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涛走了过去,微微一叹,道:“老叫化走了一生江湖,心中还未佩服过什么人,如今古稀,行将就水之时,却为两个年轻的孩子心折。”
徐元平奇道:“什么人能使老前辈这等信服?”
宗涛突然放声大笑,道:“你是当真不知呢?还是明知故问?”
徐元平道:“自然是当真不知。”
宗涛笑道:“这两人现在左近之处。”
徐元乎不自觉转眼四处张望一下,若有所悟的啊了一声,道:“可是那南海门下紫衣少女吗?”
宗待道:“紫衣女娃儿天分之高,乃老叫化生平所见中第一奇人,当真是购罗玄机,才绝人寰,每一举动,都非人能够料到,唉!
老叫化对她不能不服。”
徐元平笑道:“她不但聪明,就是那张嘴巴,也够厉害,能说会道,词锋逼人。”
宗涛突然把目光凝注在徐元平的脸上说道:“还有使老叫化心中佩服的一个年轻娃儿,你可知他是哪个?”
徐元平略一沉思,道:“老前辈可是说那上官堡主的女公子?”
宗涛摇头笑道:“上宫姑娘武功成就虽高,但她已将达极限,而且在良师陶冶之下,循序渐进,虽有大成,乃势所必然。”
徐元平顺腆一笑,道:“老前辈可是说的晚辈吗?”
宗涛哈哈大笑道:“不错,对你的武功进境,我一直感觉奇怪,日新月异,大背一般习武常规……”。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在那玄武宫水牢之中,你告诉老叫化甚多口诀,无一不是修习上乘武功的要房道武林中梦寐以求的东西……”。
徐元平做做一笑,道:“晚辈胸中,尚熟记甚多,老前辈如有兴致;晚辈甚愿尽相传告……”。
宗涛急急接道:“够了,够了,玄武宫水牢中所得之学,老叫化这一生已受用不了……”
他仰脸望着无际碧空,默然良久接道:“有一件事老叫化一直想不明白。”
徐元平奇道:“什么事?”
宗涛道:“你熟记着甚多武林中极上乘的武功真决,招术精奇那是当然之事;但弥雄浑的内力,却使老叫化百思不解。这等内家真力,不论天资何等聪慧之人,也难打破时间的限制。但你目下年龄成就却超越这太多,而且还似正在增进之中,这实使人难以想出一点道理。”
徐元平微微一皱眉,道:“老前辈见多识广,晚辈实有特殊的际遇,不过,不过……”
宗涛道:“不用说啦!既为特殊际遇,自是不便告人,老叫化知道体内力的雄浑不是自行练成,已经够了。”
徐元平道:“老前辈雅量容人,晚辈感激不尽。”
宗涛淡然一笑,道:“老叫化行踪江湖数十年,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一直甚为自负,一宫、二谷、三堡中人,也未放在老叫化的眼中,想不到短短月来见闻,使我自做一生的心情大变……”。
徐元平叹道:“际遇不同,成就自是各异。晚辈得一位老前辈恩宠,才有今日;但那位老前辈却已归化登天,使晚辈今生今世,也无法相报他一番思情了。”想到慧空大师传授真经,赐纳真元之恩,不禁一阵感伤,弦然欲泣。
神丐宗涛轻轻叹息一声,道:“易天行和你有什么仇恨?”
徐元平愤然说道:“杀父凌母,不共戴天,诛帅灭弟,仇深如海。”
宗涛略一沉思,道:“你虽然身怀绝世奇拉,但恐还未到手刃易无行的功力,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狡猾绝伦,明结善缘,暗树党羽:他手下究竟有多少党羽,只怕举世间没有人能知底蕴……”
他仰天长长吁一口气,道:“世人只知他武功高强,但却没有人知道他武功高强到何种程度,据我所知,当今武林之世,除了老叫化之外,还没有人和他动过手,老叫化和他相搏三招,已经自知不敌……”。
徐元平接道:“这么说来,易天行的武功,当真是高不可测了!”
宗涛道:“如若假以时日,十年后你胜他当无疑问。”
徐元平道:“晚辈心急亲仇,终日如坐针毡,十年时光,我如何能够等待?”
宗涛忽的骇然一笑,道:“老叫化老了,这一生中只怕已永无胜得易无行之日,如若你无分过人,这时日或能减少一些。”
徐元平满脸痛苦,望了宗涛一眼,默然垂下头去。
宗涛叹道:“不过眼下易天行的伪善面目,已被揭穿,天下正邪各派,都已成了他的对头,对你复仇一事,倒是大有帮助……”
徐元平道:“我要生擒老贼,活祭家父、恩师,一尽人子之家涛呆了一呆,道:“死拿或许有望,生擒决难办到,纵然作武功能够胜他,智计却要输他三分,此人造孽无数,手段残酷,难道还不会想到被人生擒的惨情?”
徐元平忽然流下泪水来,接道:“老前辈这等说法,晚辈今生之中,永无报仇之望了?”
宗涛一皱眉头,道:“别奖了,老叫化一见眼泪,就没有主意了。”
徐元平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泪痕,抬头一声长啸,受时豪气飞扬,神采奕变,大笑道:“大丈夫泪贵如金,岂肯畏难弹泪,易天行纵然是铁打金刚,铜浇罗汉,我也要把他粉身碎骨,凌迟于家父、恩师灵前。”
神丐宗涛哈哈大笑,道:“好啊!就凭这一股豪壮之气,已足先夺易天行三分斗志。”
大笑声中回目一瞥,忽然见丈余外处,站着身躯修伟,一身锦袍的王冠中,他身后并肩姑着四个黑衣武士。
两人正谈到了兴头之上,竟然不知王冠中何时到了身侧。
宗涛目光一扫王冠中,停下了大笑之声,说道:“你可是找老叫化来的吗?”
王冠中道:“不错,有一事特来相求。”
宗涛道:“不敢当,什么话,请说就走。”
王冠中道:“两位如若没什么重要之事,可否清早些离开此地。”
宗涛道:“你可是要赶老叫化吗?”
王冠中道:“兄弟是好言相求。”
宗涛道:“好!我们就是。”王冠中又说道:不清之求,不如徐兄是否能够答应?”
“兄弟另有一个……”
徐元平证了一怔,道:“这个,得先请你说出来,让在下斟酌斟酌,才能答复。”
王冠中道:“此事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全要徐兄的豪情雅量了。”
徐元平被人高帽子一扣,登时有些茫然无措,皱眉抓耳,答不出话。
宗清冷笑一声,道:“王兄今必多费心机,什么话还是明说出来的好。”
王冠中道:“兄弟想请这位徐兄今日之后,不要再和在下师妹见面……”。
他似是自知此言有些不大合理,长长叹息一声,又适:“兄弟实有难言苦衷,不便明言相告,好在此事对徐兄也没有损伤,如蒙见允,兄弟感谢盛情……”
徐元平微微一笑,接道:“我道是什么为难之事,原来如此,在下从今之后,决不……”。
神丐宗游大声喝道:“且慢答应。”
徐元平呆了一呆,道:“怎么?”
宗涛道:“王兄别怪老叫化多嘴,这件事说来简单,只怕……”。王冠中怒道:“关你什么事,哪个要你多嘴?”
宗清冷笑一声,道:“老叫化生平之中,最爱管人闲事,中原武林道上,有谁不知国……”
王冠中双目神光闪动,瞪了宗涛两眼,忽然消去满脸愁容,叹道:“中原武林道上,你倒是一个值得可敬之人。”
宗涛仰天大笑道:“好说好说,老叫化受宠若惊了。”
王冠中沉声说道:“在下师妹实有难再和徐兄相见的苦衷,两位如若不肯答应,兄弟,兄弟……”,下面之言,似是甚难出口,兄弟了半天,仍是兄弟不出个所以然来。
徐元平接口说道:“大驾既然不肯说出原因何在,在下也不便冒昧答应,山河辽阔,天涯路长,只要彼此不存心相寻,偶然碰面谈何容易,在下还有要事待理,就此别了。”拱手一礼,转身大步而去。
宗涛轻声一叹道:“王兄请再想上一想,此策是否可行?老叫化言尽于此,日后咱们还有见面之机,此事们必急于一时而决。”
也不待王冠中回答,转身一跃,人已到二又开外,和徐元平联抉疾奔而去。
王冠中望着两人急急奔去的背影,依然若失,直待两背影消失不见才黯然一叹,垂头丧气的向来路走去。
且说徐元平和宗涛奔出去四五里路,回头瞧不见王冠中,才放声大笑道:“此地乃是非之地,咱们早些走吧!”
宗涛道:“不错,金老二和那大鬼丫头在孤独之墓中,已等的不耐烦了……”
他微微一顿之后,急道:“易天行已收回戮情剑匣,此人作事,一向兼顾全盘,只怕早已赶到孤独之墓去了,咱们如再晚会一阵,只怕两人还有性命之险。”
徐元平想到金老二受毒之后,费尽手脚,千辛万苦,才把他救了回来,易天行已对他很如芒刺,再见面势非立下毒手不可。
一念及此,心焦如焚,一提真气,施展开上乘轻功,急急向前奔去。
两人有如竞赛脚程一般,奔行之势,愈来愈快。
月前两人初度相遇竞走,徐元平的脚程还略差宗涛一筹,此刻并肩奔行,竟是并驾齐驱,毫厘不差。
宗涛已用出九成内力奔走,眼看徐元平从容相随,毫无吃力之感,不禁激起了好胜之心,当下加足了十成功力,速度又快了甚多。回首看时,徐元平仍紧相追随,不觉暗自一叹,忖道:此子不但胸怀绝世武功真诀,而且凛赋过人,武功进境如此之速,老叫化如能设法激他刻苦厉进,一两年内,当有大成。
两人身法奇速,大白天奔行在大道之上,有如两道滚滚尘烟,人影难辨。大约有半个时辰之后,孤独之墓,已造道在望。
宗涛突然放缓了脚步,低声对徐元平道:“咱们走慢一点。”
徐元平依言放缓了脚步,随在宗涛身后。
宗涛弯子,借荒草掩护,缓缓向前走去中相距那古柏还有两丈左右时,突然拔身一跃,飞落到那古柏之上。
徐元平紧随身后跃起,飞落宗涛身侧。
凝目望去,不禁心头一震。
只见两座荒冢之旁,站着衣冠楚楚的易天行,在他旁边,站着拂花公子。
丁玲双手抱膝,坐在荒家前的供台之上,长发飘飞,抬头望天,神态从容,望也不望两人一眼。
宗涛回目望了徐元平一眼,不住点头,神色间满是赞赏之意。
徐元平也暗自佩服丁玲的胆气,一个身负内伤的弱女子,在两个强敌威迫之下,仍然这等神色从容,单是这一份镇静的工夫,就非常人能及。
两人目光交换。点头微笑。
只听易天行做声大笑道:“鬼谷二娇,秤不离锤,你既在这孤独之墓现身,你妹妹不在此地,此言说来,谁能相信?”
丁玲微微一笑,道:“你要不信,那有什么法子?”
易天行道:“你敢对我这般强嘴。难道我不能杀了你吗?”
丁玲笑道:“我如哭求于你,你就当真肯放了我吗?”
易无行笑道:“好个利口丫头,江湖久传你们鬼谷二娇之名,看来果然是难以对付的角。”
丁玲道:“好说,好说,易大侠过奖了。”
易无行笑道:“你纵然舌翻莲花,今日也别想逃得性命……”
丁玲道:“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这举世之间,只要你易天行欲杀之人,哪里能逃过你手。”
易无行笑道:“你知道那就好了……”,他微微一顿后,又道:“人活百岁,难免一死,这死亡并不可怕,有道是活罪难受,你如敢再避重就轻,不讲实话,我就先让你试试分筋错骨的滋味如何?”
丁玲抬头望着天上一片浮云,笑道:“易大侠把我丁玲粉身碎骨,寸刚凌迟,又该如何呢?反上今天我是死定了。”
徐元平早已听得怒火大起,忍不下胸中愤怒之气,正待纵身而下,却被宗涛摇手阻止。
只听拂花公子哈哈大笑了一阵道:“这样美貌的红粉,娇滴滴的人儿,易兄却要把她立时处死,岂不太可惜了吗?”
易天行道:“然则常兄之意如何?”
拂花公子道:“不如易兄把此女交给兄弟……”
丁玲突然转过脸来,目光盯注在拂花公子脸上,说道:给你又怎么样?”
拂花公子道:“这下面的事,兄弟就不便说出口了。”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这么办吧……”,突然向前欺进两步。
只听丁玲娇喂一声,全身微微一阵抖动。
易天行哈哈一笑道:“兄弟先拂中她三处脉穴,让她失去自绝之能,也没有了反抗之力,常兄要怎么样,也不用和她商量了。”
但闻拂花公子哈哈大笑之声,响彻耳际,道:“易兄这等厚爱,兄弟感激不尽。”右手一抄已把丁玲抱入怀中,大步而去。徐元平眼看丁玲被绅拂花公子扶持而去。不禁心中大急,低声对宗涛说道:“老前辈去追拂花花子。易天行由我对付。”
也不待宗涛答话,双足微一用力,人已矫如游龙,直扑而下,脚落实地,人已到易无行身前三尺之处。
暴天行神态镇静,虽闻得衣抉飘空之声,但头也不肯轻动一下,直待徐元平落着实地,他才缓缓的转过头来。,显然,徐元平的现身,大出易天行的意外:他目光一瞥徐元平后,微现惊悍之色。
但瞬息之间,又恢复了平静,微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徐元平冷冷答道:“你没有想到吧?可是以为我早已死了吗?”
易无行目光一掠高耸的古柏,瞥见一条人影,闪空而过,冷然一笑道:“宗兄也来了吗?”
那人影并不理易天行,施展“八步登空”的身法,有如天马行空,流矢划空般一闪而逝。
易天行目光环扫了四周一眼,笑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怎不一起出来?”
徐元平冷然一笑,接近:“对付你易天行,只有在下一人!”
易天行笑道:“你的胆子够大,当个武林之世,还没有人敢这股对待于我……”,他朗朗大笑一阵,接道:“也许有不少人妒嫉在下,但他们真敢当面向我这般挑战,我还没有遇过,就凭你这股豪勇之气,我也该饶你一次不死!”
徐元平剑眉一扬,圆睁星目,冷笑一阵,道:“以在下之见,大可不必,鹿死谁手,还难预料,先别把话说的太满了!”
易天行双目一阵泛动,登时眼神逼人,冷电般的神光,投注徐元平的身上,道:“我已年过花甲,你不过弱冠之年,动手相搏事小,但事情必须先讲清,你和老夫,何仇何根?”
徐元平冷笑一声,道:“杀父凌母,株师灭弟……”。
易天行突然一扬双眉,冷冷接道:“你是什么人的后辈?怎敢认定是老夫所为?”
徐元平满脸悲愤,大声说道:“在下亲自所见,亲耳所听,你在我师傅榻前自诉罪状之后,究下毒手把抚育我长大的恩师震毙掌下,又把我十五岁的师弟,一掌击毙……”
易天行突然放声大笑道:“你的师傅,叫什么名字?”
徐元平冷冷说道:“你可是造孽太多,杀的人已经记不清了吗?”
易天行双目神光一闪,道:“你敢对老夫这般无礼?”
他平时总是带着和蔼的微笑,一旦发起怒来,威厉逼人。
徐元平为他威严的气度所摄,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大怒道:“我要手刃亲仇,奠祭家父灵前,对你无礼,还算客气了!”
易无行仰脸望天,嘿然冷笑,道:“很好,很好,老夫今天成就你一番孝心了。”缓缓举起右掌。
徐元平面对强敌哪敢大意,抬头望去,日光下,只见他掌心鲜艳,一片血红。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是什么武功?
他见闻不多,难辨对方是何掌力。
易人行举拿不发、又恢复了和蔼之色,笑道:“你能和甘南上宫堡主的女儿上官婉倩打一个两败俱伤,想来武功定然不错了,可识得老夫这是什么掌力吗?”徐元平已把全身功力,提足十成,大声说道:“不论什么武功,只管出手吧!”
易天行笑道:“老夫要让你明白自己是死在何等武功之下,这叫‘红焰掌’。”高举的掌势,突然一挥。
徐元平已准备挥掌硬接,忽见他又把掌势收了回去,心中甚为奇怪,正待抢先发掌,忽觉一设热力,直袭上身,不觉心头一惊,一面运功抗拒,一面发掌还击。右掌平推而出,遥空击去。
易无行见闻博广,一看徐元平推出掌势,不带破空的风声,来势异常柔和,心头也是一惊,暗道:“这娃儿小小年纪,武功怎的已练到这等境界?”当下又加了三分谨慎,“红焰掌”一挥,疾向徐元平击来掌力上迎会。
两人动手相搏之情,和一般搏斗大不相同。一般相搏,都是以快打快,掌力、拳势,讲究劲力威猛;但两人出手掌势,却是缓慢一推,轻描淡写。
但那缓慢一推之中,却是含蕴了极强的潜力暗劲,只因两人武功已高出无相之境,掌力没有击实,没有遇上抗力之前看不出来罢了。
易天行“红焰掌”掌力刚刚发出,已和徐元平发的掌力相撞。
忽然间两人之间飞掠一股极强的旋风,激起了地上的沙石、枯草,如一片灰色布幕,把两人生生分开,互难相见。
易天行吃了一惊,万没想到,对面这位年轻人的武功,竟然这般高强,内功的充沛,党似不在自己之下。
徐元平推出一掌之后,骤感心神一震,只觉对方涌来暗劲,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几乎承受不住,当下左手一提,又全力推出一掌,双双齐齐推出,才把飘飘欲飞的身躯稳住。
那袭上身来的热力,立时消失。
原来,他一掌劈出了佛门上乘掌力,硬把易天行那绝毒的“红焰掌”力抗住。
易天行久经大阵,内功又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双方一撞之下,立时知道自己的“红焰掌”力并未伤到对方。
正忖思间,忽觉身躯一震,对方的潜力暗劲,突然又加强了甚多,身躯被逼的向后退了一步,心中既惊又怒,,当丁冷哼一声,左掌也随着推出一掌。
又一阵旋风突起,沙石齐飞。
两人之间,暴起了一片浓厚的尘沙,彼此虽都有过人的目力,但也没法瞧见对方的身形,想从对方神情间看出一点胜败的端倪,也不可能。
这情形对徐元平帮助甚大,他虽然绿遇旷世,但火候究竟还差上一筹,慧空大师转纳于他的一口真元之气,尚未练到运用随心之境,如若易无行能够看到他的吃力神情,运集全身内力逼攻,徐元平势非被当场重创不可。
但老奸巨猾的易天行和徐元平两掌硬拼之后,已明白遇上了生平未遇过的劲敌,暗留三分实力,准备最后应变之用。
一个全力出手,一个用七成内力对敌,这一来,成了平分秋色之局。
徐元平连出两掌,已感到内力不继,第三拿不敢再贸然出手。
易天行也不再出手相追,因为这等真功实力的硬拼,力悉敌,势将两败俱伤。
两人同样的凝神而立,运气调息。
徐元平得慧空相授佛门中上乘调后、之法,生死百关,又被天玄道长无意打通运气特别迅快,不大工夫,已气息均匀。
两人之间的横飞沙石尘土,逐渐消落,已可相互看到。
易天行睁眼望去,只见徐元平气定神阔,面色如常,心头更是震骇,暗暗叹道:“此人如若不除,一两年后,我就难在他手下走上百合了……
正在忖思之间,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阵哈哈大笑之声,道:“易天行,你一生伪善面目中,装作起来是何等艰难,今天一日之中,两度暴露,尽弃数十年之功,岂不可惜的报吗?”
暴天行头也不回的冷笑一声,接道:“身后说话的。可是宗兄吗?”
宗涛纵声大笑道:“不错啊!正是老叫化子!”
易天行道:“好像咱们过去曾经动手相搏两次,是吗?”
宗涛笑道:“你可是后悔那时节没有杀了老叫化子吗?”
易天行笑道:“好说,好说,家兄武功高强,兄弟就是有心想杀,也是杀不了的!”
宗涛沉吟了一阵,道:“你不肯下毒手伤了老叫化子,只不过为了要得伪善之名,这个老叫化绝不领情!”
易天行呵呵一笑道:“山不转路转,错过今天,宗兄和兄弟都死不了,咱们日后总还有见面机会。”
宗涛道:“老叫化活了快七十岁,早就腻了,咱们再相遇上,倒是真该好好的比试一下,拼个死活出来……”: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易兄今日恐已无再战之能,咱们这场比斗之约,只好留在下次见面机会之中了。”
易天行举步一跨,突然间欺到了宗涛身侧。
宗涛知他武功高过自己,早已蓄势戒备,易天行还未来得及出手,宗涛右掌已拍了出去。
易天行左掌一貂“回风弱柳”反臂迎去。
两人掌力接实,如击败革,砰然一响,宗涛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易无行的身子也被震得转了一个圆圈。
易天行笑道:“家兄的武功,又增进了不少。”右手食中二指一并,疾点过去。
宗涛右臂一挥“铁树开花”,硬封了易天行点来一招。
双方又是一把硬打硬接。
易无行借势又向前斯进了一步,左掌当胸击去。
这一招不但去势威猛,而且变化奇奥异常,宗涛左手一架,竟是没有封住。
易天行冷然一笑,掌势按在宗待前胸之上。笑道:“宗兄也未免太……”
宗涛右手突然由下向上一翻,把易无行按在前胸的掌势接住,笑道:“易兄不是想和老叫化拼个死活吗?咱们各运内功,互较真力,这样谁也取不得巧,不死不休!”
说完话,目光一瞥徐元平,满脸庄严之色。
徐元平只觉他目光中含蕴着一股悲壮之气,但一时却是想不出目的何在。
只听易天行朗朗大笑道:“亲兄,当真是要和兄弟拼个生死存亡吗?”说话之间,已暗运功力,一股暗动,直通过去。
神丐宗涛突然大喝一声,须发怒张。
易天行脸上的笑容也突然收敛起来,神色逐渐凝重。
徐元平已知两人开始了生死之搏,各以数十年精修的内功力拼。
正自忖思自己是否该出手相助,忽听耳际间响起了丁玲娇脆的声音,道:“你想通了没有?”
徐元平回头望去,只见丁玲长发技散,随风飘飞,脸色一片沉痛,不禁一怔,道:“想通什么?”
丁玲道:“宗老前辈的苦心!”
徐元平道:“我一时想它不出,还望姑娘指教。”
丁玲黯然一笑,说道:“宗老前辈一代大侠,仁心义胆,要以自己之死,换取易天行的性命……”
徐元平吃了一惊,道:“什么?”
丁玲道:“他明知自己不是易天行的敌手,精修内功,和易无行相搏,你知道为了什么?”
徐元平道:“他为晚辈而战?”心中大感焦急,轻移莲步,走到他身侧说道:“徐相公……”
徐元平由沉思中惊醒道:“什么事?”
丁玲道:“我给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徐元平道:“听到了,我正在想……”
丁玲叹息一声,接道:“不用想,快些运气调息一下,他却偏要以数十年……”
丁玲道:“弥只猜对了一半,他不惜自己性命,消耗易天行的真力,留你胜敌之力,好让你未死易大行,既可为父母报仇,亦可替江湖除害!”
徐元平凝目沉思,默然不语。
丁玲看他不理自己问话,凝目而立。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心准备接手吧,如果我预料不差,宗老前辈难以支持到半个时辰徐元平正待回答丁玲之言,忽觉脑际灵光连连闪动,当下闭上双目,屏弃杂念,用心思索。
徐元平的冷漠镇静,使丁玲大感羞债,双手掩面,大哭起来。
哭了一阵,忽觉一只手轻轻拂着自己的秀发,只以为是徐元平来慰藉于她,心中又是惭愧,又是盼过。
只听一个沉凝的声音,道:“姑娘不要着急,平儿会有办法的。”丁玲一听,立时分辨出是金老二的声音,一阵羞意泛上心头。
拭了眼泪望去,只见徐元平仍然站在原地不动,脸上神情,极是奇异,摇头晃脑,口齿启动,但却听不出他说的什么。
忽见徐元平双目一睁,星目小神光如电,暴射而出,满脸喜悦之色,道:“丁泵娘,宗老前辈有救了。”
纵身一跃,凌空而起,飞落在宗涛和暴天行两人之间,双手同时举了起来。
丁玲看的大为吃惊,急叫道:“徐相公,不要乱动他们。”大步追了过去,一把抓住徐元平的衣角。
徐元平回头瞧了丁玲一眼,道:“你快退开去,别得了我的事。
宗老前辈已露败象,只怕难再支撑过片刻工夫了!”
丁玲哭道:“家老前辈功力不敌,你一动他们,吃亏的还是宗老前辈……”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你蛮不讲理,只好先委曲你一下了!”
右手轻轻一拂,点中了丁玲两处穴道,抱起她的身躯,走到金老二身侧,说道:“叔叔请照顾丁泵娘一下。”缓缓把她放在草地之上。
阅历丰富的金老二,此刻却变的面无血色,两道眼神一直盯住和宗涛相搏的易天行,一脸惊怖,有如一头待宰的羔羊。
徐元平和他说话,他也恍似未闻一般,口中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徐元平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又向家涛和易天行动手之处走去,站在两人之间,举起双手,暗中运集功力,突然两臂齐伸,向两人肩胸之间拂去。
但见易无行和宗涛相抵的双手,齐齐缩了回去,好像两人身上的经脉,忽然间收缩了起来,全身晃动了一阵,一齐倒了下去。
徐元平返身一跃,落在金老二身旁,低声说道:“金叔叔……”
金老二如梦初醒一般,啊了一声,道:“易天行死了吗?”
徐元平道:“没有死……”
金老二全身一颤,又啊了一声!
徐元平看他吓得这等模样,心中甚是不安,叹道:“叔叔不用害怕,易天行已经被我点了穴道,一时之间,难以行动。”
金老二道:“他如一行动,咱们就别想活了!”
徐元平心知他在易无行积威之下,受制已深,一旦见到,立时被往目惊怖的回忆,控制了心神,此刻相劝于他也是无用。
回头看去,忽然发现一条全身白色的花纹、长约三尺左右罕见怪蛇游行在丁玲身上,不禁心头大骇。
丁玲穴道虽被点制,但她神智仍甚清醒,眼看一条怪蛇,在身上爬行游走,心中大是急骇,但她穴道受制,动作不得,空白急骇,无法可想。
徐元平虽然身负绝技,但对蛇却是有几分害怕,迟迟疑疑,不敢用手去抓,暗道:如若宗老前辈能够行动,抓这怪蛇,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见那白纹怪蛇,缓缓向丁玲头上游去,口中红信伸缩,极是可怖,不禁心中大急,鼓足勇气,挥手向那怪蛇抓去。
如以他的武功和手法,别说一条小小敝蛇,就是猛虎、灵猿,也是门透不开,抵挡不住;但他心中对那白蛟怪蛇,先存了畏惧之心,手指触到蛇身之时,忽然心中一寒,手腕也随之一软。
就这一级之势,那白纹怪蛇,已突然回过头来,猛向他手腕上咬去。
徐元平拿势一偏,拂在蛇颈之上。
他掌劲奇大,虽是无意中轻轻一拂,那怪蛇回转过来的蛇头,立时被震的转了过去,顺势一口咬在丁玲手腕之上。
徐元平眼看救人不成,反而害了丁玲被怪蛇咬了一口,心中又急又怒,突然大喝一声,五指加力,运劲若剪,生生把那怪蛇捏成两段。低头看去,只见丁玲左手腕上,一片铜钱大小的紫痕,不禁大生愧疚之心,学落如风,拍活了丁玲穴道。
但见丁玲一挺娇躯,坐了起来,长长吁一口气,说道:“我错怪你了,原来你当真能解救宗老前辈之危,只不知他老人家伤着没有?”她一开口就谈宗涛的安危,连自己的伤势也未望一眼。
徐元平虽是最关心她的伤势,但又不能不答她的问话,只好说道:“宗老前辈只是被暂时点了穴道,过一会就会醒来……”
道:“你快去替宗老前辈解了穴道,顺便把易天行杀了吧!”
徐元平面现难色,道:“我现在要杀易天行,虽是易如反掌,但他心中定然不服,何况……”
丁玲道:“何况什么?其人心地阴险,世人无出其名、手段毒辣,作恶多端,杀了他有何不可?”
徐元平道:“他对我有着杀父、凌母之仇,我活在世上的最理都应该放他一次……”
丁玲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的话报对,但江湖的脸诈,人决不是你所想的那股正大……”
她突然微抖动一下娇躯,似是被人无声无息打了一举般,元平扑的心头一跳,道:“你怎么了?”
丁玲道:“我快要死啦,希望你能听我几句话好吗?”
徐元平道:“如若我不抓那怪蛇,它也未必会咬姑娘。都是我害了你……”
一种强烈的自我责备,使他产生极大的不安,目蕴泪光,满孺欲滴。
丁玲微微一叹,接道:“不用自相责备,这事情如何能够怪你,纵然那毒蛇不咬我,我也难以活过今天……”
她轻轻的叹息一声,脸上横溢出无比的温柔缠绵,缓缓伸出右手,抓住徐元平,接道:
“江湖上都说我鬼谷二娇心狠手辣,如蛇如蝎……”
徐元平道:“传言终归是传言,在下并无此感……”
丁玲接道:“多谢你的夸奖,事实上我所做的事,确然有些毒辣,人家说我们,决不是凭空捏造。”
徐元平响了一声,想不出适当之言回答,只好轻轻的咳了两声,支吾过去。
丁玲道:“但我妹妹是无辜的,我们姐妹虽然相亲相爱,但生性却是大不相同,她天真纯洁,心地善良,常常规劝我做事要留人一步,但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每当事到临头,就不禁的下了辣手,刚才我明明知道你杀易天行有失英雄气度,但我仍然苦苦劝说。”
徐元平道:“姑娘为在下安危而谋,那自是又当别论。”
丁玲抓着徐元平的右手,突然增加了几分劲力,接道:“我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应我?”
徐元平道:“只要我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丁玲缓缓一闭星目,两颗竞晶的泪珠顺腮而下,道:“我活了不足二十岁,但却造了很多的孽,我不怕死,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唯一使我记在心中难以螟目九泉的事,是我那可怜的妹妹没人照顾,她三岁的时候,就死了妈妈,那时候我不过六岁吧!
我们日日同食,夜夜同宿,十几年须爽未离,如今她虽得良师呵护,传授绝技,但她一旦知我死讯,定然痛不欲生,我爹爹因为练习一种独门阴功,养成一种冷僻古怪、六亲不认的脾气,对妹妹从未有过一点错爱情意……”
徐元平似已从她言语之中,听出了一点苗头,轻轻一叹,垂下头去。
丁玲缓缓把娇躯惯了过来,徐元平看她一副楚楚可怜、娇弱无力的样子,不忍让她捧着,也不忍让她难过,只好轻轻张开双臂,抱着了她玲珑的娇躯。
丁玲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感觉到十分为难,但我已经决要死了,这是我生平中第一次求人,也是我最后一次求人……”,两行清泪,顺腮滚了下来。
徐元平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这样的事,也从没有一个人这样的相求过他,只觉一股热血在胸中浮动,心中有着无比的受用,也有无比的痛苦……
丁玲轻轻的仰起头来,看他呆呆的望着天空出神,知他在郑重的考虑这件事。
她聪慧过人,幼小就在险恶的江湖上走动,她年纪虽是不大,但却见过了各色各样的人,她心中明白凡是不愿轻作承诺的人,一旦答应下来,那就在他的心灵之中,埋下了一根铁桩,这诺言永久不变……
徐元平似是忽然有了决定,长长吁一口气,目注丁玲,说道:“我答应作,这一生一世,都把她当作亲生的妹妹般看待。”
丁玲慰然一笑,缓缓的闭上眼睛,梦似地说道:“我知道,你答应了,那就像一座巍峨的山岳,不论沧海几变,你的诺言却永远不会更改……”
徐元平淡淡一笑,道:“姑娘大夸奖我了……”。
他微微一顿后,又道:“不过,我如死了,那就无法照顾她了,我既要报父母之仇,还有一件大事要办,这两件事都异常艰困,我很可能心愿未完人先补……”。
丁玲叹息一声,幽幽说道:“你如果现在把杀了,那就完成了一件心愿。”
她轻轻启动星目,看到徐元平凝重的脸色,接道:“我又说错话了,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做事要光明磊落,不像我这样尖刻,诡诈。”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丁玲道:“快啦!就要死了。”
徐元平膝然说道:“你自己觉着,没有救了吗?”
丁玲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你不认识那条咬我的毒蛇吗?”
徐元平摇头道:“不认识!”
丁玲道:“那蛇叫作白线娘,是很少见地毒蛇,不论何等武功高强的人,也无法抗拒它口中的剧毒,传说此蛇没有一定的父母,是一种杂交而生的毒蛇,每一次生出两条,一雌一雄,雌蛇满身白纹,雄蛇满身白斑,雌蛇绝毒,雄蛇奇婬……”
她脸上忽然泛现出一层羞红,别过头去,把粉颊埋入了徐元平的怀中,接道:“所以,武林中下五门中人物,视它有如奇珍异宝。”
徐元平啊了一声,暗道:“这么说来,她必死无救了,纵然没有救活之望,我也该一尽心力,宗老前辈最喜玩蛇,定然有解救毒蛇咬伤之能……”
心念一转,双手一拍怀中丁玲,准备过去拍活宗涛穴道……
只觉丁玲抱在身上的双臂一紧,说道:“你要干什么?”
徐元平道:“我去拍活宗老前辈的脉穴,要他来替你疗毒。”
丁玲道:“太晚了,此蛇中人后,至多活不过一盏热茶工夫,不用多费心了!”
徐元平暗暗叹道:她身上三阳气功余毒末除,已在内腑凝结成伤,如今再被蛇咬了一日,两毒并发,别人纵是有救,她也没有救了。
只听丁玲轻柔的声音,起自耳际,道:“你抱紧我点好吗,让我死的安心一些。”
徐元平叹息一声,还未来得及开口,丁玲已抢先说道:“你叹什么气?”
徐元平道:“我看着你即将离别人世,却无能施救,心中实是难安。”
丁玲忽觉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心中暗道:完了。轻轻合上双目,说道:“快啦,我已经感觉到了,再把我抱紧点!”
徐元平暗暗忖道:她就要死了,我岂能再以世俗礼教的束缚伤她之心,当下双臂加力,抱紧丁玲娇躯。
低头看去,只见她脸色镇静,微笑如花,毫无一点死亡的恐惧,甚至连一点毒性发作的痛苦也看不出,心中暗暗赞道:人云视死如归,她可算当之无愧,想我徐元平预知死亡临头之际,也难有她这样一份从容和镇静。
荒野的秋风,吹飘着丁玲被散的长发,簇簇的树叶声,和着她均匀的呼吸,一阵阵少女的幽香,扑火徐元平鼻息之中。
一个娇艳如花的少女,正当她散发着青春的容光时,却突然要离开人间,这是一件多么令人伤心的事啊!
奇怪的是死亡前竟没有为她带来一点悲抢和忧伤。
但见日光移动的树影,又向前推进了一尺,默算时间,已过一顿饭工夫之久。
凝神听去,只觉她呼吸均匀,毫无半点死前的迹象,倒像是春梦正酣。
女敕红的脸色,依然是娇艳欲滴,嘴角间樱唇微绽,笑容依旧。
徐元平愈看心中愈是怀疑,暗自忖道:人死前气绝,心脉行血均将静止不动,她呼吸照常,眉展色艳,哪里像要死的样子,当下把手臂摇了两摇,低声叫道:“丁泵娘,丁泵娘……”
丁玲缓缓睁开垦目,望了徐元平一阵,茫然问道:“我死了吗?”徐元平摇摇头道:
“不会吧!你一点也不像要死的样子啊!”丁玲忽然挺身而起,挣月兑了徐元平的怀抱,举手理理散发,道:“奇怪呀……”她举起右手,轻启樱唇,咬了一下食指,接道:“我真的没有死啊!”
徐元平道:“江湖上盛传你们鬼谷二娇诡计多端,看来确实不错……”丁玲急道:“那白线娘绝毒无比,咬人必死,我为什么不死呢?”徐元平笑道:“你没有死,倒是把我吓的心惊肉跳……”。
丁玲接道:“不信等一下你问系老前辈,白线娘咬中人后,还有没有救?”
徐元平心中一动,忽然想到,达摩真经上一句真诀,极刚则柔,若有所悟的啊一声,道:“我明白了。”
丁玲急道:“你明白什么?我要是故意骗你,叫我不得好死!”
两行珠泪,夺眶而出。
徐元平笑道:“休息什么?我没有说你骗我呀!”
丁玲拂拭一下脸上泪痕,道:“真奇怪,为什么我不死呢?”
徐元平笑道:“二毒两相冲,各失其性,医道上有以毒攻毒之说,大概就是这个原理了,你体内留有三阳气功之毒,和这白线娘剧毒有着互相克制之妙……”。
丁玲赐了一声,道:“是啦,白线娘毒属于纯明,那三阳气功,却是阳刚的武功,两毒侵体,阴阳相克。”
徐元平笑接道:“就是这个道理啦……”。
忽然想到了答应丁玲之事,不禁默然一叹,懊而往口,大步直向神丐宗涛走去。
宗涛和易天行仍然静静的躺在地上,但两人一般的满面红光,似是神志已复,都正在暗中运气打通受制脉穴。
徐元平伏去,暗运内力在宗涛胸前推拿了一阵,宗涛突然长吸一口气,挺身坐起,目光一扫易无行,笑道:“他还得见时才能醒来?”徐元平还未来及答话,易天行忽的挺身而起,接道:“不劳宗兄费心!对宗涛怔了一怔,道:“易兄功力果然是高过老叫化子。”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如果兄弟不计身受内伤之害,一盏热茶之内,可以自解受制脉穴。”
徐元平对易天行自通脉穴,心头甚为惊骇,暗自忖道:“此人武功,果是高人一等。”
易天行缓缓站起身子,目光掠过丁玲投注到金老二的身上,冷笑一声,道:“金老二,你过来!”
金老二身于一额,但却又不敢违命,慢步走了过来。
徐元平双肩一晃,横跨五尺,挡住了易天行,大声喝道:“你功力是否已复?”易天行道:“已复八成。”
徐元平道:“好,现在我可以动手了。”呼的一掌“神龙出手”直击过去。
两人已动手相搏过一次,对彼此的武功,心中都已有数,出手一击,用出了七成以上的功力。
易无行横向一侧让开,反手一招“冰河开冻”横里击来。
徐元平左手一招“穿云掌”硬接了易天行反手一击,长啸一声,欺身而上。
易天行右手一招“指天划地”幻出一片掌影,想把徐元平欺攻而进的身子挡住,哪知徐元平的身法奇奥,竟然避开了易天行护身掌影,直逼身前。这奇奥的身法,不仅使易天行大为一骇,就是旁侧观战的宗涛,也为之心神一振,只觉他那巧妙的一转,任何一招也无法封挡得住。徐元平一数近身,这时两手齐出,左掌右指,交相迫攻,修忽之间,劈了五掌,点出四指。
这五拿四指,不也迅块绝伦,而且毒辣无比,指装大穴,掌取要害,每一招都足以置人死地。
易天行被那一气呵成的快攻,迫得连连后退,躲过九招,人也刚好退了九步,到了一座高大的青坟前面。
这青冢四周,满生着尺余左右的青草,易无行被迫得退入了草丛之中。忽听宗涛大声喝道:“住手。”纵身一跃,直扑过来。
徐元平、易天行听得宗涛大喝之声,都不禁为之一怔,齐齐向完涛望去。
但见家涛迅如电奔一般疾射过来,掠着易天行衣换而过,右手挥处,在易天行身后一抓,又迅疾向后退了三步。
易天行怕他突然出手,伤了自己,早已暗中运功戒备,蓄势相待,见家涛迅快的向后退了三步,才松下戒备之心。
转脸望去,只见宗涛手中抓了三尺多长,酒杯粗细,满身白点的一条毒蛇。
他见多识广,一眼之下立时认出那是绝毒无伦的白线娘,不禁暗道一声惭愧,忖道:如我刚才突下辣手,宗涛定然逃不过我那致命的一击;但我势非被身后毒蛇咬中不可,此蛇毒性奇烈,我也难逃此蛇毒吻之下……
他心中千念回转,但面上却仍是装的若无其事一般,拱手笑道:“家兄侠名果不虚传,如非宗兄相救,兄弟今日势非丧命这毒蛇口下不可。”
神丐宗涛冷然一笑,道:“当今武林之世,只有老叫化和作为难,数十年来,你本有甚多机会可把老叫化置于死地,但你都手下留情,放放生路……”
易天行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宗涛轻轻的咳了两声,接道:“不过你并非是心地仁慈,只不过是为了要保持他善的面目而且,杀了老叫化,害怕暴露你的伪善面目……”
易天行谈谈一笑,道:“家兄随便说什么,兄弟仍然感谢今日一番相救之情。”
宗涛道:“老叫化相救于你,并无让你感谢之心,只望你今后能真正改过向善,表里如一,作几份有益于天下苍生之事。”
易天行仰头望天,若有所感的沉思了一阵,忽然纵声笑道:“目前天下武林人物,联手结党,要合力对付我易某一人,宗兄这些话,不觉着说的晚了一些吗?”
徐元平冷笑一声,道:“你所作所为,人人得而诛之。天下英雄,被你一骗数十年,如他们能早些听宗老前辈之言,联手把你除去,也不致让你多造恶孽。”
易无行仰头看着天色,说道:“看你刚才不肯暗中下手伤我的份上,姑且放你一条生路,现在赶快走吧!”
徐元平怒道:“别人怕你吓唬,但我徐元平却是不怕,接掌!”
呼的一招“起凤腾蛟”直劈过去。
易天行大声笑道:“天下英雄人物中,也只有你配和老夫动手,来的好。”一同避开,反臂点出了三指,把徐元平迫退了两步。
徐元平心中暗道:此人武功当真是高,这点来三指,无一不是暗含拂穴截脉的手法。一提真气,还了五掌。
这五招都是慧空大师口授《达摩易筋真经》上的武功,招招暗藏大力金刚拿劲,也把易天行迫的退后两步。
易天行微微一皱眉,说道:“你和少林派渊源很深,这五掌都是佛门十八罗汉掌中招术,暗藏大力金刚拿劲。”
话说完,人也欺身攻来,左掌横扫,右拳直未。
徐元平只觉他一击之中,暗藏了甚多诡奇变化,一时间想不出破他之法,不敢硬接他的招术,纵身一侧闪去。
易天行道:“果然是识货之人,为何不硬接老夫这一招‘平反乾坤’?”
徐元平冷笑一声,左掌虚空一扬,右手五指松松握拳,平胸击来。易天行呆了一呆,只觉这一招,乃生平末见之学,隐隐觉到那松握五指中,暗藏着极厉害的杀手、变化,竟然也不敢硬接,双脚微一用力,疾向后飘退五尺。
徐元平道:“易天行,你为什么不接我这一招‘五弦齐弹”?”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好一把‘五弦齐弹’!”纵身一跃直冲过来,掌势平胸斜斜劈来,接道:“娃儿,试试一招‘风雷并起’如何?”徐元平大声喝道:“有何不可?”右手一挥,硬向易天行谁来掌势上迎去。易天行冷笑一声,手掌去势陡然一沉,五指一张,由直拍变为斜切。徐元平拿势一摇,拇食二指,突然圈了起来,但又迅快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