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寒香星目转注在余亦乐脸上,笑道:“只有我一个人孤怜怜的回来,你一点也不觉着奇怪吗?”
余亦乐道:“夫人才华绝代,想必早有安排,用不着属下枉自操心。”
比寒香忽的收敛了脸上欢笑之容,幽幽一叹,道:“大部分和我相交之人,都是沉醉、迷恋于我的容色,唯独先生不然,你对我无求无欲。”
余亦乐轻叹一声,道:“夫人过奖了。”抱拳当胸,侧身而退。
这一夜余亦乐如卧针毡,席不安枕,谷寒香突然归来,留给他一个无法索解的疑团,这疑团也给了他极大的困扰。
直到五更过后,他才有了一点睡意,朦胧中忽听房门声响,转眼望去,只见钟一豪和麦小明,一先一后,步入房中。
只听麦小明尖尖的嗓门骂道:“什么屠龙寨,王八乌龟寨,我总要放起一把火烧它个片瓦无存。”
余亦乐听他骂的十分辛辣,就知道两人没有讨到便宜回来,忙挺身坐起,说道:“你们回来啦。”
钟一豪道:“回来啦!夫人有消息吗?”
余亦乐道:“你们走后不久,夫人已无恙归来,现在还在梦中。”
钟一豪沉吟不语,解下腰中缅铁软刀,和衣倒在床上。
两人似是经过了一番剧战,倦意甚重,麦小明随手丢下了宝剑,倒头而卧。
余亦乐心中本有着甚多话,要对钟一豪说,但见他困倦模样,又不忍惊扰于他,只好暂时憋在肚里,迷迷糊糊的熟睡过去。
三人一阵好睡,直到申末时分,才醒了过来。大概谷寒香早已在房中相候,三人一醒,苗素兰立时过来相请。
钟一豪道:“昨夜你们到哪里去了?”
苗素兰微微一笑,道:“我一直没有离开过金龙客栈呀!”
麦小明一跃下床,尖声叫道:“你胡说八道,我们昨夜归来,鬼都没有一个,男男女女全都不见了,还说没有出去……”
苗素兰道:“你说话有点分寸好不好,什么胡说八道?”
余亦乐怕两人冲突起来,赶忙接口道:“夫人在哪里?”
苗素兰道:“夫人正在房中等待诸位,大概有事情和几位说。”
钟一豪目光一扫余、麦二人道:“咱们去吧。”当先向外走去。
余亦乐、麦小明、苗素兰鱼贯相随身后,走入谷寒香房中。
只见李杰、刘震、何宗辉、文天生、万映霞等分坐两侧,谷寒香居中而坐。
比寒香一见几人,立时站起,笑道:“你们睡的好啊……”
余亦乐怔了一怔,凛然忖道:“是啊,纵然是困倦难支,也不致这等贪睡,怎的一觉睡到日升三竿以上……”
忖思之间,谷寒香已摆手笑道:“几位请坐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们商量。”
比寒香轻轻叹息一声,目光缓缓由余亦乐、钟一豪、麦小明的脸上掠过,道:“我们几乎见不到三位了。”
钟一豪心头一震,道:“夫人此言从何而起?”
比寒香低声说道:“昨夜我们都中了别人的暗算……”
钟一豪道:“什么人,有这样大的胆子?”
比寒香笑道:“那人智计多端,防不胜防,虽有李杰等守在室外,仍被他闯了进来。”
钟一豪接道:“可是那屠龙寨主?”
比寒香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微微一顿后,又道:“他说今日午夜之前,来看你们,有事和你们谈。”
余亦乐、钟一豪,都为之愕然一惊,不自禁回头向后望望。
麦小明却冷哼一声,道:“他来了,先和我打一百招,能胜我,咱们再和他谈!”
钟一豪忽然插嘴接道:“夫人可是决定留此和那人见面吗?”
比寒香目光一掠江北三龙和苗素兰等,低声道:“眼下咱们一行人中,都已中了他的迷药,据他告诉我说,这迷药发作的十分缓慢,未发作前,和好人无异,但到发作之时,却是半身瘫痪,全身武功,也将随着失去……”
钟一豪冷笑一声,道:“哼,听他的鬼话。”
余亦乐却摇头说道:“钟兄稍安勿躁,夫人之言,并非空穴来风,以兄弟为例,昨宵虽然困倦,也不致一睡日升三竿,这其间只怕有点原因。”
钟一豪怔了一怔,默然不语。
比寒香却轻轻叹息一声,道:“钟一豪,我不是故意骗你,昨夜中他们都是被迷药迷倒,那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冲进了我的卧室。”
江北三龙和文天生不禁脸上一红,齐声说道:“我等保护不周,致害夫人受惊。”
比寒香微微一笑,回顾了苗素兰一眼,接道:“只有她和我没有被迷药迷倒,但那人武功高强,苗姐姐动手和他相搏一阵,就自知非敌……”
余亦乐接道:“那时我们正好追敌未归,强敌乘虚而入……”
钟一豪却接口说道:“那人先派人把我们引了出去,然后再施展迷药,迷倒何兄等人,分明是早有预谋,兄弟和麦小明找上屠龙寨时,寨中人亦似早有准备,我们还未进寨,已被埋伏在外面的高手拦住,打了二个更次之久,仍是个不胜不败,两件事联起一想,来人自然是屠龙寨主无疑,眼下只有一件事,倒让我想他不通。”
余亦乐道:“什么事?”
钟一豪道:“何兄等早得警讯,事先有备,那人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施展迷药,把人迷倒?”
飞天龙何宗辉道:“说来惭愧的很,兄弟等在钟兄、余兄等追踪强敌之后,一直守在夫人卧室四周,防御偷袭,大约有一顿饭之久,未再发现敌踪,但此时却忽然发现正东方一座屋面上闪起一片盈盈火光,兄弟赶往查看,只见一束似香非香之物,正在熊熊燃烧,刚想用脚踏熄,忽觉一阵香气扑鼻,人就晕了过去。”
多爪龙李杰、喷火龙刘震齐声说道:“我们听何兄摔倒的声音,一齐追了过去,刚刚模到,人已嗅到述香……”
余亦乐叹道:“这办法倒是甚少有人施用,也难怪三位无法预防,就是兄弟,也难想到。”
文天生接道:“我和师妹分守婶母室外,突然听得一声似是瓦片触地的轻响,捡起看时,原是一个纸盒子,一股异香,从那盒中冲了出来,当时就被迷晕过去。”
钟一豪道:“此人这般精于心机,施用迷药之法,无不大出人意料之外,当真是凶狡得很,但余兄和我,都未闻过他的迷香,不知何以也中了毒?”
比寒香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他答应再和我相见时,要送解毒药物给我。”
钟一豪似是言未尽意,口齿启动了一阵,但却说不出话来,似是要说之言,碍于出口。
比寒香微微一笑,道:“他对我很有分寸。”
这正是钟一豪要问之言,谷寒香这般率直的讲了出来,钟一豪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俊脸微泛起两朵红晕。
余亦乐忽然大笑道:“咱们离开天香谷时,一直担心无法引起武林中人物的注意,看来是多余了,这行程第一站,已有高手纠缠,日后真不知有多少人要追踪咱们,闹成个何等局面。”
比寒香微微一笑,道:“越多越好,天下绿林道上的高手,全都找上来,那才好呢……”
比寒香玉手一挥,道:“你们都该休息一下啦,也许晚上还有事情。”
余亦乐等相继退出。
这一天过的十分平静,晚饭过后,麦小明轻轻一扯钟一豪的衣袖,先行离开卧室,走到一处僻静所在。
钟一豪急步跟了上来,问道:“什么事?”
麦小明道:“你是不是很烦恼?”
钟一豪抬头望着将要沉落下去的夕阳,默然不语。
麦小明道:“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你心里很妒恨那个今夜要和我师嫂相会之人,师嫂言词之间,对他偏护,你心中定然感觉十分难过……”
钟一豪扫掠了麦小明一眼,仍然一语不发。
麦小明双目眨动了一阵,说道:“我愿意帮助你杀了那人。”
钟一豪道:“夫人偏护他,咱们如何下手?”
麦小明道:“咱们不让她知道也就是了,待他和师嫂见面后,告辞之时,咱们再追踪赶杀,或是先行埋伏在什么地方拦截于他。”
麦小明道:“就此一言为定,到时候你看我眼色行事。”
两人计议妥当,心中反而定了下来,各自回房运气调息,准备晚上一场恶战。
天色二更时分,麦小明首先一跃下榻,走到钟一豪床旁边,低声说道:“不早了,咱们去瞧瞧吧!”
钟一豪缓缓睁开双目,步下木榻,探首窗外,望望天空星辰,低声说道:“咱们索性躲在屋外,暗中窥探。”
麦小明微微一笑,道:“好吧!”当先向谷寒香卧室之侧奔去。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深夜,谷寒香房中的灯火,更显得明亮。
二人选好位置,隐起身形。
比寒香独自站在室内,闭目沉思。
她呆呆的站着,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忽然间,听到了一声轻微咳嗽声,起自身侧。
比寒香霍然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长衫,胸留黑色长髯的中年男子,站在身旁。
此人来的无声无息,谷寒香竟然不知他何时走入室中。
她镇定一下心神,问道:“你几时来的?”
那中年大汉微微一笑,道:“我来久啦,不忍惊醒你的沉思,我一直没有说话。”
比寒香转过身子,走到那放着烛火的木案旁边,坐了下来,说道:“你答应给我的解药带来了吗?”
那中年大汉笑道:“自然是带来了!”探手入怀,模出一对玉瓶,放在案上笑道:“那白玉瓶中,放的解药,翠玉瓶中是精心调制,独步江湖的‘迷魂’药物,此药无色无味,不论何时何地,均可施用,对你在江湖的行动,帮助甚大。”
比寒香道:“这等珍贵之物,你肯拿来送人,我很感激。”伸手向那一对玉瓶之上抓去。
那中年大汉动作比她更快,右手一伸,已把两只玉瓶抢入手中,说道:“在下既然把这等珍贵药物带来,自然是存了相赠之心,不过……”
比寒香看他忽然不言,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说呀。”
那中年大汉一阵轻笑,道:“不过,在下生平之中,不愿赐人一草一木,纵是拔一毛而利天下,在下也不愿为,肯以这等珍贵之物相赠,岂有白白送你之理?”
比寒香微微一笑,道:“我早已准备好了。”缓缓解开白绫长衫,由莹光肌肤的项颈间,取下一串珍珠。
这一串珍珠,颗颗都在烛光下,闪动着耀目的光辉,其中两颗并在一起的大如龙眼,珠光闪动之间,满室一片宝光,单是一颗,已然价值连城。
比寒香留恋的望了那串珠子一眼,缓缓递了过去,说道:“我以这串明珠,换你的解毒药物如何?”
那人淡淡一笑,伸手接过明珠,低头在烛光之下查看。谷寒香轻轻叹息一声,接道:
“我们是不是真的中毒,目下还很难说,但我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才肯以这串明珠和你相换。”
那人把手中一串明珠鉴赏了一阵,重又交还给谷寒香的手中说道:“这些珍珠,虽然颗颗价值连城,但在下收存的,只有比你这串货色尤好甚多,你既然舍不得,那就收回去吧!”
比寒香道:“你这样说可是要把那些解毒的药物白送我们吗?”
那中年大汉笑道:“在下平生之中未开过此等先例,对姑娘自是不能格外施情。”
比寒香道:“难道这串珍珠,还不值你那一瓶解药吗?”
那中年大汉道:“明珠虽贵,但总是有价之物……”
比寒香道:“可惜我没有比这串珍珠更值钱的东西了。”
那人笑道:“有,姑娘有一件最珍贵的东西,不是金银珠宝,可以买到。”
比寒香奇道:“当真吗?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那中年大汉道:“此物一直相伴姑娘身侧。”
比寒香道:“只要我有,我决不吝惜,你说出来吧!”
那中年大汉微笑说道:“姑娘不妨再用心想想,也许能够想到。”
比寒香若有所悟的微微一叹,道:“还是你自己说吧!”
那中年大汉笑道:“姑娘心中想必已经有数了,那就是姑娘美丽的容色……”
比寒香道:“难道容色也可以用作交换之物?”
那中年大汉道:“秀色可餐,美丽的容色足以使人废寝忘食。”
比寒香道:“那你就坐在这里,看我一天一夜吧!”
那中年大汉突然缓步走了过去,伸手向谷寒香玉腕之上抓去。
比寒香疾快的退后两步,道:“你要干什么?”
那中年大汉淡淡一笑,道:“姑娘难道不替你自己和属下的性命着想吗?”
比寒香怔了一怔,道:“你究竟要怎么样?”
那中年大汉沉吟了一阵,道:“姑娘是当真的不懂呢?还是故作不懂呢?”
比寒香道:“我有一点明白,但却又不太明白,你干脆的说清楚吧!”
那大汉微微一笑,道:“这些话,实是很难出口。”
比寒香道:“这房中只有我们两个人,你难道还怕害羞吗?”
那中年大汉道:“姑娘这般苦苦相问,在下只好说了……”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姑娘如能答应和在下相处两日,在下就把这两瓶药物相送。”
比寒香点点头道:“好吧!你先把药物给我。”
那中年大汉似是想不到她竟这样一口答应下来,呆了一呆道:“姑娘答应了吗?”
比寒香点点头道:“答应了。”
那中年大汉果然把药物交到谷寒香手中。
比寒香接过药物,微微一笑,道:“我答应是答应了,不过现在不行。”
那中年大汉脸色一变,道:“为什么?”
比寒香道:“我们是否中毒,眼下无法预测,你这解毒药物是否有效,我也不很清楚,等我证明了你的话不错时,我再答应你。”
那中年大汉笑道:“话是不错,但你许这心愿,却未免太遥长了,如若你一月无法证明,难道要我等上一月吗?”
比寒香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决不会欺骗你,回去吧!两天后再来看我。”
这两句话,说的温柔无比,那中年大汉轻轻叹息一声,伸出手来,道:“让我模模你的手,好吗?”
比寒香妩媚一笑,缓缓伸出手,放在他的手中,柔声说道:“耐心的等待吧!明月普向人间照,但每月只有一夜圆。”
那中年大汉眉宇间泛现一种欢愉和黯然混合的神情,显然他已屈服在谷寒香石榴裙下,分不出此刻心情,是苦是乐。
比寒香轻盈的笑声,重在中年大汉耳边响起:“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回去吗?”缓缓挣月兑被他握在掌中的柔荑。
那中年大汉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的艳色,虽然是初现江湖,但因你们这一行人的奇装异服,早已引起西北绿林道上的注意,只怕你们今后行止之间,将引起无比的麻烦。”
比寒香笑道:“我们这般装束,就是找麻烦来的,你不用替我们担心,麻烦对我们愈多愈好。”
那中年大汉听得怔了一怔,沉吟不语,良久之后,忽有所悟地打量了谷寒香一眼,道:
“这么说来,姑娘这身引人注目的装束,是别具用心了?”
比寒香笑道:“我如不是有心如此,岂肯这样的抛头露面。”
那人突然精神一振,道:“不知姑娘能否将用心何在告诉在下,我或能相助一臂之力。”
比寒香道:“你很聪明,但不知胆气和武功如何?”
那人笑道:“不是在下夸口,姑娘如能使在下甘心效命,比你现在统率之人,强胜何至百倍。”
比寒香笑道:“你一直很冷静,一点也不像为我容色所动的样子。”
那人沉吟了一阵,道:“姑娘大可不必等待和在下两日之约,要赶路只管动身,我如自断情丝,自会想法子一报今日你骗我之恨,如果情怀难解,自会效命裙下。”
比寒香笑道:“很好,我心中仇恨的人很多,而且大都是当今江湖上一派宗师之人,比起你,那可是高强甚多,增加你这样一个仇人也不会放在我心上。”
那人突然抱拳笑道:“好,我如能不屈服在你美色之下,十日内叫你们全数死绝……”
比寒香挥手笑道:“你快些走吧,你这神态对我,如被我属下看到,他们绝对不会放你。”
那人更是气愤,冷笑一声,道:“就凭姑娘几个属下也能伤害到我吗?”缓缓举起右手,正待挥出,突听身后响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住手。”
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三旬左右的英俊中年,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并肩而立,两人除了右手横着兵刃之外,左手高高举起,似是手中拿着暗器。
那中年大汉高举的右手,突然轻轻一弹,一片白粉,直向谷寒香飞去。
那白粉极其微小,而且飞出时无声无息,在那微弱的烛光下,极是不易看出。
他右手轻弹出一片白粉之后,缓缓说道:“两位气势汹汹,可是想和在下比划几招吗?”
麦小明担心打起来伤害到谷寒香,接口说道:“你如有意动手,咱们不妨选择一处宽大的地方,这室中太狭窄了。”
那人笑道:“不用担心我以她作为人质要挟,对付两位,大概还用不着施出这等手段。”
钟一豪冷笑一声,道:“听你口气如此之狂,想必就是暗中领袖西北绿林的屠龙寨主。”
那中年大汉微微一怔,纵声大笑,道:“我由来处而来,去处而去,相逢未必要相识,在下是谁,两位似是不用多费疑猜。”
麦小明道:“谁问你的姓名了,既然想打,快些滚出来吧!”
那中年大汉脸色一变,大步直向两人停身之处走去。
将要接近两人之际,突然举起手来,轻轻一弹。
钟一豪阅历丰富,双目一直盯着他的两手,见他举手一弹,立时挥刀直刺过去。
那人想把手中藏的药粉弹向两人,那知钟一豪料敌先机,抢先出手,迫得他无法对准两人,只好向下一挥,把手中暗藏药粉,撒在地下。
麦小明突然挥剑封住钟一豪的刀势说道:“让他出来,咱们再动手不迟……”
钟一豪暗道:“不错啊:我把他逼到这室中,岂不是正如了他的心愿,一露败象,就可把谷寒香抓住作人质了。”
心念一转,疾向旁边退开两步,让开了一条去路。
那中年大汉缓步走近门口之时,突然一挫腰,身子疾如离弦流矢,起落之间,人已到了两丈之外。
钟一豪冷笑一声,左腕一扬,一蓬银芒,疾射而出,麦小明一挫蜂腰,长身直追上去。
那人似是料到钟一豪等定要发出暗器的,脚落实地之后,立时向前一倾,前胸几贴在地面上,让开了钟一豪打来的一蓬银针。
但他这一缓之势,却无法让避开麦小明的追袭,他身子还未站起,麦小明手中的长剑,已挟着大片冷芒飞到。
那人武功不弱,而且临危不乱,一吸气,身子突然向一侧滚了过去。
麦小明下手毒辣,长剑疾转,盘旋不落,剑光始终笼罩着那人身躯。
要知高手相搏,不得有分毫的差别,麦小明手中宝剑,举而不落,使那人一直无法逃出他的剑势笼罩之下,使他无法站起身子。
钟一豪疾追而到,一见两人架式,立时一招“毒蟒出穴”,刀光如雪,混在漫天飞舞的剑影之中,疾沉而下。
只听那中年大汉大喝一声,突然挺身而起,右手一挥,白光闪动,一阵兵刃相击的金铁交鸣之声,钟一豪软刀,麦小明的剑势,全被震荡开去。
凝神望去,只见那中年大汉右手中握着一个形如短剑的兵刃,肃然而立。
麦小明怔了一怔,道:“我还道你身上没带兵刃呢?”横里的一剑斜削过去。
他故意问了那人一句,拖廷时间,顺便提醒了钟一豪的注意,出手剑式一领,钟一豪不自觉的举刀劈去。
原来他出手一剑,正是两人合搏之术的起手一招。
那人手中一柄寒光闪闪似剑非剑之物,看去形状奇古,既非短剑,又非匕首,只见他随手一挥,封开了麦小明的剑势,飞起一脚,踢向钟一豪的右腕。
钟一豪疾快的退后两步,让他踢来一脚,他忽然发觉此人武功,高出了自己意料甚多,低声对麦小明道:“快停下手来!”
麦小明依言向后退了两步,长剑横在胸前。
只听那大汉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一行十人,都已中了剧毒,七日后毒性发作,全身溃烂,现在,你们唯一的生机就是我在七日以内,找上门来救你们了……”
麦小明怒道:“那你送交我师嫂的药物是假的了?”
那中年大汉道:“那解药千真万确。”
钟一豪道:“别说我等从未有过中毒之感,纵然是真中了毒,既有解药,还怕什么?”
那人道:“不错,诸位身受之毒的解药,在下已经交给那位姑娘了,可惜的是,在下还未传授她施用之法。”
钟一豪冷笑一声,道:“既有了解药,难道还怕不会用吗?这个不劳费心了。”
那中年大汉道:“现下各大门派的独门解药,大都暗中和剧毒调合,如果是不知用法之人,拿来使用,不但难以见效,而且那受救之人,也难以保得性命了。”
钟一豪沉思了一下,缅刀一挥,道:“你走吧!”
那人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麦小明奇道:“你放他干什么?”
钟一豪道:“我要先试试自己是否已经真的中了毒。”
麦小明叹道:“待你试出已经中毒,那人早已走的没了影儿!”
钟一豪默然不语,转身直向谷寒香房中走去。
麦小明略一沉吟,也冲进了谷寒香的房中,室中烛光高烧,火焰熊熊,谷寒香对着烛光而坐,柳眉微微耸起,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钟一豪、麦小明走入室中,她仍是浑然不觉。
麦小明故意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师嫂,那人留给你解药了吗?”
比寒香如梦初醒一般,霍然转过头来,打量了两人一眼,说道:“留下啦!”
她似是正在想着一件重大的难题,简短的答复了一句话后,立时又疑目沉思起来。
钟一豪缓步走了过去,低声问道:“那人可曾告诉夫人,说咱们都已中了毒药吗?”
比寒香轻轻叹息一声,道:“他说过了,但他既然留下解毒药物,自然是不用再怕了!”
钟一豪道:“夫人怎知他的解毒药物是真的?”
比寒香微微一怔,道:“我想他不敢欺骗,现在我正在想一件重要的事,你们别打扰我。”
钟一豪、麦小明胸中虽然有甚多话要对她说,但见她那等不耐烦的神情,只好默然退出。
第二天天色还未大亮,谷寒香等一行人,趁晓色离开了长安。
六匹长程健马,和一辆骡车并驰在广阔的原野上。
就在他们离开金龙客栈后两个时辰,又有八匹快马,离开了长安城。
中午时分,谷寒香等一行,已远离长安四五十里以外,几匹长程健马,都跑的满身大汗。
比寒香探出头来,低声对车前的余亦乐道:“把骡车驰到那片树林中停下来休息一下。”
余亦乐长鞭一挥,“啪”的一声,那拖车健骡,突然一个转弯,直向大道外一片林中奔去。
比寒香缓步下车来,扫掠了群豪一眼,笑道:“我想他们定会派人来追踪我们。”
钟一豪笑道:“夫人之意,可是在此地等他们吗?”
比寒香道:“我要从他们身上追查那人的来历,和那解毒药物的施用之法。”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你们快到林中埋伏起来,我去把他们诱入此林,一举而擒。”
苗素兰突然一跃下车,笑道:“我陪你去诱敌入伏。”
比寒香笑道:“好吧!”举手扶在苗素兰的肩头之上,缓步向林外走去。
两人并肩在道旁坐了下来,遥望着通向长安的大道。
她们俩窃窃私语了好长一阵子。谷寒香终于面带羞意地点了点头。
比寒香心里,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杂乱思想,她虽早有了利用自己美丽的用心,但在她心理上,仍有重重的束缚和顾虑,这束缚已被苗素兰几句话轻轻解开了,她有些怕,也有些羞,她要学着留给人深深的怀念,也要留给人极大的痛苦……
突然间,大道上,卷飞起一片滚滚的尘烟。
苗素兰突然站了起来,道:“来啦!”
比寒香缓缓伸出纤手,抓住苗素兰的玉腕,道:“姐姐,我心里有些害怕。”
苗素兰淡然一笑,道:“你慢慢的就会习惯了。”
抬头看去,已隐隐可见那疾驰而来的快马。
苗素兰觉出谷寒香手心中不停的出着汗水,回头一笑,低声说道:“妹妹,江湖上险恶无比,不是你征服别人,就是被人征服,你要振作些。”
但见马如流矢,片刻工夫已到两人跟前。
那当先一人忽的一收疆绳,疾奔的快马,突然停了下来。
比寒香美目流转打量了几人一眼,轻轻一拉苗素兰,转身向林中缓步行去。
来人中当先一个浓眉环目,虎背熊腰,神志十分威武的大汉,突然一跃下马,大声喝道:
“站住。”
声如雷鸣,震得人耳际间嗡嗡作响。
比寒香停子,回头一笑,柔声说道:“什么事?”
她声音柔细,动人悦耳,听得那大汉怔了一怔,缓步直走过来。
苗素兰怕他突然出手,身躯一横,拦在谷寒香前面说道:“我们夫人是何等身份的,岂容你这凡夫俗子接近,有话站在那里说吧!”
那大汉略一沉吟,道:“在下奉命而来,告诉那解药施用之法罢了……”
比寒香淡淡一笑道:“既是善意而来,那就请林中坐吧!”当先转身,缓步而行。
那大汉举手一招,另外相随的七个大汉,一齐跳下马背,拔出兵刃,戒备而行。
比寒香回目一望,不禁一皱眉头,低声说道:“他们这样,只怕不好对付。”
苗素兰微微一笑,道:“带队之人,看去虽然身躯魁梧,十分吓人,只不过天生几分蛮力,如论真实武学,只怕连贱妾也难敌得……”
她凝目想了一阵接道:“妹妹,咱们就拿他做一次试验好吗?
我由阴手一魔那里带来甚多药物,自从进了‘迷踪谷’,已不准备再用,封存甚久,原想今生今世不会再用此物,想不到如今竟然重又派上了用场,等一会我传你施用之法,以你的绝世容色,定可在江湖上掀起一阵风波,闹的天翻地覆,神鬼不安……”
比寒香笑接道:“像一阵狂飚,吹的尘烟弥天。”
谈笑之间,已进林中。
江湖之中,素有逢林不入的规矩,那大汉怀抱鬼头刀,停在林外,高声说道:“姑娘如无什么吩咐,在下就在林外等侯。”
比寒香心头一动,回头说道:“你等哪个?”
那大汉道:“等在下的总瓢把子。”
比寒香不再理他,转身直入林中,回坐骡车旁边,才低声对苗素兰道:“姐姐,他们不肯进来,咱们岂不要白费一场心机。”
苗素兰道:“你不用急,他们决然等不了好久,安心的回车中休息吧!借这点时间,我把那药物的用法传你。”
比寒香奇道:“什么药物?”
苗素兰笑道:“不用问,以后你自然会慢慢知道。”
两人果然揭开了车上的垂帘,进入了车中。
埋藏在四周的钟一豪等,眼看那八个大汉坐在林外,不肯进来,心中甚是焦急,但又不好挺身而出,自露形藏。
双方坚持了一顿饭工夫之久,那大汉似是难再忍受,大步直向那骡车冲去。
钟一豪看对方只有一人进来,心中睹暗忖道:“他一人入林,虽非必有诱敌作用,但也不宜暴露行藏,让敌人发觉林中早有埋伏。”
他们早有相约,一切都以钟一豪的行动为准,他不发动,大家只好都冷静的守在隐身之处不动。
那大汉直冲到谷寒香骡车前面,探手一把揭开垂帘。
只见谷寒香倚栏而坐,满脸笑容,容色夺目,不禁一呆。
他生平之中从未看到这等绝色的女子,何况她的侧坐和微笑,又显得那样诱惑。
他大大的咽了一口唾沫,忘记要说之言,手扶车栏,呆站不动。
比寒香低声说道:“快些回去吧!这林中埋伏的有人。”
她声音柔和无比,神色间情意飞荡,那大汉呆了一呆后,突然从怀中模出一只玉瓶来。
比寒香微微一笑,道:“这里杀机重重,你不要再多停留了,快些走吧!”
美丽的声音,柔媚的情态,再加上那款款深情的言词,使那大汉如受电击一般,全身僵直的呆在当地。
他长长吸一口气,挣扎着说道:“在下有事对姑娘说。”
比寒香笑道:“不用说啦,你快些走吧!”
那大汉道:“此事关系着姑娘和你那些属下的生死,如何能够不说?”
比寒香心头微微一震,但外形间,却保持镇静的神态,笑道:“你在前面市镇上等我,今晚咱们再见。”素手一挥,放下垂帘。
那大汉缓缓转过身去,大步而行,耳际间一直缭绕着谷寒香那娇若银铃的声音:“今晚咱们再见。”
这一句话,有如一根坚牢的索子,紧紧的缚住了他的身心。
他茫然的走出了树林,冷冷的望了七个随来的同伴一眼,道:“咱们走吧!”当先牵过坐马,加鞭纵辔而去。
七人眼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他话,个个纵身上马,紧随他身后疾奔而行。
大约有一顿饭工夫之久,到了一座市镇之上。
那大汉如梦初醒一般,忽然一勒缰绳,说道:“咱们就在这镇上住下。”也不管随来七人同不同意,径自走入一座客栈之中。
他一直紧皱两条眉头,一言不发,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和他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他叫一桌丰盛的酒席,但自己却一口也吃不下,冷冷的对七个随行的同伴说道:“你们在客栈里等我。”站起身来,大步而去。
他心中一直憧憬着那“今晚再见”的约言,匆匆赶到镇外的要道上,徘徊不停,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任何人一眼之下,都可以看出他心中的惶急和不安。
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美女的容色竟使人陶醉至此。
太阳落下西山,天际间幻起一片绚烂的晚霞,他仰望着黄昏的景色,呆呆出神……
忽然间,大道上疾奔来几匹快马,荡起了大片的尘烟。
这中年大汉心头顿然为之一喜,因为一眼之间,已然看出那辆骡车,正是谷寒香的坐车。
当先两骑快马上,坐的钟一豪和麦小明,这两人心地都偏激毒辣,因此相处一段时间后,感情大增。而且,二人还习练了一套联手剑法,十分厉害。
钟一豪目光一掠那大汉,冷哼一声,对麦小明道:“这小子探哨来了。”
麦小明笑道:“给他一点苦头吃吃再说。”
奔马飘风,两人话还未完,已到了那大汉身侧。
麦小明突然一振右腕,手中的长鞭子,疾扫过去。
他出手迅快无比,那大汉惊觉躲避时,已然晚了一步,但闻“啪”的一声脆响,右肩之上,着了一鞭,打得他身躯一阵摇颤。
六匹快马飘风一般,疾由他身侧掠过。
车声辘辘,一辆华丽的骡车,紧随而过。
骡车过处,飘落一纸素笺,笺上简简单单的写着:“午夜来会”
四个字。
那大汉手捧素笺,似是吞服了一剂灵药,忘去了身上的伤疼。
他举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暗暗忖道:人走了运道,真是铜墙铁壁,也难以挡住,我们寨主身份是何等尊高,但他费尽心机,也无法获得美人垂青,我却能独获芳心。
那大汉恭恭敬敬的收好素笺,伸手模模臂上的伤痕,昂首阔步,直向都市镇中走去。
他耐心走完了所有客栈,果然在一处客栈中发现了谷寒香等的行踪-
个全身白衣妇人,缓步走了过来,走过他身侧之时,漫不经意的低声说道:“今夜三更时分,请到后门等候。”
她莲步款款的掠着他身躯而过,神态安详自然,若无其事。
但那大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伸手拍拍脑袋,忖道:她这话可是对我说的么?我马二扁担,当真走了桃花运?太好的变化,使他有些受宠若惊,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突然间,由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道:“这小子胆子很大。”
马二扁担回头望去,只见刚好在郊外挥鞭击中自己肩臂的童子,昂首挺胸的直走过来,心中暗暗忖道:“这娃儿只怕和那位姑娘谊属近亲,倒不可和他一般见识。”
心念一转,大步直向店外走去。
麦小明看他慌慌张张的神态,不禁失声一笑,暗道:“此等胆小之人,竟也敢混身在绿林之中。”
如果这人长的有几分人才,定将引起麦小明和钟一豪的疑心,而刻意防范,但这人却生的高大拙笨,毫无气度,钟一豪、麦小明再聪明,也想不到谷寒香竟然拿他来作试验。
苗素兰选择了这个高大的愣小子,用心也就在使钟一豪和麦小明不动怀疑之心,使谷寒香初度施用美色时不致受到惊扰。
比寒香更是早已心如枯井,她一心一意只想替大哥报执,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夜幕低垂,月黑风高。
马二扁担刻意修饰了一番,带上一把匕首,悄然出店,直奔谷寒香等宿歇客栈的后门。
这时,天气不过二更左右,夜阑人静,行人绝迹,马二扁担选一处黑暗所在,坐了下来。
等约一个更次左右,那一座小圆门,讶然一声,一条人影,疾闪而出。
马二扁担一眼之下,已然看出来人就是那素衣妇人。
他霍然站起来,迎了上去。
苗素兰双目凝神,盯注在马二扁担脸上,冷冷说道:“你来了很久吗?”
马二扁担恭恭敬敬地答道:“来了一个更次啦!”
苗素兰道:“我们夫人容色绝世,拜在她石榴裙下之人,不知凡几,看你长相浑厚,才破例接见于你,你要小心侍候了!”
马二扁担道:“夫人之恩,在下当永铭肺腑,终身不忘。”
苗素兰微微一笑,道:“夫人现在卧房相待,你如要表现诚心,最好爬着进去。”
马二扁担应了一声,双手扒地,爬行而入。
苗素兰莲步缓移,走的很慢,但她所行之路,都是捷径,显然早经勘查。
穿过了两所庭院,到了一处幽静的跨院中,苗素兰指指一座半掩的房门,低声说道:
“进去吧!”
马二扁担抱拳对苗素兰一个长揖,高大的身躯一闪,冲入房中。
室中未点灯火,一片幽暗,但却有一股浓烈的甜香,醉人如酒。
马二扁担究竟是久走江湖之人,他有着丰富的江湖阅历,闪进室中之后,这时凝神屏息而立,右手探入怀中,模着匕首的把柄。
幽室一角传来了一个柔媚的声音,道:“你才来吗?”
这声音低沉柔甜,像出谷黄莺,充满着诱惑。
马二扁担凝目望去,只见静室一角处,放着一张阔大木榻,罗帐低垂,那柔媚的声音,正从低垂罗帐之中传出。
这如幻如梦的际遇,乃他生平中从未经过之事,他感到有些心跳,轻轻的“咳”了一声,镇静一下神智,道:“在下已在那后门外边,等候有一个更次了。”
低垂的罗帐中飘出一阵轻微的笑声,垂帐启动,缓步走出身着长袍的谷寒香,莲步轻移,直走过来。
马二扁担久在暗处站着,借窗外透入的些微星光,隐隐可辨那行来之人,正是林中见到的那位容色绝世的红衣女子,但觉心中一阵热血沸腾,躬身一个长揖,说道:“在下只不过绿林道上一名小卒,而且貌不惊人,才不出众,竟得蒙姑娘垂青……”
比寒香也是初次试学偷情,她也有些紧张得娇躯发抖,但她一举一动,都早已得到苗素兰事先的指点,早已胸有成竹,虽然紧张,但心神不乱,当下淡笑一声,道:“因缘遇合情有独钟,这和个人的才貌并无多大关系。”
她缓缓举起手来,轻轻的放在他的前胸,停留了片刻,笑道:“你的心跳的很利害……”
马二扁担只觉随她近身的娇躯,传来了醉人的幽香,一阵激动,突然张开双臂,把谷寒香抱了起来,激动地说道:“想不到我马二扁担这一生中,竟会有今宵之幸……”
比寒香纤纤玉指轻挥,缓缓由他脸上滑过道:“放开我,今夜我要陪你共度良宵,罗闱帐中,宽衣解带,你还怕抱我不够吗?”
马二扁担只感那滑过脸上的玉指,有如软玉一般,被拂之处登时如着电流,全身行血加速,经脉偾张,心中有着无比的舒畅,也有着无比的痛苦。
他激动得全身如受冰水浇头,抖动不停,但他仍然依言放下了谷寒香的娇躯,叹道:
“姑娘施情如山,叫在下粉身碎骨难报。”
比寒香举手理一理鬓边散发,娇声说道:“我相信你真肯为我而死。”
马二扁担怔了一怔,道:“什么?”
比寒香摇头笑道:“男人们惯会甜言蜜语,谎言相欺……”
她仰起脸来,嫣然一笑,缓缓转过身子,莲步轻移,走向木榻。
马二扁担大步追了上来,低声说道:“不知姑娘如何才能相信在下之言。”
这时,谷寒香已近木榻,随手一撩长袍,露出雪白的玉腿,敢情那长袍之中,竟然未着衣物……
这幽暗的静室如此美人,雪白肌肤,醉人甜香,早已使人想入非非,魂难守舍,最是动人处,还是那长袍撩动间,隐现的修长玉腿。
马二扁担突然一把抓住了谷寒香的玉腕,急促地说道:“在下得蒙姑娘垂青……”
比寒香轻掀罗帏,笑道:“不用说啦。”右腿一抬,登上木榻。
马二扁担突然伸手取出一只玉瓶,道:“此乃寨主派遣在下送上的解毒之药。”
比寒香接过玉瓶笑道:“我们不都是好好的吗?哪里像中毒的样子?”
马二扁担道:“姑娘不知我们那位寨主用毒之能,只要和他见上一面,或是谈几句话,都可能身受剧毒。”
比寒香道:“他真有这等能耐吗?”
马二扁担道:“小的如有一句虚言,天诛地灭。”
比寒香柔声说道:“他姓什么?”
马二扁担道:“姓阎!屠龙寨中一草一木,都含有剧毒,是以凡是拜会过我们寨主,出入过屠龙寨中之人,只有两条路走。”
比寒香道:“哪两条路?”
马二扁担道:“不是投身门下,就是死路一条。”
比寒香望了那解药一眼,道:“如若这瓶中之药,不是解毒药物,我们服用之后岂不中了他的诡计吗?”
马二扁担道:“小的随了他多年,对他所用之药,甚多可以辨识,这瓶中确是解毒之药,决错不了的。”
比寒香随手放下玉瓶,叹息一声,道:“你这人外貌倒是忠厚,但世上奸诈之人太多,叫我如何能够信得过你,除非……”
忽然住口不言。
马二扁担早已欲火高烧,口中急道:“除非什么,姑娘尽避请说。”
比寒香秋波一转,轻轻抬起莹白如玉的纤纤素手,悠闲地把弄着束起罗帏的紫色丝穗,好像是不知道别人正在焦急地等着她回答似的。
她眼帘微阖,罗衿掩映,柔软的胸膛,宛如孩子梦中海洋的波浪般轻柔地起伏着,窗外的星光,映着她半带幽怨,半带娇羞的面容,映着她罗襟掩处丰腴却不露肉,修长而不露骨的玉腿,也映着她浑圆而小巧的足踝……
比寒香手掌一垂,紫色的罗帏,突地垂落了下来,接着便有一阵奇怪而销魂的香气,自罗帏中袅袅飘出。
这异香给人一种舒畅无比的感觉,也给人一种加重欲念的冲动。
马二扁担张开嘴巴,长长呼一口气,他觉着胸月复之间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五脏六腑,都开始剧烈的跳动。
他想不顾一切的扑入那罗帐之中,但他却又担心因莽撞粗鲁使谷寒香心中不悦。
他痛苦忍受着这欲火焚身之苦。
这时,低垂的罗帐忽然一动,一个柔媚冶荡的声音,传了出来道:“上来呀,天色不早了。”
马二扁担已被那焚身欲火,烧的有些头晕脑胀,哪里还有分辨声音之能,听得那柔媚娇呼之声,再也无法克制感情的冲动,双手齐出,分开罗帐,一跃上榻。
一阵剧烈的风暴过后,一切重归平静。
马二扁担昏昏迷迷的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马二扁担突然被一只玉手摇醒。
他伸动一下双臂,睁开眼睛望去,只见谷寒香满脸肃穆之色,身着长袍端坐在木榻之上。
她似是觉到了马二扁担已清醒过来,回目一瞥,冷冷地说道:“天色已四更过后了,你该走啦!”
她的冷峻,使马二扁担回味她刚才的热情,不禁微微一怔,突然挺身坐了起来,正待开口,谷寒香又冷冷地抢先说道:“不用说啦,快些走吧!”
她那冰冷的声音,含蕴着一种征服者的权威,马二扁担似是完全丧失了抗拒之能,缓缓离了木榻。
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当门而立,手中横着一柄冷森森的宝剑,马二扁担已然看出正是带他来此的女人。
马二扁担微一犹豫,探手模出解腕尖刀。
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冲动,略一镇静,立时又把解腕尖刀放入怀中,目光一瞥苗素兰,回头对坐在罗帏中的谷寒香道:“今后岁月,小的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姑娘?”
一只雪白的手腕,迅快的由罗帐内伸了出来,撩起罗帏走出来容色绝世的谷寒香。
她冷冷的望了马二扁担一眼,柳眉微微一皱,神情间泛现起无比的厌恶,也许她目睹这粗鲁的莽夫后,心中泛升起一种被羞辱的感觉,神情之间,显得十分冷漠,目光一扫马二扁担,道:“你还想见我吗?”
马二扁担脸色一整,恭恭敬敬地说道:“小的能再见姑娘一次,纵然粉身碎骨而死,也是死而无憾。”一刻销魂,已使他终生难忘。
比寒香冷哼一声,道:“就凭你那笨头笨脑的长相,还懂得什么叫做情意?”
马二扁担呆了一呆,突然又探手入怀,模出了那柄解腕尖刀,道:“姑娘如若不信,我就留下一只耳朵。”
比寒香目光一转,冷冷说道:“我不信你真会割去自己的耳朵。”
马二扁担正容说道:“姑娘不信,我就让你瞧瞧。”举起尖刀一挥,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应手而落。
比寒香看他真的举手一刀,削下自己一只耳朵,不禁瞧的一呆。
她天生潜蕴了无比的善良,目睹此情,大生不忍,急步奔了过去,叹道:“你怎么这样傻呢?”随手取出一块绢帕,按在他鲜血泉涌的伤口之上。
马二扁担胸脯一挺,一手拿着犹带鲜血的左耳,豪壮地说道:“小的是个粗鲁俗夫,承姑娘半宵垂青,无以为报,奉献左耳一只,聊表思慕之情。”
他用尽心思,说出了几句话后,放下手中左耳,转身向外走去。
比寒香急步奔了过去,却被苗素兰伸手一把抓住手腕,摇头示意,让她守在屋中别动,自己却翻身追了出去。
片刻之后,苗素兰笑哈哈的走了回来,拿过谷寒香手中血耳,说道:“恭喜妹妹,初步大功告成,你的神态、言词,做作的十分入神。”
比寒香黯然叹道:“我心中真的厌恶于他,哪里是做作出来的!”
苗素兰却望望手中血耳,自言自语说道:“对啦!以后凡是倾拜在妹妹石榴裙下之人,咱们都要他留下一些东西。”
比寒香道:“留下什么东西?”
苗素兰笑道:“耳、鼻、眼、手,任他们选择一件……”
她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开心的事,眉宇之间,泛现起一片欢愉之色,接道:“天台万花宫中,有一个残废的老人,凭仗绝世武功、医术,随意移动人的五官位置,妹妹为什么不可以凭借绝世容色,使那倾拜你石榴裙下的人,奉上五官、四肢……”
比寒香听得由心底升起来一股寒意,道:“姐姐,这不是太残忍了吗?”
苗素兰笑道:“只有用这等残忍的方法,才能够哄传江湖,咱们做几只好看的箱子,把那些自愿奉献上的五官、四肢,好好存放起来。”
比寒香本待出口反对,脑际间忽然闪电般浮升起胡柏龄惨死情形……
这一幕惨局,留给她终生难忘的回忆,也使她善良的天性中,潜入了冷酷。
按仇的火焰,又熊熊的燃烧在她的心头,她想到自己在大哥尸体前许下的诺言,要用千条武林人物的性命,来补偿胡柏龄之死。
这一股强烈的怒火,暂时掩没了她先天善良本性,她缓缓的点点头道:“一切都听姐姐安排。”
苗素兰微微一笑,道:“马二扁担已为妹妹容色所醉,以此推论,决不致有什么差错,这些药粉分给他们吃吧!”
比寒香道:“我不信咱们都中了毒。”
苗素兰道:“我也有些怀疑,不过事情很容易得到证明,咱们把这解毒药,留下一部分,就中选择一人,不让他服用,看是否有毒发作。”
比寒香笑道:“姐姐话虽说的不错,但要哪一个不服用?万一毒性发作,求援不及岂不造成一场大恨?”
苗素兰低声说道:“麦小明那孩子,不但心机甚深,诡计多端,而且他的武功成就,也大异常人,他来自天台万花宫中,可能身怀有奇药灵丹,咱们就拿他试验吧!”
比寒香沉吟了一阵,笑道:“不错,咱们这些人中,他确实最为妥当。”
苗素兰牵着谷寒香一只手,行近木榻,低声嘱道:“昨夜之事最好暂时别让钟一豪知道。”
比寒香道:“以后他总是要知道的,难道能长期骗着他不成?”
苗素兰柳眉微微一耸,道:“这就是姐姐要问你的事了,钟一豪对你用情极真,他所甘心听命于你,无非是把你视作了天人,高不可攀,如若一旦被他发觉了这些行径,必将移爱成恨,造成惨局……”
比寒香道:“这该怎么办?”
苗素兰道:“事情并不困难,只问妹妹对他有几分情意?”
比寒香道:“这很难说了,他帮我埋葬大哥的尸体,用情确实是一片至诚,我对他有点怜悯。”
苗素兰低声笑道:“这就是啦,眼下之人,除钟一豪和麦小明外,其他之人,对妹妹都还没有什么企图,钟一豪心倾美色,存有染指妹妹之心,麦小明虽然刁钻古怪,但终是年纪幼小,纵有用心,也不过是想一亲芳泽,只要妹妹稍布施点滴情爱,就可以使他死心塌地,涌泉以报,倒是钟一豪很难对付,妹妹如不布施雨露,慰他一片挚情,只有设法子杀了他以绝后患……”
比寒香缓举右手,按在前额之上,道:“你容我想想再作决定好吗?”
苗素兰微微一笑,道:“此事急也不在一时,三五日决定不迟,天色不早了,妹妹也该休息啦!”
第二天卯时光景,谷寒香又率领群豪东行,巧妙的把解药分交各人服下,单单未给麦小明一人服用。
钟一豪纵骑开道,当先而行,谷寒香掀开车帘一角,望着他英俊的背影,心中泛升起万千愁虑……
迎面的晨风吹飘起钟一豪的衣袂,只见他背影中流露出无限的凄凉……
比寒香轻轻叹息一声,两行泪水,缓缓由眼角流下。
麦小明突然一举缰绳,健马一个转弯,蹄声得得的奔了过来,低声说道:“师嫂,你心中难过吗?”
比寒香回眸望了麦小明一眼,笑道:“没有啊!”
麦小明轻轻叹息一声,道:“那你为什么哭呢?”缓缓从怀中模出一方绢帕,递了过来。
比寒香忽然发觉麦小明那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中,流现出无比的饥渴,眼神闪闪,一直逼视在她的脸上,不禁心头微微一凛,暗道:“这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他目光中流露的饥渴之情,怎的竟和成年人一般模样。”
只听麦小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师嫂,你心中厌恨我吗?”
比寒香道:“没有的事,你怎么这样问呢?”
麦小明道:“唉,那你为什么想害死我?”
比寒香吃了一惊,道:“什么?我几时想害死你了?”
麦小明道:“那你为什么每人都给他们一粒药吃!单单不给我呢?”
比寒香怔了一怔,道:“你怎么知道呢?”
麦小明道:“我看到他们之中一个人服下药物后,心中就动了怀疑,那知依次问了他们一遍,原来所有的人都服过了,单单我没有服用。”
比寒香心知难再欺骗于他,笑道:“那人说我们都中了毒,送来了解毒药物,我不信我们当真中毒,但我又确知那药物没有害处,为防万一,把那解毒之药,分给他们服用,我要拿你来试验一下,是否真有中毒的事……”
麦小明道:“原来如此,如果我要真的中毒死了,怎么办呢?”
比寒香道:“不要紧,有我陪你。”
麦小明双目眨动了一阵,道:“真的吗?”
比寒香探手入怀,模出了一粒红色丹丸,道:“难道我还会骗你么,这不是我的丹丸么,你如果心里害怕,那就拿去吃了吧!”
麦小明望了那红色丹丸一眼,笑道:“如果那人送来的解药中暗藏剧毒,我们这般人中,只有师嫂和我不会死了。”双腿微一用力,健马突然向前面奔冲而去。
当先开路的钟一豪突然回过头来,凝目向谷寒香望去,只见她脸上满布着重重的忧苦,似有着无比的忧伤。
比寒香缓缓放下垂帘,回头望了坐在身侧的苗素兰一眼,低声说道:“他的神色之中,充满了忧虑,我看他好像很烦恼。”
苗素兰心中怦然一动,故作不知的问道:“你说的哪一个?”
比寒香道:“钟一豪嘛!”
苗素兰道:“你怕他烦恼,可见是很关心他了!”
万映霞道:“哼!那个人哪!心术坏透了,不用管他啦!”
比寒香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觉着他很可怜……”
余音未住,忽听一阵急促零乱的马蹄声,盘旋在马车之外,紧接着听得麦小明尖锐的声音,骂道:“你们要找死吗?”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不许动手。”
比寒香听得那粗壮的声音,不禁心头一震,揭开车帘一角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汉子,头上包着白色的纱布,伸手拦住了其他的人。
麦小明背过身子而坐,健马仍然向前奔走,双目圆睁的望着那紧随在马车后面的八九个大汉,手中横着宝剑,满脸杀机。
但见麦小明宝剑一扬,指着那头上包着白色纱布的大汉,高声说道:“你如有胆再往前走上一步,我就削下来你那只耳朵,不信你就上来试试!”
那大汉目光一扫谷寒香,笑道:“这只耳朵,在下倒是甚望早些被人割去。”
只听一阵零乱大喝之声,道:“马大哥,寨主虽然未到,咱们也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
马二扁担双目一瞪,怒声喝道:“诸位可是诚心和我过不去吗?
寨主把诸位交给兄弟,兄弟自然要把诸位整头整脸的交给寨主。”
麦小明笑道:“你自己就落得五官不全,还要保别人整头整脸,不觉着太夸张吗?”
他又仰脸一阵笑道:“这么办吧!我把你们每个人都削下一只耳朵,你见到什么寨主庄主的也好交帐了!”一抖缰绳,直向前面冲去。
比寒香知他出手毒辣无比,正待喝止,苗素兰忽然轻轻一扯她的衣角,低声说道:“妹妹别管这闲事。”
只听麦小明冷笑一声,纵身而起,离鞍直飞过去。
他年纪幼小,虽然喝叫之中,充满着杀机,但落在对方眼中,仍然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任何人对他都毫无畏惧之心。麦小明如苍鹰盘空一般,在几人头上打了一个旋转,疾扑而下,手中剑光一闪,登时有一个大汉应声落马。
他动作迅快无比,那人一落马下,麦小明却借机落在那人马背之上,宝剑一旋,又是一个大汉滚下马去。
他举手投足之间,连伤了两人,那些大汉,都有些惊慌起来,马二扁担反手一把,抽出挂在鞍上的雁翎刀,举手一挥,余下六个壮汉,突然一收马缰,奔行的健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麦小明冷笑一声,运剑如风,双足一点马镫,人又凌空而起,长剑旋转之间,又有一个中剑落马。
他一连剑伤三人,只不过是刹那间的工夫,余下的人才有时间取下背上、鞍旁的兵刃。
只听几声哇啦哇啦的大叫,两柄单刀,一双虎头钧,齐齐攻袭过来。
麦小明击倒一人之后,人已落着实地,长剑一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两柄单刀,两支虎头钩,齐齐被弹震开去。
麦小明趁势一跃,随手击出一剑,又有一个大汉应手落马。
马二扁担看他出手,必有一人受伤,心头大为震骇,眼看同伴伤损过半,自己不能袖手不问,大喝一声,抡动雁翱刀,横里斩去。
此人天生臂力过人,挥刀一击,带起一片啸风之声。
麦小明看他来势猛恶,也不敢挥剑硬接,当下纵身一跃,轻轻避开。
马二扁担借机跃下马背,大喝一声,又是一刀劈去。
麦小明看出他刀势沉猛,又向旁边避开了一步。
就这一缓的工夫,三个没有受伤的大汉,紧随下马,齐齐挥动兵刃,团团把麦小明包围起来。
麦小明冷笑一声,抡剑一封,架开了击来的两柄单刀,随手急攻两剑,立时将三个大汉的包围之势冲乱。
只听他咯咯尖笑道:“我索性把你们一齐送回姥姥家去吧!”说话之间,手中剑势同时加紧,一连三剑,又伤一人。
马二扁担眼看随行来的七个大汉,只余下两个好人,这等惨重的损伤,定然引起寨主的暴怒和重责,此人剑招的诡异和辛辣,可算生平仅见,自己出手,也是难料,但他未必在一开始接下自己十二招百胜神刀。
就在他衡度敌我形势之间,又有一人,伤在了麦小明的剑下。
马二扁担不再犹豫,大喝一声,挥刀攻上,一招“横扫干军”,拦腰斩去。
麦小明本已早存了硬接他一招刀势之心,但见横击过来之势,威猛谨慎,毫无破绽,虽然平平常常的一招,但却隐含着甚多的变化一般,不禁心头一骇,闪身而退,心中暗暗忖道:
“别看这人长的粗莽,但刀法精奇,却大出人意料之外。”
马二扁担大吼一声,又是一刀劈去。
麦小明只觉他劈来一刀中,暗蕴玄奇,运剑封架,非吃大亏不可,迫得又向后退了一步。
马二扁担欺身迫攻,连劈三刀。
这三招刀刀相连,一气呵成,麦小明被他三刀直劈横斩的猛攻,迫得连退了三四尺远。
马二扁担略一犹豫,又是一连三刀。
这三刀,比刚才三刀更是严谨、辛辣,麦小明被连环三击,逼得险象环生,几乎伤在刀下。
三刀过后,马二扁担却停手不再抢攻,横刀而立。
原来他十二招百胜神刀,已经使出八招,还有四招如若不能把强敌伤在刀下,那就只有坐以受戮的份儿了。
可是麦小明已被他这八招猛攻的威势所震慑,心中暗道:此人刀法精奇,臂力过人,再打下去,我势将要伤在他的刀下不可。
抬头望去,已然不见谷寒香等踪影,立刻萌生退志,突然纵身一跃,飞上马背,抖缰纵马而去。
他一路急奔如飞,一口气追了十几里路,才赶上谷寒香的骡车。
大概他久未归来,已引起谷寒香等的焦急,谷寒香揭起垂帘,正在回头张望。
麦小明双脚一点马镫,飞落到车辕之上,笑道:“那人刀法厉害,把我给赶回来了。”
比寒香道:“什么人?”
麦小明道:“就是那个头上包着白布,缺了一只耳朵的人!”
苗素兰道:“他的武功好么?”
麦小明道:“刀法之奇,乃我生平仅见。”
苗素兰道:“这么说来,倒是一位有用之才了。”
麦小明道:“何止有用,如以他刀法而论,足可独当一面。”说完一笑,又纵身飞落马鞍之上。
比寒香回目-笑,道:“看不出他那样笨头笨脑的人,竟然是身负绝技的高手。”
苗素兰道:“麦小明肯这般夸赞于他,自然是不会错了。”
比寒香道:“这么看来,姐姐的办法,当真是不错了。”
苗素兰道:“如果你肯听姐姐的话,一年内包可使你的艳名,震动大江南北。”
比寒香道:“为了替大哥报仇,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在苗素兰巧妙的安排之下,谷寒香的艳名,很快的在江湖上传播开去,上天赋予她一副秀绝尘寰的容色,而苗素兰却使她容色和残酷,以及床笫间动人的韵事同时传播在江湖。
像一阵狂猛的香飚,给武林带来一阵巨大的波动!
很多绿林高手,开始追寻这刺激的艳遇,甚至正大门派中人物,也为之震动。
第一个屈服在谷寒香石榴裙下的人,是那一直暗中领袖西北绿林的屠龙寨主。
此人以机诈用毒,威震江湖,坐地分赃数十年,但江湖上一直不知道他的姓名,可是他却暗中指挥西北绿林道上的活动。
一夜的缱绻,使他自愿削了一个手指。可是他的诚心和威名,并没有使谷寒香为之倾倒,像马二扁担一样,一宵过后,谷寒香即不再假词色。
不过,她留给他一个美丽的希望,那就是谷寒香答应他三年内重投他的怀抱。
半年时光,谷寒香足踪遍及中原,中原武林道上有四个威名卓著一时的高手,被她的美色征服,不过每一个被她征服的人,都忽然绝踪江湖,不再出现,因此,传言更加神秘。半年后,谷寒香行踪深入了江南,立时在江南武林道上,激起了一个巨大的浪花。
这日她们刚好下了渡船,江岸上已排列了十几个疾服劲装的大汉,这些人都带着兵刃,一望之下,立时可辨出是武林道上的人物。
除了这十几个携带着兵刃的疾服大汉之外,江岸上显得异常的冷清,渡船之上,人踪寥落,渔舟停泊虽多,但却不见一个人影。
麦小明斜背长剑,当先跃下渡船,紧接着钟一豪、何宗辉、李杰、刘震鱼贯而下。
苗素兰仍是一身白衣,万映霞绿衫,绿裙,一片青翠,两个人左护右拥着满身红衣的谷寒香,莲步姗姗,走下渡船。
余亦乐、文天生走在最后。
排列在江岸上的劲服大汉,齐齐把目光投注在谷寒香的身上。
她脸上垂着一片鲜艳的红纱,面目隐隐可见,更增加了几分神秘之感。
麦小明冷哼一声,道:“你们眼睛瞎了没有,这样多人,你们都看不到吗?”
他虽然经过了甚久江湖历练,脾气仍然是暴躁异常,说完话翻腕抽出背上长剑,大步向前冲去。
那十几个大汉,一看麦小明亮了兵刃,飕的一声,全都拔出了家伙。为首一个双手分握判官笔的大汉,似是这些人中的首领,微一欠身,说道:“不知哪一位可以做主的人,请出来答话。”
钟一豪一挥手,道:“什么话和我说吧!”
那大汉一分手中判官笔,说道:“近来中原武林道盛传着红花公主之名,玉趾飘香,行踪所到之处,无不被激起巨大的波澜,不知哪一位是红花公主?”
原来谷寒香自称来自西域,贵为公主身份,爱穿红衣,她又生的美如春花,故而传出红花公主之名。
钟一豪冷笑一声,道:“红花公主身份何等尊高,岂能轻易和你说话……”
那人冷笑一声,接道:“诸位来此江南地面,也不打听一下,当今江南地面上的行情吗?”
麦小明手腕一振,飕的一剑刺了过去,口中冷冷喝道:“什么行情不行情的……”
那人左手判官笔一挥,当的一声,封架开麦小明的长剑,说道:“在下奉命来此,并无和诸位动手之心。”
钟一豪缅刀一摆,封住了麦小明长剑,接道:“既无动手之心,难道是列队欢迎我们的吗?”
那大汉肃容说:“江南双豪之名,不知几位听人说过没有?”
钟一豪道:“听到过又怎么样?”
那为首大汉仰脸一阵大笑,道:“听到过那就好办了……”
他微微一顿,收住长笑之声,道:“在下奉江南双豪日、月二牌,特来奉迎红花公主,车、马都已备齐,只要诸位答应一声去字,立时可以起程。”
麦小明冷哼一声,道:“我们自己有腿,难道不会走吗?要你们费这些闲心干吗?”
钟一豪回头望了麦小明一眼,低声叱道:“不许多口。”半年江湖行走,钟一豪已隐隐的成了这般人中的首脑,麦小明对他已有了几分惧怕,果然不再接口。
那手执双笔的大汉冷峻的望了麦小明一眼,欲言又止。
钟一豪一拱手,道:“我这位小兄弟年轻气盛,得罪诸位之处,还望海涵,容在下请示之后,再给诸位答复。”半年以来,他连番遇上高手,气度方面,大了甚多。
钟一豪转身对着谷寒香抱拳过顶,说道:“江南双豪,派人奉迎公主!”
安面红纱中传出谷寒香清脆的声音,道:“人家盛情奉迎,咱们却之不恭,答应他们吧!”
钟一豪欠身应道:“属下领命。”转身对那排列的群豪笑道:“已得公主允准,诸位带过车、马,我们即刻动身。”
那为首大汉收了判官笔,高举双掌,互击三下。
只听一阵马嘶轮响,三丈外一道突起的堤岸之后,传出来十几匹长程健马,和一辆豪华的双轮马车。
钟一豪一挥手,麦小明、何宗辉、刘震、李杰等,纷纷纵身上马。
苗素兰、万映霞扶着谷寒香,姗姗走上马车,余亦乐大迈一步,跨坐车前,伸手从车夫手中抢过长鞭,笑道:“鞭子交给我吧!此处已用你不着。”
那人冷笑一声,纵身跃落架辕的马背之上,余亦乐也不理他,长鞭一挥,叭的一声脆响,马车疾向前面驰去。
钟一豪、麦小明等六匹健马,立时散布在马车前后左右,护车而行。
那背插判官笔的大汉,一提马缰,抢先带路,数十匹快马,环绕着一辆马车,飞驰在沿江的黄土大道上。
这一阵急奔,足足跑出了十几里路,那带路大汉突然一勒马缰,转入一条荒僻的小径上。
钟一豪一皱眉头,道:“这条小径如此狭窄,如何能行得马车?”
那大汉笑道:“小径两边的荒草地上,都是坚硬的沙石地,阁下只管放心。”
抬头望去丘岭起伏绵连不绝,再行数里,即可进入山岭之中,但却不见一处村舍房屋,不禁心中动疑,回顾了那背插双笔的大汉一眼,冷冷道:“这山区之内,倒是-处极好的埋伏所在……”
那大汉淡淡一笑,接道:“垂杨村就在那边山岭下,大驾未免太多心了。”
钟一豪极尽目力,仍然看不出一点迹象,但又不好再多追问,心中却暗自计议道:“如近山区,我立时停马不进,纵有埋伏,又有何惧。”
又奔行四五里,已到丘岭之下,那带路大汉突然飘身下马。
钟-豪双足一点,人如掠波海燕一般,疾从马背跃下,悄无声息的落在那大汉身侧,和他并肩而立。
那大汉回目一笑,道:“好身法。”
钟一豪冷冷答道:“过奖了。”
那大汉遥指着左侧一道宽大的山谷说道:“那绿竹环绕,佳木葱茏中隐隐可见的楼阁,就是‘垂杨村’了。”
说话之间,忽听三声钟鸣,从那绿竹翠木林中飘传出来。
钟一豪目光环扫,打量那广阔的山谷一眼,只见那绿篁翠木林中,隐隐有人影闪动。忽听车轮声音,谷寒香坐车已到。
垂帘中传出来谷寒香的娇脆的声音道:“怎么不走了?”
那背插判官笔的大汉,接道:“已到‘垂杨村’,天下英雄,到此都要步行,有劳公主玉趾了!”
麦小明突然一抖马鞭,健马直向前冲去,口中大声叫道:“有这等事,宽谷大道,为什么不能行马?”话出口,坐下快马已冲出四五丈远。
那大汉浓眉一耸,一个箭步,跃飞麦小明马前,右手横臂一伸,道:“站住!”
麦小明身子一探,右手疾向那大汉手腕之上抓去。
那大汉右臂一收,疾快的缩了回去,但右手却同时疾击而出。
麦小明一击不中,双脚微一用力,由马背上疾翻而下。
但见白虹一闪,森森剑光,已然点向那大汉前胸。
原来麦小明借那跃下马背一刹间,已拔出背上长剑。
那大汉武功不弱,麦小明出手剑招,虽极辛辣,但那大汉竟然轻巧的闪避开去,双手一翻,两支判官笔一齐出手,一招“双龙出水”,分袭向麦小明“玄玑”、“月复结”两大要穴。
两人动作均极迅快,剑来笔往,转眼之间,已经对打了七招。
两个人似是都未料到对方身手,如此矫健,神色之间,隐隐现出敬佩之意。
钟一豪高声叫道:“两位请住手……”
麦小明首先收剑,一跃而退。
那手执判官双笔大汉似是对麦小明的举动,极为愤怒,正待挥笔追袭,突听一个沉重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我要你奉请贵宾,你怎的这等慢待佳客。”
那大汉听到声音之后,身躯忽然微微一颤,垂下双笔,恭恭敬敬答道:“小的被迫出手,并非有意慢待佳客。”
钟一豪抬头望去,只见七八丈外,翠林之中缓步走出两个人来,并肩而行。
两人身后四五尺处,一排并行着四个青衣童子,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件东西,缓步随在两人身后。
钟一豪看那施用双笔的大汉,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暗自惊惕,忖道:这人武功不弱,在江南双豪手下也算得一二流的角色,但看对两人的恭谨神态,想那双豪平日待人定然异常严厉了。
忖思之间,那两个身着长衫的人,已然走近身前。
钟一豪心中微微一凛,暗道:“看两人缓步而行,怎的来势如此迅快。”
只听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说道:“哪一位是红花公主?”声音如金铁相击,显然是有着极深厚的内功。
那手握双笔大汉,突然抬起头来道:“红花公主现在马车之中。”
钟一豪一抱拳,接道:“公主身份尊贵,不适步行入林,不知能否破例让公主坐车通行入村?”
说话之间,借机打量了两人一眼。
只见左面一人身躯魁梧,环目浓眉长髯垂胸,肤色黝黑不怒而威;右面是一位面色白净神态潇洒,满脸和蔼微笑的英挺少年。
左首那浓眉长髯大汉,环目一顾钟一豪,说道:“阁下何人?”
钟一豪道:“公主驾前带刀总管。”
那英挺少年微微一笑道:“‘垂杨村’从未让车马直入,不论何人,要进垂杨村,也得在此处停车下马,烦请总管代为申禀公主,劳玉趾一行入村,兄弟当于接风宴前,敬酒谢罪。”
钟-豪回目望去,只见麦小明双目凝注两人,暴射出愤怒的火焰,一付跃跃欲动之情,怕他发作误事,赶忙接口说道:“两位既然不肯赏脸,在下等自是不便勉强,强宾不压主,我等就此告别。”
那黑脸长髯大汉,突然仰天一阵大笑,道:“好一个强宾不压主,需知江南道上,除了我垂畅村外,再无其他之处,可以接待公主了……”
一阵娇若银铃的笑声,由那车中传了出来,说道:“两位派人用车,把我们迎来此地,并非是我们自找上门。”车帘启处,当先走出来面垂红纱的谷寒香。
苗素兰、万映霞鱼贯相随,缓缓下车。
那英挺少年抬头望了三人一眼,笑道:“久闻红花公主艳名,何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言词之间,一派轻佻。
苗素兰脸色一整,肃然说道:“看两位的神情,定然是江南双豪了?”
那英挺少年微微一笑,道:“过奖,过奖,妄得虚名,多承挂齿。”
苗素兰道:“君子不重则不威,阁下的盛名虽重,但人却太轻浮了!”
那英挺少年脸色一变,似欲发作,那长髯大汉轻咳了一声,接道:“我等派遣专人奉迎公主来此,一则接风,二则有事奉求,并无恶意,诸位请打消敌视之意。”
麦小明插口说道:“别说一座垂杨村,就算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
那英挺少年略经忖思之后,怒容尽消,朗朗一笑,道:“兄弟言重了,我等诚意奉迎,毫无机诈之心,江湖传言失实,以致适才兄弟失礼,尚望诸位海函一二。”说完,抱拳一礼。
比寒香欠身说道:“不敢当。”
苗素兰接口说道:“公主金枝玉叶,甚少跋涉行程,何况山道崎岖,举步艰难,不知可否破例优容以马代步。”
那长髯大汉沉吟良久,道:“‘垂杨村’自立下此规之后,天下武林同道,无不遵守,公主虽然身份尊祟,但这破例优容,实叫在下作难……”
他微微一顿后,接道:“在下倒想了一个两全之策,由在下派出两名健汉,以竹椅作轿,暂为公主代步,不知意下如何?”
苗素兰道:“既可存两位颜面,也应了我们之求,办法实在高明,叫人心生敬服。”
长髯大汉一拱手,道:“但却有劳诸位步行了。”低声对身后相随青衣童子,吩咐两句,立时有一个青衣小童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果然有两个大汉,用竹竿抬了一张竹椅,急驰而来。
苗素兰、万映霞扶着谷寒香坐上竹椅,紧随左右相随。
江南双豪长揖肃客,转身带路,钟一豪等紧随双豪之后,直向谷中行去。