派来的四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吴兆麟绰号黑神君,是雪山派祖师紫虚道人亲传大弟子,功力深厚,火候老练,手中奇形的兵刃双蛇扎更是怪招百出,如非铁书生一套太极慧剑精妙异常,根本就没法支持。
徐子真是雪山派江南七省总分堂堂主,说武功徐子真已算是炉火纯青,功力深厚不在黑神君吴兆麟之下,钩连拐左荡右决,迫的小乞侠、黑罗汉、欧阳鹤三个人团团乱转。
夏耀庆、唐宗山都是雪山派内三堂玉皇堂属下的高手,夏耀庆一支三节虎尾棍,独战玉虎儿、罗寒瑛软鞭长剑,仍占上风。
黑神君吴兆麟打出真火,蓦然一声虎吼,手中双蛇扎猛然疾攻,出招风雷变色,回旋石破天惊,眨眼攻了七招,把肖俊逼退了一丈多远,俩人一分开,威力骤减,吴兆麟左手一掌,打出内家罡力,震飞白面书生的梅花夺。
双蛇扎起招“穿云取月”两个蛇头带着呜呜怪叫,直点肖俊前胸,快的如电掣飞矢,铁书生闪避不及,只得横剑招架,长剑刚刚接到蛇头,立时觉着手酸臂麻,虎口发热,赶忙翻身撤剑,一个金鱼倒穿波,退出去八九尺远,耳闻吴兆麟一声冷笑,道:“铁书生,你还想走吗?”
双蛇扎一抖,如影随形,跟踪打到。
肖俊不过刚刚挺起身子,双蛇扎两个蛇头,已到“玄机”“将室”
两个要穴,肖俊再想抬剑接架,已来不及,闪避更不可能,只有闭目等死了。
就在这生死间不容发之际,蓦闻破空传来一声娇叱,昏暗星光下,来一阵疾风,声未到,人已落到肖俊前面,铁书生只觉一阵眼花,全身被人一带,鼻息间闻到阵阵幽香。
黑神君双蛇扎从身侧打过。吴兆麟本来自忖肖俊必伤手下,发招势急力猛,如今,准头一偏,再想收招,已然过迟,一个身子,不自主向前动了两步才拿桩站住。
黑神君吴兆麟,拿住桩后,定神一看,只见铁书生面前俏生生站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头梳双辫,辫缠白绫蝴蝶结,一身玄色短装紧裹着玲珑娇躯,两只圆圆的大眼睛里,闪动着逼人神光。
吴兆麟内功精湛,目力异常,虽然夜色朦胧,仍把那少女看个上下无遗,觉得小泵娘气定神闲,秀美绝伦,刚才,抢救铁书生的身法,快的连自己都看不清楚,不由心中暗暗闷纳,正想喝问她姓名来历,那玄衣女已娇声喊道:“大家住手。”
她这一喝,声虽不大,但却清脆异常,在刀光鞭影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小乞侠、玉虎儿、虬须大汉等,已被徐子真、夏耀庆、唐宗山三名雪山派中高手逼的只有勉强招架之力,迭遇险境。
眼看落败,他们都全神贯注,连肖俊遇险,全不知道,但少女一声娇喊,竟似声在耳边,清音袅袅之中,似含有无上威力,在场的人全都一怔神。
小乞侠、玉虎儿等借机跳出战圈,这当儿,那虬须大汉和被吴兆麟震飞梅花夺的白面书生,已然看清楚来人是谁,慌忙对那少女躬身一礼。
小泵娘目凝神光,略一转动大眼睛,扫射了全场一下,笑问那白面书生道:“施凰杰!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人,打的乌烟瘴气,叫人分不出是敌是友!”
泵娘童心未退,说完了两句话,偏又指着肖俊等,说道:“这些人我还记得,是那夜在沂山捉住翠奴不放的人,怎么?今天好像又在给你们两个人帮忙。”
施凰杰很尴尬的笑了一下,对肖俊点点头,才回那小泵娘的问话,道:“今晚上,多亏这几位明友的帮忙,要不然,我和左大哥早没命了。”
说到这里,回身指指吴兆麟等四人,继续道:“这四个人,二更过后闯来客栈,说是要找绿云姑娘,责问半月前在兖州郊外被绿云姑娘放走两位少女的一段公案,话说的难听,因而动上了手,我和左大哥正在危境当儿,多亏肖兄带着他几个朋友,赶来相助。”
小泵娘啊了一声,回头望着肖俊等,莞尔一笑,眨眨眼睛,浮现出了一脸稚气,对着吴兆麟等喝道:“你们四个人很胆大,不管哪里就敢闯,是不是不想要命啦!不错,绿云放过两个少女,可是,她现在没有工夫见你们,你们怎么办,对我说照样可以。”
吴兆麟见玄衣少女一出口,就是咄咄逼人的话锋,不由心头火发,虽然刚才少女抢救肖俊的身法,快的连他自己都看不清楚,但他估计对方年龄,就算她一出娘胎就开始练武,也不会有多深的功力。
罢才,也许是自己失神大意,为她乘机得手,再看她美得如含露芍药,一脸愠色薄怒,但不减天姿国色,确为生平仅见的绝代尤物。
吴兆麟本不,亦不觉怦然心动,暗想:这女娃儿美秀已极,如能生擒带回大雪山十二连环峰上,足可压倒总堂中所有美女。
他色迷心窍,哪还会想到厉害,立时冷笑一声,答道:“小泵娘,你好大的口气,你是什么人的门下……”
“谁有时间听你罗嗦,你们既然是专门为打架来的,就请四个人一齐上吧!”
小泵娘说完话,不待回答,立时柳腰一挫,长身出招。姑娘动作如闪电流星,吴兆麟来不及举手招架,小泵娘掌已飞到,黑神君左肩头着实挨了一掌,一个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后退了六七步,坐到地上,耳闻小泵娘娇笑道:“你们怎么这样脓包?”
话未落,又是噗通一声,唐宗山中姑娘一脚,摔出去五六尺。
这玄衣少女一出手快的出奇,眨眼间,雪山派两个高手当场栽倒。
徐子真、夏耀庆哪里还敢轻敌,钩连拐、三节棍,连着出手,两件兵刃挟着雷霆万钧之力,一齐袭来。
小泵娘一闪身,竟从拐棍交飞中闪电穿过,回手一掌,打中夏耀庆后肩头,虎尾三节棍应手落地,人也在地上打个踉跄,往前跑十几步远,才站稳住。
徐子真半生江南漂荡,曾会过高人不少,就是没有遇到过这等身手,不由心中又惊又怕,钩连拐旋疾扫去,一个“神龙掉首”,猛打姑娘中盘,一招中暗套着三个变化,不管玄衣少女躲、闪、纵跃,自己都可以跟踪追打。
哪知少女不闪不躲,竟欺身而进,抢到徐子真跟前,左掌一晃,右手食中二指猛点他肘间“曲池穴”,徐子真悚然一惊,赶忙沉臂翻滚,幸得小泵娘并未趁势追击,徐子真翻滚出去一丈多远,才敢纵起身子。
玄衣少女双手又着腰,笑道:“这样打法不行,你们四个人商量好,再一起上来吧!”
说过话,昂然而立,两只眸子转动着,脸上浮出一种不屑的冷笑。
这当儿,吴兆麟、唐宗山都已由地上爬起,夏耀庆也拾起了地上的虎尾三节棍。三人虽吃了亏,但幸得那小泵娘手法并不很重,三人又都有很好的功力,一阵调息运气,大致都不碍事,四个人站成一排,八只眼望着那小泵娘出神发楞,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玄衣少女少女看四人呆站着,都不说话,不由一挑柳眉,又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都站着不动手,平常我很少有机会跟人打架,难得今夜里有你们四个陪我玩玩,你们快点动手。我决定不伤你们,如果再站着不动,惹我发了脾气,把你们全捉住,送给白妮当点心。”
玄衣少女人虽剔透玲珑,但她久居深山,很少跟这种生人接触,清静无尘的生活,自然养成她一种天真无邪的娇憨之气。
她说的话,听去似给人莫大难看,其实倒是完全出于心底说的话,不过,这时吴兆麟等四人,已完全被她惊世的武功,快捷的手法震住,她越这样说,四个人越不敢动手。
玄衣少女见四人,仍是呆站着不动,立时眨眨大眼睛,笑道:“你们不动手,我非让你们动手不可。”
说话声中,娇躯一晃,已到四人跟前,四人中三个刚才吃到苦头,徐子真虽未被点中穴道,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见少女又抢攻过来,不由一起举起兵刃迎了上去,刹那间金风雷鸣,四个人连手并攻,吴兆麟双蛇扎更是凌厉无匹,两个蛇头上发出呜呜怪叫,配合着徐子真钩连拐,带起阵阵劲风,直似波翻浪涌,光影如山。
但那玄衣少女,不知用的什么身法,一个娇躯,在四件兵刃交飞中滚来翻去,有时她整个身体似贴到钩连拐上,随着兵刃翻舞盘旋,四个人空自发招如风,竟是没办法伤着她一寸衣角。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玄衣女似已玩够,猛的娇躯揉进,把徐子真右臂一拨,钩连拐不自主迎着吴兆麟双蛇扎一撞,当的一声,激射出一串火星,两个人都用足了劲力,彼此都震退数步。
小泵娘却趁势又飞抢到夏耀庆跟前,如法炮制,把夏耀庆的虎尾三节棍,迎着唐宗山亮银软枪一击,软索缠在三节棍上,两个人同时用力一拉,亮银软索,和虎尾三节棍中间连接的铁环,同时扯断,两个人也同时退了五六步远,各拿着半截兵刃。
玄衣少女动手如电,摆布四个人,不过是刹那工夫,她却跳到圈外,指着四个人笑道:
“好啦!我已经玩够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再不走,我就不客气啦!”
四个人连受挫辱,虽然忿怒异常,但少女武功,似已达仙侠之流,简直高的不可思议,哪里还敢再说什么,立时带着羞惭,呼啸一声跃上屋面,急急退去,沉沉夜色中,连着两个飞纵,已走的没了影儿。
花园中激烈的打斗,声震全园,有两个客人和店伙计已被惊醒,不过,他们看到那种刀光剑影的惊人声势,哪里还敢出头找死,也就看到装做没看到,噤若寒蝉。
玄衣少女看雪山派四寇走远,转身向肖俊等几人走去,夜色中浮动着一脸娇实态度,哪里像刚刚和人打架动手的样子,到铁书生面前二三步左右停住,转动着大眼睛,笑道:“我平常只是和绿云姊姊打着玩,从来没有真的和人打过架,今天还是第一次和人真的动手,谁知道,他们四个人都是脓包,还不如我和绿云姊姊打着玩的热闹呢……”
铁书生听得暗暗心惊,看她娇憨神态,又似非故意卖狂,赶忙接口答道:“姑娘武学,出神入化,端的令人佩服极了,我等今夜算开了一次眼界。”
少女听肖俊称赞自己武功,不由高兴的提起了两条柳眉儿,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本领,每次和绿云姊姊打着玩时,总是我输,其实,绿云姊姊的本领,也不及我们主人的十分之一,我和绿云姊姊两个人,没有一次能够支撑到十个回合,就被我们主人制了穴道。”
肖俊心中一动,趁势接口,问道:“姑娘小小年纪,已有这等超凡入圣的身手,令主人自然更是一位了不得的前辈奇人,敢请姑娘能见示令主人仙号尊称……”
铁书生话未说完,玄衣少女突然把一张笑得柳眉花娇的小脸蛋一绷,冷冷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们主人最不喜别人知道她的姓名,更讨厌你们男人,那晚上在沂山,是你们运气好,碰上她心里高兴,要不然,就凭你们捉住翠奴不放这件事,就得要吊起来,打顿藤鞭。”
小泵娘说完话,嘟着小嘴巴,回头就走。
铁书生碰了玄衣少女个软钉子,说不出心中是气是苦,看她说话时的娇憨神态,天真一副喜怒无常的性格,一时间,弄得尴尬异常,站那儿瞪着眼发愣。
那白面书生,心中似感过意不去,摇摇头走到肖俊眼前,低声说道:“各位,请回去休息吧!小弟如果今夜不走,明天当和大哥一同去拜谢各位援手之恩,届时当可详谈详谈。”
说过话,挥手示意,让肖俊等即时退去。
铁书生苦笑一下,点点头,不再答话,带着小乞侠等六人,离开花园,回到自己卧室。
这晚上,他想了一个整夜,看玄衣少女力战四名雪山高手所用的身法,繁难异常,而且又快的使人没法看出来她的门派,这就把一个见多识广的铁书生,弄得苦苦沉思,猜不透人家来路。
这一夜,铁书生可以说眼未交睫,直到天亮,仍是毫无睡意,看窗上日光透映,也不再睡,披衣起床,唤店伙计送来脸水,匆匆梳洗完毕,步入敞厅。
这时,欧阳鹤、小乞侠等,都已集聚厅内,吃着早茶聊天,看肖俊进来,都起身让坐。
小乞侠摇着一头蓬发,笑道:“小泵娘娇的可人,可也辣的够瞧,肖师兄,你大概一夜没有睡好吧!”
肖俊点头笑着坐下,说道:“我在想,昨夜里一场经过,是不是做梦……”
铁书生话未完,三宝和尚挤挤眼,接道:“阿弥陀佛,我和尚面壁功深,到处有罗汉保佑,肖师兄,你发的什么痴?”
说完话合掌当胸,微闭双目,晃动着光脑袋,装一脸肃穆神色。
黑罗汉这一做作,呕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肖俊叹口气,道:“小兄自年前入蜀中一次之后,短短数月之间所见所闻,就叫人如同经历一场梦境一样,谁知道,这次东来,又遇上这件事,看起来,武功一道,永无止境……”
敞厅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步履之声,铁书生回头一看,厅门口并排站着两个人,正是那白面书生和虬须大汉,今天两个人,似乎是特为答谢昨夜铁书生等相助之恩而来,每个人都穿着蓝绸长衫。
肖俊跋忙起身,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那白面书生已抢先一礼,带笑说道:“承几位昨夜里仗义援手,使愚兄弟得免于难,我兄弟特来谢恩了。”
铁书生拱手还礼,把俩人迎入厅内,落座后笑道:“二位兄台言重了,小弟昨夜中如非那位姑娘及时救助,恐早已罹难溅血了,说起来实在使人惭愧。”
那虬须大汉高声嚷道:“你这话就说的不对头了,如果你们不是为着帮助我兄弟,自然不会也和人打起来,兄台所受惊险,全为我兄弟所起,你要再说惭愧,我百足蜈蚣可要叩头了……”
大汉话到这里,白面书生已截住他的话,笑道:“小弟姓施,草字凰杰,我这位大哥叫左明尧,愚兄弟一向居留边陲,很少涉足中原,此次,随白仙子遨游中土,不想由绿云姑娘出手,管了一件闲事,引出这场风波,幸得诸兄援手,使愚兄弟保得性命,忆前数日三度巧会,我等对各位诸多失礼之处,说起来实在汗颜无地了。”
肖俊口里谦逊几句,也替两个引见了欧阳鹤、小乞侠等诸人。
左明尧端起面前一杯茶,笑对玉虎儿道:“我左明尧,几度对你失礼,镖打坐马,虽出无心,但沂山动手,罪不可恕,这杯清茶代酒,算我给你兄弟赔罪啦!”
说过话举杯一饮而尽,慌的玉虎儿也站起来陪着喝了一杯茶。
左明尧放杯大笑,道:“我和施兄弟,在新疆当强盗,纵横大漠十年,过无拘无束的生活,别人称我百足蜈蚣,施兄弟外号神行飞燕,谁知两年前,碰上了绿云那女娃儿,三拳二脚把我和施兄弟打得落花流水,从此后月兑了强盗皮,百足蜈蚣和神行飞燕变成替人巡山、了哨的下人仆役。”
边说边放声大笑起来。
施凰杰一面笑,一面接道:“这次,白仙子带绿云、索月二婢东游,我兄弟亦随驾东来,果然,中原风物和大漠不同,到处一片繁荣,此行使愚兄弟开了不少眼界,又交到几位好友,总算不虚此行。”
几人经一阵交谈之后,愈觉投机,铁书生吩咐店伙计摆上酒菜,左明尧、施凰杰也不推辞,立时就席入坐,大吃大喝起来,百足蜈蚣酒量极好,他和小乞侠、黑罗汉三个人,一连拼了百蛊以上,只吃的左明尧大叫痛快。
几人闹了一阵酒,小乞侠实在忍不住了,端着酒杯对左明尧道:“左老大,你干了这杯酒,我有话问你。”
左明尧摔杯笑道:“小要饭兄弟,你不要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白仙子的一切事情,我和你兄弟差不多,一样闷在葫芦里,不过,我施兄弟和绿云、索月二女还谈得来,你问他也许有点听头,我除了和彩鸾白妮合得来外,连那鹦哥翠奴都不愿见我,可惜,彩鸾白妮不会讲话。”
小乞侠一仰头,喝干了手中一杯酒,哈哈大笑,道:“百足蜈蚣,死而不僵,看你浑呢?
你倒是满聪明呀!”
施凰杰插嘴道:“诸兄弟,他说的确是实话,白仙子为人行事,直似云雾中隐现神龙,小弟等留住天山梅花谷达两年之久,就无缘一睹庐山真面目,绿云、索月两位姑娘,虽然是白仙子贴身婢女,但她们对主人一切来历身世,也知道有限,何况,她们又都避而不谈,就小弟两年多来,在绿云素月二女口中无意透露所得,只知她是个胸罗万有,技入玄境的仙侠人物。”
“除绿云、素月随身二婢之外,小弟和左大哥在天山梅花谷守了两年门户,就没有见任何人登山造访过她,二女平时总是称她主人,却叫我和左大哥称她白仙子,据素月说,白仙子爱白,所以,天山梅花谷十里梅林,不下百万株梅树,没有一株不是白梅。”
神行飞燕话到这里,略一停顿,摇摇头叹口气,又道:“小弟所知也就是这些,我和左大哥昨夜中已得素月传言,近日内即动身西返。梅花谷僻处天山万峰深处,以后,我们能否再见,全凭缘份,诸位授手之恩,只有留在肺腑深处,待机报答了。”
说完话,离席而起,笑对左明尧道:“你还吃个什么劲,我们该动身赶路了。”
左明尧一仰脸,喝干面前酒杯,答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小要饭兄弟,异日再见面,咱哥俩不醉不休。”
说完推杯起身,径自离席。
肖俊猛的想起万翠苹和余栖霞二女,赶忙抢前一步,拦住俩人问道:“绿云姑娘在兖州郊外救的二位少女,形貌是什么样子?”
施凰杰沉思一下,答道:“二女年龄相当,都非常秀美,一着蓝装,一着青衣……”
小乞侠截住神行飞燕的话,接道:“你们在劫放二女的时候,可见有像琵琶一样的奇形兵刃吗?”
百足蜈蚣笑道:“不是你小要饭兄弟一提,我真还想不起来,绿云救两个女娃儿时,见过这样一个玩艺儿,不过,当时我等行色匆匆,绿云点了两个押送大汉穴道,替二女娃儿断去缚身索绳后,并未追问两个女娃来历。其实,绿云管这场闲事,无非是一时高兴,她哪里是真存了救人救命的菩萨心肠,我初见那东西,还认为是押送强盗带的琵琶之类乐器,心里还骂那个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家伙冒充斯文,抢了人家大姑娘,还背着琵琶……”
左明尧话未说完,遥闻空中传来了一缕柔细哨音,和那夜沂山呼叫翠奴的哨音,如出一辙,声虽不大,但却清晰异常,施凰杰闻声笑道:“素月已在招呼我和左兄赶路,我们兄弟,异日再会了……”
说着话,拉了左明尧,疾步如飞而去。
肖俊本来还想追问二女去向,但见俩人慌急行色,没法子再说出口。事实上也不容他再开口,俩人已走的没了影儿。
铁书生既如二女遇救,心中略安,可是,二女遇救后行踪何处,是否会再遇上危险,还很难预料,想到这里发起愁来,计算时日,距二女遇救已过半月,再到兖州查访,自是无望寻获芳踪。
昨夜一战,自己八人又露行藏,济宁自是不宜久留,迟走恐怕又遇大变,眼前只有自己八人先行离此,避开四名雪山高手耳目,否则,几个兄弟好友,恐怕全要埋骨鲁西……
肖俊心念一动,只觉着目前处境,危机四伏,衡量利害,只有暂时放弃追寻二女下落。
也许二女早已月兑险西返,而自己八人,却正处在生死之间。
想到这里,立时高叫店伙计准备马匹,一面又催几人收拾东西,连早饭也顾不得吃,立时动身。
肖俊等刚刚走出静院,迎面过道上,走过两个四旬左右大汉,全身穿着无一不同,面貌身材也差不多。
两个人在路中一站,较前一个把左手里两个铁胆转动一阵,笑道:“愚兄弟今晨归来,听伙计说起昨夜本店闹事经过,多承几位助力,才没闹出人命案子,我兄弟心感盛情,特备薄酒以壮行色,各位如肯赏脸,就请吃一杯再走,如何?”
肖俊看俩人手中各拿着两个铁胆,眼中神光充足,一望即知,决非常人,猛然忆起江湖传言中的铁胆双英来,这座店名叫双英楼,可能就是铁胆双英所开。
立时拱手一礼,笑道:“二位盛意,本应从命,不过,我等急于赶路,异日有缘再会时,定当叨扰一餐,两位老前辈,想必是盛名遍传四海的铁胆双英了。”
这俩人,正是山东绿林道上最难缠的人物铁胆双英,两个人本是孪生兄弟,所以,身材面貌无一不像,较前一个叫宇极北,是老大,后面一个叫宇极南,是老二,兄弟二人,二十几岁在江湖露面,凭两把锯齿单刀和十二个铁胆,走遍中原道上十余年,未逢敌手。
后来两兄弟遇上武林高手,双双受伤,养息经年,始才痊愈,因此弃邪归正,退出绿林,在济宁府开了这座双英楼。
不过,铁胆双英的名头仍是震荡着山东绿林道上,兄弟俩人的功夫,也没有搁下,反而因安居苦练,进境更速。
渐渐的两兄弟野性复发,又勾结旧日绿林同道,当起坐地分藏的盗首,表面上仍装出一副伪善面孔,跻身济宁名绅群中。
近年中,雪山派野心勃勃,欲横扫武林各派,到处罗致人才。
铁胆双英宇氏兄弟,亦为雪山派收罗门下,奉派为鲁西分堂堂主。
昨夜寻衅,吴兆麟自负武技,并不让铁胆双英露面帮助,另一方面也是顾及到铁胆双英在济宁的伪善面孔,恐怕一旦揭穿,难免麻烦。
小乞侠冷眼旁观,见铁胆双英留客留的有点过份,心中总有所感,立时冷笑一声,说道:
“承二位店东盛意,我们心领就是,只要我小要饭的死不了,三年内必再来你们双英楼叨扰一顿。”
宇极北闻言变色,忽而仰面一阵大笑,道:“几位心中既然犯疑,我们自是不便强留了。”
说完话,往路边一让,放过八人,肖俊等离开双英楼,纵身上马,一阵紧赶,走出去七八里路。
小乞侠一面走,一面笑道:“铁胆双英两兄弟,留客热情的有点过份,我猜他们必然有所图谋,说不定,这两个家伙也是雪山派的人物……”
小乞侠话未说完,蓦闻身后马声长嘶,回头看,两匹快马卷着一道尘烟疾奔而来。
马上面坐着两个短装劲服大汉,刹那工夫已赶上肖俊等八人,铁书生看马上俩人,竟是铁胆双英,不由一怔神,双英马快如飞,从肖俊等身侧一闪而过,他们好像没有看到肖俊等几人一样,连头也没有转一下。
铁书生心中感觉奇怪,突又闻头上一阵翱翔划空之声,两只白色健半振翼急过,小乞侠伏身捡起一块小石子,大喝一声,纵身而起,一扬腕小石子疾如飞矢,猛向较后一只白鸽打去。
小乞侠发动的够快,谁知这两只键鸽飞行更速,诸坤打出小石子劲道十足,但仍是差寸许没有击中要害,石如流星,打在白鸽尾上,白鸽子头一沉,跌落下三四尺高低,两根白尾毛随风飘落,白鸽却在下跌中,一抬头又破空直上,向前飞去。
小乞侠脚落地,摇摇头道:“这两只白鸽迥异寻常,必为雪山派所用信鸽,铁胆双英急奔如飞,信鸽又划空疾过,也许前面有什么特殊事故,肖师兄,我们该赶紧到前面看看去。”
说完,他也不等铁书生答话,一伸手抓住黑罗汉,说道:“走,小和尚,晚了也许要错过眼福。”
两块活宝手拉手放开了脚步,施展出轻功,大白天恍似两只掠波海燕,猛往铁胆双英去的路上,急赶直追。
两个人放腿一跑,铁书生等六人,自是不便不追,肖俊放马当先,口中喊道:“赶上去。”
一霎时,六匹马如出栅疯虎,二十四只铁蹄荡起了滚滚尘埃,马虽然急行如离弦弩箭,但仍然是追不上小乞侠、黑罗汉俩人的飞行轻功,一阵狂奔赶下去十几里路,六匹马全跑个通身是汗,这一段路虽说不上荒芜,却也十几里内没有村落人家。
肖俊等登上一道土岭,遥望左面里许外有一座庙宇,隐闻马嘶声从庙宇方向传来,这时已看不到诸坤和三宝和尚的踪影,铁书生纵目前望,一片平原,如果俩人一直向前赶去,总可看出点迹象,肖俊略一沉吟,拨转马头,马蹄儿踏着乱草,向左面那座庙宇赶去。
六个人赶到庙外,只见庙门紧闭,寂无异声,肖俊一皱眉头,翻身下马,正想推门入庙,蓦的两扇庙门大开,走出来小乞侠和三宝和尚,俩人身后面跟着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
六个人一见那少年,齐声惊叫,小白猿李福,更是慌的扑跪地上,瞪着眼讲不出话,铁书生怔了下神,抢前两步,抓着那少年一只手,摇撼着说道:“秋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罗雁秋拉起李福,闪动着一双明亮星目,笑道:“我差一点就死在沉鹅潭中,不想,遇到了我的师祖,他老人家伸手助援,小弟才得不死,只是为小弟的事,又劳几位哥哥们跋涉风尘,我心里感愧极了……”
罗雁秋说着话,一转眼看见肖俊身后的罗寒瑛。只见她两目蕴泪,满脸凄楚,一个身子也摇摇欲坠地向下倒去。
罗雁秋顾不得再与肖俊讲话,一个腾步抢到寒瑛身边,扶住她欲倒娇躯,急喊道:“姊姊,姊姊……”
罗姑娘妙目微张,泪若泉涌,反臂抱住雁秋,哭道:“弟弟,我几乎害得你葬身潭底……
姊姊惭愧死了……”
罗雁秋也不禁悲哭出声,流泪答道:“姊姊,这不能怪你,都是怨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姊姊,现在,我不是仍然好好的活着吗?你不要再为这点小事凄苦吧!”
他口里虽在劝着寒瑛,其实也哭的和泪人一样,罗姑娘更是哭的哀哀欲绝。
本来姊弟们七年未见,骨肉情深,一见面难免伤心,何况,父母已溅血惨死,茫茫人世间,只剩他们姊弟两个亲人,姊弟俩越哭越伤心,一时间,谁也收不住悲泣。
铁书生等本来想劝,可是,看他们姊弟相抱而泣凄怆神态,谁也没法子开口。
正当姊弟俩哭的不可开交,猛闻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两个没出息的孩子,怎么哭起来就没个完,快点住声,不准再哭啦!”
声若长风震林,恍似古刹晨钟,两个人心里一震,同时住声,寒瑛瞪着一双哭红的大眼睛,循声看去,只见两个人,并排站在大殿台阶上,左边是一个道装老人,长眉入鬓,须发似银,看风标如苍松古月,令人油生敬仰之心,右边站的是江南神乞尚乾露,他这时面色微黄,倦容隐现,似是大病初愈不久。
罗雁秋低声对寒瑛道:“姊姊,那位道装老人,就是爹爹生前恩师,天南剑客散浮子老祖师,快上前去,叩头见礼。”
罗寒瑛慌的用衣袖一抹泪痕,急急跑到老人家面前,盈盈下拜,道:“徒孙罗寒瑛,叩候老祖师金安。”
老人袍袖微拂,立时有一种极大劲力,捧起寒瑛娇躯,笑道:“你这丫头,最没有出息,动不动就要寻死,我问你!那天你要真的沉潭送命,父母亡灵谁祭?”
罗姑娘一听话风,心知那天相救之人,必是此老,哪里还敢答腔,垂手侍立,不敢再看老人一眼。
这当儿,肖俊等都赶了过来,依序拜见散浮子和江南神乞。尚乾露老毛病,谁给他叩头就挨骂,雁秋等几人见过礼后,把他们引入殿内,在神案前席地而坐,肖俊看殿内神像彩漆剥落,墙壁破损,但却打扫的异常干净,看样子三人似乎在这里住了不短时间。
几人坐好之后,肖俊再也忍不住了,不由开口问道:“尚师叔,你老人家身体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很舒服……”
铁书生问话未完,江南神乞面色一变,继而哈哈大笑一阵,说道:“穷师叔这一次两世为人,如非散浮子老前辈和你们秋弟弟及时援手,老要饭的恐怕要暴死荒野,埋骨崂山了。”
几句话犹如迅雷击顶,听得肖俊等几个人紧张异常。十几只眼神齐注着江南神乞,每个人神色中,都带着点惊愕期待!尚乾露微微一笑,说出他血战崂山灵水崖的一段经过。
原来,尚乾露在莱阳客栈中,说了寒瑛几句之后,促肖俊等八人,立刻动身西返,自己却单人提前赴约灵水崖去。
尚乾露轻功卓绝,翻山越岭步履如飞,当天下午,已到灵水崖下。白家庄依着灵水崖山势而建,白石楼阁隐现于苍松翠柏之间,四周山峰环抱,中间是一块三四里方圆的盆地,芳草绿茵,野花处处。
江南神乞刚到崖下,遥闻几声长啸破空传来,啸声未落,白家庄院中,同时飞出来两条人影,捷逾巧猿,不大工夫已停在尚乾露前面数丈之处,两个人都是一身黑的短服劲装少年,未带兵刃,看了江南神乞一阵,左面一个年龄较大者,抱拳笑道:“恕晚辈兄弟眼拙,未识老前辈大骂何人?敢请赐示名号,以便通禀家父迎客。”
尚乾露仰面一阵大笑,道:“怎么?白元化回来了吗?那好极啦!我老要饭的正想找他,你就说江南老叫化子登门拜访,顺便来赴岭南鬼手潘洪的约会。”
尚乾露几句话,两个少年人面色突变,刚才发话的少年,又冷冷接道:“原来是江南神乞尚老前辈,晚辈兄弟失敬的很,潘师叔曾面示过,近日内侠驾光临,想不到老前辈竟提前赶来。”
江南神乞冷笑一声,答道:“老化子走遍了天下名山,灵水崖一片穷山幽谷,难道说还能和五岳争胜,你们两个女圭女圭儿,少给我麻烦罗嗦,快点叫白元化和岭南鬼手潘洪出来见我,老化子没工夫和你们两个后生小辈斗口。”
尚乾露说完话,环眼圆睁,两道冷电似的神光,逼视住两个黑衣少年。
这俩人都是六指仙翁白元化的儿子,左面年龄较大的叫白天雄,右面一个那是白天玉,六指仙翁威震一方,白家弟子们,素受武林中人物敬仰,哪听过这种刺耳的话。
白天雄气的脸色变青,长笑一声,答道:“灵水崖虽然是一片穷山幽谷,可是,从没一个人敢在这地方撒野卖狂,你江南神乞的名头,可以震住大江南北绿林道上,可是吓不住灵水崖三尺童子,我们对你客气是武林中应有的礼貌,并不是怕你姓尚的绝世武功,白家子弟门人不惹事不是怕事,你要再口出狂言,我白天雄先接你三百个回合。”
肖乾露仰天一阵狂笑,道:“凭你们两个毛孩子,也配说按我三百个回合,只要你们能接我十招,老化子金盆洗手,从今后,永不在江湖上露面。”
江南神乞几句话,激得两兄弟顶门冒火,双双恶吼,一齐出手,白天雄两掌合击,一招“双风贯耳”猛攻上盘,白天玉右脚飞出一招“魁星踢斗”,直踢小肮,两兄弟含怒发招,势快力猛,内劲外吐,非同小可。
江南神乞哪把俩人放到心上,看他们联手抢攻,急如流星,不由微微一笑,道:“好啊!
这算是第一招。”
话出口,人影一闪,呼的一声,从俩人头顶上一掠而过,白氏兄弟拳脚落空,回头一看,尚乾露一袭百结鸠衣,飘飘大袖,站在三丈以外的地方,摇着头望着俩人,笑道:“快是够快,只是准头差点。”
白天雄看尚乾露闪避身法,快速超凡,心中暗想:这老要饭的,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不下辣手决难取胜。心念一动,立时狂吼一声,左掌护胸,右掌一招“金豹露爪”,再次飞击。
江南神乞若无其事地喊道:“这算第二招。”
话未落,白天雄护胸左掌突然打出,一阵强风当头罩下,尚乾露一晃身,飘飘大袖一拂,人踪顿渺。
白天雄掌风遥击地上,立时断草横飞,再看尚乾露,停身右侧二丈多远的地方,仰面望天上白云变幻,一派悠闲神情,连看也不看俩人一眼。
白氏兄弟这一气,非同小可,俩人一左一右分进合击,眨眼连攻六招,尚乾露只是一味闪躲,并不还手,俩人攻到第七招时,猛听江南神乞一声大喝:“十招太多,你们接我老化子一招如何?”
右手袍袖猛挥,一招“腕底翻云”,强风起处,白天雄被震退了七八步,一交跌倒,白天玉不自主向前冲出去八九尺远,才拿桩站住。
这当儿,猛闻破空传来一声大笑,道:“两个无知蠢儿,你们有多大本领,敢和尚老前辈动手,还不快起来回去,诚心要给我现眼丢丑吗?”
尚乾露闻声看去,见三个人联肩并立在三丈以外,右面一人枯瘦秃顶,三角眼,黄眉毛,塌鼻高颧,大嘴巴,留着稀疏的山羊胡子,正是鬼手潘洪。
中间一个,蓝绸长袍,修躯寿眉,赤红脸,福字履,飘胸长须,右手大指一分为二,这人正是威震一方的六指仙翁白元化。
右面一个,年约三十八九,身材瘦长,手如鸟爪,面色白中透青,一脸阴气,衬着嘴角上冷峻笑意,直似死过几七的人还魂复生一样,这个人尚乾露并不认识.但看他那两道神光炯炯的双目,就知是内外兼具的武林高手。
六指仙翁喝退了白氏兄弟后,才对尚乾露拱手笑道:“什么风吹来了佳客贵宾,恕我白元化未能远迎,两个犬子无知,尚兄不要见怪才好。”
尚乾露听完话,晃晃大脑袋,答道:“老要饭的一辈子,不会讲客气话,这次到灵水崖打扰你,自非无因,前几天我在三合飞瀑下,失手打伤了你门下弟子……”
白元化不等尚乾露说完,就接口道:“江南神乞,威震大江南北绿林道,劣徒败在你手下,不算丢人,何况,劣徒伤势已经好转,为这点事,咱们老朋友,翻不了脸。”
六指仙翁说几句,听得尚乾露脸上一热,心想:白元化这老儿,一向刚愎自用,今天怎么会这样大方起来。
心在想,嘴可没停,也笑着答道:“承你抬举老化子,我心里可实在感激,不过,这件事中间另牵缠着一段恩怨因果,我老要饭的也弄不清楚个中详情,自然没法子给你说明白。”
“其实,这事也用不着老化子管,罗雁秋要是真的死在你们灵水崖沉鹅潭中,他是东海三侠的唯一弟子,自有东海三侠出头露面,查问这件事的经过,至于我老化子和你门下弟子那段纠纷,承你放手,不愿追问,这一层,老化子当不放在心上,什么事冲着你,一了百了,我老要饭的就此告别。”
说完话,一拱手转身就走。
白元化突然喊道:“尚兄慢走一步,小弟还有话说。”
尚乾露停步回头,白元化又笑道:“劣徒伤势虽已好转,但距复元尚远,等他痊愈之后,我必追查其中因果,只是小弟门下一位女弟子,在尚兄掌伤劣徒那天,亦为尚兄同来的几位武当门人一起带走。小弟归来始悉经过大概,正准备再过几天,亲赴武当山拜晤松溪真人,请求交回私逃的女弟子,这件事有关小弟祖传门规,我也做不得主,尚兄和松溪边长,交称莫逆,人又是尚兄带走,小弟只望追回私逃弟子,以正门规,其他一无所求,这件事,想尚兄必可答允吧!”
尚乾露听完话,一皱眉头,怔了半晌神,答道:“确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个女娃儿就是遭难沉鹅潭的罗雁秋的姊姊,这档事,中间既另有恩怨牵缠,不如等你查明其中因果之后再找我要人不迟……”
江南神乞一语未完,白元化突然一声长笑,道:“这么说起来,尚兄一人做的全对,我白元化无一是处了,灵水崖虽然是一片荒山穷谷,白元化也没有创宗立派,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白家几代相传的家法,总不能毁到我白元化手中,尚兄,你打伤白家子弟,我可以放手不问,如果拒不交出白家私逃女弟子,是逼着我走极端,做事不可做的太绝,还请尚兄三思,免得老朋友翻脸成仇。”
白元化一席话,软中套硬,尚乾露一时间,真还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人家,细想别人说的颇近情理,这就难坏了素以精明著称的江南神乞,他沉吟半晌,抬头答道:“白兄说的话,尽在情理之中,老化子既感且愧,不过,白兄门下女弟子,已随松溪真人大弟子肖俊等西返武当山,老化子离此后兼程西赶,见了张慧龙,必善谋解决之法,这件事,总要还白兄一个公道。”
六指仙翁听完话,面色突变,冷笑一声,道:“灵水崖从没有介入过江湖恩怨,武当派凭什么带走我白家女弟子,你抬出张慧龙,是不是吓我。”
尚乾露看白元化脸色铁青,话锋咄咄逼人,知道和善解决已告绝望,不由也憋出心头怒火,仰面一声狂笑,道:“白兄既早存留难之心,又何苦故示大量,老化子既然敢来你灵水崖,就没有打算再出崂山,白兄五鬼阴风掌独步武林,鬼手潘洪名震岭南,老化子一日间得会两位高人,埋骨灵水崖夫复何憾?”
这当儿,站在白元化右侧那个身材瘦长的人,听尚乾露只提白元化和鬼手潘洪俩人,全不把自己放到眼里,不由阴侧侧一声冷笑,但他为人阴沉,心中虽不满尚乾露小觑自己,但只冷笑一声,却不接话,冷眼看白元化如何对付江南神乞。
丙然六指仙翁被尚乾露几句话,激的无名火起,两条长寿眉一竖,怒道:“尚乾露,别的地方客你老化子撒野卖狂,需知灵水崖却容不得你,今天,不交出白家私逃女弟子,你就别再想离此一步。”
江南神乞冷笑答道:“白兄有本领尽避施展,不见得老化子就出不了崂山。”
白元化气的浑身颤抖,尚未来得及说话,鬼手潘洪已抢先飞出,冷冷接道:“你老要饭的少逞口舌之利,咱们已有话在先,今天,不是你曝尸荒野,就是我姓潘的埋骨鲁东。”
说过话,取下背上铁鬼手,又厉声喝道:“老化子,快亮你软索蛇链,今天,我们俩总要有一个血溅崂山。”
说话声中,铁鬼手“分云取月”,挟一股冷风点去。
尚乾露起一招“鹞子钻天”,全身腾空直上,半空中右手探腰松开蛇链扣把,再落地,手中已多了一条奇形软兵刃,潘洪不待尚乾露还手,铁鬼手二次进招,直点江南神乞“丹田穴”,尚乾露一声长笑,左掌一扬打出劈空掌力,右手软索蛇链抖的笔直,反点潘洪“天鹅穴”。
潘洪见尚乾露掌风疾猛,蛇链出手又如离弦飞矢,两招齐出,同时打到,不禁暗暗一惊,心想:无怪这老叫化狂妄异常,实在是真有几下,掌吐内劲,链找穴道,如非内外兼修高手,自难一下打出两种不同的力量。潘洪本来是攻人,这一下不得不易攻为守,右臂猛的一拉,硬把打出的劲力收回。
铁鬼手变招“玄鸟划沙”,迎着蛇链,左掌合劲外吐,也打出一团劲风,俩人一较内家掌力,卷飞起一片沙石,尚乾露制敌机先,略胜一着,潘洪吃亏在收力发力劲道不足,当场震退三步。
江南神乞一招抢先,争回主动,攻势立时连绵而来,软索蛇链,飘带起阵阵劲风,眨眼抢攻了十四五招,不容潘洪有缓气还手的工夫。
铁鬼手一陷被动,全成了招架之功,看得一旁观战的白元化心里直发急,但那身体瘦长的人,却挂着一份阴森森的笑意。
表手潘洪被江南神乞抢了主动,软索蛇链打、点、扫、缠,招招攻的要害穴道,一时间,把潘洪迫的团团乱转,穷于应付,不过,鬼手潘洪的内外功夫,都到炉火纯青之境。
十个回合之后,渐渐的稳定下来,一只奇形铁鬼手,展开生平绝学“三十六式追风巧打”,和尚乾露抢取主动,只见他捷如鹰隼出尘,快比流星赶月,龙腾虎跃,奋猛扑击,铁鬼手变化无穷,忽点忽刺,纵送横击,直似怒涛裂岸。
尚乾露见潘洪变招抢攻,其快如风,确为生平仅见敌手,长啸一声,施出软索蛇链上独特奇技“夺命八链”。
随着尚乾露一声长啸,展开了夺命八链,刹那间,软索蛇链光影翻滚,直似无际大海中涌起来万丈波涛,好像千万条蛇链当头落下。
表手潘洪反手为攻后,刚庆得手,猛见尚乾露身法突变,一柄蛇链,由四面八方合围而来,不由心中一慌,自己三十六式追风巧打,专门以快打慢,尚乾露身法一变后,好像凌空多出来无数个江南神乞,无数个软索蛇链。
不要说还手,简直是无从招架,刚觉不好,已被罩在蛇链光影之中,一瞬间,连遇险招,竟自不能还击。
这时候,旁观的白无化,见潘洪命悬于顷刻之间,再也顾不得武林中单打独斗的规矩和自己的身份了,立时扬手打出五鬼阴风掌力。
一阵凛冽寒风,急卷而出,白元化功力深厚,五鬼阴风掌力自不能和碧眼神雕胡天衢同日而语,尚乾露激战中,猛觉一阵疾劲寒风袭来。
知是白元化打出来的五鬼阴风掌力,赶忙一收蛇链跃退一丈多远,一扬手也打出内家真力劈空掌风,两团掌风在半空里一激荡.飞起一片沙石。
尚乾露应变虽快,但亦觉着身上微有寒意,不禁一怔,幸得他内功精湛,又未被掌风真力击中,经一阵运气调息后,立刻复元。
白元化已抢前两步,冷笑道:“你江南神乞既是冲着我白某人东来崂山,冤有头、债有主,自然有我白元化和你结算,潘兄是我白家客人,他犯不着和你拼命。”
尚乾露听完话,纵声一阵狂笑,道:“望重四海的六指仙翁,原来不过如此,我老要饭的早已有言在先,来你灵水崖就没再打算活着出去,你们用车轮战法也好,合力围攻也好,老要饭的全都舍命奉陪。”
尚乾露几句话,说的白元化和潘洪一阵面红耳热,六指仙翁恼羞成怒,厉声喝道:“老化子,今天要让你出了崂山,白元化更名易姓,利口伤人,算什么英雄人物,先接我三百个回合再说。”
说完话,含怒出手,双掌平推打出去五鬼阴风掌力,尚乾露刚才已接过六指仙翁一掌,哪里还敢大意,赶忙一提丹田真气,两掌一前一后,打出劈空掌风。
这一下两个人都是运足了内家真力,只听呼呼两阵强风交接,震得几丈外松枝摇摆,白元化只觉两眼一黑,全身血气一阵翻涌,尚乾露也当场退出去四五步远。
六指仙翁一定神,全身腾空飞击,左掌横打,右掌纵击,再次打出五鬼阴风掌力。
尚乾露一生好强,自是不肯示弱,劲贯两臂挥掌一迎,又硬接一招。
这一次,白元化一个身子,被肖乾露内家反弹之力,冲起一丈多高,在空中打了两个转才落实地,可是,江南神乞也被震的连退了七八步一坐在地上。
两个人硬打硬接,两招过后,尚乾露和白元化脸上全变了颜色,彼此都知道,再这样内劲交击打下去,至多落一个两败俱伤。
尚乾露挺身纵起后,断喝一声:“白无化,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本领再接我老化子一掌。”
说话中,又打出劈空掌力,江南神乞见对方三人均属高手,心知今天要想逃出崂山,势比登天还难,一时间,竟存下和白元化同归于尽的决心。
所以,他还手反击时,仍图以内家真力交拼,只要白元化再硬接这一招,两个人都得当场重伤。
六指仙翁和尚乾露交拼内功真力之后,不由暗地胆寒,自己独步江湖四十余年的五鬼阴风掌力,竟无法震伤和鬼手潘洪战后的江南神乞。
如果不是潘洪先挡一阵,耗去尚乾露部分精力,恐怕刚才两招内功交拼之下,自己早已伤在对手掌下。
他本来不愿再和江南神乞硬拼,偏是尚乾露存了宁为玉碎的心意,出手之前,故意用话激怒六指仙翁,使他不好不硬接自己一招,这一掌,尚乾露用尽全身真力,掌风疾劲,快如迅雷下击。
丙然,白元化被尚乾露激出心头怒火,咬牙出声,亦尽全力推掌猛迎。
这当儿,那瘦长身材,挂着一脸阴森冷笑的人和鬼手潘洪,都看出苗头不对,同声喊道:
“白兄,使不得,你何苦和他硬拼……”
话出人动,飒飒两声风响,两个人一齐出手猛扑过去,他们动作够快,可是,仍然晚了一步,只听砰的一声,白元化和尚乾露,三次内劲比拼已然交手,六指仙翁闷哼一声,耳鸣眼黑,五脏六腑似乎要涌出口腔。一个身子摇摇欲倒,他赶忙运气疗伤,强自镇定。
再看尚乾露,双目圆睁,脸色惨白,黄豆大小冷汗珠儿,一颗接一颗由顶门落下。
俩人内伤都够惨重,这时,那身材瘦长的人,已抢先到白元化跟前,冷笑一声,扬手一掌,猛向江南神乞劈去。
尚乾露仓促间忘记了自己已元气耗尽,身负内伤,本能的挥掌一接。及其警觉,已然过迟,幸得他神志未昏,在掌力发出后,随着对方打来掌风,向后一跃,虽未能完全避开,却也被人家掌风弹震出去一丈开外,一张嘴,吐出来一大口鲜血,一仰面栽倒地上。
表手潘洪见有机可乘,哪肯放过,腾空下击,铁鬼手“金针定海”,猛向尚乾露前胸点下,他是诚心要毁去江南神乞。
眼看铁鬼手挟一片寒芒点中前心,蓦地尚乾露双目一睁,喷出一股鲜血,血如水箭,打中潘洪脸上,人却着地一翻,又挺身而起。
表手潘洪怎么也想不到,尚乾露人已昏迷栽倒,竟还能运用内功,喷血作箭,事出意外,距离又近,再想躲避,哪里还来得及呢?
别看是一口鲜血,打在潘洪脸上,犹如一片铁沙,把潘洪一张怪脸打得皮破血流,痛得这岭南魔头落地后,连声怪叫,潘洪流的血和尚乾露喷出的血,在他脸上混合一起,不停地向下滴着。
江南神乞却拼尽最后一点余力,软索蛇链又卷风打到,鬼手潘洪受伤后,惊痛未复,尚乾露出手又是夺命八链中最狠的一招“降龙伏虎”,鬼手潘洪只觉眼前一花,已被软索蛇链顶端蛇头形锋尖透胸穿过。
静寂的山坳里,响起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如狼嚎袅鸣,震得空谷传响。
随着这惨叫声,潘洪手中铁鬼手机簧连响,铁鬼手奇形兵刃顶端,中指和大指间十支毒针电射而出。
尚乾露力尽筋疲,哪还能够躲避,左手袍袖一拂,护住面门双目,十支飞针,打中五支,三支打中左臂,两支打中右肩。尚乾露中针后,只觉伤处一麻,知道飞针有毒,右手顺势一收蛇链,一股热血喷射出来,鬼手潘洪尸体当场栽倒。
江南神乞目视潘洪尸体,一阵哈哈大笑,道:“一命换一命,血债血还,老叫化死得不冤……”
他话未说完,那身材瘦长一脸阴气的人,突然阴恻恻一声冷笑,接道:“你想就这样死去吗?没有那么容易,我要你尝一下零剐碎割的滋味再死。”
说话时,松掉手扶的白元化,猛向江南神乞扑去,尚乾露和六指仙翁三较内功掌力已经真力耗尽,又接那瘦长身材人一掌,虽未接实,但已震伤内腑,吐出鲜血,全凭几十年内功火候,勉强支持着巧毙潘洪,潘洪尸体栽倒后,尚乾露也松了最后一口真气。就是那身材瘦长的人不出手,江南神乞也顶不过十二个时辰,何况,他在链毙潘洪时,又中了铁鬼手中暗藏的五支浸毒飞针。
这时,那瘦长身材的人再一出手,尚乾露自是无力招架。
就在那瘦长身材的人猛扑江南神乞的当儿,一条人影卷着疾风,破空落下。
瘦长人还未近尚乾露,那人已先他而至,在江南神乞面前一挡,右手宽大道袍一拂,立时卷出一阵强风猛推过去。
那身材瘦长的汉子,挥掌一接,立判优劣,道人屹立不动,瘦长汉子却被震得两耳雷鸣,全身飞出去一丈四五尺远。瘦长汉子定定神,看道人须发如银,飘飘仙风,不由一呆,半晌才带怒说道:“道长功力不凡,自是有来历的人物,敢请赐示仙居道号,以便日后再赴宝观拜领教益。”
道装老人道:“贫道萍踪四海,居无定所,不过,你一定要找我,自然有再见之日,我知道阁下来自大雪山十二连环峰,但不知和紫虚道长是怎么样个称呼?”
那身材瘦长的人一听道装老人提起紫虚道人,心中一惊,气焰顿减,一张阴气森森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拱手答道:“那是本派掌门师祖,亦是晚辈恩师,晚辈是他老人家的三弟子魏英,道长和家师相识吗?”
那道装老人笑道:“阁下原来是紫虚道长高足,贫道失敬了,回去见着你师父面时,就说天南旧友怀念故人,登山拜访,来日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